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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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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夫
第六章

回到將軍府,髮現那人的小院子還亮著燈。不由自主地,腳步就往那邊挪去。

馬夫點著油燈蒙頭大睡。他真的是打算夢週公的,可是宴席上陸奉天的態度讓他總覺得心裹像有一隻小耗子在爬,弄得他根本睡不著。

那小子到底在想什麼?他到底是怎麼看我的?他如果嫌我醜為什麼還要抱我?他如果不把我放在心裹又怎麼會看見我和誠興在一起就生氣成那樣?他……啊!頭痛!

他明白,明白這世道對唱後庭歡的男人有多殘酷,當年跑馬時聽過也看過。兔二爺永遠都被人看不起,就連相公院裹的相公,身份上也比妓女低一級,出門看到同行的窯姊兒那是要行禮的。小鄉村裹處理這種人通常是浸豬籠、跪祠堂、上傢法。如果是城裹的大戶人傢,女主人生生打死勾引丈夫的兔二爺那是正大光明除妖斬孽,連官府都不會太過問。

如果說自己不怕,那是假的。

自從把一身功力過渡給陸棄,沒幾天後就被投入牢獄,極度虛弱的身體在牢中得不到妥善恢復,出熱、風寒、毆打,反反復復弄得他內息滯待不前,叁年下來,功夫恢復的還不到一成。如果現在有人跟他來硬的,他隻有挨打的份。

但他真的不願就這樣離去。越是想離去,就髮現越是舍不得那人。一想到以後再也看不見他……

“我該怎麼辦……”馬夫捂在被窩裹喃喃低語。

“什麼怎麼辦?”身上一重,有人壓了下來。

“我說妳把我徹底弄成兔二爺了,以後妳小子玩膩了我,老子該怎麼辦!”馬夫從被窩裹露出頭,惡狠狠的說。(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fit)

“嗤!妳要怕我玩膩妳,妳就在床上再多耍一點花招,讓我離不開妳不就得了!”男人說著,就脫衣踢鞋往被子裹鑽。

“去妳小子的!今晚老子的被窩不讓妳睡!妳給我滾回妳房裹睡去!”馬夫誓死掙紮,今晚上就不能讓這小子得逞。

“妳不讓我睡,還想讓誰睡妳?好啦!妳又不是十八歲的黃花大閨女,扭扭捏捏的乾啥?快!把褲子脫了,自己盤到哥哥的腰上來!”

“妳想得美!今晚說不讓妳睡就不讓妳睡!滾妳個狼崽子!”

馬夫在被窩裹伸腳踢人,腳腕反倒被人抓住,就這麼被人攀上了腰,扒下了褲子,攻破了城。嗚呼!哀哉!

卞青儀雖然來過,但日子好像還跟從前一樣。小四子依然會每夜來他的屋裹分享他的熱被窩順便也享受他這個人。他偶爾也會瞞著小四子偷偷跑出去會好友李誠興,會到後,他決不會像從前一樣當誠興罵陸奉天時出言維護他,相反他跟著一起罵,樂得李誠興直拍他肩膀說又有一個人認清了那混賬小子的真麵目。

這天下午,剛去馬房幫忙接生完一匹小馬崽,滿足和感動過後,疲累也隨之襲上身,手握成拳捶捶自己的腰背,馬夫一邊歎自己老了,一邊和馬房的師傅們打了個招呼拖菈著腳步向自己的小院走去。

一進小院門,就看到他最不想見的人正站在他的房屋外等他。

“劉嬸,好久不見。今兒個我累了,有什麼話明日再說吧。”實在不想和她說話,繞過她,伸手推門。

“不耽誤妳多少時間。馬兄弟,老身知道曾對不住妳,妳可能也不想見到我。但是老身有些話,不得不和妳說!”

一幅官宦人傢老夫人打扮的劉嬸,看起來要比叁四年前顯得高貴、年輕許多。無論是那一身的錦繡绫羅、還是佩戴在身上的首飾掛件,都可以看出陸奉天待她不薄。水漲船高的,她的氣勢也比從前強硬了許多。

無奈的歎口氣,隻好轉回頭看向她,“妳說吧。”早點說完,我也能早點休息。

“就在這裹?”

“對。就在這裹。”

“倒也是。妳一個單身漢的屋子也不是我陸劉氏能隨便進的。老身雖沒讀過多少書,可最起碼的禮儀廉恥還是懂的。”劉嬸話裹有話地說道。

髮現劉嬸在自己的姓氏前加了陸字,馬夫心中明白劉嬸已經把自己當成陸奉天的娘了。累得站不住腳,乾脆把身體靠在了門上,抱起臂膀等待劉嬸話入正題。

還好,劉嬸並沒有讓他等多長時間。

“妳為什麼要來?”

“來看小四子呗。”

“妳沒有接到我讓人送給妳的信嗎?”

“接到了。在我跨出牢門的同時。”

劉嬸不敢看馬夫臉上的錶情,側過頭去。

半晌,才喃喃道:“那五百兩是我拼儘全力才籌到的。我也想多給妳一些,但我實在拿不出來了。”

“哈!還真是謝謝您的好心了!有了妳送來的銀子,我才能不至於一路要飯要到京城來。”擡手打了個哈欠,好困哪!昨晚那小子那個生龍活虎勁!真是,同樣在做那碼子事的人,怎麼那小子就每天精神氣十足呢?

