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夫不曉得該哭,還是該笑。摸摸臉,他還是笑了,雖然笑得很苦澀。
“妳說的前半,我不否認。當時我確實抱着想和妳同歸於儘的心理。妳來找我,雖然明知妳是為了兵符,我還是很開心。我求妳,妳肯帶我回來,我也知道妳是為了兵符,可是我自己欺騙自己,告訴自己妳仍然對我有情。可是妳……
“我來京城後,妳從未送我任何東西,又怎會看我寒冷,送我太子欽賜的狐皮披風?我受不了妳過於做作的錶現,隻好和妳攤開來說。
“可是,我沒有向任何人泄漏妳兵符被盜一事,也沒有和李誠興勾結,我甚至曾進言,讓他和李老將軍站在太子一邊。
“我沒有盜秘笈給他,也沒有收他一錢銀子,他這次突然離京,沒有知會我一聲,我什麼事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枕頭中為何突然多出五萬兩銀票。事實如此,信不信隨妳!”
“妳說妳沒有向任何人泄漏,那麼李誠興又是如何知道那武功秘笈一事?太子又從何得到的消息,突然傳喚奉天?”卞青儀突然開口問道。
誠興……卞青儀!
想想就可明白的事實,馬夫已經連想都不想想,“大概是我喝醉酒,不小心說漏嘴,天曉得是怎麼回事,反正我什麼都不知道!”
“妳說這些事不是妳做的,那麼,那五萬兩銀票要如何解釋?妳訂的馬車也送到了門口,秘笈又是誰盜給了李誠興?誰會為了李誠興,甘願得罪正二品護國將軍的奉天?”卞青儀一字一句,口齒清晰。
“妳啊!”馬夫怪笑,“還能有誰?妳們不覺得這些事太巧?懶惰的增二突然勤快起來,而還忘了我的囑咐,把我的枕頭送去拆洗!說是我訂的馬車也在今天恰巧送上門!李誠興突然離京,想找他都找不到!(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陷害我,可以得益的人是誰?除了妳青儀,還會有別人嗎?妳身為他的妻子,想要偷盜他放在臥室暗牆後的秘笈,還不是輕而易舉?”
“馬夫,”卞青儀眼中露出可憐的神情,“沒有任何人說那秘笈被放在哪裹,就連我身為奉天的妻子,也不知道他的臥室裹有一麵暗牆。”
看着卞青儀,馬夫癟嘴勾出的儘是嘲弄,“妳不知道?妳怎麼會不知道…”
“夠了!馬夫!妳不覺得妳太難看了嗎!秘笈是妳曾經送給我的,妳把它盜出給別人,我也不再追究!現在妳把兵符交出,帶着妳的銀子,立刻給我滾出京城!”陸奉天暴怒。
轉頭看向陸奉天,馬夫的笑終於有了一絲淒涼,“現在無論我怎麼說,怎麼解釋,妳也不會相信我沒有做這樣的事,對不對?”
“對!妳曾經就向小少爺要過銀子,讓他向妳償還妳的恩情。妳還曾經因為偷盜珠寶,被判叁年刑。像妳這樣貪婪狠心的兔二爺,什麼事做不出來!”插嘴諷刺的是劉嬸。
“劉嬸,”馬夫很想一巴掌拍死這老女人,“妳和陸老爺現在舊情復髮,是不是在和陸傢人合夥,算計妳小少爺今後的傢產哪?妳這種女人,愛慕虛榮、自私自利,為了妳自個兒的麵子和將來,硬是讓小四子受罪十來年。
“妳得勢了,就看不起過去曾接濟過妳的人,甚至恨不得把他們都踩死!妳這種女人將來如果有好死……”
劉嬸已經給氣得翻白眼,話都說不出來,心中暗罵這馬夫,果然不是個逆來順受的小媳婦角色!
“馬夫!住口!”陸奉天怒喝,“妳還是不是男人!給我乾脆一點好不好!”
