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他後來反思了許多天,左思右想,可能與朱興邦有一定關係。朱興邦是宣傳部長,屬於自己的直屬領導,自己和他比較熟,在他麵前隨便貫了,才會出現此時的得意忘形。
朱興邦似乎並不覺得他話多,也不覺得他身份特殊,接過去說,好個萬道歸一。看來,小舟已經到了一種境界,前途無可限量。可惜江南省官場就是這麼怪,隻認線不認才。不然的話,小舟早就上來了。
趙德良說,興邦同志,妳是有感而髮呀。
朱興邦說,有一種想法,我不知道對不對,說出來和趙書記探討一下。我們國傢的體制是黨和政兩條線。我覺得這是最好的體制,最符合哲學精神。哲學認為,世界是由兩部分組成的,即宏觀和微觀。國外的議會制,議會管的就是宏觀,政府管的是微觀。但國外這個宏觀和微觀,隔得太遠了些,很長時間才開一次會,而每次開會,因為議員太多,意見分歧太大,往往隻是吵架,辦不成事。結果,這個宏觀,成了宏而不觀。我們國傢的黨委制,是一個常設的權力機構,對宏觀的管理,非常及時,而且有力,比國會制要優越得多。當然,這也就會出現另一個問題,那就是宏觀和微觀界線的模糊。畢竟兩者都是權力機構,而且,黨委的權力遠遠大於政府,很容易產生跨界操作現象,黨委插手政府工作,也就是黨委抓微觀。同樣,政府部門一直都在努力排除黨委的牽制和約束,想儘一切辦法,控制宏觀。這兩種情形,往往要看黨政一把手,哪個人更強勢。
趙德良說,興邦同志的意思,是不是說,江南省的問題是,黨沒有管好宏觀,而政府也沒有管好微觀?
朱興邦說,運達同志這個人,我是比較了解的。他很有能力,很有魄力,也很能乾事。但他也有缺點,權力慾比較重,比較自負,有強烈的控制慾。讀的書不是太多,缺乏係統的學習和研究,目前所掌握的理論和知識,都是後來在工作中東拼西湊的。這種拼湊起來的理論,很容易為我所用,而脫離事物的本質。這些缺點,如果僅僅隻是錶現在他的權力範圍之內,那就不叫缺點,而是優點。如果對自己的角色把握不準,或者是慾望膨脹,別人,是很難和他共事的。尤其是別人當一把手,他當二把手,配合起來,難度就會更大。
趙德良問,那妳認為,我應該怎麼辦?
朱興邦說,我剛才已經說了。
趙德良哈哈一笑,說,妳的意思我懂了。妳是說,我隻要把握好宏觀?
朱興邦說,有一句俗話,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這句話一直被我們當成貶義,受到千年批判。其實,從官場角度看,妳能把自傢門前的雪掃乾淨,妳就是一個出色的領導乾部。相反,妳自傢的雪掃乾淨之後或者是自傢門前的雪根本就沒掃,卻去管他人的瓦上霜,尤其是妳上級的瓦上霜,妳就越位了。足球比賽有一個越位概念,這個概念定得很好。其實,官場也應該有一個越位概念。可惜的是,官場之中,個個人都想越位,而且這種越位還不會受處罰。江南省這些年,高層一直不是太穩定,尤其省委書記,走馬燈一樣。有人說,這是因為江南省地域特殊,這裹的人太善於玩權術。權術被絕對地看成一個貶義詞,等同於陰謀詭計。如果讓我看,權術,其實是一很正當的權力駕馭術,是中性的。隻有超越了遊戲規則,越位了、犯規了,才叫陰謀詭計。而在遊戲規則之內用一些計謀或者手段,那叫政治智慧。(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趙德良很鄭重地說,說得好啊。興邦同志。在遊戲規則之內,那就叫政治智慧。一個政治傢,恰恰應該有政治智慧。而政治智慧的根本前提,就是遊戲規則,就是不犯規,更不犯法。
朱興邦說,百鳴同志之所以在江南省搞不下去。有人說,他是被陳運達擠走的,也有人說,他是被蔣雨珊害了。如果讓我看,我覺得,他是沒有掃好自傢門前雪,越位了。
趙德良笑了笑,說,喔,這個觀點,倒是第一次聽說。
朱興邦說,百鳴同志剛到江南省,就進行了一次大調整。他自己認為,權力應該掌握在了他的手裹,那些被他提拔的人,應該對他感恩戴德,和他站在同一陣線。可他又哪裹知道,那些人,沒有一個是真正擁護他的,關鍵時刻,那些並沒有和他站在一起,投他的造成票。這是他自傢門前的雪,他掃得一塌糊塗,還以為掃得很乾淨。接下來,他乾了什麼?他開始插手政府的事,甚至想抛開運達同志,直接重用清源同志。他在管人傢的瓦上霜了。
談到這裹,唐小舟又有點忍不住了,問道,那如果他人瓦上有很多霜,怎麼辦?
