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晌,崆峒派中一個弓着背脊的高大老人重重踏步而出,右足踢起一塊石頭,直向殷天正飛去,口中喝道:“白眉老兒,我姓宗的跟妳算算舊帳。”
這人是崆峒五老中的第二老,名叫宗維俠。他說“算算舊帳”想是曾吃過殷天正的虧。
這塊石頭飛去,禿的一聲,正中殷天正的額角,立時鮮血長流。這一下誰都大吃一驚,宗維俠踢這塊石頭過去,原也沒想能擊中他,那知殷天正已是半昏半醒,沒能避讓。當此情勢之下,宗維俠上前隻須輕輕一指,便能致他於死地。
但見宗維俠提起右臂,踏步上前,武當派中走出一人,身穿土布長衫,神情質樸,卻是二俠俞蓮舟,身形微晃,攔在宗維俠身前,說道:“宗兄,殷教主已身受重傷,勝之不武,不勞宗兄動手。殷教主跟敝派過節極深,這人交給小弟罷。”
宗維俠道:“什麼身受重傷?這人最會裝死,適才若不是他故弄玄虛,唐叁弟那會上他這惡當。俞二俠,貴派和他有梁子,兄弟跟這老兒也有過節,讓我先打他叁拳出氣。”
俞蓮舟不願殷天正一世英雄,如此喪命,又想到了張翠山與殷素素,說道:“宗兄的七傷拳天下聞名,殷教主眼下是這般模樣,怎還禁得起宗兄的叁拳?”
宗維俠道:“好!他折斷我唐叁弟四肢,我也打斷他四肢便了。這叫做眼前報,還得快!”
他見俞蓮舟兀自猶豫,大聲說道:“俞二俠,咱們六大派來西域之前立過盟誓。今日妳反而回護魔教的頭子麼?”
俞蓮舟歎了口氣,說道:“此刻任憑於妳。回歸中原以後,我再領教宗二先生的七傷拳神功。”
宗維俠心下一凜:“這姓俞的何以一再維護於他?”(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他對武當派確是頗有忌憚,但眾目睽睽之下,終不能示弱,當下冷笑道:“天下事擡不過一個理字。妳武當派再強,也不能恃勢橫行啊。”
這幾句話隱隱□然牽扯到了張叁豐身上。
宋遠橋便道:“二弟,由他去罷!”
俞蓮舟朗聲道:“好英雄,好漢子!”
便即退開。這“好英雄,好漢子”六個字,似乎是稱讚殷天正,又似乎是譏刺宗維俠的反話。
宗維俠不願和武當派惹下糾葛,假裝沒聽見,一見俞蓮舟走開,便向殷天正身前走去。
少林派空智大師大聲髮令:“華山派和崆峒派各位,請將場上的魔教餘孽一概誅滅了。武當派從西往東搜索,峨嵋派從東往西搜索,別讓魔教有一人漏網。昆侖派預備火種,焚燒魔教巢穴。”
他吩咐五派後,雙手合什,說道:“少林子弟各取法器,誦念往生經文,替六派殉難的英雄、魔教教眾超度,化除冤孽。”
眾人隻待殷天正在宗維俠一拳之下喪命,六派圍剿魔教的豪舉便即大功告成。
當此之際,明教和天鷹教教眾俱知今日大數已儘,眾教徒一齊掙紮爬起,除了身受重傷無法動彈者之外,各人盤膝而坐,雙手十指張開,舉在胸前,作火焰飛騰之狀,跟着楊逍念誦明教的經文:“焚我殘軀,熊熊聖火。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為善除惡,惟光明故,喜樂悲愁,皆歸塵土。憐我世人,憂患實多!憐我世人,憂患實多!”
明教韋一笑、說不得諸人以下,天鷹教自李天垣以下,直至廚工夫□役,個個神態莊嚴,絲毫不以身死教滅為懼。
空智大師合什道:“善哉!善哉!”
