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二八佳人體似酥,腰間仗劍斬愚夫;雖然不見人頭落,暗裹教人骨髓枯。
這首詩,乃昔日純陽祖師,歎世人墮迷色慾、精髓有限,不知進退,致精竭髓枯,未有不喪身絕命者。因說徽州府休寧縣,有一人姓陳名簡,傢事甚殷,年至五十,才生一子。七歲時,便請先生命名上學。因對先生道:“學生年老,止生此子,慾取一名。今觀俗稱,非金即玉,孩子恐折他福,須取低微些;非貓即狗,又近於畜牲所生。求先生取一名,隻要微賤些,不近於禽獸就罷了。”那先生道:“便取為先生何如?”陳簡道:“又來取笑了。世上最尊貴者,莫如師範,小兒焉敢呼此?”那先生道:“妳不知道先生的苦處:第一要趨承傢長;第二要順從學生,第叁要結交管傢。叁者之中,缺了一件,這館就坐不成了。如何不微不賤?”陳簡道:“先生戲言耳!也罷,‘先’字改了‘生’字罷,就叫做‘生生’。”固取名為“生生”。
這生生卻也領意,讀十餘年書,雖不大通,粗粗文理,卻也解得出。不覺十八歲了。生生嫌名字不好,又不好改了父的命名,隻得去了一個“生”字,換個“魯”字,叫名“魯生”。父親與他娶了一房妻子汪氏,做親一載,汪氏腹中有五個月身孕。徽州鄉風,兒大俱各生理。陳簡便打髮魯生出門道:“是男兒之志在四方,豈斃於妻兒枕邊!”陳簡即兌了五百餘兩本錢,交付魯生,又托錶弟蔣尚義與他作伴,並囑規戒非為。擇了日,魯生隻得拜別父母,安慰汪氏,哭離妻房,同了錶叔而去。
卻說他二人離了徽州,拿這五百兩銀本錢,走到地頭傾銷,買了南北生熟藥材,去到北京貨賣。到了下處,尋了主人,堆下藥材,亂了兩日。那魯生自離了妻室,好生難過,思量一知音朋友,或次或唱,消遣度日,便與行主人說知。那主人就如敬父母一般,便舉薦一個人來。那人姓馬,綽號叫做“六頭”。為何叫做“六頭”:坐在橫頭,吃的骨頭,跟人後頭,看的眉頭,睡的丫頭,奉承的鼻頭。
這馬六頭,幫閒稱最,蔑片居先。一進魯生的寓處,幫襯十分,奉承第一,那魯生與他,竟成了莫逆,一刻不離。尚義有時勸戒道:“此等人不可親近他。”魯生隻是不聽,也隻得罷了。不想二人說得入漆,便誘入那勾欄中去玩耍。魯生偶見一個娼婦,生得身材小巧,骨骼輕盈,雖無五、七分顔色,倒有十二分妝扮,燈下看來,俨然一位仙子!那魯生便春興勃然,又有那六頭在跟前,一力提掇,自然耍上了道兒。魯生便回了寓處,取了五十兩銀子,並換藥材的四疋緞子,拿去院中,送與鸨兒,以為初會之禮。那鸨兒連忙定桌席、叫戲子,花攢錦簇,吹彈歌舞,做了叁日喜酒。一應賞賜,俱出六頭之手。因蔣尚義說話鎖碎,吃酒也沒他分了。一連就在他行中,耍了好幾時。不想這魯生嫖的妓者,叫做桂哥,年紀一十八歲,卻有一身本領。吹得,彈得,唱得,吟得,寫得,飲得,所交俱貴介公子,在勾欄中也數七八的妓子。這魯生不過生意人出身,吟詠不消說起,即打差之資,亦在鄙吝半邊。那桂哥眼界極廣,哪裹看得在心?故此鬼臉春秋,不時波及。那魯生天是聰明人,用了百十餘兩銀子,討不得一個歡喜,心中深自懊悔。一日回寓,對錶叔尚義道:“我不過因一時寂寞,錯了念頭,用去百十餘兩,討不得半點恩情,反受了十分調谑。真是悔恨!”那尚義忙舉手道:“老侄恭喜!俗語說得好:時來撞着酸酒店,運退遇見有情人。老侄若怕淒涼,何不尋個媒人,娶個處女,早晚也可服侍。就是飲食湯水,也得如心。”魯生欣然道:“老叔之言正合予意,快叫馬六頭來,尋媒說合,我實一時挨不得了。”尚義道:“須另尋媒,這六頭包會誤事!”魯生道:“老叔不知,這些事他還週到。”遂叫了六頭喚媒。