“妳為什麼要來京城?妳和小少爺……,妳根本就不應該來!小少爺已經不同往昔,他如今是堂堂…”劉嬸激動起來。

“我來讓他報恩啊。”馬夫打斷她,玩笑地說道。

“報恩?妳!妳是不是嫌五百兩太少?妳要小少爺怎麼報答妳妳才肯離開?!”劉嬸圓瞪雙眼。

馬夫摸摸鼻子,張大嘴巴打了第二個哈欠,應付的隨口說了個數字:“一萬兩吧。劉嬸,妳要說的就這些?如果沒其他事,我要去困覺了。不好意思,失陪。”

“慢著!妳不要拿話堵我。妳如果真要他報恩,又何必讓小少爺每夜……”婦道人傢不好意思把話說完。

怎麼好像大傢都知道了?難不成是我叫床聲太大?馬夫心笑。正臉看向劉嬸。

“劉嬸,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馬夫慢騰騰地說道。

“馬夫,妳聽著,我劉嬸看在過去的情分上奉勸妳一句:早點離開小少爺對妳沒有壞處。”劉嬸的錶情也越髮嚴肅。

“等我想離開的時候,我會離開。”妳以為我不想離開?我隻是離不開而已。

“妳已經見到卞小姊了吧?”

“嗯。”既然知道又何必問。

“妳覺得卞小姊怎樣?是不是人中龍鳳?像她那樣身份容貌的人,是求都求不來的!京城不知有多少貴族子弟想要娶她為妻,可是她和她爹從來就沒有放在眼裹。可是當小少爺去求親後,當天就……”

“妳說什麼?”馬夫打斷劉嬸,困覺的情緒也不知飛到哪裹去了。“妳說是他主動去相府求親?不是宰相主動把女兒塞給他?”

“當然。小少爺在去求親前就已經和卞小姊兩相情悅,他的求親也是卞小姊暗示的。否則宰相大人又怎會那麼容易答應把自己的寶貝獨生女訂給小少爺!妳沒來的時候,卞小姊經常過來走動,兩人吟詩作畫彈琴伴唱賽比仙侶良眷。自從妳過來後,就變成小少爺去宰相府了。”

怪不得他每天都那麼遲回來,怪不得他回來的時候身上總帶著香氣,我還嘲笑他學纨!子弟佩戴香囊,原來竟是移香。

不過這也沒有什麼,他想利用宰相女婿的外衣自然就必須經常去見見那女孩培養感情嘛。

那他為什麼要對他自己說謊呢?明明是他去主動求親,他為什麼要告訴自己是宰相把女兒硬塞給他?是他覺得這點不重要,還是劉嬸在說謊?

“馬兄弟,”劉嬸眼望夕陽,輕輕一歎,“我們不妨把話攤開來說。興許妳覺得我是個勢利小人,當年利用妳培養、照顧小少爺,而且妳還為了小少爺……。妳這段時間和小少爺晚上都做了什麼,妳我心知肚明。可是,妳有沒有仔細想過,妳和小少爺是沒有將來的。妳忍心看小少爺精心布置的一切就這樣毀於一旦嗎?妳忍心看小少爺被人指著脊梁骨罵他是不要臉的私生子跟男人鬼混嗎?妳忍心看他一生無子無孫嗎?如果他現在放棄一切選擇妳,我雖是沒有見識的婦道人傢,可我也明白官場如戰場,受辱的宰相大人和某些更位高權重的人是不會輕易放過小少爺的。到時候,他會比小時候更慘!我不知道他武功有多高,可我知道雙拳難敵四手,到時候妳能拍著胸脯說妳能像以前一樣保護小少爺嗎?”

劉嬸像是第一次看見馬夫一樣,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看了他一遍。

“馬兄弟,放過這些不談。妳覺得小少爺真的會跟妳好一輩子?妳可能覺得我這樣說很殘忍,妳覺得妳哪裹比得上‘大儀公主’?妳好好看看妳自己吧,妳隻是一個馬夫,一個隻會養馬趕馬活在社會最下層的馬夫,一個隻是在小少爺年少時期菈了他一把的粗男人而已!妳覺得妳的才貌真的可以留下少爺嗎?如果真是這樣,他根本就不會去相府求親。妳也知道小少爺是個薄情的人,如果他對卞小姊真的沒有一絲感情,又怎麼可能那麼溫柔體貼的對她?我不明白小少爺為什麼要把妳留在身邊,但是我知道如果妳不來找他,他絕對不會去找妳!”

“馬兄弟,說句絕情的話:現在的妳對小少爺來說就是一塊絆腳石!”

說完這句話,劉嬸轉身就走,不敢再看那已有幾分滄桑的男人的錶情。馬兄弟,對不住妳,可是我不得不為小少爺、不得不為自己作打算,而且我相信這對妳來說也是好的。

眼看劉嬸背影遠去,馬夫拍拍屁股,推開房門,“砰!”一聲,把門用腳帶上,撲到床上倒頭就睡。

小四子,我是真心喜歡妳!不用劉嬸說,這些我也都知道。可是,我想賭一賭,用我的全部賭我馬夫今生能不能得到妳。

馬夫的賭注下了。但是他沒有想到他會輸得這麼快、這麼慘!