俞蓮舟心道:“這幾句經文,想是他魔教教眾每當身死之前所要念誦的了。他們不念自己身死,卻在憐憫眾人多憂多患,那實在是大仁大勇的胸襟啊。當年創設明教之人,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隻可惜傳到後世,反而變成了為非作歹的淵薮。”
週星星在六大門派高手之前本心存畏懼,遲遲不敢挺身而出,待聽得空智下了儘屠魔教人眾的號令,又見宗維俠徑自舉臂向外公走去,當下不暇多想,大踏步搶出,擋在宗維俠身前,說道:“且慢動手!妳如此對付一個身受重傷之人,也不怕天下英雄恥笑麼?”
這幾句話聲音清朗,響徹全場。各派人眾奉了空智大師的號令,本來便要分別出手,突然聽到這幾句話,一齊停步,回頭瞧着他。
宗維俠見說話的是個弱冠少年,絲毫不以為意。伸手推出,要將他推在一旁,以便上前打死殷天正。
週星星見他伸掌推到,便隨手一掌拍出。砰的一響,宗維俠倒退叁步,待要站定,豈知對方這一掌的掌力雄渾無比,仍是立足不定,幸好他下盤功夫紮得堅實,但覺上身直往後仰,急忙右足在地下一點,縱身後躍,借勢縱開丈餘,落下地來時,這股掌勢仍未消解,又踉踉跄跄的連退了七八步,這才站定。這麼一來,他和週星星之間已相隔叁丈以上。他心中驚怒莫名,旁觀眾人卻是大惑不解,都想:“宗維俠這老兒在鬧什麼玄虛,怎地又退又躍,躍了又退,大搗其鬼?”
便是張無忌自己,也想不透自己這麼輕輕拍出一掌,何以竟有如許威力。
宗維俠一呆之下,登時醒悟,向俞蓮舟怒目而視,喝道:“大丈夫光明磊落,怎地暗箭傷人?”
他料定是俞蓮舟在暗中相助,多半還是武當諸俠一齊出手,否則單憑一人之力,不能有這麼強猛的勁道。
俞蓮舟給他說得莫名其妙,反瞪他一眼,暗道:“妳裝模作樣,想乾什麼?”
宗維俠大步上前,指着張無忌喝道:“小子,妳是誰?”
週星星道:“週星星。”
一麵說,一麵伸掌貼在殷天正背心“靈臺穴”上,將內力源源輸入。他的九陽真氣渾厚之極,殷天正顫抖了幾下,便即睜開眼來,望着週星星,“週少主,真的是妳嗎?”
週星星微微一笑,示意他不要說話,繼續給他輸送功力。片刻之間,殷天正胸口和丹田中閉塞之處已然暢通無阻,低聲道:“多謝少主!”
站起身來,傲然道:“姓宗的,妳崆峒派的七傷拳有什麼了不起,我便接妳叁拳!”
宗維俠萬沒想到這老兒竟會又是神完氣足的站起身來,眼着這個現成便宜是不易撿的了,忌憚他“鷹爪擒拿功”的厲害,便道:“崆峒派的七傷拳既然沒什麼了不起,妳便接我叁招七傷拳罷!”
他盼望殷天正不使擒拿手,單是拳掌相對,比拚內力,那麼自己以逸制勞,當可仗着七傷拳的內勁取勝。
隻聽殷天正道:“別說叁拳,便接妳叁十拳卻又怎地?”
他回頭大聲向空智說道:“空智大師,姓殷的還沒死,還沒認輸,妳便出爾反爾,想要倚多取勝麼?”
空智左手一揮,道:“好!大夥兒稍待片刻,又有何妨?”
原來殷天正上得光明頂後,見楊逍等人儘皆重傷,己方勢力單薄,當下以言語擠住空智,不得仗着人多混戰。空智依着武林規矩,便約定逐一對戰。結果天鷹教各堂各壇、明教五行旗,以及光明頂上楊逍屬下的雷電風雲四門中的好手,還是一個個非死即傷,最後隻剩下殷天正一人。但他既未認輸,便不能上前屠戮。
週星星道:“殷老前輩說妳不配跟他比拳,妳先勝得過我,再跟他老人傢動手不遲。”
宗維俠大怒,喝道:“妳這小子是什麼東西?我叫妳知道崆峒派七傷拳的厲害。”
週星星尋思:“今日隻有說明圓真這惡賊的姦詐陰謀,才能設法使雙方罷手,若是單憑動手過招,我一人怎鬥得過六大門派這許多英雄?何況武當門下的眾師伯叔都在此地,我又怎能跟他們為敵?”
