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撃的一行四人之中,便是武功最弱的駱雨湖,也被葉飄零日夜操練磨出了遠超常人的體魄。
坐下歇第一口氣的時候,他們已快要攀上附近最高的山頭。
這片地方仍在百花閣弟子日常活動範圍之內,陡坡多有石階,山壁釘着鐵鎖,遠不到荒無人煙真正崎岖難行之處。
隻是山勢險峻,如石碧絲所言,若深夜冒險追蹤,稍有不慎就要失足。
行囊中共帶了四天的吃喝,這也是衛香馨認定的時限。若兩天之後還沒追上袁吉,百花殺的毒性就很可能已被之後服用的秘藥解掉,對方以逸待勞,還不知有多少幫手伏撃,不如折返另想辦法。
但葉飄零顯然不打算隻追兩天。確定休息片刻後,他去附近摘了一兜野果,用駱雨湖的短劍去皮挖核,省下了一頓乾糧。
石碧絲察言觀色,帶着一絲隱憂道:“葉大哥,袁吉既然有真正的親隨心腹在這邊等待,咱們追不上,並非什麼不可接受的結果。我想,咱們還是應當適可而止。”
“不能讓他活着離開這片山。”葉飄零搖搖頭,在褲管上擦掉手掌的汁水,起身道,“你們繼續吃,我去看看情形。”
石碧絲對附近的地形較為熟悉,但僅限於帶路。尋蹤逐迹的本事,隻有葉飄零勉強算是在行。
駱雨湖心思細膩,多少能留意到一些蛛絲馬迹。(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而燕逐雪,則僅有一身好功夫能用,其餘的大都愛莫能助——連想去幫着摘果子,都分不出究竟哪種能吃。
“我師父師伯教過我不少東西。”她望着已經被灰土塵泥染得一塌糊塗的白衣,蹙眉道,“我以為我已學得夠多。”
駱雨湖遞來一個剝好皮的野果,輕聲道:“我離傢這些日子,學到的比此前十五、六年都多。”
石碧絲低頭一笑,道:“這興許便是長在花園裡,和生於大山中的區別吧。”
“我不是花。”燕逐雪擡起頭,望着遠處已經站在樹上四下觀望的葉飄零,“我要學的,和你們不同。”
駱雨湖無意嘴上爭個勝負,隻道:“不論學什麼,總是出來實際用用,學得快些。”
燕逐雪默然不語,片刻之後,忽道:“他怎麼好像一出娘胎便是這副樣子?”
駱雨湖略一思忖,道:“主君說,他有個好師父。”
燕逐雪眼前一亮,扭頭道:“他對你說起過他師父麼?”
“說過一些。”駱雨湖微笑道,“但主君話少,我知道的也不很多。”
“那……都說過些什麼?”
“燕姑娘還是自個兒去問的好。”駱雨湖淡定道,“我一個做丫頭的,哪兒能背後嚼主君舌根。”
燕逐雪一怔,蹙眉道:“你哪裡像是他的丫頭,哪有行走江湖,還帶個丫頭伺候的……”
石碧絲插言道:“葉大哥辦事從來與一般江湖人不同,燕姑娘又不是不知道。”
她們談了幾句,葉飄零一躍而下,大歩走回,拔開腰間水囊喝了一口,道:“這附近草木多,你們誰要方便,快去。我看前麵地勢,袁吉要是安排埋伏,大概不會太遠,再往下去,方便的時候就不太方便了。”
駱雨湖按住小腹起身,踮腳摘下幾片還未枯乾徹底的葉子,匆匆往茂密處去了。
石碧絲猶豫一番,看一眼燕逐雪,也尋了幾片沒毛刺的草葉,喊一聲雨兒,追了過去。
燕逐雪剛剛用葉子擦淨手上殘留汁水,不由得將葉片一攥,蹙眉道:“我此刻不急。”
“急了,未必有合適的地方,也未必有合適的時機。”葉飄零已轉去另一側,靠着樹乾望向綿延起伏的山巒。
“我有內功,五谷輪回,忍上幾天幾夜,也沒什麼要緊。”
他扭頭看過來,頗為不解道:“真到要動手的時候,一陣風吹的方向不對,都可能要了人的命。你寧肯分出一股真氣去憋屎?”
燕逐雪麵頰微紅,轉開臉怒道:“不必你管!”
“隨你。”葉飄零淡淡道,“興許你們這樣白衣飄飄的劍仙,本就不必出恭。”
燕逐雪禁不住道:“你為何一直糾纏這種腌臜之事!”
“因為此刻你是我的幫手。”他冷冷道,“萬一真遇到兩個旗鼓相當的對手,你能贏,總好過輸掉。”
“我不會輸。”
“憋着尿打也是一樣?”
“你……”
葉飄零望着她那張氣結之後多了七分煙火氣的臉,淡淡道:“我不知道你師父、師伯怎麼教的你。我隻知道,白衣服容易臟,憋着屎尿跟人搏命,就容易死。這裡是江湖,不是清風煙雨樓擱着便桶的練功房。”
燕逐雪麵紅耳赤,方才攥着葉子的手,都不覺按在了劍柄上。
葉飄零視若無睹,仍道:“這是個搏命的地方。你死了,肚子裡的屎尿,隻會讓你的屍體臭得更快。”
燕逐雪瞪着他,問道:“你殺過正出恭的人麼?”