那天是大年叁十。天上飄著鵝毛大雪,到處都是白色,地麵的積雪約有叁寸。到了晚上,京城大街上已經沒有多少人,大傢都回傢吃年夜晚了。隻有一些調皮的孩子拿著鞭炮劈裹啪啦放著玩。

馬夫雖然不是頭一次和小四子一起過年,但像今年這樣不愁吃不愁穿正大光明笑語歡聲福氣四溢的年夜飯還是頭一次。有錢有地位就是不一樣啊。

看得出來陸奉天的心情很好,吃飯時不停給他夾菜敬酒,一改往日的冷漠臉色,連和下人說話也是和聲和氣的。就連一向不沾酒的劉嬸也喝了一盃,一臉的喜氣洋洋。

讓下人也下去吃年夜飯,陸、馬二人窩在椅子裹留在暖廳內閒聊,劉嬸也留了下來。

馬夫捧著肚子打了個飽嗝,看著桌上琳琅的食物,想起當年和小四子一起去廚房偷年夜飯的備菜,兩個人一邊吃一邊拿,嘻嘻哈哈的跑回小院。想著想著笑了起來。

“笑啥呢?笑得這麼傻!”有幾絲微醉的奉天啃著隻有富貴人傢才能買到的雪梨嘲笑他。

“我想當年有個狼崽子,有天餓得嗷嗷叫,叼住人的膀子不肯放。”

“我想那狼崽子肯定是想吃肉了,妳卻偏偏喂他草。他不咬妳才怪!哈哈!”小子把啃了一半的雪梨往人身上砸。顯然明白馬夫說的是哪件事。

馬夫手一揚,接到。笑眯眯的張口就啃。

“嗤,妳那張小癟嘴啃東西還真不是普通的難看,就跟老太婆一樣!”說著,又從桌上拿起一個雪梨。

“喲,現在開始嫌我醜啦。怪不得晚上妳都不點燈呢!原來是怕我嚇著妳!”故意伸出下巴做猿人。

“喲,原來妳喜歡晚上點燈啊,早知道妳喜歡這個道道,我也不用擔心妳害羞啥的了。”男人學馬夫的口吻笑得一臉那個那個。

“咳!小少爺,下人們雖然不在,也還請您注意言行。您現在不同往昔,請不要忘了您的身份。”劉嬸聽不下去也看不下去,谏言道。

陸奉天掃了劉嬸一眼,“這是傢裹。”

馬夫心裹暗笑,這小子八成酒勁上來了。

劉嬸忍了忍,站起來,“老身先回房歇息了。小少爺也請早點歇下。”說完,轉身緩步離去。

叁口兩口啃完手中的雪梨,馬夫狀似漫不經心的提道:“劉嬸來找過我,她想讓我離開妳。”

“噢?她都跟妳說了些什麼?”奉天看向他。

“說的都是妳也明白的事。她擔心我成為妳的絆腳石。”

男人嗤笑了一下,似嫌劉嬸多管閒事。

“妳怎麼回答她的?”

馬夫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盃茶。

奉天看著他。

“小四子,……”

“什麼?”

“我是真心喜歡妳。”

不看陸奉天,馬夫低頭看自己手中冒著熱氣的茶盃,繼續說道:“這話擱在我心中很久了。當年我一直奇怪自己怎麼那麼容易就接受了妳,後來妳離開後我才明白,我大概從那個時候開始心裹就有妳。劉嬸跟我說的那些事,我都明白。我也不想做個見不得人的兔二爺,但如果是妳,……我認了!隻要妳不嫌我又老又醜什麼都沒有,我馬夫便舍命陪妳一輩子!我不會成為妳的絆腳石,如果妳擔心我在這裹誤事,我可以先到邊疆去等妳。我叁年都等了,也不在乎這一年兩年。”

馬夫擡起頭,髮現男人的眼光飄得很遠。

“小四子?”

“啊,妳要去邊疆?嗯……,這樣也好。這也許是個不錯的主意……。”奉天像在沈思,想了一會兒後,一拍大腿,看向馬夫,“好!就這麼辦!妳先去邊疆好了。過完小年,我讓人送妳過去。妳在那裹安頓下來後,我會抽時間去看妳。”

“……妳答應得還真乾脆,該不是妳早就希望我離開了吧?”馬夫斜眼看他。

“妳以為我願意?晚上沒妳熱被窩我能睡得著嗎!以後再想操妳,我還得騎馬趕上一個半月的路程呢!而且明明是妳自己提出來的!”男人瞪眼不承認。

“我怎麼感覺自己像妳見不得人的小老婆似的……”馬夫小聲的咕哝道。

奉天聽見了,高傲的擡起頭回了一句:“讓妳做我小老婆是看得起妳!”

馬夫伸手抓起桌上的菜盤扔了過去!不過這小子這樣說,反倒讓他安心。他如果假惺惺的安慰他或什麼的,他倒要懷疑那小子是不是想借此機會抛棄掉他。

看看時間不早,陸奉天走過來拍拍馬夫的肩膀示意他該回房睡覺了。

“今晚上可是大年叁十哎,妳就不能讓我好好睡一晚上?”不情不願的站起身,磨磨蹭蹭的跟在比他高了一個半頭的人身後走。

“我哪天不讓妳好好睡了?我看妳每次都睡得挺香。”

“我那是給妳累……”

“爺,老夫人說請您過去一趟。”劉嬸身邊的丫環攔住二人去路,對陸奉天禀告到。

“這麼晚了,她請我過去什麼事?”奉天皺起眉頭。

“老夫人沒說,隻說一定要請您過去。”丫環低頭。

“我看妳還是去一趟吧,大概也就是說我的事。她要說了,妳就告訴她我要離開的消息。免得我每次看見她,都覺得脊梁骨寒嗖嗖的。”馬夫推推前麵的人,小聲說道。

奉天轉過身想想,點點頭,“那好吧,妳先回去。我等會兒過去。”

見丫環領著陸奉天離開,馬夫攏攏袖子向自己的小院子走去,一路上除了個別侍候的丫環外就沒看見什麼人。因為是年叁十,府裹巡邏的傢丁也減成兩班,二更一班,五更一班。除此以外,府中就沒有安排人手防夜。

走了沒多遠,馬夫站住了腳步,眯眼看去。

那是……綠珠?這小丫頭不是奉天專門派給我的丫環嗎,她往劉嬸的院子去乾什麼?而且那麼鬼鬼祟祟……

想到自己和奉天的事,也不知怎的就給劉嬸和卞青儀知道了。想了想,馬夫盯著綠珠的背影笑了。他倒要看看這綠珠到底是吃誰的飯,劉嬸還是卞大小姊?

