“不順路。”
葉飄零回應得頗為冷淡,叫林夢昙的微笑當即僵在臉上。
霍掌櫃抓住馬缰,遞上一個字條,陪笑道:“孟總管這些天不在陰負堂總舵,而是到了這兒。稍稍拐個幾十裡而已,你就送她一程吧。”
“為何?”
“她是百花閣副閣主衛香馨的親傳弟子,如今百花閣閣主閉關修行,副閣主代管事務,若她所求不假,這的確是該咱們出手管的事。再者說……”霍掌櫃摩挲着下巴,聲音放輕,“能將百花閣的路子納入,多出來的可不是幾雙耳目這麼簡單。咱們不觊觎,也有別人要惦記。你說對不對?”
葉飄零微微皺眉,道:“與我何乾。此地沒多餘人手了麼?執明堂下屬的舵主,在這兒的是誰?”
霍總管湊近探頭,陪笑道:“是任二笑,任舵主。他大哥任一笑前些日子到訪,說是他傢小妹開罪了什麼人,告假去了,至今未歸。”
葉飄零麵現不豫,道:“我知道你二人是同鄉,但正當用人的時候,她去為自傢妹子報仇?”
霍鋒拍拍身上灰衣,躬身長揖,肅容道:“葉兄弟教訓的是,下月麵見孟總管,我必自請責罰。若有需要,我走一趟神君堂便是。”
“犯不着內叁堂處理。”葉飄零道,“既然無人,我走這一趟。你盯好藍傢,莫要再惹出其他事非。等人手充足,再做打算。”(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是。金戟堂來了一個舵主,這幾天便到。百花閣的事兒,有勞葉兄弟了。”
“先看孟總管怎麼說。”他瞥一眼林夢昙,道,“走。”
駱雨湖知道主君不悅,乖巧閉嘴,什麼也不問,隻靠着他胸膛,默默坐穩。
林夢昙眼神頗有幾分得意,朱唇微翹,勒馬調頭,嬌叱道:“走!勞煩葉少俠帶路咯。”
兩騎出城,依着新定的路線,先從驿道向東。
雖說不過幾十裡路,但葉飄零馬上有二人,不便飛馳,他又愛惜坐騎,不肯耗蹄竭力,那黃骠馬噠噠徐行,倒像是帶傢眷出來遊山玩水的富戶。
林夢昙胯下白馬是從如意樓借的,膘肥體壯頗為精悍,跟着那黃骠馬緩緩溜達,頗有不悅,時不時便躁動一番。
她猶豫幾次,終於忍不住催促道:“葉少俠,你既不願與我同行,離了城門一句話都不肯跟我說,為何不快些將我送到,甩開我這麻煩?”
她身段修美容姿妍麗,嫣然一笑能讓男子絲絲流甜,心如沁蜜。她自問為了這段行程,還百忙之中修眉描目,略施脂粉,卻好似將一張熱騰騰羞答答的粉麵,貼在了涼冰冰硬邦邦的屁股上,如何不心裡有氣。
葉飄零的臉,卻依舊如同用叁九天的山岩雕就而成,絲毫不為所動,“當慢的時候快,等當快的時候,就快不起來。”
“都已經上了驿道,這還不是當快的時候?”
“不是。”
“為何?這一馬平川的通途,難道不好走麼?”林夢昙知道這男人她開罪不起,可心裡那股鬱結實在是越脹越大,憋得她雙乳都隱隱作痛,不帶着嘲弄大聲問出來,怕是忍不到這路走完,“等進了山地,道路陡峭,反而該策馬揚鞭不成?”
“地勢坦蕩,便沒有埋伏。”葉飄零冷冷道,“你割開藍夫人的鼻子,徹夜未歸,又早早打扮妥當騎着白馬等在城門,你莫不是覺得,藥紅薇和她背後的主使,都是和你一般的傻子?”
林夢昙眼珠轉了轉,強撐道:“可出了城門,路有不知多少條,他們豈能知道我要往何處去?萬一是從後麵追來,你這樣磨磨蹭蹭,不是正落了他們下懷?”
“若從後麵追來倒好,一劍一個殺了便是。”葉飄零望向前方影影綽綽的起伏群山,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林夢昙被他說的心裡隱隱發毛,“這青天白日的,他們……能如此膽大包天?”
葉飄零嗤笑一聲,道:“山裡的土匪也不會深更半夜出來劫道。”
“他們又不是土匪。”
“那你覺得,他們比土匪怕事?”
“我……”林夢昙眉心一蹙,氣哼哼道,“好,好好好,都聽你的,你是老江湖,我是初出茅廬的毛丫頭,你不嫌我在身邊跟着煩,隨你。”
葉飄零淡淡道:“你少聒噪些就是。”
她氣得雙腿一夾,那白馬以為可以放開蹄子,歡呼一聲撒腿狂奔。她趕忙又將馬缰提起,無奈騎術不精,折騰出一頭微汗,才遠遠等在數十丈外。
見她神情尷尬,駱雨湖心生不忍,主動搭話道:“林姐姐此前不常騎馬?”
林夢昙頗為狼狽別開臉去,猶豫片刻,道:“練過,隻是練得不多。”
“你們闖蕩江湖,不要練好騎術的麼?”
