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西廊巷子有這樣一個傳聞,灜軍派來的大帥廣原緒最近寵上了一個妓|女,把她當做手心裡的珍寶一般呵護,她要什麼便給什麼,想吃什麼便買什麼。這日她想吃一種燕蓉餡的餃子,廣原緒命人到全城去尋找,沿街打聽,沒有人知道燕蓉餡是什麼餡。也有些為了灜軍給出的優厚酬勞不惜冒險一試,用燕窩和蓮蓉做成餃子餡送去大院,那位夫人也隻是看着皺眉,搖頭命人撤下去。
可巧的是,焉容剛剛和小五喬裝成鄉下婦人和種田郎的模樣偷偷潛入西廊巷子,就聽聞有人在討論這件怪事。
“燕蓉餡的餃子?”焉容眨了眨眼,一想這位受寵的夫人又曾經是位妓|女,心頭不免敞亮起來,她幾乎可以確定就是誰了!
小五聽着納悶,私下裡菈着焉容問:“這餃子餡委實跟姑娘的名諱撞了,卻有些巧合,難不成得吃你的肉?”
“呵,這倒不是,”焉容難得露出一抹笑容,吩咐道,“下午回去放一串鞭炮,咱們包了餃子給這位夫人送去。”
臨至黃昏,鞭炮噼裡啪啦放過一通,焉容包了八個餃子下鍋,用黃花梨木的飯盒裝好,喬裝打扮成婦人模樣,錦兒生怕她被灜軍盯上,非要往她臉上抹兩把煙灰,弄得灰頭土臉的,就這樣在小五的護送下進了西廊巷子。
……
大院裡萦着溫暖甜膩的氣息,衣纏香披一身素色織錦,手執香勺挖取不同的香料,她之前沒有想到的是廣原緒對大辰的文化很感興趣,香藝、茶道、棋藝、釀酒……他都願意學習,這讓她暫時放鬆了對他的恐懼。
外頭有特別語言作談聲,她微微側目,便見一個士兵提着飯盒進來,用蹩腳的漢語說道:“香香小姐,您要的餃子。”
“哦,你放這吧,多謝。”她雖然認為對一個異邦侵略者沒有必要展示自己的禮節內涵,但避免正麵衝突更能夠讓他們放鬆警惕。(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fit)
用帛布擦過手,將飯盒拎到自己眼前,已經迫不及待地掀開蓋子,用筷子挨個檢查每個餃子,她能清楚地看見每個餃子都有細小的裂隙,大概是被灜軍檢查過了一遍,如果焉容傻到夾張紙條進去,那麼此刻她差不多是被請去喝茶了,看來餃子能送進來說明人還沒事。
如果她來了,會有怎樣的方式暗示她呢?首先不會把自己給剁成肉餡,因為她沒吃過人肉不知是何味,另外就算她親手包的餃子,她也沒有那個能力辨別出口味。
衣纏香翻開餃子皮,筷子幾乎攪和爛了整個餃子,然後她看到裡麵細碎的紅色條子,這得多大的辨識能力和想象能力呢?看來她真的廢了不少工夫,把鞭炮放完的碎紙卷成了鐵絲一般的小細條,在嘴裡嚼一嚼還有股硫磺味兒。鞭炮、炮火,無疑叫她聯想到那晚節日的熱鬧和戦火的慘烈。
不知何時廣原緒停到她身後,俯身往她飯盒裡看,頗關切地問:“這就是你要吃的燕蓉餡餃子嗎?”
“是,是啊!”衣纏香難掩與焉容重逢的喜悅與激動,用力點頭。
“想不到燕蓉餡就是這個樣子……”廣原緒若有所思,“咦?”他指了指其中的紅色細條,問,“這是什麼東西?”
“這個……”衣纏香頭腦一動,答道,“是玫瑰絲,味道很特別呢,中秋節吃的五仁月餅裡就有這個。”她十分殷勤地夾了“玫瑰絲”往廣原緒嘴裡送,對方很賞臉地吃了下去,一口,兩口,叁口……
“原來這就是玫瑰絲,味道真是特別……”
“……”衣纏香看他臉色尚晴,小心翼翼地問:“現在會做這種味道特別的玫瑰絲的人不多了,我想見見那個送飯的,可以嗎?”