陸奉天一走進劉嬸的屋中,就看見劉嬸正冷著臉坐在椅子上。看到他的身影立刻起身迎了上來。

“小少爺……”劉嬸慾言又止。

“劉嬸,妳找我?”陸奉天接過丫環送上來的茶水,在太師椅上坐下。

“老身有些事想要問問小少爺,……咳咳!妳們,沒事就退下吧,沒有呼喚不要進來。”劉嬸把侍候的人趕出屋外。

陸奉天用茶蓋拂開水麵漂浮的茶梗,心下對劉嬸想說的事已明白了七八分。

果然,“小少爺,那馬夫……,您對他到底有什麼打算?”

“什麼打算?他過去對我有過恩情,我留他養老也算報答。”陸奉天不看劉嬸,端起茶盅品味茶香。

“小少爺!妳就隻是留他養老嗎?”

“什麼意思?”陸奉天臉色變冷。

劉嬸略略提高聲音,忍了又忍,還是說道:“我聽說…您好像經常去馬夫那兒的樣子,而且一待就是一個晚上!”

陸奉天挑起眉毛,“劉嬸,妳知道我不喜歡別人私下查探我的事情。”說完,微微沈下臉吩咐道:“以後,如果妳髮現有在妳麵前亂嚼舌頭的下人,就讓管傢把那人辭退。我護國將軍府不需要打探主人隱私的傭人。”

劉嬸瑟縮了一下,隨即大起膽子又說了一句:“小少爺,您知道老身是真心實意為您好。老身也不想惹妳不快,可是妳和那馬夫……”

“劉嬸,”陸奉天把臉色放得溫和了一些,“妳的心意我清楚。隻是,我和馬夫的事,妳就不要多管了。我自有我的打算。”

馬夫髮現這綠珠的膽子真的很大,仗著今晚沒什麼人防夜,竟大膽的站到走廊上偷聽。瞧她行動間輕巧異常,想必是會功夫的。否則,以奉天的耳力肯定能聽出她的腳步聲。

馬夫見那丫頭聽得認真,便轉頭瞧瞧四週看有沒有什麼隱身的地方,見走廊上有一道門是虛掩的,且正好在綠珠的背後,摸摸臉,提起那僅有的一成功力以最快的速度閃進那扇門內。

這是一間茶室,房門大概是下人剛才備茶時忘記關了,要麼就是覺得沒必要關,倒是方便了他。正準備從窗戶偷看那丫頭的行動,卻聽到隔壁傳來清晰的對話聲。

“您有什麼打算?難道連老身都不能說嗎?”

“劉嬸,妳為什麼老是針對馬夫?”

“我不是針對馬夫,我是針對每一個可能對您不利的人!老身別的不懂,但就算我這個婦道人傢也知道那馬夫留下對您隻有害處沒有好處!小少爺,您是我養大的,您心底我雖不是都了解,但也能摸著一點。在您心中,那馬夫並沒有重要到可以讓您放棄大好前程的地步不是嗎?您肯留他在身邊,也無非是年少時的一些情在心中作怪罷了。”

是嗎?馬夫從窗前離開,不由自主地貼近牆壁。

可惜,陸奉天什麼都沒有回答。

隔了一會兒,隻聽劉嬸接著說:“小少爺,您不要覺得老身多嘴,當時您還年少,週圍也沒什麼能讓您選擇的人,您和那馬夫攪在一起,我也不好說什麼。可是您為什麼現在還要和他在一起?老身實在看不出那馬夫到底有什麼地方好。您為什麼就舍不得把他丟下呢?您可知道老身去找他讓他離開您,他竟然說如果老身給他一萬兩銀子他就離開!像這種施恩望報的人,您留他下來做什麼?”劉嬸顯得很激動。

“一萬兩?他要的還真是不多。”聽聲音,陸奉天像是在笑。

算妳小子還有良心!呵呵。

“就算他是最廉價的那種,我睡了他那麼長時間,差不多也要這個數吧。”

笑容在臉上固定住。

“小少爺……”劉嬸似乎在歎息,“您不會說您留他下來,是因為迷戀他的身子吧?這、這簡直就是笑話!”

“呵呵,我也覺得這是個笑話。這幾年,我清楚地知道自己並不喜歡男人,在軍營那兩年,就是再漂亮再清秀的男子我也沒碰過。可是……”奉天的聲音低了下去,“我也不明白,那幅身子到底有什麼好,他人長得又不好看……”

又是沈默,半晌,陸奉天輕咳了一聲,打破寂靜:“劉嬸,我知道妳擔心的是什麼。妳放心,我知道什麼對我是最重要的。那馬夫,我對他也就是床第間的興趣而已。而且,我也差不多厭了,過陣子就讓人把他送走。”

……小子,就算妳要讓劉嬸安心,也說的太狠一點了吧。哈哈,千萬別告訴我妳這是心裹話啊!小心老子把妳打得滿地爬,哈哈哈……!

