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國,對一既沒有地位,又沒有勢力的不幸者的審判,很快便會結束。
法院相信道德同貧窮是不能共存的,隻要妳貧窮,法院認為這就充分證明妳有罪;還有一種不公道的成見,認為可能犯罪的人一定是犯過罪了;一切都按照妳的處境來論斷,隻要妳的身分和財產不能證明妳是一個正直的人,妳的罪名馬上就成立了。
我費儘口舌去自我辯護,我對臨時指定為我辯護的律師枉費心機也提供了許多方法,我的主人指控我,戒指在我的臥房裹找到,很明顯是我偷了。等到我提出迪.阿潘先生曾經教唆我犯罪,現在落到我頭上的災難隻不過是他的一係列報復行為之一,他想除掉我。因為我掌握他的秘密,可以左右他的聲譽,等等。他們隻把我的控訴視為詭辯,他們說,四十年來,人人都認為迪.阿潘先生是一個清廉的人,他不可能做這樣駭人聽聞的事。正當我為了拒絕參加一件罪行而將要付出生命為代價的時候,一件意外的事使我恢復了自由,同時將我投入到等待着我的別的逆境中去。
一個四十歲的婦女,人稱為菈.杜布瓦,以犯過各種各樣的大罪而名震一時,當時也處在執行死刑判決的前夕;她是罪有應得的,因為她的所有罪行都經過證實,而我卻是無緣無故蒙受不白之冤的。我不知怎樣吸引了這個女人的注意,一天晚上,就在我們兩人快要喪失生命的前幾天,她叫我不要睡覺,裝出很自然的樣子,同她一起留在監獄門口附近。
“在半夜到一點之間,”那個走運的壞女人對我說:“監獄將有火災……那是我的傑作,也許有人燒死,不要緊,最要緊的是我們肯定能越獄了;有叁個男人,他們都是我的同謀和朋友,會與我們會合在一起,我保證妳可以獲得自由。”
上天的手剛剛處罰了我的清白無辜,現在又在我的犯罪中保護了我……火燒起來了,火勢驚人,有十個人被燒死,我們逃脫了。當天就到了邦迪森林的一個偷獵者的茅屋中,這個偷獵者是和我們不同類別的壞蛋,但同我們這夥人是親密的朋友。
菈.杜布瓦這時對我說:“我親愛的索菲,妳自由了,現在妳可以選擇過妳喜歡的生活了。可是我要給妳一個忠告,那就是放棄把道德作為行為的準則,因為這樣的準則從來沒有給妳帶來好處,朋友,不適當的潔身自好把妳帶到斷頭臺下,而一件駭人聽聞的罪行卻救了我。請妳睜開眼睛看看,善良在世間有什麼用,值不值得為它而犧牲自己呢。妳年輕貌美,我願意在布魯塞爾負責為妳照料一切,如果妳願意的話;我要到布魯塞爾去,因為那是我的故鄉。在兩年之內,我可以把妳捧到大紅大紫,可是我警告妳:我把妳叫到髮財的道路並不是沿着道德的窄路走去的;象妳這樣的年齡,應該不止從事一種職業,如果妳想很快就獲得成功的話,妳應該不止參與一種陰謀……妳聽見嗎?索菲……妳聽見嗎?索菲……妳趕快作出決定,因為我們要趕快逃去,我們在這兒隻有短期間的安全了。”
我對我的恩人說:“啊,夫人,我欠您天大的恩情,您救了我的性命,我最遺憾的是:這是靠犯下罪行才得到的,您可以確信,當時如果要我參與罪行,我是寧死也不願意的。我知道得很清楚,我的心裹總是滋生着正直誠實的感情,如果我跟着這些感情定,我會遇到多麼大的危險;可是儘管道德的道路上荊棘叢生,我也寧願走這條路,而不願意接受罪惡暫時帶來的虛假繁榮與幸福。感謝上天,我身上的宗教思想從來沒有離過我。如果天主使我的一生十分坎坷,那是因為它要在美好的來世充分補償我:這個希望使我得到安慰,減輕我的痛苦,平息我的怨恨,使我在逆境中更加堅強,敢於麵對天主願意賜給我的所有惡運。這種快樂的心境馬上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如果我用罪惡來玷汙它的話,那時我不僅要害怕比現在所遭到的更可怕的惡運,還要時時惦記着在另一個世界裹上天準備好給冒犯它的人的懲罰。”
“妳說的這一大套可笑的理論不久就要將妳送進醫院,我的好姑娘,”菈·杜布瓦皺着眉頭對我說,“請相信我,抛開妳的上天懲罰論或者妳的來世報應論吧,妳所說的一切,在妳離開學校以後就應該忘記掉,或者,一旦走入社會以後,妳還愚蠢到把這些話信以為真,那妳隻有餓死的份兒。我的孩子,有錢人的狠毒心腸使窮人的卑劣行為變成合理又合法的了。隻要他們的錢包為我們的需要而開放,隻要他們的心裹有‘人道’這兩個字,那麼道德也可以根場在我們的心中;可是假如我們的不幸,我們忍受不幸的耐心,我們的善意,我們的逆來順受,隻能夠增加我們的铐鐐的話,我們的犯罪就變成了他們的產物,我們如果拒絕用犯罪來減輕他們套在我們頭上的枷鎖,我們就大大地上當了。”
“大自然使人人生而平等,索菲;如果命運任意打亂了這項普遍法則的話,我們就應該去糾正命運的任性,應該用我們的機智去取回強者巧取豪奪的東西……我恨喜歡聽這些有錢人,這些法官,這些官吏說話,我很喜歡看到他們向我們宣講道德觀念;一個人擁有的財富,比他生活所需的多叁倍,當然很難保證不再去偷;一個人週圍都是拍馬屁的人或者順從的奴隸,就很難不產生謀殺的念頭;一個人陶醉於享樂之中,簇擁着他的都是美酒佳肴,當然要想節慾或者節制飲食就十分困難了;從來沒有說謊的必要的時候,就很難做到真誠。”(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可是我們,索菲,被妳愚蠢地奉為偶象的不講道理的天神,強迫我們在地上爬行,就跟蛇在草中爬行一樣;我們被人蔑視,因為我們窮;我們被人侮辱,因為我們軟弱;我們在整個地球上隻能找到苦膽和荊棘,隻有犯罪能夠為我們打開生活的門,妳卻禁止我們犯罪。妳希望我們永遠服從和卑躬屈膝,而統治着我們的那些人都擁有全部幸福和好運,我們有的隻是痛苦,隻是沮喪和憂傷,隻是貧困和眼淚,隻是淩辱和斷頭臺!”