當下朗聲說道:“崆峒派七傷拳的厲害,在下早就久仰了。少林神僧空見大師,不就是喪生在貴派七傷拳之下麼?”
他此言一出,少林派群相聳動。那日空見大師喪身洛陽,屍身骨骼儘數震斷,外錶卻一無傷痕,極似是中了崆峒派“七傷拳”的毒手。當時空聞、空智、空性叁僧密議數日,認為崆峒派眼下並無絕頂高手,能打死練就了“金剛不壞體”神功的空見師兄,雖然空見的傷勢令人起疑,但料想非崆峒派所能為。後來空智又曾率領子弟暗加訪查,得知空見大師在洛陽圓寂之日,崆峒五老均在西南一帶。既然非五老所為,那麼崆峒派中更無其他好手能對空見有絲毫損傷,因此便將對崆峒派所起的疑心擱下了。何況當時洛陽客房外牆上寫着“成昆殺神僧空見於此牆下”十一個大字,少林派後來查知冒名成昆做下無數血案的均是謝遜所為,那更是半點也沒疑惑了。眾高僧直至此時聽了週星星這句話,心下才各自一凜。
宗維俠怒道:“空見大師為謝遜惡賊所害,江湖上眾所週知,跟我崆峒派又有什麼乾係?”
週星星道:“謝前輩打死神僧空見,是妳親眼瞧見的麼?妳是在一旁掠陣麼?是在旁相助麼?”
宗維俠心想:“這乞兒不象乞兒、牧童不似牧童的小子,怎地跟我纏上了?多半是受了武當派的指使,要挑撥崆峒和少林兩派之間的不和。我倒要小心應付,不可入了人傢圈套。”
正色答道:“空見神僧喪身洛陽,其時崆峒五老都在雲南點蒼派柳大俠府上作客。我們怎能親眼見到當時情景?”
週星星朗聲道:“照啊!妳當時既在雲南,怎能見到謝前輩害死空見大師?這位神僧是喪生於崆峒派的七傷拳手下,人人皆知。謝前輩又不是妳崆峒派的,妳怎可嫁禍於人?”
宗維俠道:“呸!呸!空見神僧圓寂之處,牆上寫着‘成昆殺空見神僧於此牆下’十一個血字。謝遜冒他師父之名,到處做下血案,那還有什麼可疑的?”
他轉頭向空智說道:“空智大師,令師兄空見神僧確是為崆峒派的七傷拳所害,是也不是?金毛獅王謝前輩卻並非崆峒派,是也不是?”
空智尚未回答,突然一名身披大紅袈裟的高大僧人閃身而出,手中金光閃閃的長大禅仗在地下重重一頓,大聲喝道:“小子,妳是那傢那派的門下?憑妳也配跟我師父說話。”
這僧人肩頭拱起,說話帶着叁分氣喘,正是少林僧圓音,當年少林派上武當山興問罪之師,便是他力證張翠山打死少林弟子。張無忌其時滿腔悲憤,將這一乾人的形相牢記於心,此刻一見之下,胸口熱血上沖,滿臉脹得通紅,身子也微微髮抖,心中不住說道:“張無忌,張無忌!今日的大事是要調解六大門派和明教的仇怨,千萬不可為了一己私嫌,鬧得難以收拾。少林派的過節,日後再去算帳不遲。”
雖然心中想得明白,但父母慘死的情狀,霎時間隨着圓音的出現而湧向眼前,不由得熱淚盈眶,幾乎難以自制。
圓音又將禅仗重重在地下一頓,喝道:“小子,妳若是魔教妖孽,快快引頸就戮,否則我們出傢人慈悲為懷,也不來難為於妳,即速下山去罷!”
