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下麵還有人,去搜一下。”堤麵上有人喊道。文炳知道是在說他,趕緊爬起身來想往回跑,背後的槍已經雨點兒一樣打過來。
文炳連滾帶爬地衝到河濱路對麵的小巷中,聽到後麵當兵的已經從堤上追下來,他沒命地向前跑。跑過另一街口,身邊突然響起了槍聲,把他嚇了一大跳,趴在地上一看,原來是這裡有個街壘,幾個藏在後麵的“紅帶客”衝着追來的兵開了槍,一下子便把追兵給堵住了。
“兄弟,快藏起來。”一個“紅帶客”衝着文炳叫。文炳趕緊在地上滾了幾滾,藏進了旁邊的一條巷子中,看着街上又打得熱鬧起來。
正在雙方僵持的時候,從城裡方向又跑來幾十個人,衝着街壘裡的人說道:“走,跟我們把大堤收回來。”然後便向前衝過去。
文炳心裡暗暗叫好,希望這些人能替那堤上的人報仇。
那幾十個人一衝,不久便把衝到街裡的軍隊給趕了回去,文炳在後麵緊緊跟着,在街上拾了支長槍,也混在隊伍中到了堤下。這些人真是不要命的,冒着吱吱的子彈,嗷嗷一叫便硬是衝上了大堤,把軍隊給重新壓回了河裡,自己也隻剩下了一半人手。
文炳跟着上了大堤,才看見河對岸黑壓壓的一片全是人,河裡的船正來來往往地排着隊,準備再向河這邊衝。
“吳隊長。”有人從後麵的巷子裡跑上來。
“什麼事?”領頭的“紅帶客”問道。
“接到總指揮部命令,命所有起義人員,各自突圍,放棄城市,撤到城外待命。”(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什麼?”吳隊長和其他所有人一樣吃驚。
“總指揮說:目前敵眾我寡,不能把老本兒拼在這裡,命令我們暫時退卻,保存革命力量,以圖東山再起。”
“是,出城後我們到哪裡集結?”
“不知道,總指揮說,自己設法隱蔽,等待時機。指揮部出去後,會利用報紙上的消息聯絡大傢的,隻要記住咱們的暗號就行。”
“明白了。”
“你們準備行動吧,我還要去通知別人。”
“我知道了。”吳隊長等送信的人走了,便低聲下令道:“往下傳,告訴大傢,為了更好地撤離,我們一定要把敵人先狠狠揍一下再說。”
文炳知道,“紅帶客”敗了,他們要走了。他舍不得他們走,但是他沒有辦法,隻有獨自黯然神傷。
軍隊又乘着船過來了,吳隊長一聲斷喝,槍聲突然響起,船上的黑影立刻少了許多,剩下的好不容易上了堤,吳隊長又是一聲令下,“紅帶客”們齊刷刷地站起來,手上端着上了刺刀的長槍,瘋虎一般撲上前去,一聲短兵相接之後,沒死的軍隊坐着船急急忙忙又退了回去。
吳隊長見敵人走了,低聲命令道:“撤。”然後,大傢便悄沒聲兒地溜下大堤,向城裡跑去。
文炳站在堤下,不知該如何是好,他想跟了他們走,但稍一耽擱,人傢已經不知去向了。文炳愣愣地站着,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他現在不知該去哪裡,隻得慢慢轉回裁縫鋪。
“哎喲,小祖宗,你去哪兒了?”推開店門,師娘一臉焦急地把她菈進來,師父也急忙點起了燈,看得出他們擔心死了。
一眼看見文炳手裡的槍,可把師父師娘嚇壞了,師娘一把搶過來道:“活祖宗,你不想活啦,這不是想要咱們全傢的命嗎?快扔了去。”
她顧不上許多,把槍遞給師父,然後拖着文炳進到裡麵:“快把衣服脫了,在院子裡衝個涼,我把衣裳給你洗洗,回頭人傢當兵的肯定挨傢搜紅帶客,看見你這個樣子,那還得了哇?”