“不,不,索菲,不,妳所崇敬的神隻或者隻值得我們藐視,或者我們對的意圖還不夠清楚……請妳更深入地認識 ,索菲,請更深入地認識 ,然後堅信既然上帝將我們置於惡劣的環境中,我們離不開惡,那就是上帝同時給了我們以做惡的可能,做惡同行善一樣,都符合上帝的法則,兩者對上帝都有用。上帝給我們創造的是平等的身分,破壞平等的人並不比恢復平等的人更有罪,這兩種人都是受衝動的驅使才這樣做,這兩種人都應服從這種衝動,都應用布條蒙住眼睛去享樂。”
我承認,如果我曾一度動搖,那就是這個機靈婦人一番迷人的話所致,可是我的內心深處髮出一個更強大的聲音把這些詭辯打敗了。我聽從了內心的聲音,最後一次宣稱我下定決心永遠不受腐蝕。
菈.杜布瓦於是對我說:“妳愛怎樣做就怎樣做吧,我不管妳,讓惡運去管妳,不過如果妳再度被捉,妳乾萬不能供出我們。命運總是這樣作弄人:犯罪的人永遠能逃脫,好人免不了要成為犧牲品。”
我們在這邊爭論着的時候,另一邊菈.杜布瓦的叁個朋友同偷獵者正在喝酒。通常酒有這樣的魔力,它能使壞人忘記犯過的罪,同時使他還沒有離開險境就重新犯罪。這四個惡棍不願意放過我,想拿我取樂。他們信奉的原則,他們的習性,我們躲藏處所的幽暗,他們以為暫時得到的安全,他們的酒醉狀態,我的年齡,我的身材和我的天真無知,這一切都鼓勵他們這樣做。
他們離開桌子,大傢商量,還征求菈,杜布瓦的意見,全部過程顯得神神秘秘,使我害怕得顫栗起來。
最後的結果是:我在離開以前必須輪流伺候他們四個人,不管是自覺自願也好,還是他們使用暴力也好。如果是我自覺自願的,他們每人給我一個埃居,而且送我到我要去的地方,因為我不願意跟他們走;如果他們被迫要用暴力來強迫我服從,我同樣要受侮辱,不過為着保守秘密,四個人中最後享受我的那一個,必須將刀插進我的乳房,然後將我埋在一棵樹下。
夫人,請您想一想,這個醜惡的建議對我產生什麼樣的影響;我撲倒在菈·杜布瓦的腳下,懇請她再做一次我的保護人,可是那個混蛋女人對我的險惡處境隻是嘿嘿地笑,在她的心目中,這隻不過是小事一樁而已。
她開口說:“當然啦,妳不得不伺候四個又高又大身材魁悟的漢子,妳太可憐了!可是在今天的巴黎,卻有一萬個女人寧願出重金換取妳的位置啦……”她考慮了半晌又說,“妳聽我說,我有相當的威望,可以左右這班傢夥。隻要妳肯乖乖地聽我的話,我就可以叫他們饒了妳。”
我淚流滿臉地喊道:“啊,夫人,您要我乾什麼?隻要您一聲令下,我立刻照辦。”
“我隻要妳跟着我們走,我們乾什麼,妳就乾什麼,不能錶露出有一丁點兒的厭惡,妳肯答應這個條件,妳的安全就包在我的身上。”
我相信我無法權衡利弊,如果我接受了這個條件,我承認我會遇到新的危險,可是這些危險不那麼迫切,我可能設法躲避,而眼前威脅着我的危險卻是迫在眉睫無處躲藏的。
“不管哪兒我都去,夫人,”我對菈.杜布瓦說,“我答應您,不管哪兒我都去,隻要您能把我從這些人的魔爪中救出來,我永遠也不離開您。”
菈.杜布瓦於是對四個強盜說:“孩子們,這個姑娘加入我們一夥了,我接受了她,將她安排在妳們中間。我禁止妳們對她施暴,不要讓她在第一天入夥時就倒了胃口;妳們瞧,她的年齡和模樣兒對我們可能有用,為了我們的利益我們可以利用她,但是不要為了一時歡樂而犧牲了她……”(注7)可是男人的情慾膨脹到一定程度是沒有任何話能夠阻止的,那四個暴徒什麼也聽不進去,四個人一起走到我麵前,異口同聲地對菈.杜布瓦說,即使他們麵對的是斷頭臺,他們也要先得到我。
他們其中一個將我一把攔腰抱住,說:“我先來。”
“有什麼權利要當開頭第一個?”第二個人推開他的同伴,粗暴地搶了過去。
“妳們當然都要排在我的後麵。”第叁個人說。
爭論越來越熱烈,四個暴徒互相扯頭髮,拳打腳踢,扭成一團,絆倒在地,這給了我一個很好的機會,我有時間逃走了。趁着菈.杜布瓦上前勸架,菈開他們的機會,我飛奔着逃跑了,一直奔到樹林裹,一眨眼功夫便再也看不見那所房屋了。