“可以。”廣原緒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十分爽快地應下她。
於是衣纏香穿了一件鬥篷出門,一眼便看見站在廊前凍得打哆嗦的焉容,深吸一口氣緩緩走過去,她原本可以把人叫到房間裡頭的,但一想說話不方便,屋子裡可以輕易聽到,而在院子裡,兩人說句話就會被風吹散,那些想要監視的人也獲取不了什麼訊息。
“大年叁十的夜我來遲一歩,未能吃上焉容的餃子,想不到會有如今這樣一日如願以償。”衣纏香站到焉容跟前,平靜的語氣成功引導着她與自己保持距離,此時二人當是素未謀麵的陌生人,不該有任何親昵。
焉容微微一怔,見她麵容淡然眼裡含有笑意,定了定心神接着她的話往下說道:“那一夜風雪並行,又有人舍生取義,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往後你想吃的都還會有。”
“那真是太好了,明天能再來麼?你做的那個玫瑰絲可真好吃,還有漆盒。”
“……漆盒。”焉容垂眸,掩住眼底的傷感,“我記住了,隻是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有人等不及了。”
“哦?”她一愣,看她神色凝重起來,便下意識貼近她幾分,聽她突然壓低了聲音道:“蕭爺可能被扣,求你想辦法救他。”
“嗯,交給我。”衣纏香低低應了一聲,突然擡高了聲音,“明日別忘了過來,回去吧。”既然她能嚴肅地把“求你”這二字說出來,就說明事情已經到了十分嚴重的地歩。
待焉容走後,她緊了緊身上的鬥篷,同看守的士兵打了個招呼,在房間門口往外探了探頭,見廣原緒正跪坐在地毯上寫字,她脫了鞋慢慢走過去跪坐,側着身子打量他的字。
“大帥……”
他微微一笑,道:“你回來了。”
“大帥在寫什麼呢?”她望着宣紙上奇怪的一歪一扭的筆畫,輕輕念了一字“廣……”後麵便不認識了。他低頭凝着宣紙,將毛筆轉過來指着紙上的字迹:“這是我的名字,廣、原、緒。”
“記住了。”衣纏香心不在焉地粗略掃了一眼,心中微微有些不耐,仍是軟着語氣問道:“大帥明日還要與中將比試箭法嗎?”
“嗯,怎麼了?”廣原緒微微一怔,立即轉過頭來盯着她的麵龐看,他殺的是不服從瀛皇的暴民,但也是她的同族百姓。
“我在這院子很寂寞,我想練箭,大帥,我想陪你去。”她目光懇切,盈盈如水般望着他,似要將他融進眼裡。
“你……”這實在是不可思議,廣原緒目光一凜,直接將自己的疑問挑出:“你要是不想讓我殺害你的同胞,我可以不去比試。”
“不!”衣纏香緊咬着唇,眼底隱隱有淚花往外冒,惡狠狠道,“我一定要去,大帥你可知道我這些年是如何度過的嗎?我在妓|院裡過着非人般的生活,男人侮我欺淩我虐我,我知道好男人是不會去燕彎胡同的,他們都不是什麼好人,都該死!”
她說得咬牙切齒,眼圈通紅,內眼角與鼻翼間都有了輕微的皺紋,可想而知是鼻腔酸澀,用力在控制着自己不哭出來。廣原緒緊繃着的臉上也有些動容,看她的目光裡滿是同情:“你真是這麼想的?你不覺得我是在做一件殺害你同胞的事情?”
“我不覺得。大辰是折磨我的罪惡土地,所謂的同胞都在欺淩我,而所謂的灜軍戦犯收留了我,給我這樣優厚的生活,大帥,您是真正救我的人,您對我才是真正的好。”
她這一番話感情如此真摯,叫廣原緒覺得不相信她都是一件極端殘忍的事情,連忙放下毛筆把她半擁在懷,哄道:“衣、衣……慘象……”
背對着他,她暗暗翻白眼:“衣纏香。”
“衣纏……香,”他本以為自己的漢語學得還算不錯,可是沒想到一激動起來就容易讀不連貫她的名字,覺得繞口得要把自己的舌頭纏住。“我沒想過你從前的日子這麼艱難,等我完成任務,我帶你回瀛島。”
誰要跟你回去?她暗慶幸自己演技成功,心中不免偷笑:“那你明日要不要帶我去射箭?”
“帶,一定。”男人信誓旦旦地答應了,又反復觀察她的臉色,看她情緒漸漸緩和下來才鬆一口氣。
為了分散她陰霾的情緒,廣原緒又重新拿起筆蘸滿墨汁,道:“你把你的名字寫給我看,好麼?”
衣纏香舒一口氣接過筆杆,在紙上一筆一劃寫自己的名字,然後小手把着他的大手溫習一遍叁個字的筆畫。她想起多年前自己初學字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情景,也是一男一女,不過那時是大手圍着小手,真是……一晃七八年了。
她看廣原緒認認真真練習寫自己名字的模樣,心底難免生出幾分觸動,這個年過叁十的男人把自己的一生都綁在了戦場,直到現在都沒有成傢立業。初見麵時她以為他會是個冷漠且有些變態嗜好的人,卻在床上發現他尚存幾分良心,比如她那晚急需用溫度拯救那雙腿,實在不宜做什麼劇烈運動,一番裝可憐掉了幾滴眼淚,男人就沒有碰她。
有時候也想過如蕭可铮般冷厲的男人竟然能轉眼間對焉容溫聲軟語,這着實是一件令人奇怪的事情,可是碰到廣原緒之後突然就明白了。他可以對部下苛刻,可以對女人殘酷,因為他還沒有遇到值得自己珍重之珍重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內容提示純屬忽悠,我會說我聯網聯了一個小時咩?
然後小小地解釋一下,沒有人的愛情會如此唐突,可以是突發的善心,可以是突發的耐心,也可以是突發的同情心,但是在這樣特殊的環境下,不會有突發的情窦初開,所以廣原緒和衣纏香之間的互相試探會激烈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