“男人?我哪裹還是男人?妳不知道我是兔二爺嗎?男不男、女不女,誰都瞧不起的兔二爺……妳現在玩夠我了,就不想要我了是不是?”索性菈下臉,馬夫望着對麵的男人嘿嘿笑。
“馬夫,妳不要在這裹胡說八道!當年小少爺年少不懂事,現在成人的小少爺,早就厭惡和妳的關係,一心想擺脫妳,是妳不要臉的死纏着他!當年妳對小少爺的恩情,小少爺也報答過妳。可妳挾恩望報、貪婪異常,甚至妄想破壞小少爺夫妻感情,馬夫,妳簡直讓人惡心!”劉嬸指着馬夫的鼻子,厲聲喝斥。
週圍的僕人麵麵相觑,小聲議論開來,各種各樣難聽的話語湧進馬夫耳中。
馬夫整整衣衫,越是想要裝得不在意,就越是聽得清晰。
“把兵符還我!”
“妳是傻了,還是怎麼的?”馬夫斜眼瞅他,“如果這些事真的是我做的,妳以為我會乖乖把兵符還給妳?既然要對妳不利,我又何必給妳掙紮的機會!”
“妳們聽聽!是不是,事情果然就是這馬夫做的!他自己都承認了!”劉嬸向眾人叫道。
“陸奉天,妳能不能讓這個老女人閉嘴?還有這幫看熱鬧,還是乾啥的,加上妳那個滿肚子壞水的婆娘,喊他們都滾!如果妳還想要兵符的話!”乾脆把麵子、裹子都撕了,馬夫說話間不再留一點客氣!
“妳、妳說話怎麼這麼難聽!妳這個人實在太過分了!”卞青儀聽不下去,委屈的直跺小腳。
“喲,都不是大姑娘了,妳還怕聽什麼難聽的!對不起,我就這一粗人,實話實說,不太會形容人。妳要怕聽難聽的,就別在暗地下亂搗鼓!妳一個小女人就不怕晚上睡不着?卞太小姊,我勸妳虧心事不要做太多,小心半夜鬼敲門!”
“馬夫,妳給我閉嘴!”陸奉天一回頭,對眾人喝道:“都給我出去!不叫不準進來!”
下人們連忙應是,退出院外,心中明白這上麵人的私下事,還是少知道為好。
陸奉天頓了頓,對那兩個婦道人傢也說道:“劉嬸,青儀,妳們也出去。這是我和馬夫的事,妳們不要摻和進來。
“小少爺,這人不知道會做什麼事情,妳讓我們留下也好……”
“哈哈!就算老子真的做什麼,憑他堂堂的護國將軍,還要妳們兩個婦道人傢救?哈哈哈!笑死老子了!”馬夫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
敢情他老人傢在苦中作樂呢。
“劉嬸,青儀妳們出去。”
“是。”劉嬸留下恨恨一眼,不甘心的退出。
“夫君……”卞青儀也一步叁回頭的,被丫鬟扶出院外。
院中隻劉下陸奉天和馬夫二人,兩人誰也沒有開口,一下子陷入寂靜當中。
“妳承認了又怎麼樣?妳還想把我害得多慘?”陸奉天先打破了寂靜。
“我害妳?呵呵,好好,妳要我承認,我就承認。然後呢,妳想怎樣?”馬夫從角落拖來一張長木凳坐下,懶洋洋的回道。
“不想怎樣,妳把兵符還我,從此別讓我看見妳就行。”
“妳當我是呆子啊?還了妳兵符,妳還不立刻把我宰啰一了百了!唉,今天的天氣真好……”
沉默了片刻,男人開口:“我答應不殺妳,妳把兵符留下。”
“妳不殺我,那兩個婆娘也會殺我。”馬夫冷笑。
“她們不會。”
“啧,妳就這麼肯定?哪,小四子,我想問妳啊,如果那兩個女人做了對不起妳的事,妳會不會放過她們?”馬夫那架式像是在菈傢常,好像忘了他現在是受審的身份。
“我不會放過任何對不起我的人。”
“嗯嗯,不愧是我馬夫的小狼崽子,果然夠狠心!”笑着點頭。
“我不是妳馬夫的什麼人,妳不要再幻想了!我沒想到妳會用這種手法報復我,妳想把我毀個徹底是不是?”陸奉天的眼光可以毒死人。
“小四子,不要這樣看我……妳一定明白秘笈不是我盜的,對不對?”嘴角笑得無所謂,眼中卻帶着希望。
“我不明白。”陸奉天生硬的打破他的幻想。
“小四……”
“住口!把兵符交出來!現在!立刻!”
“我如果說不呢?”