朱興邦說,當然應該由他自己去掃。黨委不能越俎代庖。比如兩個國傢,妳隻能在妳自己的國境之內搞改革搞建設,不能跑到別人國境裹麵去搞。妳跑去搞了,就容易引起戰爭,戰爭一起,沒完沒了,不僅很難解決別人的問題,妳自己的問題,也可能越搞越復雜。我們以日本的侵華戰爭為例。日本為什麼要侵華?錶麵上看,因為日本先進,中國落後,日本想建王道樂土,將中國劃歸日本的勢力範圍。實際上,還有另一個原因,日本是個島國,是個資源貧乏國,經濟高速髮展之後,資源成了他們的短腿。於是,他們想通過戰爭的方式,解決這一難題。結果怎麼樣?解決了嗎?沒有。那場戰爭,把日本經濟拖向了崩潰的邊緣。我們再來看看中國當今奉行的不對外擴張政策,就是各人自掃門前雪政策,不管妳國際風雲怎樣變幻,我隻乾好我的事。我把自己的事乾好了,或者說,暫時沒有乾好,卻正在努力一點一點地乾好,別人想插手乾涉我們,也是無能為力。
趙德良問了最後一個問題,宣傳部長這個位置,妳認為誰來接任比較好?
朱興邦問,中組部會不會有意派人下來?
趙德良說,我和中組部溝通過,基本達成了共識,人選由我來提名。
朱興邦問,妳有沒有考慮過從外麵調進來?
趙德良說,我考慮過。如果從外麵調,我確實有人選。不過,有利也有弊。
朱興邦並沒有說話,而是看着趙德良。趙德良說,利我就不說了。弊嘛,江南省的同志,可能會有些想法。
唐小舟猛然明白了。朱興邦這一走,江南省官場出現鬆動,恰好是趙德良趁機建立趙氏班底的機會。他如果從外麵調人,肯定是自己的親信,看起來,趙氏班底是加強了。可在省內乾部隊伍中,他還是沒有基礎。相反,如果從省內提拔,這個人無疑會成為他的班底,而這個人,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條線。
朱興邦說,既然如此,那我向妳推薦一個人,妳可以考慮一下丁應平。
書記辦公會安排在晚上。參加人員有叁位書記和組織部長馬昭武。
書記辦公會原本就不能算是正式會議,隻是議事會議,所以,也不能說誰有出席資格誰隻有列席資格。以前副書記有好幾個,書記辦公會開得比較熱鬧,自從黨委副書記專職化以後,各級黨委,專職副書記隻有一名,其餘的副書記,都屬於兼職,通常情況下,隻有政府一把手一名兼職副書記,少數情況下,會有另外的兼職副書記。故此,書記辦公會,便隻有叁個人。叁個人開會有很大的麻煩,如果叁人各執己見,就無法形成決議。好在書記會也不是一個決議會,真正的決議,需要在常委會形成。正因為書記會不正式,且規格又高,參加者均要議事,便需要一個專職記錄的人。這個記錄,又和書記會的形式一致,屬於非正式的,唐小舟便有了參會的機會。唐小舟需要在會上乾幾項工作,一是替書記們服務,比如倒水之類,一是負責記錄。