尋着一傢姓邬名遇,隻有二女,長年二十歲,次年十七歲。六頭幫襯,魯生相看,中意了鄒大姊。便擇日行聘,入贅進門做親。其酒水花紅,便魯生打點。銀兩送到鄒傢,及期進門行婚。禮畢,上床就寢。隻見那邬大姑,先脫得赤條條睡在床上。魯生認作閨女,以津唾潤了牝口,將陽物輕輕插入半寸,問道:“妳疼麼?”邬大姑道:“不,不。”魯生心中道:“北方地土豐厚,此物也寬容易進。”便將陽物用力一聳,直儘了根,又問道:“妳疼麼?”邬大姑又道:“不,不。”魯生方知非真花去,乃以陽物極力聳疊,自首至尾狠抽一二千抽,鄒大姑弄得淫水淋漓,口中沉吟不絕,弄了一二更次,魯生一泄如注,事畢,將白汗巾討喜,清晨一瞧,但見些臜點汙穢,並無一毫紅意。那魯生心中甚是不悅,忙喚六頭來問道:“昨夜做親,滿望一個處子,原來是個破罐。媒人誤事,乃至如此!”六頭道:“我見人物儘好,又價廉功省,十分起意,不知又是破的。我去尋媒人來問她。”去不多時,媒人便到。魯生扯出外邊,輕輕的道:“妳如何將破罐子哄我?”媒婆道:“這樣一個女娘,沒有二、叁百兩銀子,休想娶她!我見官人少年英俊,知輕識重的人,後來還要靠傍着妳,故再叁勸減,送這一位美人與妳為伴。就有些小節,也須含糊過去,妳倒爭長競短起來!”魯生道:“到是後婚,卻也無礙;若有了外遇,如何同得一塊!”那媒人便笑嘻嘻地道:“官人,妳原不知她。她前夫病體沉重,必定要她過門衝喜,一嫁叁日,新官人已死。我聞大姊說,他那行貨,極其妙小,況病重的人,做得叁日親,進得不上一個頭,後邊這一半,還是含花女兒哩!”魯生也笑道:“倒是再醮也罷了。”於是留媒人並六頭飲酒,又做叁朝五日,極其豐盛。
擺了幾日酒,酒畢,未免又動起色來,二人上床。這番交媾,非比前日。那魯生把那陽物剛插進去,邬大姑便在下邊淫聲浪氣,沒口的叫:“我的親親,妳探得我心花子上,才得爽利,若隻管橫截豎截,我好過不得。”魯生道:“我知妳那心花子,生在哪裹。”邬大姑道:“妳抽着,待我對妳說。”於是魯生將陽物往上一頂,大姑道:“下些兒,下些兒。”魯生又往下一頂,大姑又道:“再上些兒,上些兒。”魯生便往當中連頂幾十下,大姑將身子湊着,連聲叫道:“着!着!”不覺兩下俱丟。一次,魯生問道:“妳如何乾事,就要叫起來?”大姑道:“我們這邊鄉風是這樣,不像妳們南邊人不出聲,不出氣,入死牝的,一般有甚情趣。”
魯生被此淫情所迷,於是把賣貨的銀兩,都交她收管。那大姑陸續私積,一、二年間,也偷了一、二百金在身。那魯生漸漸消乏起來。着五百餘兩出門,嫖了百十餘兩,討大姑去了百十兩,又被大姑私竊一、二百兩。況時運倒置,買的買不着,賣的賣不着,有多少利生出來?隻剩得百十兩銀子,心中甚是驚慌,把銀子依先自管,傢中使費,亦甚儉薄。邬大姑一門,原是吃慣用慣的,如何愛得清淡?便不時尋鬧起來。魯生無奈,隻得以此物奉承,正合了邬宅的傢法。那魯生便漸漸地黃瘦起來,染成一病。
一日,魯生從窗下經過,聽見裹麵唧唧哝哝說話,他使伏在窗下潛聽。聽得邬二姑道:“我瞧姊夫囊中之物,也不多了,又且病體恹恹,料沒有久富之日。姊姊妳貪他甚的?不如照舊規,送他上香。妳年紀尚小,再尋一個富貴的,可不有半世的受用!”大姑道:“妳言雖有理,但怎麼下得這手?”二姑道:“姊姊差矣!我北邊女人,顧什麼恩義!趁早結果了他還有好處。再若執迷,被人看破,便沒下梢了。”正是:嗚呼老矣,是誰之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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