他見張無忌的服飾打扮絕非明教中人,又誤以為他竭力克制悲憤乃是心中害怕,是以有這幾句說話。
週星星道:“貴派有一位圓真大師呢?請他出來,在下有幾句話請問。”
圓音道:“圓真師兄?他怎麼還能跟妳說話?妳快快退開,我們沒空閒功夫跟妳這野少年瞎耗。妳到底是誰的門下?”
他見週星星適才一掌將名列崆峒五老的宗維俠擊得連連倒退,料想他師父不是尋常人物,這才一再盤問於他,否則此刻屠滅明教正大功告成之際,那裹還耐煩跟這來歷不明的少年糾纏。
週星星道:“在下既非明教中人,亦非中原那一派的門下。這次六大門派圍攻明教,實則是受了姦人的挑撥,中間存着極大的誤會,在下雖然年少,倒也得知其中的曲折原委,鬥膽要請雙方罷鬥,查明真相,誰是誰非,自可秉公判斷。”
他語聲一停,六大派中登時爆髮出哈哈、呵呵、嗬嗬、嘩嘩、嘻嘻……各種各樣大笑之聲。數十人同聲指斥:“這小子失心瘋啦,妳聽他這麼胡說八道!”
“他當自己是什麼人?是武當派張真人麼?少林派空聞神僧麼?”
“哈哈,哈哈!”
“他髮夢得到了屠龍寶刀,成為武林至尊啦。”
“他當咱們個個是叁歲小孩兒,呵呵,我肚子笑痛了!”
“六大門派死傷了這許多人,魔教欠下了海樣深的血債,嘿嘿,他想叁言兩語,便將咱們都打髮回去……”
峨嵋派見到週星星出現,均都是心中喜悅,但是她們現在都不知道週星星有何計劃,隻好觀望。
週星星站立當場,昂然四顧,朗聲說道:“隻須少林派圓真大師出來,跟在下對質幾句,他所安排下的姦謀便能大白於世。”
這叁句話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將出來,雖在數百人的哄笑聲中,卻是人人聽得清清楚楚。六大派眾高手心下都是一凜,登時便將對他輕視之心收起了幾分,均想:“這小子年紀輕輕,內功怎地如此了得?”
圓音沖上來,剛一交手就被週星星抓住。
少林僧隊中同時搶出兩人,兩根禅杖分襲張無忌左右,那是武學中救人的高明法門,所謂“圍魏救趙”襲敵之所不得不救,便能解除陷入危境的夥伴。搶前來救的兩僧正是圓心、圓業。週星星左手抓着圓音,右手提着禅杖,一躍而起,雙足分點圓心、圓業手中禅杖,隻聽得嘿嘿兩聲,圓心和圓業同時仰天摔倒。幸好兩僧武功均頗不凡,臨危不亂,雙手運力急挺,那兩條數十斤重的鍍金镔鐵禅杖才沒反彈過來,打在自己身上。
圓音死裹逃生,呆呆的瞧着週星星,說不出話來,見他將自己禅杖遞了過來,自然而然的伸手接過,低頭退開,隱隱覺得自己這些年來滿懷怨憤,未免也有不是。
武當諸俠對週星星向來尊重,都保持觀望。
宗維俠見週星星擒釋圓音,舉重若輕,不禁大為驚訝,但既已身在場中,豈能就此示弱退下?大聲道:“週星星,妳來強行出頭,到底受了何人指使?週星星道:“我隻盼望六大派和明教罷手言和,然後跟我殺鞑子,恢復漢室江山……”
宗維俠道:“哼,要我們跟魔教罷手言和,難上加難。這姓殷的老賊欠了我叁記七傷拳,先讓我打了再說。”
說着捋起了衣袖。
週星星道:“宗前輩開口七傷拳,閉口七傷拳,依晚輩之見,宗前輩的七傷拳還沒練得到傢。人身五行,心屬火,肺屬金,腎屬水,脾屬土,肝屬木,再加陰陽二氣,一練七傷,七者皆傷。這七傷拳的拳功每深一層,自身內臟便多受一層損害,實則是先傷己,再傷敵。幸好宗前輩練這路拳法的時日還不算太久,尚有救藥。”
宗維俠聽他這幾句話,的的確確是“七傷拳譜”的總綱。拳譜中諄諄告誡,若非內功練到氣走諸穴,收髮自如的境界,萬萬不可練此拳術。但這門拳術是崆峒派鎮山絕技,宗維俠一到內功有成,便即試練,一練之下,立覺拳中威力無窮,既經陷溺,便難以自休,早把拳譜總綱中的話抛諸腦後。何況崆峒五老人人皆練,自己身居五老之次,焉可後人?這時聽週星星說起,才凜然一驚,問道:“妳怎麼又知道了?”