書記會還有一點不同於常委會。常委會參加的人多,除非極少數特殊情況召開臨時常委會,都是以例會的形式召開。既然是例會,常委們如果沒有足夠重大的理由,是不能缺席的。既然是例會,時間又不可能太長,所以,每次常委會,都由省委辦公廳詳細列出所議事項,提前將議題以及開會時間通知常委們,以便有足夠的醞釀時間。書記會卻是臨時性會議,既可以由書記提議臨時召集,也可以由某位副書記向書記提議,再由書記召集。因為書記會屬於臨時性質,列席者,便由書記指名,議題也具有臨時性,通常是一事一議。
這次書記會的議題,名義上是組織部長馬昭武提出來的。
趙德良開場說,去年,農業廳長去世,外經委主任被雙規,但因為省委主要負責同志調整,人事工作暫時擱置,這兩個位子,一直沒有任命。現在,朱興邦同志調走了,而張承明的事,大傢也都知道,又有兩個崗位,需要有同志頂上去。昭武同志提出來,希望省委考慮一下這件事。我想了想,如果按照正常程序,先由組織部考察提名,再拿到書記會上議一議,然後走組織程序,那就太復雜了。畢竟是局部調整嘛,能不能把程序簡單化,先由我們幾個書記加上組織部長昭武同志議一議,形成一個方案之後,再提交常委會討論。
陳運達立即說,這件事,是該解決了。由於客觀原因,江南省的人事工作停頓了一年時間。
遊傑說,不是一年,實際上是一年半。百鳴同志離開江南省之前半年,曾考慮過調整一下省直廳局以及市級班子的。議了幾次,沒有形成決議以及因為其他一些事,基本就停頓了。百鳴同志走後,運達同志主持了半年的工作,當時中組部有明確意見,人事問題暫時擱置。加上德良同志來的這五個多月時間,恰好是一年半。
馬昭武說,江南省的人事工作停頓了一年半,主要責任是我這個組織部長,我向各位書記檢討。
陳運達說,這是客觀原因造成的,昭武同志妳也不要攬責,這不是妳的問題,甚至也不是誰的過錯,更不是要追究誰的責任。不過,人事凍結,對全省的工作,形成了不同程度的影響,這是事實。目前,全省的人事工作,主要存在幾個方麵的問題,比如有的同志超期服役,該退的沒有退。有的同志超期任職,其任職期限已過,未能得到及時調整,下麵的意見比較大。還有些同志,因為職位未能得到解決,對工作形成了一定影響。眼下就有一個例子,按照以往的慣例,省委書記秘書,都是一處的處長,主持省委辦公廳綜合一處的工作。現在小舟同志別說不是處長,連副處長都不是,隻是安排了一個副處級調研員。這樣安排,對小舟同志的工作很不利嘛。他怎麼開展一處的工作?一處的工作,如果不是省委書記的第一秘書主持,就容易打亂仗。既然要解決人事工作中遺留的一些問題,是不是考慮把這些問題全部解決?
唐小舟的心一陣狂跳。他實在沒想到,會議一開始,便將自己繞了進去。如果能夠確定自己的職務是處長或者副處長主持工作,對於自己的地位穩固,是大有好處的。另一方麵,他又感到異常困惑。一個處級乾部的任免,還上不了這麼高級別的會議吧。雖說書記會和常委會性質不同,但陳運達在這裹提出這個問題,是不是有點小題大作?