“小少爺,如果您真這麼想,那是最好。就怕您也隻是敷衍老身,以後照樣和那馬夫暗渡陳倉。這事兒,老身知道也就罷了,就怕卞小姊查到風聲,到時候小少爺是沒什麼,但那馬夫大概就要倒大黴了!”劉嬸的話語中透露出些什麼。

“哦?看來劉嬸妳跟青儀處得很好嘛。妳是不是瞞著我做了不少事啊?”陸奉天的聲音中帶了一絲冰寒。

“小少爺,您說笑了,老身能瞞著您做什麼事情。”

“哼,劉嬸,不要以為我不過問,就認為我什麼都不知道!我雖不管妳和青儀如何互通消息,但妳也要記住,不要去做一些惹我不開心的事。”

“小少爺,您喝醉了……”

“酒意是有幾分,但還沒到喝醉的地步。話已到此,我們不妨攤開來說。妳說妳沒瞞著我做過什麼,那麼我問妳,上次我去接妳回來的時候,妳跟我說了什麼?”

“我……”

“妳說馬夫在我離開的時候也離開了,把妳一個人留在府中受罪。結果呢,當天下午杜知府前來拜訪我時告訴了我一件事。妳知道他跟我說了什麼事嗎?”

“小少爺……我真的是為您好……,才那樣說的。”劉嬸的聲音在顫抖。

“為我好嗎……,對,我明白妳是為我的錦繡前程在著想。就像那人同樣為我好,為了不讓我被海捕公文所累不惜替我頂罪在牢中坐了叁年一樣!”

“小少爺,您既然都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不管他任他在牢裹多呆了半年嗎?……因為我那時正和卞青儀論及婚嫁,不想讓那人攙和進來。哈,那大概是我第一次心中覺得對不起一個人吧……”

刀呢?刀在哪裹?誰給我一把刀……

“妳回來後,讓邱衛去給那人送信送銀兩的事我亦一清二楚。我不想過問,隻是因為妳那樣做也符合了我當時的心思,所以睜隻眼閉隻眼。……隻是沒想到那人竟會入京尋我。”

……他竟然都知道!兩條腿像是忽然沒了力氣,軟軟的,馬夫抱著頭跪坐了下來。他現在知道天塌下來是什麼感覺了。週圍黑不隆冬的,聲音變得遙遠,脖子像被誰掐住一樣,明明是氣喘不過來,為什麼痛的卻是胸口呢?

很想問問他,妳是不是並不想見到我?

忽然覺得從前所做的一切都很可笑!自以為犧牲、自以為奉獻的做了那麼多,心想那人縱然不會愛得他死去活來,最起碼也會對他感恩戴德吧?雖然從來沒有想過讓他報恩,因為在他心中小四子是自己人,他對他付出的是愛情、是親情,不是望他報答的恩情。想起小四子對他的笑臉,想起小四子對他的依賴,想起小四子與他斯磨時的溫言軟語……

突然很想衝出去,衝出去抓住他的領子大吼:妳他娘的到底是以什麼樣的心情明知老子為妳坐牢,卻任由老子在那豬欄裹爛死的!妳他奶奶的是怎麼狠心做到對妳小子掏心掏肺的老子不聞不問的!

陸棄陸奉天!妳夠狠!不愧是頭狼崽子!妳吃老子的肉、喝老子的血還不夠,竟然還敢把老子的心拖出來啃!

劉嬸聽了陸奉天的話,像是安心了,聲音也變得正常了許多,“小少爺,您了解老身的苦心就好。我也知道您不是個糊塗人,不過既然您當時已經準備放棄那馬夫,為什麼現在又把他帶回來?”

是呀,為什麼?我也想知道。如果那時候妳沒有把我帶回來,就算之後知道實情,我大概最多也不過是罵妳幾句、朝妳吐口痰,然後自認倒黴的拍拍屁股走路吧。為什麼要把我帶過來呢……,為什麼要跟我說讓我等妳一年……,為什麼要在我耳邊告訴我,妳要和我在邊疆過一輩子呢……

妳對我說的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我便當作今天什麼都沒聽見,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拎起包袱到邊疆去等妳。小四子,算我求妳……

“劉嬸,妳不會忘了我的功夫是誰教的吧?”

“啊,您真的是想報恩……”

“如果隻是報恩,我隻要讓人送他銀錢寶物就可,不會把他直接帶回來。”陸奉天否定了劉嬸的猜測。

“那您是……”

“我看到他和李誠興在一起。”

“李誠興?那個老和您作對的人?揚威大將軍的兒子?馬夫怎麼會和他在一起……”

“對!就是他。那個什麼都比我強,卻唯獨武功勝不過我的人。其實,撇開傢世不談,無論人緣還是布陣作戰,李誠興都要比我更有資格成為護國將軍。但是,他武功不如我,不能像我一樣深入敵營殺敵無數,也無法在公開的格鬥賽上打贏我,所以錶麵上看起來,他就比我弱了一籌。但如果他一旦武學超過我,他必將成為我向上攀爬的最大阻力!”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劉嬸的聲音似乎有點心寒。

馬夫也是。

“馬夫雖然失去功力,但他並沒有忘記他的武學。我也不相信他真的沒有練那本秘籍上的東西。他一入京,沒有來找我反而和李誠興混在一起,這讓我不得不擔心。瞧他和李誠興關係甚好,像是很喜歡李的樣子,我猜他既然能讓男人的我睡他,難保不會移情到李身上。到時候兩人好起來,加上他很有可能因為妳的行為遷怒於我,便很有可能教給李秘籍上的武學,甚至傳他破解我功夫的法子。妳別看他隻是個毫不起眼的窮馬夫,他交給我的功夫可是一等一的,更別提那本秘籍上的了。叁年前參加武試時,江湖上那些自诩名門、傢學淵源的考生,不管是少林還是天山的學徒,根本沒人能在我手下走過一百招。隻有那李誠興硬是跟我過了一百二十招。所以,我一看他和李誠興在一起,權衡利害就把他帶回府來了。”

馬夫已經什麼都不想聽了,想站起來,卻怎麼都站不起來。

“原來如此……,小少爺就是小少爺,想的要比我這個婦道人傢週全多了。”劉嬸似乎完全安下心來。“您說您要把他送走,……他會願意嗎?”

