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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辟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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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辟邪

小說章節

第一章 中秋月夜 萬佛頂上結義兄
第二章 雪山夜襲 辟邪玉符退強敵
第叁章 學藝六載 一朝分別為封山
第四章 雪山尋仇 峨嵋女尼施援手
第五章 師叔遠走 俏師妹同行江湖
第六章 被翻紅浪 小俠初識雲雨情
第七章 易钗為牟 叁公子遽然被擄
第八章 撲朔迷離 暈頭暈腦作上賓
第九章 藏頭露尾 無敵陰手終現身
第十章 一石二鳥 中人嫁禍陷困境
第十一章 以假亂真 大膽賊人好猖狂
第十二章 識破詭計 鴻蒙一劍退強敵
第十叁章 墮入敵手 九寡十八迷助惡
第十四章 高人搭救 異人再傳絕世功
第十五章 磨劍戲敵 茶樓驚現雙包案
第十六章 將計就計 假作真來真亦假
第十七章 再試雲雨 一龍雙鳳爽歪歪
第十八章 洞燭先機 強中更有強中手
第十九章 勇退強敵 多情女投懷送抱
第二十章 勤練劍招 山雨慾來風滿樓
第二十一章 艷福無邊 宮主自動送上門
第二十二章 群魔亂舞 以五敵一真無恥
第二十叁章 酒樓奇事 崆峒七矮中人伏
第二十四章 迷迷相鬥 救得嬌娃結新緣
第二十五章 針鋒相對 你不仁來我不義
第二十六章 助纣為虐 西貝叁少落敵手
第二十七章 初現端倪 原來賊人就是他
第二十八章 釜底抽薪 出其不意進敵營
第二十九章 真真假假 假作真來真亦假
第叁十章 露出馬腳 癡情嬌娃來相助
第叁十一章 歩歩陷阱 險中險妙計脫身
第叁十二章 雙姝爭艷 春宵一刻值千金
第叁十叁章 智訂妙計 以毒攻毒亂敵陣
第叁十四章 大破敵營 奇中奇迷蹤又現
第叁十五章 峰迴路轉 後花園私定終身
第叁十六章 共商大計 撲朔迷離讓人迷
第叁十七章 摧枯菈朽 自作孽也不可活
第叁十八章 群魔現身 一石二鳥計成空
第叁十九章 束手就擒 道長魔消氣數盡
第四十章 恩仇了了 爭強鬥勝終是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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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辟邪
作者:東方玉
第七章 易钗為牟 叁公子遽然被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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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行長廊,又折入東首一道腰門,那是一排五間自成院落的一座廳堂。任貴走近廳門,才腳下一緩,低聲道:“這裡是老莊主接待貴賓之所,老莊主已經等候多時了,二位公子請進。”

丁天仁不好再和任貴客氣,就走在前麵,舉歩跨入。易雲英緊跟在大哥身後,任貴則隨在易雲英的身後。這座客廳,當然沒有前麵大廳的大,但也相當寬敞,陳設更是精致古雅,上首一方橫匾寫着“樂山草堂”四個字。明明是畫棟雕梁的精舍,卻偏偏要說“草堂”。咱們古老中國隻要是有錢人傢,都會附庸風雅一番,這是風尚所及,見怪不怪的事了。

上首一把紫檀太師椅上,端坐着一個濃眉鹞目,貌相威重,胸飄花白長髯的老者,看到叁人走入,口中呵呵一笑,站起身,拱拱手道:“丁公子遠來,老朽有失遠迎……”

任貴連忙朝丁天仁低聲道:“他就是敝莊老莊主了。”

丁天仁走上幾歩,作了個長揖道:“在下兄弟途經貴地,蒙老莊主寵召,拜谒來遲,真是失禮得很。”

金讚臣一臉歡愉之色,大笑道:“老朽久仰丁公子大名,昨日聽到丁公子道經敝地,特地奉邀俠駕,以便一敘,哈哈,今日一見,丁公子果然少年隽才,老朽不勝榮幸之至,哦,這位令友、不知如何稱呼?”

任貴忙道:“回莊主,這位是丁公子的令弟丁天義二公子。”

易雲英臉上一紅,連忙拱手道:“丁天義拜見老莊主。”

“不敢,不敢。”金讚臣呵呵笑道:“原來是賢昆仲,真是一雙珠樹,老朽幸會,二位快快請坐。”

丁天仁、易雲英兩人告坐之後,就在下首兩把椅子上落坐任貴也向老莊主告退,一名青衣使女送上兩盞茗茶。(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金讚臣舉起茶盅,含笑道:“賢昆仲請用茶。”

丁天仁喝了口茶,放下茶盅,拱拱手道:“在下兄弟承蒙老莊主寵邀,不知老莊主有何見教?”

“哈哈。”金讚臣發出一聲爽朗的大笑,一手撚着花白長須,目視兩人徐徐說道:“老朽隻是久慕丁公子英名,聽說丁公子到了敝地,所以才着人去奉邀,憚能一晤隽賢,以慰渴思,如此而已,見教二字,老朽怎敢當得?”

他說得極為誠懇,隻是久慕大名,想見見丁天仁這個少年才隽而已,事情就是如此簡單。但這話聽到丁天仁耳裡,不禁暗暗生疑,自己僅是峨嵋伏虎寺一名尚未滿師的徒弟,這位老莊主是川中久負盛名的人物,但他卻口口聲聲的說久慕自己英名,好像把自己請到他莊上來,是他莫大的榮幸。

由此看來,他可能認錯了人,誤把馮京作馬涼,他邀請的一定是另有其人了。想到這裡,不覺站起身拱拱手道:“老莊主大概是認錯了人,老莊主要邀請的可能另有其人,並非在下兄弟了。”

金讚臣含笑道:“老朽着人去請的正是丁公子,一點沒錯。”

丁天仁道:“但……”

金讚臣連忙搖手截着他話頭,笑道:“丁公子剛從峨嵋伏虎寺來,總不錯吧?”

從峨嵋伏虎寺來的,當然隻有丁天仁一個了。丁天仁點頭道:“在下確實剛從伏虎寺下來,但在下初入江湖……”

金讚臣大笑道:“這就是了,除了丁公子,還有第二個人嗎?”

他不待丁天仁開口,接着又道:“老朽邀請丁公子莅臨,一來是頗想一瞻風采,二來是因下月初九,重陽之會,今年由敝莊主辦,也希望丁公子能夠參加,也可使本屆大會增色不少。”

他每一句話都在竭力捧着丁天仁。易雲英看着他一直沒有作聲,心中暗道:“乾爹說過,凡是言甘辭卑的人,都是別有用心的,這位老莊主顯然是一方大豪,大大有名的人,何以對大哥如此謙卑呢?哼,說不定沒安着什麼好心。”

丁天仁忍不住問道:“不知老莊主說的重九之會,是什麼性質的會呢?”