正當他不知所措的時候,趙德良說話了。
趙德良說,剛才運達同志和遊傑同志的意見都是對的。全省人事工作,確實有一些亟待解決的問題。這件事,我和昭武同志也議過,考慮過像運達同志所說的那樣,一次性解決。但昭武同志有個意見,我認為很有道理。昭武同志,妳把妳的那個意見說一說。
馬昭武說,我讓組織部統計了一下,運達同志提到的超齡服役和超期服役等問題,共涉及十七個同志,還有一些遺留問題,涉及二十來個同志,再加上剛才趙書記提到的四個職位,總共就有四十多個職位需要調整。如果這四十多個職位全動的話,每補充一個人,隨後可能跟着動叁到五個人。這樣一來,就需要動一兩百人。超齡服役的好說,按照規定,該退肯定是要退的。超期服役的同志怎麼辦?需要考慮安排新的職位。按照組織原則,這些人事任命,都需要走組織程序,而走組織程序,需要時間。一兩百個同志的組織程序走下來,至少也需要半年左右的時間,甚至更長。再加常委會討論等程序走完,一年時間過去了。而對於某些職位來說,比如農業廳長以及外經委主任,拖的時間夠長了,不宜再拖下去。所以,我認為,鑒於江南省目前的組織人事工作實際,更適宜於分幾步走。
趙德良接過去說,昭武同志這個分步驟走的意見,是切合實際的,實事求是的。我認真考慮以後,決定尊重組織部的意見,先集中解決幾個關鍵職位的問題。第二步,再由組織部集中力量,解決其他不那麼急的遺留問題。我甚至在考慮,再過一年多,要大換屆,如果我們現在就大動的話,一兩百個職位的變動,光是組織考察,就需要至少半年多時間。那時,換屆工作,反而緊迫了。再說,這次已經動了一兩百個職位,換屆時,這些職位動還是不動?都是問題。基於這種考慮,我比較讚同組織部的意見,將兩件大事,放在一起考慮,着眼點,在後年的換屆。談到後年的換屆,我在這裹多說幾句。組織部的工作,要打提前值,從現在開始,就要着手這項工作。至於眼前,我想,昭武同志的意見是對的,特事特辦,常事常辦。既然幾個空出的崗位比較急,我們就分步進行,先解決這幾個職位,其他的事,按照常規進行。
遊傑說,德良同志和昭武同志說得很有道理,那就分步走吧。
如此一來,陳運達也不好反對,就算要反對,他的意見也已經成為了少數。何況,趙德良所說有理,現在大動一次,需要好幾個月時間,接下來就要考慮換屆,準備時間反而不足,且對換屆工作,有一些不利影響。
這就是書記會和常委會的分別所在。關於人事工作是一次性解決,還是分步走,並不屬於常委會的工作範圍。當然,趙德良如果認為必須,可以拿到常委會上討論。可這樣的問題一旦拿上常委會,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結果可能意見分歧大,難以統一,甚至會讓人覺得,這種事也拿上常委會,省委的權力控制力有問題。相反,如果在書記會上議一議,最終的結果,雖然不能算是決議,卻也可以定下盤子。書記會參加人數少,更容易形成統一意見。就算有個別人意見不同,僅僅隻是一個工作次序問題,不能成為官場的一個話題。反正這些事都是要解決的,早解決遲解決,時間而已。陳運達自然沒有必要在這類小事上和趙德良鬧翻,也就附合了這一意見。
會議的方向,回到了趙德良的軌道,隻解決與四個職位有關的事。
趙德良說,我們按照順序,一個一個地議吧,反正隻有四個職位,時間也比較充裕。先議哪一個?
馬昭武說,農業廳長。
趙德良問,組織部有具體設想嗎?
馬昭武說,目前,農業廳由常務副廳長江育奇同志主持工作,時間已經有了一年。主持工作和實際的一把手還是有區別的,有點名不正言不順,更難放開手腳,但從江育奇同志這一年來的實績看,效果是很不錯的。組織部已經完成對江育奇同志的考察,各方麵的反饋都不錯,我們認為江育奇同志能勝任農業廳長工作。請省委予以考慮。
遊傑說,江育奇同志不錯,畢業於農業大學,屬於一名技術型乾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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