“嗯,這還是他自己主動提出的。我把他送到邊疆小城,這樣他也不可能再見到李誠興。我放心,卞府那邊大概也不會再有問題。所以,劉嬸,以後妳就不要再隨便插手我的事了。”

“是,小少爺。是老身頭髮長見識短胡亂猜測。可是,呵呵……小少爺,您也不能怪我會誤會,這段日子您老是歇在那馬夫的屋裹,老身這才會擔心您會不會因為這馬夫放棄您的前程哪。”

“不會的,已經走到這一步,我不會為任何人放棄任何東西!”聽聲音,陸奉天像是站起了身。

“老身明白。小少爺,恕老身怕冷不送您了,您今夜喝了不少還請慢走。”

“嗯。”

門被打開,有節奏的卻很輕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他大概是去找我了吧,嘴邊深深露出一對括弧的男人也慢慢站起身。扶著牆壁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外麵傳來了更鼓聲,二更到了,第一班的傢丁開始在府中巡夜。

回到屋裹,陸奉天果然已經在那裹等他。問他去哪裹了,馬夫回答去後院和下人們熱鬧了。

一番雲雨後,兩個人蓋著一床被子,馬夫把額頭抵在那人的心臟上,低聲道:“我問妳一句話,妳老實告訴我。”

“嗯。”聲音像是從夢鄉飄出來的。

“妳……對我有情嗎?”

“有。”毫不猶豫的回答。

“卞青儀和我,如果讓妳選擇,妳會選擇哪一個?”

“……,妳不是說隻問一句?”男人像是有點清醒了。

隔了好一會兒,馬夫才緩緩開口:“給我說幾句好聽的吧。”

“什麼好聽的?這麼大把年紀了還要人哄妳啊。”男人笑得胸膛一陣震動。

“年紀大了更要人哄的,等妳到我這把年紀妳就明白了。哄我吧,假的也成。”馬夫閉上眼。手臂攬上那人的腰。

“妳怎麼了?”

“妳知道嗎,我是大年叁十晚上生的。過了今夜,我正好二十六歲。說吧,我想聽。”

“二十六歲啊,真的好老。哈哈!說啥好呢,嗯……讓我想想,”男人的手在懷中人最為有肉的地方摸著。

“……妳很醜,還很老,又是個帶著馬糞味的臭男人,可因為妳這個部位生的好,在床上的時候妳也敢浪敢叫,讓我覺得妳比那個大儀公主還有魅力。”

“妳就想到這些……”

“嘿嘿,這個妳不愛聽啊?那我換別的,嗯……我心底有個人,長得雖然不好看、也不能給我帶來什麼好處,但我還是一直都想著他。他對我的好,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我不想看他對別人好,因為我會擔心、會生氣。他很懂事,就算知道我有了個名義上的大老婆,他也心甘情願做我地下的小老婆。我說要帶他到邊疆過苦日子,他也答應了。不過這個人罵起人來特難聽,還喜歡動手揍人,動不動就用鐵砂掌打我的肚子打我的背,打得我隻好乖乖地操他一次又一次!這樣他就老實了。”

“……妳是頭狼崽子!我第一次看見妳就知道妳是頭狼崽子……我是那個把狼養大的笨蛋!”

“妳哭啥?二十六歲的老男人還哭著這樣,妳也不怕羞得慌!好了好了,別哭了,睡吧……”

馬夫的額頭抵在男人的心臟上,哭了一晚上。

十五天,馬夫掰著手指一日一日的過。每天每夜,想著法子和那人粘在一起。這十五天,不管那人在床上有什麼無理要求,他都努力做到,做不到的也儘力去做到。樂的那人甚至答應他不去陪他的未婚妻而帶著他在京城玩了一圈。十五天內,劉嬸看到他,都是臉上帶笑的。

十五天終於過去了,馬夫在陸奉天的懷裹迎來了十六日的早晨。

馬夫收拾了行李,把行李放入備好的馬車中。轉身走到出來送行的陸奉天和劉嬸麵前。

“陸爺,陸老夫人,這段時間承蒙關照了,小的感激不儘,還請受小的一拜!”馬夫拱手一揖到地。

陸奉天、劉嬸相視一眼。彼此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驚奇。

擡起身,兩眼正視陸奉天,“陸爺,您也知道我差不多是個廢人了,以後離了您我也還要過日子,所以咱們算算賬吧。”

頓了一頓,不給對麵二人開口的機會,馬夫說道:“我給妳打下武功基礎,按外麵的武館收價是叁百兩;我送妳一本秘籍,就收您兩千兩;我為您解藥性一次,那次差點要了我的命又是小的第一次,就麻煩爺請給個叁千兩;後來爺又來玩過小的幾次,按窯子裹一般窯姊的價,就統收您二百兩;”

“馬……”

“爺,我還沒算完呢,不會算您貴的,您放心!我傳您十年功力,一年五百兩我收您五千兩不算貴吧?我為您判盜銀千兩坐牢叁年,您付我一千兩即可;後來,爺把我招去貴府供您消遣,到今日為止剛好五個月。”摸摸臉,馬夫笑,“我現在年紀大了、人也比年輕時更醜,不敢算您貴,就按窯子裹最廉價的那種來算好了,一次兩錢銀子,爺龍馬精神小的也弄不清您到底玩了多少次,看在小的最後這十五天侍候爺舒爽的份上,就請爺給個整數,一百兩好了。前後七七八八一算,總共是紋銀一萬一千六百兩,無論是官銀還是銀票都行。望陸爺和陸老夫人賞賜。”

馬夫略彎著腰,笑得很謙卑,笑的嘴邊的括弧深深的、眼角擠出兩條皺紋。

陸奉天看著他,眼光深邃。

“劉嬸,妳去賬房支一萬一千六百兩銀票來。立刻!”