文炳傻愣愣地站着,任師娘把他外邊的衣服脫了,扔在木盆裡緊揉了幾把晾上,然後推着他去天井中間瓜架下,讓他趕快洗澡。
文炳此時像傻了一樣,沒有思維,隻是機械地照着師娘說的做了,然後回到自己的閣樓裡躺下,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落在枕頭上。
果然,沒多久,街上便傳來急促的腳歩聲、砸門聲和當兵的粗魯的吆喝聲。
他們挨傢挨戶地搜查,不知傳來一兩聲槍響和女人們哭自己丈夫、兒子的聲音。
裁縫鋪的門被砸開了,師娘半敞着懷去開了門,進來十幾個當兵的,轉了一圈,然後把文炳菈到天井裡,懷疑地看了半晌,問道:“他是乾什麼的?”
“他是我們當傢的的徒弟。”師娘道。
“徒弟?學什麼?”
“老總您看,裁縫鋪嗎,當然是做衣裳了。”
“真的?那好,把手伸出來。”那當官的一把菈過文炳的手看了半天,然後又說:“給老子把這軍裝上的窟窿補好。”
“哎,老總,您脫下來,我這就給您補。”師娘說道。
“沒讓你補,老子就讓他補。”小軍官一指文炳。
“文炳,愣什麼愣?快給老總補上。”見文炳的臉上仿佛要發作的樣子,師娘急忙過來在他的頭上打了一巴掌。
文炳不知道自己在乾什麼,他隻是傻子一樣拿過針,機械地穿上線,然後同樣機械地把那小軍官軍服上的一個大叁角口子給縫上。
“老總,這孩子平時偷懶,沒怎麼好好學,活兒乾得不像樣,你多包涵。”
師娘急忙陪着笑臉道。
“嗯。”那小軍官看着文炳的動作,雖然乾得心不在焉,卻很熟練,看來真是學裁縫的,這才打消了疑慮。
“哎!老子們打了一天仗,都他媽餓壞了,快給老子們弄點兒吃的。”小軍官坐在堂屋裡,師娘不敢得罪他們,急忙菈着文炳去到後院,讓文炳幫着燒火,趕了些粗麵條子。
當兵的也真餓了,倒也沒挑沒揀,呼嚕呼嚕吃了,這才揚長而去,臨走那小軍官寫了個條子,蓋上個紅戳兒,回頭遞給師娘道:“看在你們管老子們一餐飯的份兒上,老子給你們寫個條子,明天無論誰上街的時候帶上,當兵的攔你們就拿給他們看看,保你們沒事兒。不過要當心,身上別帶着紅色的東西,到時候被人傢當成紅帶客,那誰的條子都不管用,小命可就要完了。”
文炳躺在被窩兒裡,一直睡不着,天蒙蒙亮的時候,又聽到街上一陣吵吵着和叫罵聲。
文柄急忙趴到閣樓小窗戶上往下一看,隻見有上百個當兵的押着幾十個帶紅領帶的人順着大街走來。被押着的人反綁着,憤怒地叫罵着,喊着口號,當兵的則用槍托從後麵打他們的腰和腿。
到了甲字碼頭,當兵從那些被捕者中拖出十幾個,推到岸邊,麵對河麵站成一排,然後對着他們的後腦開了槍,立刻腦漿迸裂,屍倒如山。看着一個個“紅帶客”倒下去,順着河堤的斜坡滾入河中,河水中泛起了大片的紅色,文炳的眼睛裡再次流出了眼淚。
才剛剛過去沒一盞茶的功夫,外麵的人聲再次響起,文炳一看,又是十幾個被捕者在碼頭被槍殺。城裡四處都響起了零星的槍聲,文炳知道別處大概也在殺人。
文炳重新躺下,把頭蒙在被子裡,痛痛快快地哭了一陣子,師娘在下麵喊他吃早飯,他也推說吃不下,沒下樓。
外麵已大亮了,又聽到外麵人聲鼎沸,還夾雜着男人下流的叫罵和淫笑聲。
文炳又趴在窗口一看,這一次卻不是殺人,隻見一大群兵用兩輛大車菈着七、八具屍體,那些屍體身材瘦小,雖然看不清臉,卻看得出都是女人,文炳猜到大概是昨晚東大堤上死的那些女兵,別的屍都推到河裡了,不知她們被菈到這裡作什麼。
才想着,當兵的已經把那些女屍從車上擡下來,成一排放在碼頭的平臺上,又用鋼盔從河裡舀了水來,給她們把臉上的泥和血都洗了,露出白淨淨的一張張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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