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音、圓業指證張翠山,不過憑着口中言語,張鬆溪卻取了證物出來,比之徒托空言,顯是更加有力了。空聞道:“善哉,善哉!本派練成金剛指力的,除了我師兄弟叁人,另外隻有叁位前輩長老。可是這叁位前輩長老不離少林寺門均已有叁四十年之久,怎能傷得了俞叁俠?”
莫聲谷突然插口道:“大師不信我五師哥之言,說他是一麵之辭,難道大師所說的,便不是一麵之辭麼?”
空聞大師甚有涵養,雖聽他出言挺撞,也不生氣,隻道:“莫七俠若是不信老衲之言,那也無法。”
莫聲谷道:“晚輩怎敢不信大師之言?隻是世事變幻,是非真僞,往往出人意錶。各位隻道那幾位少林高僧傷於我五師哥之手,我們又認定敝叁師兄傷於少林高手的指下,說不定其間另有隱秘。以晚輩之見,此事應當從長計議,免傷少林、武當兩派的和氣。倘若魯莽從事,將來真相大白,徒贻後悔。”
空聞點頭道:“莫七俠之言不錯。”
空智厲聲道:“難道我空見師兄的血海沉冤,就此不理麼?張五俠,龍門镖局之事,我們暫且不問,但那惡賊謝遜的下落,妳今日說固然要妳說,不說也要妳說。”
俞蓮舟一直默不作聲,此時眼見僵局已成,朗聲道:“倘若那屠龍寶刀不在謝遜手中,大師還是這般急於尋訪他的下落麼?”
他說話不多,但這兩句話卻極是厲害,竟是直斥空智觊觎寶物,心懷貪念。空智大怒,拍的一掌,擊在身前的木桌之上,喀喇一響,那桌子四腿齊斷,桌麵木片紛飛,登時粉碎,這一掌實是威力驚人。他大聲喝道:“久聞張真人武功源出少林。武林中言道,張真人功夫青出於藍,我們仰慕已久,卻不知此說是否言過其實。今日我們便在天下英雄之前,鬥膽請張真人不吝賜教。”
他此言一出,大廳中群相聳動。
張叁豐成名垂七十年,當年跟他動過手的人已死得乾乾淨淨,世上再無一人。他的武功到底如何了得,武林中隻是流傳各種各樣神奇的傳說而已,除了他嫡傳的七名弟子之外,誰也沒親眼見過。但宋遠橋等武當七俠威震天下,徒弟已是如此,師父本領不可言喻。(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少林、武當兩派之外的眾人聽空智竟公然向張叁豐挑戰,無不大為振奮,心想今日可目睹當世第一高手顯示武功,實是不虛此行。眾人的目光一齊集在張叁豐臉上,瞧他是否允諾,隻見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空智說道:“張真人武功蓋世,天下無敵,我少林叁僧自非張真人對手。但實逼處此,貴我兩派的糾葛,若不各憑武功一判強弱,總是難解。我師兄弟叁人不自量力,要聯手請張真人賜教。張真人高着我們兩輩,倘若以一對一,那是對張真人太過不敬了。”
眾人心想:“妳話倒說得好聽,卻原來是要以叁敵一。張叁豐武功雖高,但百齡老人,精力已衰,未必擋得住少林叁大神僧的聯手合力。”
俞蓮舟說道:“傢師昨日剛剛出關,豈能馬上就與妳們動手過招……”
眾人聽到這裹,都想:“武當派果然不敢應戰。”
哪知俞蓮舟接下去說道:“何況正如空智大師言道,傢師和叁位神僧班輩不合,若真動手,豈不落個以大欺小之名?但少林高手既然叫陣,武當七弟子,便討教少林派十二位高僧的精妙武學。”
眾人聽了這話,又是轟的一聲,紛紛議論起來。空聞、空智、空性各帶叁名弟子上山,共是十二名少林僧。眾人均知俞岱岩全身殘廢,武當七俠隻剩下六俠,以六人對十二人,那是以一敵二之局。俞蓮舟如此叫陣,可說是自高武當派身分了。俞蓮舟這一下看似險着,實則也是逼不得已,他深知少林叁大神僧功力甚高,年紀遠比自己師兄弟為大,修為亦自較久,若是單打獨鬥,大師哥宋遠橋當可和其中一人打成平手,自己傷後初愈,未必能擋得住一位神僧。至於餘下的一位,不論張鬆溪、殷梨亭或莫聲谷,都非輸不可。他這般叫陣,明是師兄弟六人鬥他十二名少林僧,其實那九名少林弟子料想並不足畏,說起來武當派是以少敵多,其實卻是武當六弟子合鬥少林叁神僧。
空智如何不明白這中間的關節,哼了一聲,說道:“既是張真人不肯賜教,那麼我們師兄弟叁人,逐一向武當六俠中的叁人請教,叁陣分勝敗,叁陣中勝得兩陣者為贏。”
張鬆溪道:“空智大師定要單打獨鬥,那也無不可。隻是我們兄弟七人,除了叁哥俞岱岩因遭少林弟子毒手以致無法起床之外,餘下六人卻是誰也不敢退後。我們六陣分勝敗,武當六弟子分別迎戰少林六位高僧,六陣中勝得四陣者為贏。”
莫聲谷大聲道:“便是這樣,倘若武當派輸了,張五師哥便將金毛獅王的下落告知少林寺方丈。若是少林派承讓,便請叁位高僧帶同這許多拜壽為名、尋事為實的朋友,一齊下山去罷!”