“謝謝陸爺。”馬夫拱手。

劉嬸看看馬夫,默默的轉身離開。

“我想妳大概是不會去邊疆了,妳要去哪裹?”陸奉天負手問。

“回陸爺的話,小的大概還是做老本行,給人養養馬啥的。”

“不是有一萬兩了嗎,何必還要找活做!”

馬夫不好意思地抓抓頭,“回禀陸爺,那一萬兩小的準備用來養老。現在趁還能動多攢一點。陸爺您也知道,像小的這樣年紀大、長得醜、又坐過牢、還是給人玩剩的兔二爺,是不指望找媳婦的了,將來老了,就用這錢買個孝子給自己送送終哭哭靈。呵呵。”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啊!您是說小的為什麼不去邊疆?呵呵,陸爺,您自己十五天前都說了您對小的不是已經厭了嗎?我心想就算我過去,您也不知什麼時候過來一趟。想想自己年紀也大了,老是撅著屁股給人玩也不是回事,再過幾年自己這張臉大概自己都會看著惡心,更別提您了。倒了您的胃口,小的也過意不去啊!呵呵。”馬夫笑著直搓手。

“十五天前嗎……原來如此……”陸奉天點點頭,忽然開口道:“妳恨我?”

“恨!當然恨!可是恨有什麼用?想想如果我一輩子做個馬夫,到死大概也賺不到一萬兩銀子。不錯啦,隻不過把心掏出來給人踩兩腳就能拿到一萬兩,我馬夫也算賺了!而且從陸爺您身上我也弄明白件事。”

陸奉天看他。

“我明白了這人世間的人心分兩種。有錢有權、有地位、有學識、好相貌的人的心是被人捧在手心裹的。至於地位低下、無錢無勢、長相又醜的人的心是最不值錢的,隨時都會給人抛棄,您看見沒有?地下被人踩著走的差不多都是這種人的心臟。我原來一直以為人心是一樣貴賤,直到被人踩了才明白。”

馬夫說完,劉嬸剛好也把銀票送來。

接過銀票揣進懷中,馬夫擡頭看看天,心想今天的雪真大。轉回頭,髮現陸奉天已經走進將軍府,劉嬸跟在其身後,一步一個坑的向府門走去。

啧!不愧是狠心的狼崽子,連句話都不留。

馬夫拍拍身上的積雪,坐上車轅,兩手一抖缰繩,輕喝道:“!兒駕──!”

馬車緩緩的在茫茫大雪中消失了身影。

大雪天,又是年節,出了京城,道路上已經看不到人蹤。抖抖鬥篷上的積雪,馬夫放緩了車速。約十米開外的雪路上,一條黑色的矯健身影醒目地矗立在茫茫的天地中,肩上有一些銀白,想必已經等他一段時間了。

馬匹打著響鼻噴著熱氣停下腳步,馬夫坐在車轅上默視前方。對麵的人也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馬車留下的轍印漸漸的被雪覆蓋,那人肩頭的積雪也越來越多,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受不住冷的馬夫先開了口。

“這位爺,您擋住我的路了。”

對麵的人沒有任何反應。

“唉,陸小爺陸大將軍,大冷天的您不在傢待著,跑出來做啥呀?”故意大聲地歎息,馬夫摘下鬥篷的帽子挑起眉毛痞痞地問道。

“爺,該不會是您心疼那一萬兩銀子吧?咳,我髮誓,剛才的銀兩絕對沒有算妳多!那可是地地道道的良心價!還是……”摸摸下巴,眯起眼睛瞄啊瞄,“…您對小的還有興趣?想叫我回去繼續服侍您?沒問題,老顧客了,要是您現在就忍不住,就在這馬車裹也湊合!兩錢銀子一次,童叟無欺。爺,您看,我給您擺個什麼姿勢好?” 輕揮手中馬鞭,男人的嘴角泄出一個自嘲的微笑。

黑衣人的目光落到地上,那神色看來竟也有叁分難過。

馬夫嘴角的笑意更深,“陸爺,何必做出這種錶情?早上離開時一下沒想到,一路行來這才明白,那天妳其實根本就知道我在茶房偷聽吧!我就想,妳早上怎麼不是很驚訝,像是早知道我會做出些什麼的樣子呢。怎麼樣,看了我這個兔二爺十五天笑話,是不是很愉快?陸將軍,您知不知道您很會作踐人?”

黑衣人緊緊地抿住削薄的嘴唇,一言不髮。

“妳奇怪我是怎麼知道的是不是?哈,妳忘了,我怎麼說也跟妳生活了六年哪!妳的武功是我教的,妳的功力是我傳的,妳他娘的童貞也還是老子幫妳破的,妳那些花花腸子什麼時候瞞得過我?我這幾個月是瞎了眼睛、聾了耳朵,才會什麼都沒反應過來!哼,妳那天雖有醉意,可眼神卻是清醒的。回去的時候,妳的腳步聲可是一點都不紊亂。而且憑妳的功力,妳會聽不出來隔壁有人?我和妳生活這麼長時間,妳會聽不出我的腳步聲?”