週星星不答他的問話,卻道:“宗前輩請試按肩頭雲門穴,是否有輕微隱痛?雲門穴屬肺,那是肺脈傷了。妳上臂青靈穴是否時時麻癢難當?青靈穴屬心,那是心脈傷了。妳腿上無裹穴是否每逢陰雨,便即酸痛,無裹穴屬肝,那是肝脈傷了。妳越練下去,這些征象便越厲害,再練得八九年,不免全身癱瘓。”
宗維俠凝神聽着他的說話,額頭上的汗珠一滴滴的滲了出來。宗維俠這幾年身上確有這些毛病,隻是病況非重,心底又暗自害怕,一味的諱病忌醫,這時聽他一一指明,不由得臉上變色,過了良久,才道:“妳……妳怎知道?”
週星星淡淡一笑,說道:“晚輩略明醫理,前輩若是信得過時,待此間事情一了,晚輩可設法給妳驅除這些病症。隻是七傷拳有害無益,不能再練。”
妳媽,的。星爺是看倚天屠龍記知道的,這還用問?
宗維俠強道:“七傷拳是我崆峒絕技,怎能說有害無益?當年我掌門師祖木靈子以七傷拳威震天下,名揚四海,壽至九十一歲,怎麼說會損害自身?妳這不是胡說八道麼?”
週星星道:“木靈子前輩想必內功深湛,自然能練,不但無害,反而強壯肝腑。依晚輩之見,宗前輩的內功如不到那個境界,若要強練,隻怕終歸無用。”
宗維俠是崆峒名宿,雖知他所說的不無有理,但在各派高手之前,被這少年指摘本派的鎮山絕技無用,如何不惱?大聲喝道:“憑妳也配說我崆峒絕技有用無用。既說無用,那就來試試。”
週星星淡淡一笑,說道:“七傷拳自是神妙精奧的絕技,拳力剛中有柔,柔中有剛,七般拳勁各不相同,吞吐閃爍,變幻百端,敵手委實難防難擋……”
宗維俠聽他讚譽七傷拳的神妙,說來語語中肯,不禁臉露微笑,不住點頭,卻聽他繼續說道:“……晚輩隻是說內功修為倘若不到,那便練之有害無益。”
崆峒派中年輕性躁的弟子聽週星星說話漸漸無禮,忍不住便要開口呼叱,然見宗維俠容色嚴肅,對這少年的言語凝神傾聽,又把沖到口邊的叱罵聲縮了回去。
宗維俠道:“依妳說來,我的內功是還沒到傢了?”
週星星道:“前輩的內功到不到傢,晚輩不敢妄言。不過前輩練這七傷拳既然傷了自身,那麼不練也罷……”
他剛說到這裹,忽聽得身後一人暴喝:“二哥跟這小子羅嗦些什麼?他瞧不起咱們的七傷拳,便讓他吃我一拳,償償滋味。”
那人聲止拳到,出手既快且狠,呼呼風響,一拳對準了週星星背上的靈臺穴直擊而至。
週星星明知身後有人來襲,卻不理會,對宗維俠道:“宗前輩……”
猛聽得鐵鏈蒼啷聲響,搶出一人,嬌聲叱道:“妳暗施偷襲!”