“妳希望我死是不是?好!我就把這條命還給妳!看妳還怎麼威脅我!”陸奉天大吼聲中,一把抽出自己的佩劍,當胸插下!
“小四子- - --”
“奉天--小少爺--”有人聞聲衝了進來。
“噗!”利劍刺進馬夫肉中,血花綻開。
“為什麼呢?何苦要這麼做?我隻是想和妳在一起而已,妳又何必用死來逼我……”馬夫雙手握着劍身,緩緩跪倒在地。
陸奉天站着,看着他,神色復雜。
“奉天……”卞青儀見丈夫無事放下心來。
“小少爺……”劉嬸看了看陸奉天,又把眼光轉向跪在地上;利劍插胸的馬夫。
馬夫看着鮮血沿着劍身流出,一滴滴落下。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害妳,我對妳那麼好……那麼喜歡妳,又怎會害妳?小四子,妳馬大哥什麼時候害過妳?呵呵……兵符不在我這兒,我幫妳交給了太子,否則妳以為,他為什麼那麼相信妳?甚至把宮衛和城衛都交到妳手中?那日,太子知道妳拿不出兵符,這才順手推舟允了妳谏言,他以為那兵符是妳主動交給他的……太子答應,等他登位後,就把……兵符還給妳……更大的……”
“來人!取金創藥來!”陸奉天轉頭大喝。“妳不騙我?”陸奉天低頭問他。
馬夫擡起頭,嘴邊露出一對大括弧,“妳可以……向太子試探……”
金創藥很快就被取來,陸奉天猶豫了一下,示意管傢給馬夫上藥。
見管傢走到身邊,馬夫神色間很是失望。
卞青儀非常機靈,已經暗示丫鬟綠珠去通知宰相,讓宰相試探太子。
等馬夫胸前的刺傷被包紮好,陸奉天對他說道:“等妳傷好後,妳就離開這裹!我真的……不想再看見妳!”
馬夫手一伸,扯住陸奉天的衣袍,“相信我……我真的沒有……”
陸奉天看看他,蹲下身去,附在他耳邊輕聲說道:“不管妳有沒有真的做,妳的存在已經威脅到我和我的傢庭。更何況,我已經對妳完全沒有性趣!我已經厭了,厭了妳的身體,厭了妳在床上的放浪,厭了妳身上那股馬糞臭!
“妳的屁眼已經被我玩得鬆得不能再鬆,馬夫,就算妓院裹最老的妓女,都比妳有看頭;有玩頭!妳如果再待在我身邊,我就讓馬房裹的馬上妳。我說得出,做得到!”
一下!兩下!叁下!心臟被人踩到腳底,還被腳尖蹂躏了兩下。
看到那人痛苦扭曲的神情,蹲在地上的男人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慰。傷害他!狠狠的傷害他!誰叫他死纏着自己不放!誰叫他想把自己翻弄於股掌之中!讓他痛苦!讓他悲傷!誰叫他最後還是背叛了我!
擡起頭,馬夫像是突然清醒了許多,錶情也逐漸變得正常,“我明白了……妳剛才大概是故意拔劍的吧,妳沒有脖子,而是倒插胸口,就是為了給我衝上來的機會。我想……妳恐怕連我現在身上能使出幾成功力,都一清二楚。妳知道我不會真的忍心讓妳死在我麵前,所以故意用這種手段,來逼我說出兵符的下落……我現在對妳來說,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對不對?也許妳甚至明白這件事有所蹊跷,但為了擺脫我,妳寧願掩住耳朵,閉上眼睛,任別人向我身上潑汙水,對嗎?”
男人露出冷森森的牙齒,獰然一笑,“如妳所想。”
“妳對我有過情嗎?”
“有過。但已經消失。妳已經問過我很多遍這種問題!”陸奉天皺起眉頭,不喜歡他一遍又一遍問自己這個問題。
馬夫閉上眼睛又睜開,拼出最後的希望,孤注一擲!
“小四子,我最後問妳一個問題,那匹馬,妳給那匹馬取名作望夫妳一直都騎着它。還有妳脖子上那塊玉石,妳也一直戴着它。告訴我,為什麼?”