武林中人,沒有不好動的,聽說有什麼大會,自然會引起好奇之心,因此丁天仁這一問也早在金讚臣意料之中,聞言微微一笑道:“重陽大會,本來由川西同道所發起,沒有門派之見,全以道義相結合,也沒有會長的名稱,每年一次,輪流作東,這輪值之人就是這一年之主,老朽就是今年的主人。”

說到這裡,口氣略頓,伸手取起茶盅,輕輕喝了一口,續道:“重陽大會另一慣例,就是每一與會同道都可邀約一二位會外知名之士參加,年主當然更要廣邀各地名傢莅會,擔任貴賓,以昭鄭重,老朽今年隻邀約了兩叁位老友前來,正好丁公子賢昆仲路過敝地,這比約定的還要湊巧,實是最難得也沒有……”說完,不覺得意的呵呵笑了起來。

丁天仁聽他說出輪值年主都要廣邀各地名傢莅會,自己隻是伏虎寺尚未滿師的弟子,不,現在峨嵋派已經宣布封山,自己隻是師傅的記名弟子而已,如何能和各地名傢相提並論?想到這裡,立即抱拳道:“多蒙老莊主垂愛,但在下兄弟,隻是江湖未學,後生小子,怎好和各地武林前輩相提並論,擔任貴賓,這個萬萬使不得,也萬萬不敢當……”

“哈哈……”金讚臣大笑一聲道:“丁公子名滿天下,是武林中燦爛新秀,天下之人,有誰不知?丁公子擔任重陽大會的貴賓,隻是川西一隅武林同道集會的貴賓,就算擔任天下武林大會的貴賓,又有何不可?”

丁天仁聽他說自己名滿天下了,當真有一頭霧水之感,自己初下峨嵋,幾時名滿天下了?但看金讚臣一口咬定自己是武林燦爛的新秀,自己再叁解說,也是沒用,隻好拱着手道:“老莊主寵褒,在下兄弟實在愧不敢當,也不勝汗顔之至。”

正說之間,一名青衣使女走了進來,躬身道:“啟禀老莊主,可以入席了。”

金讚臣點點頭,站起身朝丁天行、易雲英擡擡手道:“賢昆仲遠來,老朽要他們準備了一席粗肴淡酒,聊洗風塵,現在就請入席了。”

說完,引着兩人至屏風後麵,這是一間寬敞膳廳,雕窗紗簾,連天花闆都是彩繪描金,極為富麗,這座膳廳最多可以品字形放上叁張圓臺麵,如今卻隻在中間放了一張朱漆八仙桌。桌上早已放好叁付瓷碟盃筷。兩名青衣使女看到老莊主陪同兩位貴賓進來,立即躬身施禮。

金讚臣含笑擡手道:“二位丁公子請上坐。”

丁天仁忙道:“在下兄弟年少識淺,以後還要老莊主多多指教,何況老莊主武林前輩,理應上坐,千萬不可客氣。”

金讚臣還是再叁相讓,才在上首坐下,丁天仁兄弟分坐左右,一名青衣使女替叁人斟上了酒,另一名使女也在此時陸續端上菜來。

金讚臣舉盃道:“來、來,老朽敬賢昆仲一盃,賢昆仲到了敝莊,就像自己傢裡一樣,不用客氣。”說罷,一飲而盡。

丁天仁、易雲英也連忙舉盃道:“老莊主德隆望重,在下兄弟應該先敬老莊主才對。”同樣乾了一盃。

青衣使女陸續上菜,金讚臣以主人的身份,一直在殷勤的勸酒勸菜。他這種殷勤,即使是丁天仁、易雲英毫無閱世經驗的人,也可以感覺得出來,殷勤得有些太過火了。這一席酒,當然賓主盡歡,丁天仁在伏虎寺長大,從沒喝過酒,雖然隻喝了小小叁盃,已是滿臉通紅,感到頭昏腦脹。

易雲英在席上再叁推辭不會喝酒,但禁不住金讚臣殷勤勸酒,前後合起來,也喝了將近兩盃,這時更是粉靥絆紅,美目如水。青衣使女撤去盃盤送上香茗。

金讚臣擡目道:“春香,去叫任總管進來。”

一名青衣使女答應一聲,轉身退出,不多一回,隻見任貴匆匆走人,躬身道:“老莊主傳喚屬下,不知有何吩咐?”

金讚臣道:“老夫午後要稍事休息,你代老夫送丁公子賢昆仲到西花園賓舍休息。”

任貴應了聲“是”。丁天仁、易雲英同時站起身來,丁天仁拱手道:“多謝老莊主賜宴,在下兄弟暫時告退了。”

金讚臣跟着站起,含笑道:“老朽午後有小睡的習慣,賢昆仲也至賓舍稍事休息,如有什麼需要,隻管交代任總管,不用客氣。”

丁天仁道:“多謝老莊主。”

當下就隨同任貴,回到客廳取了包裡,一直來至西院,那是西花廳邊上五檻精致賓舍。洞圓門前鵲立着一名青衣使女,看到任總管立即躬身道:“小婢春晴叩見總管。”

任貴一指丁天仁說道:“你來見過兩位丁公子,他們是本莊的貴賓,你要好生伺候。”

春晴連忙轉身朝兩人躬着身道:“小婢春晴叩見兩位公子。”

丁天仁忙道:“姑娘不可多禮。”

任貴問道:“春晴,房間收拾好了嗎?”

春晴依然躬身道:“總管早上吩咐的,小婢早就收拾好了。”

任貴點點頭道:“那好,你走在前麵領路。”

春晴應了聲“是”,才道:“小婢給二位公子領路。”說完,低着頭在前麵款款而行。

任貴連忙擡手道:“兩位丁公子請。”

丁天仁、易雲英就跟着春晴身後走去。進入月洞門,是一片青嫩草地,中間一條白石小徑,兩邊各有一塊圓形花圃,秋菊盛開着。跨上石階,迎麵是一間寬敞的客堂,兩邊各有兩間臥室。

春晴領着叁人,打開東首兩間房門,躬身道:“二位公子請進,不知這兩間臥房是不是合意?”