她抿了抿唇,道:“琴棋書畫刺繡女紅叁從四德都要學些,還要練武調藥,哪來的許多時間麵麵俱到。”
駱雨湖驚訝道:“你們……連叁從四德也要學的?”
林夢昙神情苦澀,譏诮道:“你當江湖門派的男人,都想娶一個跟着闖蕩的俠侶麼?”
“不、不是麼?”
“自然不是。”她唇角微撇,眸子一轉,道,“我們百花閣一年少說要嫁出十來個正當年的女弟子,月月喝喜酒。那些最容易嫁出去,還嫁得好的,都是乖巧聽話一副大傢閨秀模樣的。出嫁的師姐前輩,能跟着夫君一起走江湖的,十個裡也沒有一個。”
她拍拍馬鞍,憤憤不平道:“我將騎術練得那麼精,能有何用?回頭大腿粗了,起了繭子,不討夫傢喜歡,我下半生的日子,該靠誰過?”
駱雨湖隱隱覺得哪裡不對。
她向往江湖,便是因為她以為那裡有一種她不曾經歷過的自由生活,可以策馬奔騰,仗劍行俠,打抱不平,不必將一生拘束在小小的閨房中,相夫教子,直至油盡燈枯。
葉飄零並未禁止她抛頭露麵,還悉心指點她武功,叫她突飛猛進一日千裡。她還當,江湖男子大多如此。
原來,自傢主君,才是異類麼?
仔細想想,江湖人的確總說不拘小節,但對待女子算不算小節,可沒人提過。
怕是不算的。
禮教之中女子需守的規矩一大堆,大都不止“小節”,如她這般沒名沒分就自薦枕席的失貞蕩婦,在祠堂口殺了,也沒衙門會管。
而江湖人眼裡,隻有強弱,武功高強名門出身,如那燕逐雪一般,便是女俠,值得高看一眼的座上賓。
而弱小無力,如她臥虎山莊傢中大大小小的女眷丫鬟,便隻是一些可以肆意淩辱虐殺的玩物。
連做“小節”的資格,怕是都沒有。
見駱雨湖神情鬱鬱,林夢昙偷瞄葉飄零一眼,心下略感後悔。她終究是求人辦事的,得罪了正主,再惹人傢寵妾不開心,真遇上什麼事,被他丟下都是理所當然。
她略一尋思,擠出笑臉,柔聲道:“駱妹妹又不必擔心這個,葉公子總將你帶在身邊,出門都共乘一騎,一看就是不那麼迂腐的男人。他這般疼愛你,你的命啊,已好過天下至少九成女子咯。”
駱雨湖並不否認,“能遇到主君,本就是我幾世修來的福氣。若不是他,我早已成了被歹徒淫辱蹂躏後殺死的一具腐屍。”
林夢昙心中好奇,便問起了臥虎山莊慘案的詳細情景。
如今駱雨湖心中平靜,仇恨已埋進深處,紮根等待發芽,倒也不做隱瞞忽略,隻將和秘密有關的細節不錶,其餘均說給她聽。
胡夫人是百花閣出嫁弟子,聽到她具體死狀之淒慘,和生前多半禁受過的拷問羞辱,林夢昙神情哀戚,禁不住扭頭擡手,以掌心輕輕抹了抹眼角。
兩個年輕姑娘輕聲細語,嗒嗒啼聲總算沒那麼令人煩躁,不多時,林木漸密,蟬鳴四起,官道起坡,路麵也狹窄了不少,葉飄零左右一望,沉聲道,“都留神些,莫隻顧着閒談。”
說的雖是“都”留神些,可駱雨湖在他懷中,有他護住,林夢昙神情一黯,隻得抖擻精神,凝神打量週遭。
繃着心神過了這片幽靜林子,沒遇到埋伏,還與個駕馬車的商販交錯而過,她略一思忖,叫住那人,柔聲問了問前方路途情況。
不論在哪兒,好看的姑娘總歸會吃香些。按那人所說,前麵岔道往北轉進山,好走不好走他也不知道,繼續東行,就是他的來路,好走得很,隻是入谷後兩側高地陡峭,偶有野獸行走,踩踏土石落下,要提防驚馬。
林夢昙暗暗鬆了口氣,隻要道路平坦,真遇到情況,白馬疾馳,總不會比旁邊騎着兩人的黃骠馬更慢。
約莫一刻功夫,二騎馬蹄踏過岔口。進山那條路被落在身後不久,兩側土石漸高,夯實的路麵依舊平整,但很快就被擋住陽光,灌木花草隨風搖曳,沙沙輕響,莫名透出一股陰森。
葉飄零左臂一攬,環着駱雨湖腰身緊了一緊。
駱雨湖立刻擡起一手抓住馬缰,挪挪臀腿,腰背緊繃,做好準備。
他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跟着忽然道:“林姑娘,放馬快跑,這谷地不宜久留!”
話音未落,他提缰夾腿,一踢馬腹,坐騎嘶鳴一聲,揚蹄疾奔。
林夢昙反應不慢,胯下坐騎也早就踱得不耐。她才嬌叱出聲,白馬便猛一噴鼻,狂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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