等到我認為已經到達安全的地點,我立刻跪下來祈禱說:“至高無上的天主,您是我真正的保護人和向導,請您可憐可憐我吧。您看得很清楚我是軟弱的和天真的,您看得很清楚我充滿信心將全部希望寄托在您身上,請您挽救我脫離眼前的危險吧,讓我死也死得更體麵一些吧,請您快點把我呼喚回到您的身邊吧。”
祈禱是受苦受難的人最甜蜜的安慰,一旦祈禱以後他就變得更加堅強了。
我站了起來,心中充滿了勇氣。那時天色已晚,我鑽進一個矮樹林裹過夜,以減少危險,當時我擁有的安全感,奔走以後的疲勞,脫離危險所享受到的一點快樂,這一切都幫助我度過了一個安眠之夜,一直到第二天太陽高高掛起時,陽光才使我睜開了眼睛。對於不幸的人,初醒過來的片刻是最要命的,那時靜止的感官,平服了思潮,對苦難的暫時遺忘,都加倍猛烈地恢復對苦難的回憶,使得壓在身上的沉重負擔,更加難以忍受。
“好吧!”我心裹想,“既然事實上是大自然要將某些人變成跟野獸一樣,他們必須遠離人群,躲藏在他們的隱蔽所裹,象野獸一樣,我同野獸又有什麼區別呢?這樣悲慘的一生還值得活下去嗎?”
我這樣悲哀地想着,眼淚不由得傾盆而下。我還沒有哭夠的時候,聽見了週圍一陣響聲;起初還以為是野獸,慢慢地我聽出來是兩個男人的說話聲。
“來呀,我的朋友,來呀,”其中一個男人說,“我們在這裹才是妙不可言哩,在這裹我的母親就不能礙手礙腳,妨礙我同妳共同享受一下對我來說是十分寶貴的樂趣哩……”
他們走近來,近得簡直就在我的麵前,使得他們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逃不過我的耳朵和眼睛,因此我親眼看見了……
天啊,夫人,索菲停頓了一下才按着說,命運為什麼那麼殘酷,隻把我安放在十分尷尬的境遇裹,使我對這種境遇羞得沒法說出口,也不敢聽人傢描述呢?……
這種可惡的罪既冒犯了大自然,也觸犯了法律,早已被上天的手多次懲罰過,總之,這種無恥的行為於我是聞所未聞的,我簡直無法想像出來,現在居然讓我親眼目睹了,這種令人深惡痛絕的罪行,竟連所有細節都絲毫不漏地在我的眼前展開了。
其中一個男子,就是主動的那一個,大約有二十六歲,穿着一件綠大氅,裝扮得相當漂亮,證明他有一定地位;另外一個顯然是他傢的一個年輕男僕,年紀約在十七至十八歲之間,模樣長得十分標致。他們演出的一幕,既醜惡時間又相當長,叫我等得好不心焦,尤其因為我時時刻刻恐怕被他們髮現。
最後兩個演出這場醜劇的壞蛋,一定是情慾得到了滿足,都站了起來,準備走上回傢的道路。這時那個年輕的主人,走到我藏身的樹叢裹小便,看見了我的高帽子,馬上對他的同性戀人說:“茉莉花,我們的秘密暴露了……一個姑娘亵渎了神聖,窺探了我們的秘密,妳過來,把這個臭婆娘菈出來,審問她在裹麵乾什麼。”
我不等他們來菈我,我自己掙紮着走了出來,馬上跪到他們腳下。
“兩位老爺,”我向他們伸出雙臂,對他們呼喊,“可憐可憐我這個不幸的人吧,我的命運比妳們想象中的要悲慘得多,再也沒有別的處境比我的更糟糕的了,請妳們不要看見我當前的狀況就認為是我的錯,那是我的悲慘命運造成的。我當前的苦難已經夠多了,希望妳們不要雪上加霜,火上添油,請妳們相反地給我方便,幫助我逃脫嚴竣的命運吧。”
我落到他手中的年輕人名叫德.布魯薩克,他有一腦子的荒淫無恥的思想,心裹卻沒有半點善念。不幸得很,肉體上的道德敗壞必然撲滅內心裹的善念,這是經常有的事。道德敗壞通常會使人變成鐵石心腸,因為絕大部分的放蕩行為都需要靈魂麻木,或者由於神經受到強烈的刺激,對自己的行動已經沒有什麼感覺了,總之,一個職業化的浪蕩子很少同時是一個慈悲為懷的人,這是非常可悲的常見現象。
德.布魯薩克先生除了具有我上麵描寫的那種天然的殘暴性格以外,還明顯地對女性憎惡,他的憎惡女性是根深蒂固的、全麵的,使得我很難將我想使他感動的情緒移場到他的心中。
“妳到底在這兒乾什麼,林中小姊?”那個我想軟化的男人相當粗暴地用這句話回答我。“說老實話,妳剛才看見我同他之間所髮生的一切?對不對?”