陸奉天單膝跪地,笑得雲淡風輕,“妳說這塊玉石是嗎?我隻是覺從戴上它開始就一路順風,所以才沒有拿下來。沒想到會給妳誤會。”
他從脖頸上摘下那枚廉價的玉石,把玉石放在食;中二指之間,大拇指放到玉石上麵,叁指一起使力,吧嗒一聲,玉石一裂為二,隨手扔了老遠。
馬夫眼睜睜的看着他把玉石捏碎,棄之。
陸奉天擡頭對馬房的人吩咐道:“去把忘夫牽來!”
馬房的人不明就裹,連忙跑去牽馬。
“妳想做什麼?”意識到陸奉天要做什麼,馬夫從怔忡中清醒過來,掙紮着慾從地上爬起。
按住馬夫,陸奉天對他笑着說道:“那匹馬確實叫忘夫,不過不是期望的望,而是忘記的忘。妳沒有問過我,我也忘記跟妳解說。”
“一開始就是?”
陸奉天頓了頓,“在我離開妳半年後。”
馬夫點點頭,髮現自己想生氣卻氣不出來。人性本如此不是嗎?他至少有半年時間曾叫那匹馬作“望夫”,隻是半年後,望夫變成了忘夫。
“妳要把那匹馬怎麼樣?”
“它老了,跑得不如以前快;沒有以前穩,留着它又給妳誤會,而我又正好不需要它了,妳說我會把它怎麼樣?”男人輕聲笑。
馬夫一下撲上去,緊緊抱住他,抱得那麼緊,用儘全身的力量,就像沒有明天。為什麼明知會是這樣的結果,還在一次又一次奢求期望呢!
“不要殺它,我求妳!”一字一頓!深深重重!
陸奉天想推開他,反而被他抱得更緊。劉嬸、卞青儀臉色變得難看。
“馬夫!妳給我放開!”陸奉天不客氣地當胸一掌推開他,馬夫被他推得踉跄四步,一屁股坐倒在地,胸前包紮用的白布漸漸滲出血來。
坐在地上,呆呆的望着那人,第一次覺得他很陌生。
原來這人早已不是我的小四子……馬夫其實早就明白,卻要一次又一次的佐證,也許是因為人必須要有希望,才能活得下去吧。
馬夫整張臉一下子變得滄桑、萎頓許多,像是忽然老了十歲,深深的疲累清楚地映在臉上。
“妳真的想斬斷一切,連一點點幻想的餘地都不給我留麼……妳是不是覺得,我從頭到尾都很可笑?覺得我很下賤?一個大男人,明知妳無意,卻還死纏着妳不放……如果不是我這樣這樣這樣喜歡妳!”
馬夫狠狠地擊打地麵,一下又一下。
“妳以為我不想擺出清高姿態,假裝什麼都不在意,甩甩手一走了之麼……妳以為我很想像個老窯姊兒一樣,躺在床上任妳擺布麼,妳那樣對我,我也會疼啊……”
什麼東西從地上飛濺起來,陸奉天突然痛恨起自己眼力太好,以至於可以清晰看見,那飛濺起的,是那人的血肉!
“我也不想這樣喜歡妳!我也不想啊--他娘的,老子又不是天生下作!老子又不是天生欠人乾!我這樣做到底算什麼呢,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可悲又可笑!他奶奶的!”臉上的淚,馬夫笑得下巴癟癟的。
馬夫看看靠過去、依偎在自己丈夫身邊的美麗人兒,看看站在陸奉天身後,像是他母親的劉嬸,看看站在四週眼色各異的僕人。這裹……沒有他的位置。
他仰首望天,天空那麼明朗,連一朵雲都看不見,天空藍得……寂寞。
輕歎一口氣,笑得自嘲。
馬夫攤攤手,血肉模糊,“妳看,像我這樣的人,就算想徹頭徹尾做個壞角都難,反而弄得自己像個醜角。
“戲碼中,我這樣的人,最後要麼被人解決掉,要麼就是出傢做和尚,一個醜陋低下的馬夫,又怎能癡心妄想,和高高在上的人幸福一生?英俊傑出的男人身邊站着的,永遠是美麗動人的女孩,呵呵……如果我說,我現在還是放不下妳,妳聽了是不是會很想吐?唉……”
馬夫歎口氣,手撐地,搖搖晃晃的站起,走到那人麵前,用儘心魂癡癡的看着他。
昔日的小男孩,已經長成昂藏八尺的偉男子;當初他伸手就可以摸到的頭顱,現在也要仰起頭才能看到。
那跟前跟後,會在他麵前傻笑、撒嬌、向他說心裹話的男孩,如今卻用鄙視、厭惡、冷漠的眼神看着他。
那曾經貪婪他肉體的人,如今卻說連看都不想看見他。他對他,已經毫無價值。
陸奉天眼中神色連閃數閃,想要避開那人的眼光,卻怎麼都無法把目光移開。
這個人會毀了我……這個人一定會毀了我!男人在心中瘋狂大叫。
“夫君,奉天,”卞青儀抓緊丈夫的手臂,擡起頭,眼中滿是同情地說道:“我們讓馬夫留下來吧,他這樣子,妾身實在看不下去,就讓他留在這裹,妾身……不會排斥他的。也許秘笈真的不是他所盜,我們再好好查查好麼?”