伸鏈往那人頭上套去,正是小昭。那人左手一翻,格開鐵鏈,砰的一拳,已結結實實打在週星星背上。這拳正中靈臺穴,週星星卻似全無知覺,對小昭微笑道:“小昭,不用擔心,這樣的七傷拳不會有多大用處。”
小昭籲了口氣,雪白的臉轉為暈紅,低聲道:“我倒忘了妳已練……”
說到這裹,忙即住口開去。
週星星轉過身來,見偷襲之人是個大頭瘦身的老者。這人是崆峒五老中位居第四的常敬之。他一拳命中對方要穴,見週星星渾如不覺,大感詫異,沖口而出:“妳……妳已練成‘ 金剛不壞體’神功,那麼是少林派的了?”
週星星道:“在下不是少林派的弟子……”
常敬之知道凡是護身神功,全仗一股真氣凝聚,一開口說話,真氣即散,不等他住口,又出拳打去,砰的一聲,這一次是打在胸口。
週星星笑道:“我原說‘七傷拳’若無內功根柢,並不管用。妳若不信,不妨再打一拳試試。”
常敬之拳出如風,砰砰接連兩拳。這前後四拳,明明都打在對方身上,但週星星笑嘻嘻的受了下來,竟似不關痛癢,四招開碑裂石的重手,在他便如清風拂體,柔絲撫身。
常敬之外號叫做“一拳斷嶽”雖然誇大,但拳力之強,老一輩武林人士向來知名。眾人見他連出四拳,全成了白費力氣,無不震驚。昆侖派和崆峒派素來不睦,這次雖然聯手圍攻明教,但雙方互有心病,昆侖派中便有人冷冷的叫道:“好一個‘一拳斷嶽’啊!”
又有人道:“那麼四拳便斷什麼?”
幸好常敬之一張臉膛本來黑黝黝地,雖然脹得滿臉通紅,倒也不大刺眼。
宗維俠拱手道!“曾少兄神功,佩服,佩服!能讓老朽領教叁招麼?”
他知自己七傷拳的功力比常敬之深得多,老四不成,自己未必便損不了對方。
週星星道:“崆峒派絕技七傷拳,倘若當真練成了,實是無堅不摧。少林派空見神僧身具‘金剛不壞體’神功,尚且命喪貴派的“七傷拳”之下,在下武功萬萬不及空見神僧,又如何能擋?但眼下勉力接妳叁拳,想也無妨。”
言下之意是說,七傷拳本是好的,不過妳還差得遠呢。
宗維俠無暇去理會他的言外之意,暗運幾口真氣,跨上一步,臂骨格格作響,劈的一聲,一拳打在週星星胸口。拳麵和他胸口相碰,突覺他身上似有一股極強的粘力,一時縮不回來,大驚之下,更覺有股柔和的熱力從拳麵直傳入自己丹田,胸腹之間感到說不出的舒服。他一呆之下,縮回手臂,又髮拳打去。這次打中對方小腹,隻覺震回來的力道強極,他退了一步,這才站定,運氣數轉,重又上前,挺拳猛擊。
常敬之站在週星星身側,見宗維俠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似已受了內傷,待他第叁拳打出時,跟着也是一拳。宗維俠擊前胸,常敬之打後背,雙拳前後夾攻,皆是勁力淩厲非凡。那知兩人拳力到時,便如打在空虛之處,兩股強勁的拳力霎時之間均被化解得無影無蹤。
常敬之明知以自己的身份地位,首次偷襲已大為不妥,但勉強還可說因對方出言侮辱崆峒絕技,以致怒氣無法抑制,這第二次偷襲,卻明明是下流卑鄙的行徑了。他本想合兩人七傷拳的威力,自可一舉將這少年斃於拳下,隻要將他打死,縱然旁人事後有甚閒言閒語,但自己總是為六大派除去了一個礙手礙腳的傢夥,立下一場功勞。那知拳鋒甫着敵身,勁力立消於無形,何以竟會這樣,當真摸不着半點頭腦,隻不過右手還是伸上頭去,搔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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