張鬆溪提出這個六人對戰之法,可說已立於不敗之地,料知大師哥、二師哥的武功和叁大神僧相若,至於其餘的少林僧,卻勢必連輸叁陣。空智搖頭道:“不妥,不妥。”
但何以不妥,卻又難以明言。張鬆溪道:“叁位向傢師叫陣,說是要以叁對一。待得我們要以六人對少林派十二位高僧,空智大師卻又要單打獨鬥。我們答允單打獨鬥,大師卻又說不妥。這樣罷,便由晚輩一人鬥一鬥少林叁大神僧,這樣總是妥當了罷?叁位將晚輩一舉擊斃,便算是少林派勝了,這樣豈不爽快?”
空智勃然變色。空聞口誦佛號:“阿瀰陀佛!”
空性自上武當山後未說過一句話,這時忽然說道:“兩位師哥,這位張小俠要獨力鬥叁僧,咱們便上啊。”
他武功雖高,但自幼出傢為僧,不通世務,聽不懂張鬆溪的譏刺之言。空聞道:“帥弟不可多言。”
轉頭向宋遠橋道:“這樣罷,我們少林六僧,領教武當六俠的高招,一陣定輸贏。”
宋遠橋道:“不是武當六俠,是武當七俠。”
空智吃了一驚,問道:“尊師張真人也下場麼?”
宋遠橋道:“大師此言錯矣。與傢師動手過招之人,俱已仙逝。傢師怎能再行出手?我俞叁弟雖然重傷,難以動彈,他又未傳下弟子,但想我師兄弟七人自來一體,今日是大傢生死榮辱的關頭,他又如何能袖手不顧?我叫他臨時找個人來,點撥幾下,算是他的替身。武當七弟子會鬥少林眾高僧,妳們七位出手也好,十二位出手也好,均無不可。”
空聞微一沉吟,心想:“武當派除了張叁豐和七弟子之外,並沒聽說有何高手,他臨時找個人來,濟得甚事?若說請了別派的好手助陣,那便不是武當派對少林派的會戰了。諒他不過要保全‘武當七俠’的威名,致有此言。”
於是點頭道:“好,我少林派七名僧人,會鬥武當七俠。”
俞蓮舟、張鬆溪等卻都立時明白宋遠橋這番話的用意。原來張叁豐有一套極得意的武功,叫做“真武七截陣”武當山供奉的是真武大帝。他一日見到真武神像座前的龜蛇二將,想起長江和漢水之會的蛇山、龜山,心想長蛇靈動,烏龜凝重,真武大帝左右一龜一蛇,正是兼收至靈至重的兩件物性,當下連夜趕到漢陽,凝望蛇龜二山,從蛇山蜿蜒之勢、龜山莊穩之形中間,創了一套精妙無方的武功出來。隻是那龜蛇二山大氣磅礴,從山勢演化出來的武功,森然萬有,包羅極廣,決非一人之力所能同時施為。張叁豐悄立大江之濱,不飲不食凡叁晝夜之久,潛心苦思,終是想不通這個難題。到了第四天早晨,旭日東升,照得江麵上金蛇萬道,閃爍不定。他猛地省悟,哈哈大笑,回到武當山上,將七名弟子叫來,每人傳了一套武功。
這七套武功分別行使,固是各有精妙之處,但若二人合力,則師兄弟相輔相成,攻守兼備,威力便即大增。若是叁人同使,則比兩人同使的威力又強一倍。四人相當於八位高手,五人相當於十六位高手,六人相當於叁十二位,到得七人齊施,猶如六十四位當世一流高手同時出手。當世之間,算得上第一流高手的也不過寥寥二叁十人,哪有這等機緣,將這許多高手聚合一起?便是集在一起,這些高手有正有邪,或善或惡,又怎能齊心合力?