任貴陪同丁天仁跨入房中。這兩間房既是莊中接待貴賓之處,自然十分豪華富麗。

丁天仁從未見過如此豪華的臥室,連忙含笑道:“這樣已經太好了。”

任貴陪笑道:“丁公子認為可以,在下就放心了。”

春晴在旁道:“還有一位公子的臥室,就在隔壁,也請過去看看才好。”

任貴一指易雲英說道:“這位是丁二公子,你叫二公子好了。”

春晴欠身道:“丁二公子請。”

易雲英道:“不用看了,我大哥住這一間,我自然住隔壁一間了。”

春晴應了聲”是”。

任貴道:“兩位丁公子就請休息吧,在下告退了。”

丁天仁拱拱手道:“任總管有事,隻管請便。”

任貴拱着手退了出去,春晴給兩人打來臉水,又沏了一壺茶送上,欠身道:“兩位公子如有什麼吩咐,小婢就住在後麵,隻要叫一聲就好。”

丁天仁道:“沒有事了,姑娘請吧。”春晴躬身退出。

兩人各自在房中洗了把臉,易雲英就朝大哥房中走來,口中叫着:“大哥。”一腳跨了進去。

丁天仁沒有午睡的習慣,自然不需要休息,看到易雲英走來,含笑道:“兄弟來得正好,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一麵拿起茶壺,替她倒了一盅茶,放到自己對麵。易雲英說了聲:“謝謝。”就在他對麵坐下,一麵問道:“大哥要和我說什麼呢?”

丁天仁喝了口茶,說道:“這裡的老莊主要我們參加了重陽大會再走,你看如何?”

易雲英道:“這是老莊主瞧得起我們,既已來了,自然也有好處,可以多認識一些武林中的知名之士……”接着壓低聲音說道:“隻是這裡的老莊主對我們似乎太過殷勤了,禮多近僞,我們應該小心才好。”

丁天仁也壓低聲吉道:“是啊,我也這樣想咯,我們在江湖上,連初出道這叁個字也挨不上,隻是默默無聞的小卒而已,以他的名頭,聲望,何用這樣菈攏我們?”

易雲英拿起茶盅,喝了一口,望着大哥沉吟道:“也許他想利用我們。”

丁天仁道:“他利用我們什麼呢?”

易雲英笑道:“我又不是神仙,怎麼會知道呢?隻是他這樣菈攏大哥,一定是有目的的,現在離重陽不過十多天了,到時候就會知道了。”

丁天仁道:“我們一直要住在這裡,過了重陽才走嗎?”

易雲英道:“老莊主把我們請來了,重陽以前肯讓我們走嗎?”

丁天仁壓低聲音道:“雲妹,還痛麼?”

易雲英紅着臉低聲道:“還有點痛。”

丁天仁道:“都怪我。”

易雲英紅着臉道:“大哥,不怪你,我自己願意。”

“雲妹,你真好。”兩人又擁抱在一起,吻在一處,作口水之交。

※※※※※※※※※※※※※※※※※※※※※※※※※※※※※※※※※※

第二進,偏東一座小院落中,左右兩邊,各有兩排木制花架,架上放着數十盆蘭花,一年四季都有幽蘭開花,進院落,就可以聞到襲人幽香,這裡就是“蘭花閣”,金傢莊大小姐住的地方。因為大小姐傢閨名蘭兒,所以就在院子裡種了許多蘭花。

跨進門,本來是一問寬敞的堂屋,如今卻變成了練功房,靠壁處放着一排兵器架,刀劍槍朝,應有盡有,那像是姑娘傢的住處?”練功房的左首,有一道門戶,跨進門,又會令你呆住,因為外麵是練功房,一牆之隔,竟然會是窗明幾淨,四壁圖書的書房,豈不是大不調和了?

這裡當然也不像是姑娘傢的住處,卻是像終日埋有經書堆裡的考相公的書房。姑娘傢的閨房,可在樓上,樓下隻是她練功、看書的地方,這就可以看出這位蘭兒姑娘對文才武學都有相當修養了。這時,從走廊上傳來一陣咚咚履聲,老莊主金讚臣剛跨進院落。

一名青衣小婢慌忙迎了出來,看到老莊主立即躬下身去,說道:“小婢叩見老莊主。”

金讚臣隻唔了一聲,舉歩跨進練功房,一直朝書房行去。春雲跟在老爺身後,走近書房門口,就嬌聲叫道:“啟禀小姐,老莊主來了。”

她喊聲出口,老莊主已經跨近書房。蘭兒姑娘今年十八歲了,出落得像花朵一般,是金讚臣唯一的掌上明珠,這時看到爹跨進書房,慌忙像一陣風似的迎了上來,嬌聲道:“爹,您老人傢今兒個怎麼有空到女兒書房裡來呢。”

聽她這句話,可見老莊主平日是很少到這裡來的了。金讚臣一手摸着花自長須,呵呵笑道:“為父飯後隨便走走,經過這裡就進來看看。”

蘭兒眨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抿了下紅菱般小嘴,嬌聲道:“女兒才不信呢?”

剛說到這裡,春雲已經端着一盅茶送上,說道:“老莊主請用茶。”

金讚臣道:“放着就好,唔,你站到外麵去。”

春雲應了聲“是”,放下茶盅,依言退了出去。

蘭兒望望爹,說道:“爹好像有話要和女兒說了?”

金讚臣在一張黎花木太師椅上坐了下來,一手捋須,說道:“蘭兒,你也坐下來,為父確實有話和你說。”

蘭兒輕笑道:“女兒早就知道爹一定有事了。”她在爹下首的一把椅上坐下,說道:“爹,現在可以說了吧?”

金讚臣看了女兒一眼,徐徐說道:“蘭兒,你平日練武,不是經常喜歡穿男裝的嗎?”

蘭兒道:“爹,你老人傢到底有什麼事呢?”

金讚臣道:“為父自然有事了。”

蘭兒催道:“那您老人傢就快點說咯。”

金讚臣道:“事情是這樣,今天為父邀請了兩個年輕人到莊上來……”

蘭兒粉臉蓦地紅了起來,沒待爹說完,輕呻道:“那和女兒有什麼關係?”

“唉。”金讚臣微微搖頭道:“這且不去說他,為父因重陽大會近在眼前,今年……唔,這兩個年輕人,和今年大會關係重大,為父膝下無兒,隻有你這個寶貝女兒……”

蘭兒扭了下身子,嬌聲道:“爹,您老人傢今天怎麼了,說話吞吞吐吐的?”

金讚臣笑了笑道:“為父幾時吞吞吐吐了,是你打斷了為父的話頭。”

蘭兒道:“好嘛,爹說下去咯。”

金讚臣道:“為父的意思,咳,咳,為父今晚要給兩個年輕人洗塵,為父膝下無兒,所以要你改扮男裝,出去應酬一下。”

蘭兒臉上又是一紅,問道:“這為什麼呢?”

金讚臣道:“重陽大會,應邀而來的,都是為父數十年來的老友,為父身為主人,自然要陪着他們,這兩個年輕人和我們老一輩的人在一起,就會格格不入,所以想到由你改扮男裝。可以代為父招待他們。”

蘭兒問道:“這兩人到底是什麼人呢?”

金讚臣微笑道:“為父邀請來的,自然是大有來歷的人了。”

“大有來歷的人?”蘭兒奇道:“這話從爹嘴裡說出來,那一定是非比尋常之輩了,爹快說他們是誰呢?”

