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超市偶然遇見青青的時候,我很慣性地在她發現我之前就轉身閃開了。一連穿過了好幾個貨架,才反應過來是她。當在公共場所碰見久未謀麵的熟人時,裝作看不見,盡快閃人是我一貫的作風。原因無他,一來怕麻煩,二來因為自己實在混得不怎麼樣,人傢問起近況時那種尷尬是我的惡夢。那是一個週日的下午,超市內滿是人,但多數都是叁叁兩兩,有朋有伴,甚或一傢大小,恩愛夫妻之類,像我這種獨自一人推着購物車入貨的可憐蟲,是絕對的少數派。印象中,她也是一個人。一瞬間,忽然心血來潮地幻想人傢婚後的生活並不如意。雖然明知理由蒼白得可笑,卻止不住那種幸災樂禍的小人心態。啊,我已經徹底沒救了,大概一個人在悲哀中生活得太久,便會不自覺地心理變異吧。曾經的我,可是個無論如何都希望自己所愛的人能夠幸福的爛好人。我還以為至少這一點是不會變的,事實卻證明我已經變成一個心理陰暗的大叔輩了。正當我為此而失落的時候,手中的推車“咔”一聲撞上了別人的推車,擡頭一看,正是青青。遇上熟人時實在避不過的情況也是有的,這種時候我一貫的作風應該是傻笑一下,微微點頭,然後若無其事地飄走。正當我進行到第二歩,打算就此飄過的時候,青青便笑着開口了:“咦,心少,是你呀,好久沒見了。”
由於被熟人強行搭話的情況實在很少,而我的反應也比年輕時慢了半拍,所以那之後我便被她菈到附近的咖啡店坐了一陣。坦白說那日下午的時間在我的腦海中沒什麼概念,所以一陣的意思很可能不止一陣。由於我自己很怕別人問起我的近況,所以我從來不會主動去問別人的近況。但我也明白這個話題在某些場合是無可避免的,因此當我發現我們雙方都默契地盡量不觸及這個話題的時候,我又一次心理陰暗地想到她婚後的生活恐怕真的不很如意。於是我有點不懷好意地笑問:“怎麼不見你老公?”
聲音裡那種腔調連自己聽見都覺得很欠打。她用手托着腮,輕嘆了一口氣,才苦笑着說:“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做什麼工作。”
忽然覺得自己有點過份了,於是無語。她垂着頭,沉默了一陣才幽幽地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蠢?明知道會是這樣,還要嫁給他。”
“不會啊,你嫁給他是因為你沒了他不行,這種事同天災是沒有分別的,無法抗拒的嘛。”
我不知道自己講這些話的時候究竟是怎樣一種錶情。在那段日子,她幾乎日日向我投訴他對她如何不好,但到最後她還是離不開他。既然是這樣,我不相信她現在反而會覺得後悔。如果說有誰應該後悔,那大概是我。因為我從來沒有死纏爛打地追求過誰,否則,她當日也許會狠下心離開他也說不定。這也是無法可想的。因為那時候我總是很擔心,如果連死纏爛打也得不到的話,我便連僅有的尊嚴也失去了。可見,相比得到什麼,我更害怕失去什麼,從來就是這樣。因為這種軟弱,我知道我什麼也不配得到。“你是說我命中注定要不幸嗎?你真是殘忍。”
青青死死地盯住我,諷刺地說。“當日是你自己這樣跟我說的,你不記得了嗎?”
我悠然說。“我不記得了,我隻是記得你連一句挽留的話都沒有跟我說過。”
她忽然笑了。“既然你都已經決定了,我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是啊,你曾經說過你不會給任何人第二次機會來拒絕你。我自然也不會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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