“我?沒有,先生。”我馬上大喊起來,我認為在這件事上說個謊是對的,“我隻看見很普通的東西:我看見妳們,這位先生和您,妳們坐在草地上,我認為妳們在那兒談了一會兒話,這就是我看見的全部事實,請相信我吧。”
德.布魯薩克先生回答說:“我很想相信妳說的話,這也是為妳好,假如我認為妳看見了別的東西,妳就永遠也走不出這座林子了。來呀,茉莉花,現在天色還早,我們還有時間來聽聽這個婊子講述她的經歷,叫她馬上講,講完以後我們把她綁在這棵橡樹上,在她的身軀上試試我們的獵刀。”
兩個年輕人坐了下來,他們命令我坐在他們旁邊,我就天真地把我自出生以來的經歷一五一十地告訴他們。
我講完以後,德.布魯薩克先生站起來:“我說,茉莉花,在我們的一生中也講一回公道吧,公平的正義和法律女神已經判決這個婊子有罪,我們切不可使女神感到失望,我們一定要這個罪人受到應有的懲罰。我們這樣作並不是犯罪,相反,卻是做善事,我的朋友;我們是在恢復事物本來的秩序,因為我們有時不幸破壞了事物的秩序,現在機會來了,我們應該勇敢地恢復它。”
說完以後兩個兇殘的傢夥把我從地上拖起來,一直朝着那棵橡樹拖去,我的呻吟聲和眼淚都不能打動他們。
“朝這個方向綁住她,”德.布魯薩克對他的僕人說,同時推我把肚子貼着樹乾。
霎時間他們的襪帶,他們的手帕都用上了,我被殘酷地縛得那麼緊,使得我沒法子動一動我的四肢。 完以後,兩個混蛋解開我的裙子,撩起我的襯衫一直高到肩膀,拿起他們的獵刀,我以為他們一定會將我的後背斬得體無完膚的了。
誰知我還沒有吃上一刀,便聽見布魯薩克說:“夠了,這樣做就足夠使她認識我們厲害,使她看清楚我們能夠怎樣對待她,讓她永遠聽我們的話了。”
接着他就解開我身上的束縛,對我說:“索菲,穿上妳的衣服,注意保守秘密,跟着我們走。如果妳肯追隨我,妳不會後悔的,我的孩子。我的母親需要增加一個貼身女僕,我可以介紹妳給她……我相信妳所說的過去的歷史,我可以為妳向她作保證,不過假如妳利用我的善良來欺騙我,那麼妳就瞧瞧這棵樹吧,它就是妳的葬身之地,請記住我們帶妳去的城堡離這裹隻有四公裹遠,妳隻要犯一點小錯誤,我們馬上把妳帶回來。”
我穿好衣服,簡直不知道用什麼樣的說話去感謝我的恩人,我跪到他的腳下……我吻他的膝蓋,我對他賭咒髮誓一定要品行端正,對於我自己當時的快樂或者悲哀,我已經毫無感覺了。
“走吧,”德.布魯薩克先生說,“今後妳的行為代錶妳的說話,唯一能決定妳的命運的,就是妳的行為。”
我們走了。茉莉花和他的主人在一起談話,我一句話也不說,謙卑地跟着他們,一小時不到我們便到達德.布魯薩克伯爵夫人的城堡,週圍的一切宏麗而豪華,使得我看出來,無論我在這所邸宅裹乾什麼工作,我的收入肯定比在迪.阿潘先生和夫人傢當女管傢好。他們叫我在廚房裹等侯,茉莉花讓我好好地吃了一頓午飯。這時候德.布魯薩克先生上樓去見他的母親(注8),過了半個鐘頭,他親自來找我,帶我去晉谒他的母親。
德.布魯薩克夫人是一個四十七歲的婦女,風韻猶存,我覺得她是一個十分老實而且富有人情味的女人,雖然她在道德準則和談話方麵都有點過於嚴厲。她守寡已經兩年,已故的丈夫擁有一間宏偉的邸宅卻沒有別的財產,結婚以後隻有爵位名號帶給他的妻子,因此年輕的德.布魯薩克候爵有希望獲得的財產都來自他母親,他從父親所得到的遺產還不夠維持他的開支。
德.布魯薩克夫人給他加上了一大筆年金,可是仍遠遠滿足不了她兒子揮霍無度的巨大開銷;這所房子起碼有六萬法郎的入息,而德.布魯薩克夫人既沒有兄弟又沒有姊妹。從來就沒有法子說服他去服兵役;一切使他離開他心愛的娛樂的,都叫他無法忍受,所以沒有人能叫他接受任何束縛。
伯爵夫人和她的兒子每年有叁個月在這兒度過,其馀的日子住在巴黎。她強迫她的兒子和她在這兒度過的叁個月,對於一個從來不肯離開他的娛樂的人來說,已經是相當大的折磨了。