金讚臣拈須笑道:“你見了不就知道了嗎?”

蘭兒聽得十分好奇,點頭道:“好嘛,女兒答應您老人傢了。”

金讚臣大笑道:“這才是乖女兒,為父知道你一定會答應的。”

現在己是上燈時候,西花廳上燈火輝煌,如同白晝,中間一張紅氈圓桌上,早已擺好了銀匙牙箸。今晚是老莊主“擎天手”金讚臣替趕來赴會的幾位老友和今天邀請來的丁天仁兄弟的洗塵宴。

丁天仁、易雲英是由總管任貴陪同來至西花廳的,這時廳上已經有一道、一俗和一個非道非俗的叁人,正由主人金讚臣陪同坐着閒聊。

金讚臣看到兩人走入,慌忙起身含笑道:“二位丁公子,老朽給你們介紹……”

在座叁人因主人站了起來,也一齊站起身來。金讚臣指着頭椎烏木簪,身穿灰布道袍,額下留着疏朗朗花白長髯的老道人,是成都青羊宮觀主景雲子。俗傢裝束,臉型清瘦的老者是武當名宿成都歸雲莊莊主歸耕雲。另外一個非道非俗,頭盤道髻,身穿的卻是一件洗得快發白的藍布大褂,個子瘦小,滿臉皺紋,留着一把黃蒼蒼的山羊胡子,但一雙深邃的小眼之中,卻隱隱閃着金芒,則是邛崃石破衣。

能在樂山山莊作客,被視為貴賓的,當然都是武林中的大大有名的人物,丁天仁、易雲英連連抱拳作揖,口中說着“久仰。”金讚臣也向叁人介紹了丁天仁和易雲英,隻說他們是一雙兄弟,並沒有說出他們師門來歷,但在座的叁人,都是老江湖了,隻要看金讚臣對兩人口氣十分客氣,自可想得到這兩個少年人必是大有來歷之人,自然也紛紛還禮,說着久仰的話。

雙方一陣寒暄之後,金讚臣已經擡手道:“大傢不用客氣快快請坐。”

丁天仁、易雲英落坐之後,一名使女送上兩盞香茗。

金讚臣回頭道:“春容,你要任總管去叫少莊主出來。”

那名使女答應一聲,退了出去,過了約莫盞茶光景,隻見從廳外走進一個身穿天藍夾衫的少年公子。這人年約十六八歲,生得玉麵朱唇,劍眉星目,隻是個子稍嫌瘦小了些,但依然不失為英俊潇灑,風度翩翩。

這少年公子一直走到金讚臣麵前,躬身道:“爹叫孩兒出來,不知有何吩咐?”

金讚臣拈須笑道:“瀾兒,還不快去拜見景雲道長、歸伯父、石道長?”一麵朝叁人道:“他是犬子瀾兒,單名一個瀾字,力挽狂瀾的瀾。”

少年公子金瀾朝叁人躬身為禮,金讚臣又指着丁天仁、易雲英二人說道:“這兩位是丁天仁、丁天義賢昆仲,你們都是年輕人多多親近。”

金瀾目光一擡,連忙朝兩人拱手道:“兩位丁兄多多指教。”心中暗道:“這兄弟二人年紀和自己差不多,爹把他們說成大有來歷的人,自己怎麼一點也看不出來?”

丁天仁含笑道:“金兄好說,在下兄弟今後還要金兄多多指教呢。”

金瀾看他還算謙虛,臉上微微一紅,也浮起了淺淺的笑容,心想:“這還差不多。”一麵說道:“丁兄太客氣了。”

金讚臣站起身擡擡手道:“大傢可以入席了,景雲道兄、石道兄、耕雲兄,你們叁位年齡較長,就請上坐吧。”

景雲子打了個稽首道:“善哉、善哉,貧道和歸師弟近在成都,石道兄……比咱們遠多了,所謂遠來是客,應該由石道兄上坐才是。”

石破衣大笑道:“道兄這話就不對了,道兄乃是青羊宮一觀之主,兄弟,哈哈,隻是一個假道士,假道士還沒關係,又叫破衣,堂堂樂山山莊,請一個破了衣衫的假道士坐在上首,何況兄弟喝起酒來,吃相不雅,豈不笑話,所以這個萬萬不可。”

他這話聽得大傢不覺都笑了。丁天仁心想:“這位石破衣倒是突梯滑稽之流。”心中不覺對他頗有好感。

金讚臣笑道:“石道兄既然不肯上坐,景雲道兄就不用客氣了。”

景雲子眼看沒人可以謙讓,隻得坐了首席,接着就是歸耕雲、石破衣、丁天仁、易雲英,都相繼入席。兩名青衣使女手執銀壺給眾人斟滿了酒,隻有景雲子以茶代酒。石破衣沒待主人敬酒,一手拿起酒盃,咕的一口,就喝乾了,青衣使女看他盃中已經喝乾,連忙替他斟上。那知石破衣還沒待她轉身,又把一盃酒喝乾了,那使女隻好再給他斟滿,石破衣又一口喝乾。

那使女再給他斟酒之時,石破衣悄聲道:“姑娘最好給我另外打一壺酒來,不然的話你光給我一個人斟酒還來不及,沒工夫給其他的人斟酒了。”

那使女紅着粉臉還沒開口,金讚臣含笑道:“石道長吩咐,你就再去打一壺來,送給石道長好了。”

那使女答應一聲,迅速退下,不大工夫,果然另外捧着一壺酒,送到石破衣麵前。石破衣大笑道:“所以朋友越老越好,金讚臣老哥知道我假道士的脾氣,酒喝得快,這樣一壺一壺的來,才夠意思。”

這時兩名青衣漢子已把菜看陸續送來,由兩名青衣使女端上菜。主人金讚臣站起身道:“景雲兄、耕雲兄和石道兄,是兄弟幾十年的者友,兩位丁公子雖是初交,也一見如故,諸位遠莅寒莊,總是客人,今晚粗看淡酒,不成敬意,兄弟敬諸位一盃。”說完,舉盃一飲而盡。

金瀾跟着爹站起,也乾了一盃。景雲子等人也一起起立,說着:“謝謝主人。”也各自舉盃乾了。

石破衣笑道:“主人這是客氣話,這酒是陳年花彫,少說也有十五年了,一點也不淡。”

金讚臣大笑道:“有石道兄在座,不是十五年以上陳年花彫,那敢拿上桌來。”

石破衣也大笑道:“主人這話就是說我假道士是酒鬼了。”

歸耕雲笑道:“石道兄是出了名的酒仙。”

石破衣咕的乾了一盃,說道:“我假道士仙氣一點也沒有,有之,那就是一身酒氣了。”說着回過頭來,朝坐在身邊的丁天仁問道:“小兄弟,你知不知道我假道士為什麼叫石破衣的?”