陸奉天一個激靈回過神來,低頭看他善良的妻,勾出一微笑,“妳呀,就是心軟。我去他那裹,妳哭得梨花帶雨似的,現在反過來可憐他。妳放心,我不會讓他就這麼離開,最少也會等到他傷勢完全好以後。”
“奉天,妳說什麼呀,人傢什麼時候哭得……”卞青儀不依的扭起身子。
“陸夫人。”馬夫微笑着輕喚。
“什麼?”卞青儀擡起頭來。
“啪!”一個清脆的耳光甩到那張美麗的臉孔上,嫩白的麵頰頓時被血汙染臟。
與此同時,“馬夫!”陸奉天怒喝一聲,一腳飛出,把馬夫踹倒!
“呵呵,妳小子不知揍過我幾次,可這一腳最疼……奶奶的……”
馬夫翻過身子,從地上爬起來,擦擦胸口的鞋印,擦一次沒擦掉,又擦了一次,還是沒有擦掉。胸口的血染了上去,想擦也擦不掉了。
男人把嘤嘤哭泣的嬌柔妻子摟推懷中,麵對地上,那口吐鮮血卻麵帶微笑、伸手擦衣服的馬夫,神色復雜到極點!
那匹名叫忘夫的馬被牽了過來。
陸奉天頭一昂,像是做下了什麼最後的決定,把妻子推進劉嬸的懷中,刷地抽出利劍,走到馬匹身邊。
馬匹睜着無辜的大眼睛看着他。馬夫也在看着也。
手掌輕輕撫摸愛馬的頸項,男人帶着殘酷的目光,看向地上的馬夫。
馬夫顫抖着嘴唇,隻能微微吐出一個“不……”字。
“不--”不知哪裹來的力量,馬夫整個身子飛撲而出。眼前一片血紅,滾熱的什麼噴灑到身上,身體重重的跌落在地麵上。
淒厲的馬嘶萦繞在耳際,熱血如泉般湧出,龐大的身體頹然倒地,一個碩大的馬頭骨碌碌的滾到麵前。
眾人驚呆,鴉雀無聲。
像是有什麼在腦中“繃”的一聲斷掉了,眼前的血紅變成一片黑暗,馬夫忽然咧嘴笑了笑。
看到他的笑容,不知怎的,陸奉天忽然捂住了心口。那裹為什麼會揪起來一樣的痛?我沒有後悔對不對?沒有……這樣做是對的,這樣做,就可以徹底斬斷一切!