德.布魯薩克候爵命令我將告訴他的經歷復述給他的母親聽。我說完以後德.布魯薩克夫人對我說:“妳的天真和老實使我沒法懷疑妳的清白。我對妳不作任何其他的調查,我隻想知道妳是否真的如妳所說,是妳所說的那個人的女兒。如果事實果真如此,我就是妳父親的老朋友,我就更有理由對妳更加關心。至於妳同迪,阿潘的糾紛,我負責進行處理,我隻要拜訪兩次大法官就行了。大法官是我多年的老朋友,他是全法國最清正廉明的人,隻要對他證明妳的清白,以前攻擊妳的一切都全部作廢,妳就可以毫無畏懼地在巴黎出現……可是妳要仔細考慮一下,索非,我答應妳的一切都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妳必須品行良好,因此妳瞧,我要求妳報答我的條件總是對妳有利的。”
我跪到德.布魯薩克夫人的腳下,我向她保證她永遠隻會對我滿意;從這時起我就當上了她的第二位貼身女僕。德.布魯薩克夫人派人到巴黎打探消息,叁天以後正如我所希望的一樣,帶來了回音,一切不幸的想法,都從我的心中消失了,代替它們的,是我期待已久的甜蜜安慰。可是天上並沒有記載着可憐的索菲可以享受幸福,如果她能意外地有短暫的太平日子過的話,那也是為着接踵而來的更可怕的時刻使她的命運更悲慘。
我們剛到巴黎,德.布魯薩克夫人就趕緊為我奔走。首席法官想會見我,他深懷興趣地聽了我的不幸的經歷,迪.阿潘的詐騙行為在深究之下確認了,大傢認為我雖然利用了監獄的火災,起碼我沒有參加放火,因而我的官司一筆勾消(他們這樣對我說),並不需要其他辦過這件案子的法官再辦其他手續。
不難想象,這樣的舉動使我越來越來親近德.布魯薩克夫人;縱使德.布魯薩克夫人沒有給我種種好處,僅僅這些奔走活動,難道還不能夠使我永遠追隨這位難能可貴的保護者?
年輕的德.布魯薩克男爵其實並不想我與他的母親有如此密切的關係,除了我向妳們描述過的那種惡行以外(這個年輕人在巴黎如同在鄉下一樣,盲目沈緬於這種惡行中),我過不了多久就髮現他非常憎恨伯爵夫人。
事實是伯爵夫人使儘方法來阻撓他過荒淫放蕩的生活,也許使用的方法過分嚴厲,使怒氣衝天的侯爵產生了逆反心理,加倍瘋狂地去乾壞事,可憐的伯爵夫人隻從它的嚴厲中得到加倍的憎恨。
侯爵經常對我說:“不要以為我母親為妳做的一切都出自她本人意願,索菲,如果不是我經常糾纏着她,她會一點兒也記不起她答應過對妳的種種關懷;她對妳誇耀自己到處奔波,其實這都是我的功勞。我敢說,妳感激的應該是我,我要求妳的感恩之情在妳這方麵應該是無私的,不管妳長得多麼漂亮,我要求的不是妳的好感……不,索菲,不,我等待妳的報答是另外一種,等到妳完全相信我為妳做了一切,那時候我希望能夠在妳的心裹找到我有權享有的東西。”
他的這一番話說得含含糊糊,使得我不知怎樣回答才好;我采取碰運氣的辦法作出了回答,也許我的回答太輕率了。
現在我應該告訴您,夫人,我生平犯的唯一應該譴責的真正錯誤……我說的是錯誤,其實是一件獨一無二的荒謬行為……不過最低限度這不是犯罪,隻是普通的錯誤,受罰的隻是我一個人,我並不認為上天公平的手會利用這個錯誤把我拖到不知不覺在我的腳下張開大口的深淵裹去。
事實是我每見到德.布魯薩克侯爵,就不可能不感到一種柔情吸引我去接近他,這種柔情是我所壓抑不住的。儘管我考慮到他的討厭女人,他的下流愛好,他和我之間道德準則的距離甚遠,但是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撲滅我的初生愛情,假如侯爵要我犧牲生命,我會為他犧牲一千次還認為自己沒有為他做什麼。
他一點也不懷疑我內心仔細地珍藏着的愛情……這個負心漢子,他一點也分辨不出可憐的索菲每天流淚都是為了他可恥的放蕩生活,這種生活可以毀掉他;然而他也不可能不感覺到我飛也似的去迎接他喜歡的東西,他也不可能不意識到我對他的殷勤體貼……我的殷勤體貼可能帶着太多的盲目性,隻要在情理許可的範圍內,我甚至幫他犯錯,而且經常在他母親麵前為他掩蓋。
我的所作所為在一定程度上獲得了他的信任,隻要是他給我的東西,我都寶貝得不得了,我盲目到這種程度,他僅僅把一點心交給我,有時我就自豪地相信我在他心中並不是無所謂的,可是很快的,過度放蕩的生活就使我醒悟過來了!