丁天仁臉上一紅,說道:“這個……在下不知道。”

石破衣問道:“你想不想知道?”

丁天仁心想:“你叫石破衣難道還有典故不成?”一麵說道:“請道長指教。”

石破衣笑道:“你乾了麵前這一盃,我就告訴你。”

丁天仁為難的道:“在下不會飲酒,方才喝了一盃,臉都紅了。”

石破衣道:“隻此一盃,這樣吧,咱們交個朋友,你乾了,就是石破衣的朋友了。”

易雲英道:“我們不乾,難道就不是你的朋友了?”

“對,對。”石破衣笑了笑道:“假道士一向隻認喝酒的是朋友,你乾了,自然也是我的朋友了。”

易雲英道:“好,大哥,我們乾。”

金瀾接口道:“我也乾。”

丁天仁、易雲英、金瀾叁人果然一起乾了一盃。石破衣大笑道:“好、好,從現在起,你們叁個都是我假道士的朋友了。”

金讚臣笑道:“石道兄,你是酒仙,他們叁個都不會喝酒……”

石破衣一摁手,攔着他話頭,說道:“你隻管去陪景雲觀主,歸雲莊主,假道士新結交了叁個小兄弟,這叫做各交各的,你不用管咱們。”

金讚臣心中暗道:你大概已聽到了丁天仁是天殺星的小兄弟,有意和他菈近乎了。丁天仁喝下一盃,就問道:“道長方才說為什麼叫石破衣的,還沒有說呢?”

“哦,哦,我差點忘了。”

石破衣自己斟了一盃,一口喝乾,才道:“我假道士本來就姓石,所以姓氏就不用說了,至於破衣二字,那是我一生唯一的嗜好,就是喜歡黃湯……”

他一手拿着酒壺又斟了一盃,才發現壺中已經沒酒了,急忙回過頭去,朝一名青衣使女笑道:“姑娘,給我再來一壺。”

青衣使女答應一聲,立即送上一壺酒來,把空壺換下。原來金讚臣早就吩咐她多準備幾壺,以便隨時送上。石破衣一口一盃,喝乾了,才道:“喝酒,難免會醉,喝醉酒的人,如果還要喝,就會喝得狼狼藉藉,倒在衣衫之上,久而久之,這件衣衫就成了寶衣……”

易雲英問道:“怎麼會成了寶衣呢?”

石破衣道:“衣上沾了這麼多酒,自然成了寶衣,有時沒錢沽灑,又酒瘾大發,我就脫下這件寶衣,蒙頭大睡,鼻中聞着酒氣,至少塢可以過過瘤,這樣這件寶衣,一穿就穿了叁十年,後來破到實在不能穿了,隻好把它給珍藏起來;要等酒瘾發作,才用它來蒙頭睡覺,後來大傢都知道假道士有一件破舊不堪的寶衣,就叫我石破衣了。”

易雲英問道:“後來呢?”

金讚臣道:“石道兄,你們吃些菜再說不遲。”

石破衣沒有理他,續道:“這是二十年前,大傢以訛傳訛,說我假道士珍藏了一件寶衣,結果被一個偷兒聽到了,觑我外出,竟然把我寶衣偷走了,等我回來,發現寶衣被竊,不由大吃一驚,急急追蹤下去,結果人是找到了,但那件寶衣卻再也追不回來了。”

金瀾奇道:“人追到了,寶衣怎麼會迫不回來的呢,”

石破衣咕的喝了一口酒,恨恨的道:“這小子眼看偷到手的隻是一件破舊不堪的大褂,先前還以為衣內藏有寶物,那知撕開來了依然找不到寶物,一怒之下,就把它丟到山溪裡去,要知寶衣之所以成為寶衣,就因為它積存了叁十年的酒氣,這給溪水一泡,酒氣全泡了湯,寶衣也不成其為寶衣了。”

歸耕雲笑道:“好了,石道友,你這故事,已經講了二十多年了,現在該吃菜了,你喝了兩壺酒。這叁位小友還沒吃什麼東西呢。”

石破衣笑道:“你們沒吃東西,那就快吃吧,我假道士有酒萬事足,無債一身輕,隻要有酒喝,吃不吃菜都無關重要……哦,姑娘,又該給我換壺了。”

金瀾是叁人中的主人,自然要給客人夾菜,他和丁天仁。易雲英這一陣工夫,已是很熟悉了,口中叫着“天仁兄”、“天義兄”,也不時給兩人夾菜。

金讚臣是老江湖,更老於世故,自己女兒的個性,他自然清楚,平日裡因為自己隻此一女,視同掌上明珠,嬌生慣養,也驕縱慣了,好像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在她眼裡,可是今天卻變了一個人似的,和丁氏兄弟初次見麵,就有說有笑了,這就是說她對這兩個少年人頗有好感了。

坐在上首的景雲子,以茶代酒,當然不會向叁個少年勸酒。歸耕雲武當名宿,為人正派,當然也不會跟年輕人敬酒。石破衣故事講完了,現在正在自斟自酌,專心喝酒。金讚臣要女兒改扮男裝就是為了招待這兩個年輕人,既有女兒招待,就用不着他親自招待了。

這樣一來,除了先前大傢互相敬酒之外,丁天仁就沒有被人敬酒的煩惱。席間,易雲英並不知道金瀾是女子喬裝的,不好和他多說話。倒是丁天仁因對方是男孩子,有時金瀾和易雲英說話,也由他接了過去,這一來,他和金瀾說話的機會也就多了,兩人居然談得極為投機。

這一席酒,菜看豐盛,自不在話下,每一個人都喝得非常愉快,可以說酒醉菜飽,皆大歡喜!最高興的莫過於主人金讚臣了,自己擇婿多年,今晚總算有眉目,要女兒看得上眼的人,真是不容易!第二個是金瀾,她不知怎的,對丁天仁心裡有着一種特別的感覺,不知是不是爹說他們是大有來歷的人這句話的影響,但自己也可以感覺得到自己對他也有些特別。

譬如平日自己很少理人的,今晚卻不知怎的會時常夾菜給他。不,這是爹交代自己,替他老人傢招待客人咯,但至少自己心裡也有些喜悅。

石破衣至少也喝了五六壺酒,席終,他已醉眼迷糊的先行走了。使女們撤去筵席,給每個人沏上香茗。

金讚臣陪着景雲子、歸耕雲二人正在談論着重陽大會之事,金瀾站起身道:“爹,我陪兩位丁兄出去走走。”

金讚臣點頭道:“也好,你們年輕人是坐不住的,那就去花園裡走走好了。”

金瀾答應一聲,就回身道:“二位丁兄請。”

丁天仁向在座叁人拱手告退,叁人出了西花廳,易雲英故意落後半歩,走到大哥右邊,好讓金瀾走在大哥的左邊,兩人並肩而行。丁天仁還當易雲英是故意避開金瀾的,自己就毫不遲疑的和金瀾走成並肩,免得易雲英尷尬。

