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抱抱你嗎?”賢熙猛地問道。
男人觸電般在沙發上顫抖了一下。
“不是,沒有其他意思,我……我隻是覺得……你很像……你很像我爸爸。”賢熙已經泣不成聲,努力咽下一口氣,“我爸爸他……也像你這麼說過……我從來……從來沒有機會,也不懂得感激他……他……”賢熙無法繼續言語。
男人緩緩地走到賢熙麵前,輕輕抱住掩麵哭泣的賢熙,輕拍着她的背,她放聲大哭起來。
賢熙在遇到那個男人之後的幾天裡都魂不守舍,眼前不斷閃過那個在陰影之中,佝背垂頭、慢慢抽煙的身影,而這影像又和父親的臉重疊在一起,讓她的心一陣絞痛。
每次和父母通完電話,賢熙都會更加躊躇,她隻能匆匆地掛上電話,不讓因為哭泣而改變的聲音被父母聽出端倪。
在中文裡,“我愛你”是一句那麼鄭重的話,賢熙從來沒有對誰說過。她的父親也從來沒有對她說過,但那愛意都在平日沉默的眼神之中,緊握的溫暖雙手之中,一點不落地傳遞給了對方。
這是中國人愛的錶達方式,沉默着,隻是通過一個細微的動作或眼神之中傳達。這愛意像溫暖的暗流,維係着整個沉默的社會,維係着看似爭吵、互相指責又沉默以對的兩個人,或者一個傢庭。這愛有時太沉默,連中國人也要懷疑它的存在。於是,賢熙不懂她的祖祖輩輩們為什麼不開口說出“我愛你”,讓暗流成為海嘯,席卷所愛之人的心。直到賢熙想要說這句話時,她才明白,這叁個字是那麼沉重以至於難以開口。
“Dear Paul,This E-mail is written…”賢熙在寫給Paul的E-mail。沒有私意,隻是問一些金融方麵的問題。問題有點深奧,不適合在tutorial上問,會擾亂其他學生,隻能發E-mail請教。
E-mail寫完,點撃發送。隨着click的那聲,她的心也猛烈地顫動了一下,內心某個角落暗暗地期待着什麼。接着這不着邊際隱約的期待被賢熙的理智掃到角落裡,“我配嗎?”(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嗨,Sarah,你好嗎?”一個高大的亞洲男生朝正在讀書的賢熙打招呼。
賢熙常常這樣待在圖書館裡讀書打發課間的時光。她擡起頭,看着這個朝她打招呼的男生。賢熙認得這張臉,但記不得他的名字,為了避免尷尬,隻得裝作熟識,應答道:“嘿,我很好。你呢?”
“好,我很好啊。但是,啊,你不記得我的名字,是不是?”男生衝她擠擠眼。
賢熙尷尬地笑了笑,“對不起,我真的不擅長記住別人的名字。”
“Tony,我的名字是Tony。記住我的名字,如果你能記住,我會很開心。”男生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
“Tony”,賢熙在心中默念着這個名字,望着麵前這個男生出神。
坦白地講,他不算是英俊的類型,一張很典型的海外亞裔的臉孔,或者說,他散發出來的感覺,他說話的方式,他舉手投足的氣質都可以看出他的身份。賢熙猜他應該是韓裔澳洲人,高高大大,穿着一件胸口帶紐扣的T-shirt,隻扣了最底下兩顆,領口露出結實的線條,搭配着一條寬鬆的五分沙灘褲,一雙白色沙灘拖鞋,連穿着都很像澳洲本地的男生。那結實的上身可以證明他是健身房的常客,常去健身,這可不是一般中國男留學生的愛好。
“好吧,沒問題。這個名字已經在我的腦中烙下了。我不會忘記,你開心了吧?”賢熙指着自己的頭笑着。
“算是吧。”男生又擠擠眼,大笑。
Remember by heart,有時,賢熙不得不驚嘆英文的奇妙。Tony這個名字確實讓她用整顆心記住了。
“你今晚有空嗎?”Tony繼續翻着書,裝作漫不經心地問。
“算是吧。”賢熙學着他擠眉弄眼的樣子。
“今天晚上在Revolution Bar有一個party,要跟我一起去嗎?”
“什麼party?”
“就是一群大學生跨校際的party。”
“你想去喝酒吧,酒鬼同學?”賢熙笑着說。
“嗯,我不是酒鬼!但是,對,沒錯,我們會喝幾盃,不過就是一點點。”Tony抿着自己的拇指和食指向賢熙示意。
“哈,一點點,就好像,一盃烈酒,兩盃,叁盃。”賢熙比劃着開着玩笑。
“不不不,是一大紮,兩大紮,叁大紮。”Tony也誇張地揮舞手臂。
“對不起,我真的不能去。我很想,但是我不喜歡喝酒而且還有很多功課要做。”賢熙說道。
“嗯,你可以去喝點可樂和果汁之類的,不一定要喝酒。至於功課,隨時都有很多,一晚上而已,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
“出去玩,不喝酒,你說真的?”
“對啊,會很好玩的。”
“不行啊,我真的不能去。對我來說也太晚了。祝你玩得開心啊。”
“好吧,”Tony有點失望,“那你平常在傢乾什麼?”
“我?讀書、打工、看電影……”
“看,我不喜歡念書,從來沒有看完過一本小說。”Tony搖搖頭,裝作嚴肅地說道。
賢熙掩嘴看着Tony笑。秋季溫暖的陽光和Tony的玩笑讓她覺得輕鬆,她享受着此刻的快樂。她的眼神穿過透明的窗,外麵就是悉尼的秋季。草坪還是綠的,但樹葉卻已經轉變了顔色。下午的陽光將遠處的Main Quadrangle分成陰暗兩麵,賢熙知道在那個黃色城堡的後麵有一株漂亮的紫薇藍花楹木。去年春季的時候,也就是半年之前,賢熙曾在那樹下念過書。那時,那株樹開滿了淡紫色的花朵,顔色就像油畫一般,濃鬱得似乎用水都化不開。這種樹有着好聽的英文名字,jacaranda。在花季,整棵樹都會掛滿淡紫色的花朵,因為繁多的花絮,於是顔色也變成藍紫色般。風吹過,花朵鋪散在翠綠的草地上,像新鮮荷塘裡的幾點浮萍,又或者漫天飛舞,飄落不知何處。賢熙遐想着,不知此時的樹,是否還有那鮮艷明亮又純淨的顔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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