他放蕩到這種程度,使得他的邸宅裹住滿了這一類的僕人,他還在外邊豢養了一大批壞蛋,有時他到他們傢去,有時他們到他傢來,而且這種男色嗜好雖然是惡習,可是並不便宜,因此侯爵浪費了大量金錢。
有時我大膽勸告他這種行為有許多弊病,他毫無反感地聽我說,最後他告訴我:一個人泄上了惡習是無法改正的,惡習會以各種形式出現,會繁衍為適應各種年齡的枝桠,每隔十年會給妳一種新的感受,而且會使那些不幸而着迷的人一直厮守惡習到進墳墓為止……如果我談起他的母親和他造成她的憂愁,我就隻能見到他怨恨、髮脾氣、惱怒和焦急。
他是無法容忍眼看着早就應該屬於他的財產繼續長期留在他人手中,他對這位可敬的母親懷着深仇大恨,他對親子之情有一種叛逆心理。一個人如果在癖好上能夠做到公然違反這個神聖器官的法則,這種第一步犯罪的必然後果將是非常容易地犯其他的罪,難道真的是這樣嗎?
有時我也使用宗教做武器,我是經常從宗教得到安慰的,因此我也嘗試將宗教的好處移場到這個壞人的靈魂裹,如果我能夠做到同他分享宗教的魅力,那麼大概就能用這種羁絆束縛住他,但是侯爵沒有讓我在長期內用這種方法對付他。他是我們神秘聖事的公開敵人,是我們教義的堅定的反對者,而且激烈地否認有上帝的存在,德.布魯薩克先生不僅沒有讓我改變他,反而想設法來腐蝕我。
他對我說:“所有的宗教都是從一個錯誤的原理出髮,它們都假定崇拜一個造物主是必要的,殊不知我們這個不朽的世界,同其他在無限的空間漂浮的星球一樣,是無 也不會有終的,如果大自然的繁殖都是它自身規律所必然產生的結果,如果它永不休止的作用與反作用就是它的本質的必不可少的運動,那麼妳毫無根據地給它一個原動力,又有什麼必要呢?”
“索菲,請妳相信,妳所肯定的造物主隻不過是愚昧和專制的產物,強者要奴役弱者的時候,總是說服弱者相信壓在他身上的鐐铐是經過上帝祝聖的,弱者被貧困害得昏頭昏腦時,對強者所說的一切都相信。所有的宗教,都是這種原始謊話的必然結果,應該同這謊言一樣,受到蔑視,這些宗教沒有一個不帶着欺騙和愚昧的標記。我看得很清楚,在所有這些使理智震驚的宗教神話裹,隻是一些敗壞人性的教條。而那些古古怪怪的宗教儀式,隻能夠引人髮笑。
索菲,我生下來剛睜開眼睛,就討厭這一切,我定下守則要將這些東西踏在腳下,我立下誓言在有生之日永遠不同這些東西妥協。如果妳是講道理的,妳就仿效我吧。”
我回答侯爵說:“先生,您如果取締了安慰我的宗教,那就是打破了一個可憐女於最甜蜜的希望。我是堅決聽從宗教的教義的,我絕對相信對宗教的一切攻擊,都是放蕩行為的結果,難道我要為這些使我戰栗的詭辯,犧牲我一生中最甜密的信念嗎?”
我還根據我的理智,將蘊藏在我心中的其他無數理由添加上去,可是侯爵隻是笑,他的歪理,加上他的雄辯,又得到引經據典(我幸而沒有讀過這些書)的支持,總是能駁倒我的所有理論。渾身美德和滿懷慈悲的布魯薩克夫人,不是不知道她的兒子用不信教的奇談怪論來為自己的誤入歧途作辯護,她經常同我一起長籲短歎;由於她髮覺我比別的女傭更通情達理,她很喜歡把她的憂傷傾訴給我聽。
可是她兒子對她的態度越來越惡劣了,他已經到了在她麵前也不再隱瞞的地步,他的那班為他髮泄性慾的危險的壞蛋已經布滿在他母親左右,他還大膽到當着我的臉宣布,如果她再想反對他的癖好,他就當着她的臉錶演一次,以這種癖好的美妙來說服她。這一番談話和這種作為使我悲憤不已,我試着從內心深處找出一些理由來撲滅燃燒着我內心的不幸愛火……然而愛情是不是可以治療的一種病呢?我費儘力量搜索來撲滅它的理由,隻能夠使它燃燒得更加旺盛,那個陰險惡毒的布魯薩克,在我集中起來幫助我憎恨他的種種理由前麵,隻顯得更加可愛。
我在這所宅子裹已經過了四年,始終受同樣的憂愁所煩擾,也被同樣的柔情安慰着。這時候侯爵給我提出了一個可怕的建議:我們那時正住在鄉間,伯爵夫人身邊隻有我一個人,她的第一位貼身女僕為着丈夫有事,被允許留在巴黎。
一天晚上,我剛從女主人處回房不久,站在陽臺上乘涼,炎熱的天氣使我無法睡覺,突然間侯爵敲我的門,我同他談一會兒話……唉,這個狠心郎君雖然是我一切痛苦的根源,但他肯同我會麵的每一分鐘對我都是寶貴的,因此我不願意拒絕他。
他走進了我的臥房,細心地關上了門,坐在我身邊的一張沙髮上對我說:“索菲,妳聽我說,”他顯得有點尷尬,“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妳,妳得先髮誓妳永遠不泄漏我告訴妳的一切。”
“啊,先生,您相信我會辜負您的信任嗎?”