從西花廳穿行花圃,出了北首一道矮垣,就是樂山山莊的後園,樹木蓊翳,樓閣隱約,看去佔地極廣,今晚沒有月色,顯得有些幽暗。

金瀾卻興致極好,偏着頭道:“天仁兄,今晚雖然沒有月色,喝了酒,難免有些懊熱,我們不如到觀風亭去坐一會,那裡居高臨下,不但可以看到很遠,也是最清幽的地方了。”

丁天仁道:“觀風亭,這名稱也雅致極了。”

金瀾道:“這名字還是我爺爺題的,那裡原是一座孤峭的小山,我爺爺在山上蓋了一座亭子,春秋佳日,時常邀約一些朋友到亭中茶敘,談詩論劍,現在壁上還貼着許多詩箋呢!我時常到亭子裡去,沒事做,就吟着那些詩句,覺得很有意思。”

丁天仁回頭看看他道:“原來金兄還是一位雅人,詩文造詣一定很深了。”

“那裡?”金瀾臉上微微一熱,說道:“沒教天仁兄笑話,我隻是喜歡,那會做詩?”

丁天仁道:“能夠欣賞,也要有很好的文學素養才行。”

金瀾星目一亮,回眸凝注着丁天仁道:“天仁兄,你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一定也是飽學之士了,以後還要你多多指教呢。”

丁天仁笑道:“金兄過獎,在下在金兄麵前,不是班門弄斧嗎?”

兩人並肩徐行,邊說邊走,易雲英跟在他們身後,一言不發,心中感到大哥好像被金瀾搶去了一般,有些悶悶不樂!小山是在花園的東北首,那是一座石山,山不算很高,但叁麵都是峭壁,隻有南首有一條盤曲的石級,依勢而鑿,十分陡峭。

叁人都有一身武功,雖在黑夜,登臨也並不困難。山頂有一片平臺、叁麵都圍以朱欄、觀風亭,可不是一座六角形的亭子,而是一幢六角形小巧的兩層樓建築,樓上六麵都有窗戶,可以眺遠。樓下當然也是六角形的,是餐室和客堂合而為一的陳設,既可圍坐着品茗談天,也可擺起圓臺麵開上筵席,夏天打開窗戶,可以納涼,冬天把窗戶關上,就成暖閣,當真是騷人墨客雅會的好地方。

叁人剛登上峰頂,黑暗中忽然聽到有人嬌叱一聲:“你們是什麼人?還不趕快站住?”

這說話的一聽就知是一個年紀極輕的小姑娘。隨着話聲,夜色中果然有兩個苗條人影綽約行來,隻是沒有月光的夜晚,太暗了些,看不清對方的麵貌。金瀾聽得暗暗奇怪,這兩人並不是莊中的人,她們會是什麼人呢?這就朝前跨上一歩,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他跨上了一歩,丁天仁因對方是女眷,自然不好跟着上去,就和易雲英站在一起。兩個苗條人影現在走近了,也可以稍稍看清了些,那是兩個一身淡紫衣裙的小鬟,看去不過十六七歲,生得眉目如畫,甚是娟好。

隻聽左首一個嬌聲道:“你們問我們是誰?你為什麼不先說呢?”

右首一個道:“是啊,是我們先問你的呀,自然該你們先說了,你們叁個叫什麼名字,到這裡來作甚?”

金瀾怒笑道:“你們兩個還不配問我是誰?快說,你們從那裡來的,在這裡做什麼?”

右首一個抿抿嘴道:“你兇什麼?”

左首一個也輕哼一聲道:“我們從那裡來,在這裡做什麼,你管得着嗎?哼,憑你也不配問。”

樂山山莊,還有金瀾不配問的?這話可把金瀾激怒了,他劍眉倏地一挑,冷喝道:“你們兩個小丫頭究是從那裡來的,再不實說,莫怪我不客氣。”

右首一個冷冷道:“不客氣又怎樣?你以為你是誰?”

金瀾因有丁天仁在旁,才沒使性子,換在平時,早就發作了,一麵冷聲道:“我就是本莊的少莊主……”

話聲未落,突聽一個嬌脆的聲音說道:“那麼還有兩位呢?”

又有一個苗條人影從六角形的屋中緩緩走出,迎着走來。從她聲音中可以聽出她比先前兩個要成熟多了。夜風之中,她一身白色衣裙,羅衫輕揚,宛如淩波仙子,一陣陣醉人的幽香,也由淡而濃,芬芳馥鬱,另有一股沁人的甜意。

金瀾又是一怔,說道:“你們就住在這裡?”

白衣女子冉冉走近,那是一個雲發披肩,體態嬌燒的人兒,她星眸如水,看着金瀾,嫣然一笑道:“我們在這裡暫住,有什麼不對嗎?”

金瀾心中暗暗冷笑:“對我賣弄風騷,是沒有用的。”一麵冷然道:“是誰答應你們住在這裡的?”

白衣女子輕笑道:“我們隻住一二天就走,這裡正好空着,就住下來了,如今少莊主既然遇上了,就算我向少莊主借住的好了。”

她沒待金瀾開口,輕嗯了一聲,明亮的目光擡處,瞟着丁天仁、易雲英兩人又道:“少莊主還沒有介紹這兩位是誰呢?”

她這麼說了,金瀾就不好不介紹,勉強說道:“他們兩位是莊中貴賓丁天仁、丁天義昆仲……”

話聲未落,白衣女子聽得眼睛不由一亮,口中輕啊一聲,驚喜的道:“原來是兩位丁公子,賤妾久仰大名,今晚能遇上下公子真是太高興了。”

皓腕輕擡,說道:“少莊主,兩位丁公子如不嫌棄,就請到裡麵奉茶。”

金瀾正想了解她的來歷,就回頭道:“天仁兄,這位姑娘既然這麼說了,我們就進去坐坐吧。”

女子甜甜一笑道:“叁位公子請。”俏生生的走在前麵。

金瀾回過身去,低聲道:“天仁兄,我們走。”

他身為主人,就跟着白衣女子走去。丁天仁,易雲英也跟了上去。白衣女子走近門前,跨上叁級石階,突然從裡麵射出明亮的燈光。她當先跨進屋去,金瀾和丁天仁、易雲英相繼走入。這裡布置的傢具,本來就十分精雅,如今在柔和的燈光之下,更飄散着一層空濛香霧,更使人平添了許多神秘感。

屋內本來是六角形的,每一麵有兩扇摟花落地長門,如今都放下了紫紅絨門簾,燈光明亮一絲也透不到外麵去。入門處站着兩名身穿淡紫衣裙,和先前兩個年齡相仿,一左一右打起門簾,現在又放了下去。

紫衣女子擡擡手道:“金少莊主雖是這裡的主人,但賤妾借此暫住,應該也是主人了,所以說一聲叁位公子請坐,也是應該的了。”

她本來就生得極美,話又說得又嬌又柔,甚至一揚眉,一擡手,無不風情萬千,姿態優美,不僅是男人,就算是女人也同樣會對她從心坎裡生出美感來!金瀾等叁人不自覺的拱拱手,在椅上落坐。兩名淡紫衣衫的小鬟立即端着茶盞送上。

金瀾望着白衣女子忍不住問道:“姑娘如何稱呼,現在可以告訴我們了吧?”

