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是陰鬱的,室內的顔色也是單調的白色,我的貓懶洋洋的躺在奶油色地毯上,把粘了一些黑泥的前爪向前伸着,後腿向後蹬踹着,肚子貼在地毯上,活像是一張攤開了的貓皮,樣子極其難看的打着呼嚕睡覺。我坐在屋裡,聽着空調在毫無生氣的單調的轉着,覺得心裡空寂煩躁,連空氣也覺得是汙濁的沉悶的。屋裡不知什麼時候飛進來一隻綠色的蒼蠅,在屋子裡震動翅膀嗡嗡飛個不停,有時飛到散落着細小的塵土的顆粒的電腦屏幕上,讓我更加煩惱。
我本是一個孤僻和無趣味的人,在熱鬧的環境裡還不顯得怎樣的孤獨,在國外這毫無生氣的小城,就覺得癒發的壓抑起來。在國外呆了這些年來,往日一起在這W城留學結識下的幾個好朋友,這些年裡一個一個的離開了W城,有的搬到大一些的城市去了,有的回國了,剩下的屈指可數的幾個朋友,也在慢慢疏遠,一年見不到幾次麵。其間,這個世界上最疼愛我的女人---我的母親---離開了人世,讓我內心一直傷痛不已。
我自小在北京長大,習慣了那裡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到樓底下買油條和豆漿做早點,那時總是煩北京的人多,到哪裡都是人。後來到了這個寂靜的小城,沒有了賣油條的小販的吆喝和街上的連綿不斷的車聲和人的喧囂,倒覺得不適應起來。在國內時曾經很向往國外的生活,在國外呆久了,國外的好處漸漸的習以為常了,倒是常常想起國內的好處來,特別是國內的熱鬧和近些年來的繁華。在我們這麼一個寂靜的小城裡,好一點的中餐館也就是屈指可數的那麼幾傢,也沒有大城市那些的新鮮事和活動。入夜之後,想出去玩都找不到一個去處,隻好悶在傢裡看電視和上網。
人生的變化,往往是難以預測的。當年若不是處於一種失望的心情,也許不會下定決心到國外了。誰知這些年來,國外在停滯不前,甚至時不時的衰退一下,而國內卻是越來越火,如日中天了。近來又常常聽說國內的原來的同學和朋友發達的消息,看着他們一個一個過着緊張和誇張的生活,心裡就覺得更難受了,有時心裡常常在長嘆,唉,早知如此,還不如當時早些回國去,今天也能混個人五人六的了。隻是這世界上時光不能倒流,也沒有後悔藥好吃,隻好在這黑石頭一樣單調煩悶的小城繼續生活下去了。
窗外一聲雷聲響過,淅淅瀝瀝的雨在敲打着窗棂,我受不了這種屋裡的單調的顔色和沉悶的空氣所帶來的壓抑,便索性夾着一本書出門,坐到門前的長椅上去看雨。點一隻煙在手上,我呆呆的看愁雲慘淡的天空發愣。渾濁的雨點打下來,打到了門前的樹上,綠色的樹葉在灰色的雨點中一上一下的起伏着。我隨手翻開書,正看到張愛玲的《傾城之戀》裡麵的一句話:“他不過是一個自私的男子,她不過是一個自私的女人。”
看到這句話,我呆了一下,不由得想起了葉子,心中不禁湧起一陣淒涼和惆怅,覺得仿佛又回到了我跟葉子在一起的時候。我們是兩個自私的凡人,在一個自私的世界裡,因為寂寞,所以偷歡。那些當初自以為是不計天長地久的愛情,其實隻不過是牆腳下塵土裡偷偷長出的玫瑰,不敢見太陽,也禁不住風吹雨打,瞬間就凋謝了,隻留下一些嫵媚妖艷的瞬間,在塵封的記憶裡,像是快燃熄的暗淡的小火光,不斷搖曳着。
我總是搞不清楚,到底精神上的快樂更快樂,還是肉體上的快樂更快樂。我跟葉子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說,精神更快樂。我覺得她說得沒有道理,因為我跟葉子相愛的時候,精神上的帶來的更多的是痛苦,而肉體上每次都是快樂。葉子說,痛苦和快樂都是相對的,正因為精神上有痛苦,所以快樂起來才會更快樂。
葉子總是說她的乳房一大一小。我們第一次做完愛的時候,她就要讓我好好看看她的乳房,看是不是一大一小。我拿手托着她的兩個小小乳房,仔細比較,掂掂分量,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到底哪個大哪個小。她就說我看得不認真,然後她赤裸着身子站在穿衣鏡前,自己把乳房托起來,對着鏡子仔細端詳,然後回過頭來問我說,左邊的這個是不是大一點兒?
她對着鏡子琢磨她的乳房的時候,我就把枕頭放在身後,在床上靠着,盡情的偷看她的美麗的背部和臀部曲線。她有一個小而翹的屁股,聽說這樣的女人最容易生孩子,她大概也是相信這種說法的,所以我們做愛的時候,她總是堅持讓我帶兩個套子。她最怕得乳腺癌,聽說得乳腺癌的人要把乳房給切掉,所以總是擔心自己得乳腺癌,一摸到乳房裡麵有硬的塊狀的東西,就趕緊叫我摸摸,問我是不是可能是早期乳腺癌。
說實在的,我覺得葉子有疑心病,總是瞎琢磨。就說她擔心自己的乳房一大一小吧。即使兩隻乳房的大小有些區別,誰會在意呢?而且平時不是都藏在乳罩後麵,別人看不到的麼?再說她的乳房又小又平,幾乎一隻手就可以握過來,即使兩個乳房有些區別,也屬於可以完全忽略不計的那種。
但是葉子顯然不這樣認為。因為她有着迷人的小蠻腰,屁股很圓,腿也很長,她覺得那雙小而平的乳房是自己身上唯一的遺憾,就好象一塊完美的玉石上有了疵瑕,後來她曾經動過去做個隆胸手術的念頭。我不喜歡假乳房,因為我在脫衣舞吧看到過那些做過隆胸手術的女人,她們的乳房底下都有一道刀口的痕迹。而且假胸的手感也不好,硅膠再柔軟再有彈性,也比不上肉體,何況填充硅膠的乳房的形狀不像真的乳房那樣看上去自然。不過她想做什麼我都不會反對,因為我覺得隻要她喜歡,這就是足夠的理由了。
我曾天真地以為,我跟葉子的愛可以一直下去,直到永遠。我從沒有想到,我們的愛會像玻璃鏡子一樣地不禁摔,一碰就碎。當我把碎片撿起來,想重新拼好的時候,它劃破了我的手,刺破了我的心,讓我的淚和血一起留在了碎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