“殺過。”葉飄零麵不改色,“出恭的人,格外好殺。”
“也有女人?”
他淡淡道:“我一貫公平,殺人不分男女。”
這時,駱雨湖匆匆趕了回來,看一眼兩人模樣,暗暗嘆氣,湊到燕逐雪身邊,附耳低語幾句,跟着摸出一張搓軟了的粗紙,塞到她手中。
燕逐雪唇角緊繃,不言不語。
駱雨湖笑了笑,又湊近耳邊,輕聲細語幾句。
燕逐雪這才麵色舒緩,攥着那張紙,往林木茂密之處去了。
駱雨湖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灌木枝葉之間,走到葉飄零旁邊,輕聲道:“主君,燕姑娘畢竟是個未出閣的閨女,有些話,還是應當委婉幾分。”
葉飄零道:“她是劍客。劍客就該有劍客的樣子。”
“興許她心目中的劍客,不該是這副樣子呢?”
葉飄零淡淡道:“她心目中的劍客若連大戦之前菈屎撒尿也不知道,那還是回清風煙雨樓多學幾年吧。”
駱雨湖心頭一動,道:“再追下去,就要有大戦了麼?”
葉飄零抽出長劍,砥石緩緩磨過,道:“這一路追着痕迹過來,你覺得,袁吉是真心要逃麼?”
駱雨湖沉吟片刻,搖頭道:“不是。這個方向,越走山林越深。石姐姐說,最多再過兩個山頭,就到了她也不知道情況的深山老林,尋常獵戶,都不敢走那麼遠。”
葉飄零皺眉道:“那你覺得,他要做什麼?”
駱雨湖思索道:“深山多盜匪,興許,他是去找猛虎寨曾經呆過的地方。或者,是覺得留下那張字條能讓我湊齊線索,準備提前布局,反將咱們一軍。”
葉飄零點了點頭,“我不知道袁吉打算做什麼。我隻知道,順着這個方向追下去,山頭,是最可能有伏兵的地方。”
他擡起眼,緩緩道:“算腳程,抵達正當午時,自下而上,陽光刺目。敵在高處,視野開闊,不怕咱們繞行。從高打低,不管手弩還是暗器,威力都要提升一截。你說,這算不算是一場大戦?”
駱雨湖眸子一轉,看向身後,輕聲道:“要是料定那上麵一定有人,石姐姐帶了不少毒藥防身,興許……咱們不必硬打上去。”
這主意燕逐雪自然並不情願。她仗劍江湖,為的是蕩盡不平除絕宵小,為的是心中正義。用毒在她心中,怎麼也算不上俠義之舉。
可毒殺惡徒與一劍刺死之間的分別,她又想不出來。
葉飄零從未有類似的顧慮。
他不愛毒殺對手的原因隻有一個——他不會。
既然石碧絲會,他當然願意選擇更安全的辦法。
於是,雜務打理完畢,眾人收拾起吃喝,石碧絲便將好用的幾樣毒物分發出來,一件件講明用法,其中有可能誤傷自身的,另拿出解藥叫大傢先行服下。
葉飄零不擅此道,最後一個陡坡處,便由石碧絲領在最前,他持劍掠陣。
石碧絲對附近地勢了然於胸,既然猜測上麵可能有埋伏,她便向下兜了一個圈子,繞到另一邊沒什麼助力的陰麵。
貼着峭壁隱藏形迹,到了目的地後,她紮緊褲腳,擦淨靴底,攀藤曼,踩石縫,猶如靈猿,輕巧而上。
在半途內凹石洞穩住身形後,石碧絲控住藤條,將葉飄零接了上去。
駱雨湖不懂用毒,不願去當拖累,就隻和燕逐雪等在山壁旁邊。
不多時,葉飄零縱身一躍,搶上山頭。石碧絲緊隨其後。
駱雨湖聽上麵傳來幾聲悶哼,知道已經動起手來,不由得屈指勾住袖內劍缰,凝神戒備週圍。
燕逐雪沒有拔劍。
她忽然出手抓住駱雨湖胳膊,提氣向旁便是一帶。
兩人剛一挪開,先前的落腳之處,就砸下一顆半人大的山岩。
緊接着,上麵傳出一聲慘叫,一個赤膊漢子捂着喉嚨跌落下來,腦袋正摔在那顆山岩之上,碎得稀裡嘩啦,肝腦塗地。
駱雨湖垂手擦掉裙褲上飛濺過來的腦漿,道:“多謝燕姑娘。”
燕逐雪擡頭望着上麵,“不必。這本就是我應諾之事。”
很快,上麵安靜下來,石碧絲探出頭,丟下一道軟索,將她倆接了上去。
若按照原本的歩調,山頂之上的確會有一番惡戦。此地伏兵足有十餘人,不僅用的兵刃奇形怪狀,還控着幾種頗為猙獰的毒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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