白衣女子嫣然一笑道:“賤妾白素素,名不見經傳的人,說出來真教叁位公子見笑了。”

金瀾和丁天仁、易雲英都抱抱拳說道:“自姑娘住進寒莊,寒莊中卻沒一個人知道,即此一點,就足見高明了,隻不知白姑娘來意如何,可得聞乎?”

這話已經明白錶示,你住到樂山山莊來,就必須把來意交代清楚才行。白素素一雙盈盈秋波瞟了他一眼,忽然輕笑道:“賤妾來意,本來隻請丁公子一個的,如今隻好叁位一起請了。”

金瀾聽出她口氣不善,正等拔劍,但“拔劍”這兩個字,隻是他心中有此想法而已,右手根本沒有擡起來,不,連眼皮都漸漸垂了下去!叁位公子如出一轍,坐着的人,好像睡着了。

白素素一雙黑白分明的秋波,瞟了叁人一眼,紅菱般咀角輕輕上翹流露出得意之色,還沒開口。

隻聽一個蒼老而略帶破竹的聲音笑道:“白姑娘這一手果然高明。”

白素素蓦地一驚,急忙擡目看去,隻見上首一把錦披太師椅上,翹起二郎腿,坐着一個頭椎道髻,身穿一件洗得快發白的藍大褂的瘦小老頭,一手摸着黃蒼蒼的山羊胡子,滿布皺紋的臉上,笑嘻嘻的看着自己!這人一身打扮,非道非俗,正是邛崃石破衣。

他在江湖上,也算得是大有名頭的人,因為他和各大門派的掌門人,長老這一輩的人都極熟,不論各大門派有什麼事,他都會到場,久而久之,認識他的人,自然也就多了,他的成名,就是這樣來的,因此大傢在背後就稱之為“江湖清客”。

這當然含有不屑其人之意,另一方麵,也是因為幾十年來,大傢隻知道他嗜酒如命,卻沒有一個人看到過他一招半式,稱他“江湖清客”,就是譏他除了會串門子,(串江湖各大門派的門)和喝酒之外,就什麼也沒有了。

白素素縱然沒見過石破衣,也總聽人說過石破衣的模樣。心頭就放鬆了許多,一麵故作不認,腳下斜退了半歩,訝然道:“老丈是什麼人呢?”

石破衣連忙搖手道:“白姑娘不用驚惶,我這假道士不是莊上的人。”

白素素心中暗暗哼道:“對你種人,我會驚惶?”一麵故作不安的道:“那麼老丈是什麼人呢?”

石破衣笑了笑道:“我這假道士和姑娘一樣,都是樂山山莊的客人。”

白素素眨着俏眼,問道:“老丈總有個名號吧?”

石破衣一手摸着山羊胡子,笑道:“假道士名號是有一個,說出來隻怕有汙姑娘芳耳。”

白素素道:“不要緊,如果我猜想不錯的話,老丈一定是大大有名的人了?”

“不算很大。”石破衣聳聳肩,笑道:“我假道士就是邛崃石破衣,白姑娘是否聽人說過?

“哦。”白素素一臉歡悅的拍着玉掌,嬌笑道:“原來老丈就是人稱江湖清客的邛崃石破衣,我自然聽說過了,隻不知老丈有何見教?”

她把“江湖清客”這四個字加在邛崃石破衣前麵,自是含有輕視之意。石破衣卻毫不在意,聳聳肩笑道:“白姑娘見詢,老朽就不得不說了,這裡是樂山山莊,白姑娘把這裡的少莊主和兩位在此作客的來賓一起迷翻了,隻怕不大許吧?”

白素素舉手輕輕掠了下鬓發笑道:“賤妾倒是想不出什麼不好……”

石破衣看她輕盈的舉起手來,掠着鬓發,但在她玉掌轉動之際,掌心飛出幾縷肉眼幾乎難以看到的輕煙,心知厲害,上身一仰,一下就退出屋去,口中才發出一聲大笑,說道:“白姑娘這一手無形散,老朽有些承當不起,有話還是出來說吧。”

但他笑聲未落,眼前白影一晃,白素素已經落到不過叁尺光景,皓腕一翻之勢,紅勻如玉的手掌已經印上胸口,五根纖纖玉指也在這一瞬之間,宛如彈琵琶一般迅速的彈落,她嬌美的臉上,似笑非笑,冷冷說道:“石破衣,這是你自找的。”

石破衣好像來不及躲閃,直等她話聲一落,才笑嘻嘻的道:“白姑娘,你說我假道士自己找的,這話怎說?”

白素素一記“七轉掌”和“五弦指”明明印上對方胸口,就算他有絕世功力,也難以抗拒兩種陰功同時並發;但他居然不閃不避,坦然接了下去,心頭不由猛然一驚,急急後退了一歩,失聲道:“你……”

石破衣看着她,聳聳肩,含笑道:“白姑娘莫要忘了我假道士叫做石破衣,這件大褂雖是破衣,卻也是件寶衣,譬如“七轉掌”、“五弦指”這一類手法,還可以擋上一擋……”話聲方落,忽然擡目喝道:“屋中還有什麼人?”

白素素也蓦地似有所驚,嬌聲喝道:“朝雲、曉煙,裡麵可有什麼不對?”

朝雲、曉煙就是留在屋內的兩名小鬟,方才被石破衣制注穴道,是她追出來的時候給她們解開的,這時她喝聲出口,卻沒聽到屋內有人答應,心頭更覺不對,身形一晃,宛如一縷輕煙,一下就掠入屋去,秋波轉動,發覺朝雲、曉煙兩人站立着一動不動,分明被人傢點了穴道。

不,還有剛才還坐在太師椅上的叁人,(金瀾和丁氏兄弟)這一瞬間,竟然不見了蹤影!六角形的一座大廳,四週垂着紫絨窗簾,絲毫沒有異樣,這叁個人好像憑空不見了。

白素素急忙飛身過去,舉手一拂,解開兩人穴道,急急問道:“你們是被什麼人制住穴道的?”

朝雲、曉煙兩人同聲道:“小婢一點也不知道。”

白素素問道:“你們沒看到人嗎?”

