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敦離開黃典吏傢裡,又去衙門轉了一圈打探消息,然後回到潛山村,老老實實的站在葉行遠麵前,報告今日所見所聞。
上次範佥事突然在深夜襲撃後,葉行遠的危機感空前強烈,感到還是自己太大意了,並高估了範佥事的下限。
所以葉行遠亡羊補牢,讓劉敦盡可能的在衙門裡打探消息,力求能預先掌握範佥事的動靜,不至於讓自己太被動。
“今日按照小弟的吩咐,我去縣城打探消息。先去見了錶舅黃典吏,從他透露的口風來看,週知縣似乎與他還有聯係,範佥事想要見週知縣。”劉敦開口道。
範佥事要見週知縣?葉行遠微微驚訝,派劉敦去打探消息,居然能打探出這麼關鍵的信息,倒是個意外之喜。
不過這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範佥事先前出了那麼的醜,下一歩肯定萬分謹慎,不親自見見週知縣,是絕對不放心的。
這一兩日之中,葉行遠也是殚精竭慮,為自己的出路而絞盡腦汁。在範佥事率領醫官上門,試圖給他安上“心疾”之後,那就沒任何溫情可講了。
麵對正五品官員的壓迫,他必須竭盡全力自保,更別說是一個懷恨在心,隻怕慾殺自己而後快的五品官。
“除此之外,黃典吏的意思,還是要盯緊莫小姐,不知道是發現了什麼蹊跷。”劉敦惶惑不安的望着葉行遠,他在黃典吏麵前時,老實人說謊沒被看出來,但其實心中早已七上八下。
他這樣窩囊脾氣的人,是不會因為招贅而憤怒,這一點,倒是性情狹隘的黃典吏所無法理解的。(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莫娘子的行蹤,你就是告訴他也無妨。”葉行遠淡定的吩咐道,似乎對此渾不在意,仿佛又是胸有成竹。
劉敦心中滿是疑惑,卻又不敢多問,他隻知道遵照吩咐辦事就行了。
等劉敦離去之後,歐陽舉人皺眉道:“我早就叫你將那莫娘子送走,偏偏她不肯遠離,還時不時的回來,如今果然引起了別人注意。”
與異類妖怪交往,本不是什麼大事,不是特殊情況沒人拿這個較真。可是葉行遠不同,他一邊舉報週知縣是妖怪,一邊自己與妖怪密切往來,甚至還聯合妖怪趕走了知縣,這就太說不過去了。
想到此處,歐陽舉人就覺得莫娘子太過可惡,而葉行遠終究還是有些不夠穩重,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葉行遠笑道:“前輩不必憂慮,他們企圖把握莫娘子行蹤,那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過既然有了另一件大事,莫娘子身份就已經不重要了,很無所謂的事情!”
歐陽舉人麵露疑惑,捋着胡須道:“你說的另一件大事是指範佥事企圖會見週知縣?時間地點你全不知道,況且他們雙方實力也遠超你,你能做什麼?”
“山人自有妙計。”葉行遠賣了個關子,哈哈大笑,回屋養精蓄銳,隻留下歐陽舉人一頭霧水。
話說黃典吏見過劉敦之後,似乎便無事可做了。此時他除了等待各方消息,還能乾什麼?
事情到了這個地歩,黃典吏知道自己無法主導什麼,隻能根據情況看一歩走一歩了,最終目的當然就是抱住自己的身傢性命。
當然,還有報仇雪恨!對此黃典吏刻骨銘心,一切仇恨的源頭都來自葉行遠,如果有機會,他不介意拖着葉行遠一起跳下深淵。
保住自己和找葉行遠報仇,哪個更重要一些?黃典吏突然發現自己說不清了。又過了一天,週知縣再度飄然而至,這讓苦苦煎熬的黃典吏又驚又喜。但無論如何,契機總算出現了。
“你去向範大人檢舉,情況如何?範大人如何想的?”週知縣開口問道。
黃典吏左思右想,最後還是咬了咬牙答道:“縣尊容禀,範大人得了消息後固然欣喜,不過他心中還是有幾分疑慮,故而希望能夠麵見縣尊。”
對範佥事來說,找到週知縣就是找到了破解歸陽縣中這種尷尬局麵的關鍵。但週知縣確實也有無法麵見範佥事的理由,假冒官員的妖怪去見上級官員,這不是找死麼?
因而這個根本矛盾黃典吏是沒本事調解,隻能把皮球提給週知縣,讓週知縣自己掂量。但週知縣麵有難色,答道:“我乃是妖族,若去見範佥事,後果委實難測,極為不妥!”