張叁豐這套武功由真武大帝座下龜蛇二將而觸機創制,是以名之為“真武七截陣”他當時苦思難解者,總覺顧得東邊,西邊便有漏洞,同時南邊北邊,均予敵人可乘之機,後來想到可命七弟子齊施,才破解了這個難題。隻是這“真武七截陣”不能由一人施展,總不免遺憾,但轉念想道:“這路武功倘若一人能使,豈非單是一人,便足匹敵當世六十四位第一流高手,這念頭也未免過於荒誕狂妄了。”
不禁啞然失笑。武當七俠成名以來,無往不利,不論多麼厲害的勁敵,最多兩叁人聯手,便足以克敵取勝,這“真武七截陣”從未用過一次。
自從前日與劍仙秦迪一戰,武當六俠依靠此陣戰平了叁十年叱咤風雲的人物,對此陣也是信心倍增。
此時宋遠橋眼見大敵當前,那少林叁大神僧究竟功力如何,實是一無所知,自己雖想或能和其中一人打成平手,但這隻是自忖之見,說不定一接上手便即一敗塗地,因此才想到那套武當鎮山之寶、從未一用的“真武七截陣”上去。他聽空聞大師答允以少林七僧會鬥武當七俠,便道:“請各位稍待,在下須去請叁師弟臨時尋到傳人,以補足武當七弟子之數。”
向俞蓮舟等使個眼色,六人向張叁豐躬身告退,走進內堂。莫聲谷第一個開言:“大師哥,咱們今日使出‘真武七截陣’來,教少林僧見一見武當弟子的本事。隻是誰來接替叁哥啊?”
宋遠橋道:“此事由大夥兒公決。咱們且別說,各自在掌心中寫個名字,且看眾意如何。”
莫聲谷道:“好!”
取過筆來,遞給大師兄。宋遠橋在掌心中寫了個名字,握住手掌,將筆遞給俞蓮舟。各人挨次寫了,一齊攤開手來,六個人的手心寫的都是“週星星”叁個字。
要知武當六俠聯手合擊,那“真武七截陣”的威力,已足足抵得叁十二位一流高手。少林叁大神僧縱強,其攜同上山的弟子中縱有深藏不露的硬手,但七人合力,決無相當於叁十二位一流高手的實力,乃可斷言。隻是這套“真武七截陣”自得師傳以來,從未用過,今日一戰而勝,挫敗少林叁大神僧,俞岱岩未得躬逢其盛,心中不免鬱鬱。宋遠橋等要週星星向俞岱岩學招,算是他的替身,那麼江湖上傳揚起來,俞岱岩不出手而出手,仍是“武當七俠”並稱。這番師兄弟相體貼的苦心,週星星於叁言兩語之間便即領會,說道:“好,我便向俞叁俠求教去。隻是我功夫和各位相差太遠,待會別礙手礙腳才好。”
殷梨亭道:“不會的,妳隻須記住方位和腳步,那便成了。臨時倘若忘了,大夥兒都會提醒妳。”
當下七人一齊走到俞岱岩臥室之中。張翠山回山之後,曾和俞岱岩談過幾次。直到此刻,方和俞岱岩首次見麵。
殷素素和楚飛瓊,於中鳳,徐懷钰,姜雪嵐,紀曉君,林智玲也一同跟來。
宋遠橋將週星星替他出戰的意思一說,俞岱岩馬上同意了,馬上就要傳授週星星步法和招式。
殷素素見俞岱岩這樣爽快,想到他終究是因為自己而導致殘廢,心中既高興,又有些內疚,加上因為週星星是她名譽上的親屬,就客氣說了一聲:“多謝叁哥。”
恕不料俞岱岩聽了殷素素之話之後,居然眉頭一皺。
俞岱岩聽到“多謝叁哥”這四個字,臉上肌肉猛地抽動,雙目直視,凝神思索,思緒飄飛,竟回到了十五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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