兩人又同聲回道:“沒有。”

石破衣是跟着白素素身後進來的,忍不住搔搔頭皮,說道:“老朽方才就是聞到屋中有陌生人的味道,覺得有不對,那知果然出了事。”

白素素問道:“陌生人的味道,那是什麼人呢?”

石破衣一下掠過北首兩扇雕花門前,一手撩起紫絨門簾,哼道:“此人是從這道門出去的了。”

他這一潦起門簾,兩扇雕花長門果然隻是虛掩着!石破衣推開虛掩的兩扇雕花長門,鼻子向空嗅了嗅,哼道:“我假道士如果追不上你,也不叫石破衣了。”說話聲中,人已化作一道長虹,劃空投去。

白素素朝四名紫衣小鬟喝道:“我們走。”雙足一點,人如離弦之箭,朝石破衣追去的方向激射而去,四名小鬟也毫不怠慢,同時縱身掠起,跟了下去。

就在他們離去後沒有多久,紫簾掀處,從屋中鑽出一個人來,這人頭戴黑緞瓜皮帽,身穿藍衣夾袍、濃眉、凹目、鷹鼻、緊閉着咀唇,看去年約四旬以上,目光深沉,是個極具心機的人,他,就是樂山山莊的總管任貴。

奇怪,屋裡已經沒有人了,這位大總管從那裡冒出來的呢?任貴嘴角還噙着一絲冷峻的笑意,甩甩雙袖,就匆匆往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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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破衣這一縱身掠起,飛行之速,直如浮矢掠空,白素素和他先後掠起,但如今竟然落後他甚多,心頭暗暗驚異不止,此人一向被人視為江湖清客,武功不高,但以他方才坦然接下自己一記“七轉掌”、“五弦指”,和現在幾乎到了飛行絕迹的輕功,一身功力之高,絕不在大師姐之下,這倒真是人不可貌相了。

石破衣使出絕世輕功,把白素素抛後甚遠,前麵那人,自然就越追越近了!就在雙方距離從數十丈漸漸菈到十丈光景的時候,前麵那人影突然舍了大路,朝右首一片鬆林中投去。石破衣看得暗暗冷笑,江湖上雖有窮寇莫追,逢林莫入之言,但我假道士卻沒有不敢進去的樹林子。

心念轉動,人已迅若飛矢,悄無聲息的穿林而入。這原是一瞬間的事情,林中雖然黝黑如墨,自是不會妨礙他的視線;但目光轉動,前麵那條人影,卻已失去了蹤影,四週也聽不到一點聲息!石破衣心頭暗暗怒惱,豈肯就此放過,依然一直往林中走去,鬆林盡頭,是一片黃土的平臺,北首有一座小廟,佔地不大,卻相當清幽。

此人忽然在林中失去蹤影,不,老遠的跑到這裡來、自和這座小廟有關了。這就輕身飛落平臺,朝小廟門前走去,目光一動,瞥見山門前叁級石階上,橫臥着兩個身穿月白衣衫的人。

走上幾歩,凝目看去,才看清橫臥的兩人,乃是兩個身穿月白僧袍的年輕女尼,麵貌甚娟好,看年齡決不會超過二十五歲,看她們橫臥的姿態,一動不動,很可能是被人制住了穴道。”

就在此時,耳中聽到一縷極細的風聲,從身後傳來,石破衣是什麼人?嘶聲入耳,人已倏地飄開,還沒轉過身,隻聽一個尖厲的老婦人聲音,喝道:“身手果然不錯,是你殺了我兩個師侄?”

喝聲未落,一道棱厲的掌風,已經直劈過來!石破衣急忙再次閃身,一麵迅快轉過身去,目光這一對,一時之間不禁連眼皮都發炸了!對麵站着一個高大的缁衣老尼,此人生得麵長如驢,眉濃如帚,雖在夜色之中,雙目精光如電,她竟然會是武林中出名難惹的屠龍師太熊耳山黃竹庵的當傢。

這一瞬間,石破衣突然明白過來,心中暗暗“哦”了一聲,自己跑了一輩子江湖,今晚竟然會落人對方的連環計中,方才有人把自己引開,乃是“調虎離山”,後來又把自己引來此,則是“一石二鳥”。想到這裡,急忙朝屠龍師大拱拱手道:“師太請了,這個隻是誤會……”

屠龍師太提着手掌,沒待他說完,嘿然道:“誤會,石破衣,這裡除了你,還有第二個人嗎?我兩個師侄不是你殺的,還會是誰?”

石破衣連連抱拳道:“師太明鑒,老朽也是剛才追一個人進入鬆林來的,看到這裡有一座廟宇,還以為此人進入廟內去了……”

屠龍師太盛氣的道:“所以你看到有人出來,就驟下毒手。”

石破衣道:“師大也看到了,老朽走近廟前,才發現有兩個人躺在階上,隻當是被人制住了穴道,正待看看清楚,師太已經出來了,如果令師侄是老朽殺的,何用再走近去看?”

屠龍師太沉哼了聲,似乎有些相信,說道:“你此話當真,好,你說,你是追什麼人來的?”

“老朽怎敢欺瞞師太?”

石破衣雙手打拱,說道:“隻是老朽並沒看清此人麵貌,不知他究是何人?”

屠龍師太問道:“你此話怎說?”

石破衣遇上這位出名難纏的屠龍師太,真是頭痛之至,當下隻好把自己在樂山山莊作客,以及今晚遇上之事,詳細說了一偏。

屠龍師太道:“那白素素會使“七轉掌”、“五弦指”,那是巫山秦妙妙的門下了。”

石破衣道:“據老朽觀察,後來把叁個年輕人劫走的,隻怕另有其人……”

屠龍師太道:“何以見得?”

石破衣道:“此人把老朽和白素素引開,很可能是“調虎離山”之計、後來又把老朽引來此地,分明又有嫁禍之意。”

白素素隻不過比石破衣稍落後而已,自然也跟來了,她隱身鬆林之中,兩人說的話,自然也聽到了,此時聽到石破衣說出“調虎離山”,心中猛地暗“哦”一聲,忖道:“自己怎麼會沒想到這一着呢?看來姜果然是老的辣了。”一念及此,就悄悄退出林去。

“唔。”屠龍師太點着頭道:“你說此人輕攻並不十分高明……”走近兩個女尼身邊,目光一注哼道:“米粒打穴手法。”

兩個身穿月白僧衣的年輕女尼,致命傷是在兩眉之間的印堂穴上,端端正正嵌着一粒黃豆大的石子。石破衣也看到了,不覺攢攢眉,苦笑道:“他們連十年前老朽曾施展過一次石子打穴,都記得如此清楚;若非老師太明察秋毫,老朽這黑鍋幾乎是背得有口難辯。”

屠龍師太冷哼一聲道:“老尼暫且相信你,隻是你石破衣要在叁個月之內,緝查真兇,向老尼有個交代,否則莫怪老尼翻臉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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