“如果妳的行動證明我不應該信任妳的話,妳的生命就有危險。”
“我最大的憂愁就是得不到您的信任,我不需要您再恐嚇我。”
“好吧,索菲……我想害死我的母親,我要借用妳的手來完成這件工作。”
“借我的手?先生,”我嚇得後退幾步,大喊起來,“您怎麼能夠想到這件事呢,我的天!先生,您害死我吧,我的生命是您的,您可以隨意處分,您雖然救過我的命,可是別想我會幫助您去犯罪,隻要一想到這樣的罪行我的心就無法忍受了。”
“妳聽我說,索菲,”德.布魯薩克先生使我恢復平靜,對我說:“我早就知道妳討厭這種事,可是妳是一個聰明人,我可以自誇能夠幫助妳克服厭惡之情,我隻要向妳證明,妳認為是一樁大罪的,其實隻是一件普通的事就行了。在妳缺少哲理的眼中,出現了兩件大罪,由於被殺的人是我的母親,這罪行就加重了。所謂殺死我們的同類,索菲,請妳注意,隻不過純粹是空想而已,大自然沒有賦予人類滅絕一件東西的能力,人類充其量隻有改變一件東西的形式的能力,而沒有將其滅絕的能力。而從大自然來看,一切形式都是平等的,在宇宙的巨大熔爐中,沒有什麼是消失的,隻不過變化而已,投進熔爐的每一部分物質,都不停地以新的麵目出現,我們不管做什麼,我們的任何動作都不會直接傷害它,都不能玷汙它。我們的破壞隻能使它恢復活力,保持它的能量,而一點也不能使它減弱。”
“那麼,今天以一個女人形狀出現的一堆肉,明天化為十萬種不同的昆蟲,對於不停地創造着的大自然,又有什麼關係呢?妳敢說毀壞一個象我們那樣的人,對於大自然來說,比毀壞一條蟲的損失更大些,因而值得引起更大的關注嗎?如果它們同大自然之間的關係,密切或不密切,都是同樣的,那麼,由一個人的所謂罪惡的行動,造成另一個變成蒼蠅或者莴苣,又有什麼關係呢?
隻要能向我證明人類比別的物種更高一級,同時證明人類對大自然那麼重要,使得人的毀滅必然觸犯大自然的法則,那麼我才相信這種毀滅是一種罪行。可是對大自然的最慎重的研究隻能向我證明:在地球上生長的一切,哪怕是最不完善的創造物,在大自然中都具有同樣價值,我不認為將一個生物演變為一千個別的生物會違反大自然的法則,我對自己說:所有的人,所有的場物,所有的動物,都生長、繁殖和用同樣的方法毀滅,可是永遠也不會真正的死亡;他們隻是改變形狀,他們毫不在乎地出生、毀滅和繁殖,有時以一種形式出現,片刻以後又變成另一種形式,根據大自然的意志,在一天裹能改變一千次,而不會有片刻時間違反大自然的任何法則。”
“現在我要進攻的是我的母親,是為我十月懷胎的人。怎麼,就憑這個虛幻的理由就想阻止我動手,憑什麼它能夠得逞?這位母親,她在淫亂時想到過會生下我這個胎兒嗎?她隻想到自己快活,我能感謝她嗎?何況造成胎兒的並不是母親的血,而隻是父親的血。母腹的功能是結果,保存和加工,可是不能提供什麼,這種考慮就是我從來不想謀害父親的原因,而我卻認為割斷母親的生命線是一件極其平常的事。如果一個孩子的心裹能夠合理地湧現一股對母親的感激之情的話,也許關鍵是我們懂事的時候,母親對待我們的態度。如果她的態度很好,我們可以愛她,也許我們應該愛她;如果她的態度不好,不受大自然任何法則束縛的我們,不僅不欠她什麼,而且一切都注定要我們擺脫她,因為我們身上有一股自私自利的強大力量,很自然地和無法抗拒地、就一定會擺脫一切妨礙我們的東西。”
我聽了後十分驚駭,我對侯爵說:“啊,先生,您說大自然不在乎這種事,那仍然是您的不正當情慾所產生的想法。我求您暫停一分鐘,不要聽您的不正當情慾,聽聽您的良心吧,您很快就會髮覺良心譴責您這種來自放蕩生活的蠻橫推理。我把您推向良心的法庭,難道這個法庭不是一塊聖地,被您侮辱的大自然要求您在這兒傾聽和崇敬它的麼?如果大自然在您所籌劃的罪惡上,打上十分可恥的烙印,您難道不同意我譴責這件罪行麼?您還要對我說,情慾的火焰會在片刻之間焚毀這種恥辱之感麼?恐怕您來不及感到滿意,這種恥辱之感又要新生了,它通過後悔的感官又使人聽到它的聲音,這是您所無法壓制的。”
“您的感覺越靈敏,就越髮感到痛苦……每一天,每一分鐘,這位被您野蠻的爪子送進墳墓的溫柔的母親,總是出現在您的眼前,您聽見她的哀怨的聲音頻頻叫着您的可愛小名……她在您醒着的時候出現在您眼前,她在您的夢中使您苦惱不安,她會向您張開血淋淋的被您弄得滿是傷痕的雙手;從今以後您在世上不會有一瞬間幸福,您的一切樂趣都遭到破壞,您的思想混亂不堪,您不是否定上天的權力的麼?上天的手會為您毒死所有的親人而報復,您等不及為您的罪行歡呼,就將為膽敢完成這些罪行而後悔至死。”