黃典吏早已經想好了說辭,苦勸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縣尊你最恨葉行遠,而範大人出了大醜,成為全縣笑柄,現在也正是最恨葉行遠,你們未必不能談。
更何況範大人乃老成之人,縣尊始終隱在暗處成為變數,那範大人又豈會放心動手?與其如此僵持,不如去冒險麵見範佥事。
時間地點可由縣尊來定,縣尊也能從容布置。再說如非必要,範大人不會更改心裡定局,他不見得需要判明縣尊的身份,人和妖在範大人眼裡沒什麼區別。”
黃典吏在公門當了二十年差,今日也算是將所有心得發揮到淋漓盡致。名利場中,有時候真相究竟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安排出各方麵都能接受的真相。
如果週知縣不肯見範佥事,他的態度就是暧昧不明,那麼範佥事就不敢放開手腳去做。
但隻要週知縣敢見範佥事並談妥條件,那情況就不一樣了。能以葉行遠勾結妖族、殺官造反的罪名結案,而週知縣從此匿迹不出,這樣局麵就是皆大歡喜。
在如此結論下,罪行都是葉行遠一個人的,最多縣裡士紳有失察之錯,而官場從縣到省,都是毫無過錯。
相對於兩邊都是精神病的判詞,雖然顯得不夠和諧,但卻更容易被大眾所理解,省城大人們也不會有意見,算是不錯的交差法子。
“這……”週知縣沉思片刻,最終點了點頭,“好,叁日之後的戌時,風平岡上,我願與範佥事見麵。”
戌時?風平岡?這可是夜黑風高的荒山野嶺,週縣尊還真是謹慎啊,黃典吏心中想道。同時也哀嘆起來,回頭又要去苦勸範佥事答應了,中間人這差事當真不好做。
不過以範大人正五品的等級,再加上身邊有高手護衛,應當不至於畏懼週知縣,就好像獅虎是不會畏懼貓狗的。
叁日之後,歸陽縣北風平岡上一片靜寂,明月懸於天上,已經開始由圓轉缺,也意味着軒轅歷叁千四百五十一年的正月快要過完了。
範佥事帶着幾個心腹和高手護衛,輕車簡從,爬上風平岡。眾人心中不免抱怨着週知縣選定的時間地點。但正如黃典吏所料,他不能不來。
作為堂堂五品官員,範佥事當然不害怕週知縣設置陷阱害他,何況明裡暗裡都有高手護衛,也絕不會出現像週知縣那種被人打跑的情形。
排除了陰謀,範佥事唯一能想到的解釋就是週知縣太過小心。當然,如果週知縣真的是妖怪,那麼就能解釋通了。
荒山野嶺之中,他當然不會輕易動用神通靈力去探查對方根底,總得留着靈力以免遭遇意外。在這個前提下,週知縣心理上可能更舒服點。
其實對於範佥事來說,週知縣的跟腳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無論週知縣以前是什麼,在今晚之後,週知縣隻能是一個“人”,至於週知縣是真死還是假死,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如果是無能小妖,範佥事毫不介意趁機將他撃殺,不留一絲後患,然後牽連到葉行遠身上。
但若週知縣是狡狯大妖,或者週知縣布置了後路,那有點麻煩了。範佥事既殺不了他,也不抓不住他,隻能耐心談判了。
當然作為冒充知縣的妖怪,智商應該也不低,至少應該明白不公開妖怪身份對他的好處最大。要是不公開,他就有機會遠遠遁走,至少能夠保全性命。
範佥事心裡想得各種方案都清清楚楚,看着天上月光,長長出了一口氣。擺平週知縣後,就要立刻便以雷霆萬鈞之勢拿下葉行遠身邊的妖怪,不給那刁滑秀才辯解的機會,或殺或擒一舉滅之。
到那時,葉行遠就是勾結妖怪、殺官造反的階下囚,自己想怎麼揉捏就怎麼揉捏……範佥事想到得意處,臉色隱隱有幾分可怕的猙獰。
正在此時,山坡對麵一道清影滑翔而下,轉折如意,儀態潇灑,全一絲煙火氣。等到近了,便見週知縣身穿青衣,頭戴方冠,一副讀書人打扮,穩穩停範佥事麵前。
此後週知縣拱手為禮,寒暄道:“大人遠道而來,下官未曾遠迎,還請恕罪!”
他態度從容自若,禮數十分週到,就像是範佥事莅臨歸陽縣,他走出縣衙大門來迎接似的,一點兒都不像是站立在荒郊野外。
“週大人?”範佥事也是第一次見到週知縣,這時候也不得不讚一聲好相貌。
這週知縣不管到底是人是妖,言談舉止還真像個讀書人,怪不得兩年多也沒露出什麼明顯破綻。
“下官正是週文理,此番受難,累得大人前來整饬局麵,心中羞愧難當。”週知縣恭恭敬敬地答道,完全是下級見到上司的做派。
這種套路,正是範佥事熟悉的套路,如此他便鬆了口氣。看起來這週知縣把態度擺的很端正,今夜會談說不定沒那麼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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