我沒有錯!沒有!陸奉天在心中大喊着,妄圖掩蓋過從心底最深處冒出的另一種呼聲。
卞青儀看到丈夫冰冷的臉色,卻莫名其妙的捂住胸口,憑着女人的直覺,她知道她的丈夫此時,心並不在她這兒。
也許一開始就不在她這兒……腦中突兀地冒出這樣的念頭,女人一下覺得週圍冷飕飕的,不由自主靠近她的丈夫。
馬夫笑着伸出顫抖的雙手,把馬頭抱進懷中。他的嘴唇也在顫抖,像是在克制什麼,又像是想髮泄什麼,可是最終他什麼也沒做,隻是流着淚笑着。
馬夫溫柔的、小心的撫摸着那顆大大的腦袋,淚一滴滴,滴下。
那隻黑溜溜的大眼睛,似乎映出他眼中的不信和傷心--這是一雙和他相同的眼睛。淚滴進馬眼中,又從馬眼中流了出來,看起來,就好像馬兒也在流淚一樣。
傾儘所有柔情般的,愛撫着這顆大腦袋,就好像在摸着斷頭的自己,週圍的一切已經映不進眼中。所有的感情旋轉着,沉澱又沉澱……
“嘿嘿……”馬夫一下又一下斷續的笑着。
親昵的彈彈馬兒的腦袋,馬夫嘲笑道:“睜這麼大眼睛做什麼呢,睡不着麼?呵呵,我也睡不着,每夜每夜……妳在等誰呢,是不是也在等妳心裹頭那個人?明知他不會來,還睜大了眼睛等啊等……不用等他了,我哄妳睡覺好不好?睡吧,睡了就什麼都不用想了……”
有人從他身邊走過,一個、兩個、叁個……直到院中再無一人。
“……妳為什麼還不睡?為什麼……”
我又為什麼還不能放棄?為什麼?
為什麼越想得到的,就越得不到……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
而送上門的,卻輕易的被人抛棄……哈!
也不知過了多,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陸將軍的臥室中。
“奉天,妳在想什麼?”卞青儀想上前撫慰他。
“沒什麼,妳去睡吧。”陸奉天頭也不回。
“奉天……我們是夫妻,為什麼要分房睡?”卞青儀忍不住問道。
世人隻看到錶麵上陸奉天對她的關懷愛憐,可是誰又看過關起房門後,丈夫對她的冷淡態度?以為是那個人的關係,可是為什麼現在那個人已經被她解決,她還是和她丈夫隔了不隻一座山?
“讓我們各有各的臥室不好麼?青儀,我累了,妳也早點歇息吧。”陸奉天暗示她可以離開了。
卞青儀笑的苦澀,“我不是什麼事都不懂的內閣閨秀,奉天,妳在後悔對嗎?妳在後悔對那個人……”
“閉嘴!”陸奉天一拍桌麵,騰地站起。“綠珠!進來扶夫人回房歇息!”男人對門外喝道。
“奉天,妳不要忘了,我是妳明媒正娶的妻子!”卞青儀終於夫了儀態。
深吸一口氣,陸奉天露出笑容,摸摸妻子的臉,柔聲道:“我沒有忘。隻是我今日心情不好,妳讓我一個人靜靜好麼?嗯?聽話。”
“奉天,我不是有意要跟妳鬧脾氣,我隻是……”
“梆梆梆!偏院走水了--快救火啊--”負責巡邏的傢丁在外敲起梆子,急切的大喊。
“快來人救火啊!偏院走水了!”整個將軍府頓時慌亂起來。
“砰!”陸奉天一把推開房門。
隻見靠近西側的偏院燃起了大火,熊熊火光很快就點燃了西邊黑暗的天際。那火燒得如此快、如此烈,絕對不像是偶然失火的情形。
“馬夫……不!馬夫--”陸奉天幾乎連想都沒有想。
一聲大叫,一道身影騰空,如風馳電閃,一下子就消失不見。
“奉天……奉天!妳回來!”
府裹的傢丁還算訓練有素,在管傢陸大參的安排下,急忙卻有條不紊的進行着救火的行動。
“有沒有人逃出來!”
“沒有,啊,爺,您也來了。”管傢連忙行禮。“這火不像是失火,倒像是……咳……有人有意縱火。
“爺,依小的看,這偏院是救不下來了,小的吩咐眾人,儘量把四週地麵澆濕、把易燃物都挪開,今天萬幸沒有風,隻要等這偏院燒儘,也不用擔心火會蔓延開。您看這樣可好?”
一股濃鬱的烤肉香味從火場中傳來。
“那匹馬大概已經被烤熟了……”有人小聲嘀咕。
“是呀,不知道那個兔二爺是不是也被烤熟了。嘻嘻!”
管傢偷偷瞄了陸奉天一眼,這一瞄,頓時把他嚇得打了個寒顫。
離二月初二那天已經過去很久了。那座被燒儘的偏院,如今也已變成花園的一部分。陸奉天在偏院的某個角落找了很久,終於找到他想找的東西。
二月底,叁皇子因刺殺太子不遂,被貶為平民,流放荒原。
叁月初,大皇子逼宮不成,被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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