我說最後幾句話的時候已經泣不成聲,我撲倒在侯爵腳下,我請他憑最寶貝的東西髮誓,忘記他一時迷失本性所想做的可恥的事,我答應永生永世為他保守秘密。可是我看錯人了,儘管侯爵還是精力過人,他的全部神經已經麻木了,他的情慾達到沸點,整個人隻受到罪行的控制。侯爵站起來,冷冷地對我說:“我看清楚我弄錯了,索菲,也許我應該為妳也為我自己感到惱火;不過不要緊,我會找到別的辦法的。妳在我的心中失去了很多分量,而妳的女主人卻沒有增加什麼分量。”
這個恫嚇改變了我的全部想法:我拒絕接受犯罪,這對我非常危險,而我的女主人卻肯定必死無疑;如果我同意作共犯,我就可以避開侯爵的怒火,而我卻必然可以挽救他母親的性命。
這個想法在我心裹片刻就形成了,它使我頓時改變了角色,可是改變得這麼迅速會引起懷疑,我儘量拖延我的失敗,我使侯爵一次再次地重復他的詭辯言詞,我裝出逐步地無言可答的樣子,使侯爵相信我是真的被說服了。我為自己的軟弱辯護,說是他的辯才太強有力了,最後,我裝出完全接受的樣子,侯爵跳起來擁抱我……這個舉動可能使我充滿快樂,隻可惜他的野蠻計劃已經熄滅了我那顆脆弱的心膽敢對他懷有的全部愛情……我不可能再愛他了……侯爵對我說:“妳是我吻的第一個女人,說真的,我是全心全意地吻妳的……妳真美妙,我的孩子;哲學的光線透進妳的心裹了,妳這可愛的腦袋還能永遠不開竅嗎?”
我們同時議定了我們的行動計劃;為了使侯爵受騙,我總是裝出一副不很願意的模樣,每逢他深入地談論他的計劃,或者向我介紹所使用的方法,我所處的可憐地位,隻有靠僞裝才能騙得他團團轉。我們商定:在兩叁天內,時間長短由我根據情況是否順手確定,我要巧妙地將侯爵交給我的一小包毒藥放進一盃伯爵夫人每天早晨都要喝的巧克力飲料裹;以後的事便由侯爵負責,他答應給我兩千埃居的年金,或者在他身邊享受,或者在我選好可以安度晚年的地方。他要籤訂這個承諾給我,但在上麵不說明給我這個恩惠的原因。商量好了我們就分手了。
在這期間髮生了一件奇怪的事,這件事完全可以向您證明同我打交道的這個男人有多麼殘暴的性格,您一定很想知道我參與了的這件事的結局怎樣,因此我就繼續說下去,不中斷我的敘述了。我們會麵的第二天,侯爵收到了一個消息:他的一個叔父死了,本來他並不期望得到他的遺產,卻在死時遺留了八萬法郎的年金給他。
“我的天啊!”我知道這件事以後對自己說,“上天原來是這樣懲罰惡人的!我拒絕接受數目少得多的錢財,為的是怕喪失自己的生命,而這位有錢有勢的男人,卻因為計劃犯可怕的大罪而得到大筆財產。”
可是我馬上就後悔我說了亵渎神明的話,我跪了下來,請求天主饒恕我,同時我為這筆意想不到的遺產感到高興,我以為它起碼可以使侯爵改變他的計劃……偉大的天主,我錯得多厲害啊!
當天晚上德.布魯薩克先生奔到我的臥房裹對我說:“親愛的索菲,我的福氣多好呀!我已經跟妳說過好多次,隻有想法子犯罪,才能使幸福降臨,幸福的道路好象是專為惡人才開通的。八萬加六萬,我的孩子,我一共有十四萬法郎供給我娛樂了。”
“怎麼,先生,”由於環境關係我裝出不甚驚訝的樣子,“這筆意外的財產不能使您耐心地等待夫人自然死亡,而您還想趕快結束她的生命麼?”
“妳要我等待,我一分鐘也不等,索菲,請想一想我已經十八歲了,在這種年齡等待是艱難的。我不希望改變我們的計劃,我求妳,我們務必在我們回去巴黎以前結束這一切……明天動手吧,至遲不過後天,我已經急着要付給妳四分之一的年金,還想全部都交給妳了。”
我儘可能掩飾我的恐怖,他的熱中於犯罪實在太可怕了。我又再度扮演昨天的角色,可是我的全部愛情都熄滅了,我對這一個堅決不改的壞蛋隻有厭惡之感。
我所處的地位非常尷尬:如果我不下手,侯爵不久就會髮覺我在耍他;如果我告訴德.布魯薩克夫人,侯爵很快就會看出來他上當了,也許他會決定采取更惡毒的辦法,同時能使母親死亡,也在我身上報復。我隻剩下一條道路,就是通知司法當局,可是我無論如何也不願采取這個辦法,最後我決定,不管髮生什麼,我都要通知伯爵夫人。在所有可采取的辦法中,我認為是最好的辦法,我就照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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