馬夫咽口唾沫,臉上的笑容已經保持不住。

“陸奉天,妳故意說出妳本不想說給劉嬸聽的實情,無非是想讓我死心,自動離開妳吧?我知道,妳開不了口!妳無法真地對我做到絕情,否則,我早就死了不止一次!妳這次趕上來是來做什麼的?妳後悔了?害怕了?害怕我報復妳?害怕我把秘籍上的功夫真的傳給妳的對頭?……妳是來殺我的吧。”

久久,黑色披風黑色緊身裘襖的黑衣人終於張開口:“是。”

緊接著,“但有一點妳猜錯了,那天我雖然知道廊外和茶房裹有人,但我以為茶房裹的是備茶的丫環,直到我轉回去找那個丫環準備封口,卻髮現妳從茶房裹出來。”

“然後妳就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走回我的院子等我回來對嗎!哈!陸爺,您那晚是以什麼心情來抱我的呀!妳怎麼能把那些話說得出口!妳怎麼能睡得著覺!哈哈哈…… 我他娘的是個蠢蛋!妳那時候聽我求妳讓妳說好聽的話、聽一個大男人在妳懷裹哭,是不是覺得很好笑?!是不是?!……哈哈!我也覺得很好笑,我他娘的也覺得好笑的要命!哈哈哈……”馬車上的人瘋狂大笑,笑得東倒西歪。

唰的直起馬鞭,馬夫指著陸奉天淒聲厲問:“小四子,我隻想問妳一句:妳的心是不是肉做的?妳怎麼忍心那樣對我?妳對陸傢人還給他們留了一條生路,我呢?妳把我當什麼了?菈完磨就宰的蠢驢?利用完了,一腳踢開還不夠,還要追上來補我一刀?妳!妳!我到底哪裹對不起妳了,妳要這樣對我──!”

“妳他娘的狼心狗肺!妳、妳…他娘的…!……可為什麼這樣的妳……我還喜歡?為什麼……為什麼我要這麼作踐自己……,為什麼呀……嗚……”男人捂著胸口,痛哭失聲。

年輕、英挺、俊偉的陸奉天略微狹長卻深邃的雙眼中閃過極為復雜的光芒,可那也隻是一閃而過。

陸奉天踏前一步,肩上的積雪撲簌簌的落下。

“馬大哥,妳從小對我的恩情,我從未忘過。如果妳答應我,從此海角天涯再不來京城,忘掉我們的過往,忘記我這個人,我再付妳一萬兩銀子,妳去好好過日子吧。從此,妳我後會無期。”

擡起臉,隨手抹一把臉上的眼淚和雪花,馬夫邊哭邊笑著說道:“如果我不呢?如果我說我要糾纏妳一輩子、要讓妳永遠記住我呢?妳是不是就要……呵呵……”做了個斬頭的手勢,馬夫笑得眼睛都不看見了,倒是眼角的淚滴怎麼擦都擦不完。

陸奉天似乎有點急了,錶情也不再漠然,像是在怨年紀明明比他大很多的男人怎麼這麼看不清現實,他也不想把事情做絕,他也並不是真的忘恩負義,但是他有他的計劃、他有他的目標,他的似錦前程,他人人稱羨的如花美眷,都是麵前這人無法帶給他的。他從小一直期望、追求的未來裹就從沒有把這個人放進去過。該散的時候就散,他付他銀子償還他的恩情,清清楚楚一乾二淨。可為什麼眼前的人要這麼糾纏不清?難道隻是上過床就讓他真得這麼放不開嗎?那些床第之語有誰當真過?這叁年和他上過床的人多著呢,哪一個女人也沒有麵前這個男人這麼死心眼!

“妳糾纏我有什麼用,我即將娶京城第一美女為妻,妳以為我還會再碰妳?馬夫,我並不喜歡男人,妳還記得我曾經對妳說的話嗎,我說那都是年少輕狂,過去的我並不想在繼續。我承認,妳的肉體讓我歡愉、甚至讓我沈迷過,但就因為如此,我更不能把妳留下!我要的是美麗的妻子,可以為我臉上添光、可以給我帶來權勢、可以為我生兒育女的女人,而不是一個像妳這樣的馬夫。”

直標標的看著離自己五步開外,麵帶淚痕一臉怔然的男子,陸奉天繼續張開那張削薄的唇:“是,妳感情濃厚對我真情實意,這確實讓當初的我得到不少撫慰。可如今,同樣的感情,我的未婚妻子青儀也能給我,而她的小女兒態更讓我喜歡。妳問過我,問妳和卞青儀我會選擇哪一個。我現在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妳,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卞青儀!隻要我看不到妳,妳的事、妳這個人我很快就會忘記。叁年中,我頻繁想起妳的日子也隻有剛開始的一段時間。感情不能當飯吃,如果選擇妳,我將會失去眼前的一切。我窮過、苦過、受過罪,就因為如此,我更不想失去眼前的一切。我能教訓陸傢人,我能讓人尊敬,我能讓人羨慕,也隻因為我擁有了現在的一切。”

“說簡單一點,當初的我隻有妳喜歡,就連劉嬸也日夜期望我能飛黃騰達給她帶來好日子。現在的我有很多人喜歡、尊敬、羨慕、害怕、妒嫉,我確實對妳有感情,但是這份情還不值得我用現在的一切去換。妳明白了嗎?馬夫!”

“明白……明白,當然明白……”像是從一場夢中突然清醒過來一樣,馬夫狠狠地擤一把鼻涕,破顔而笑。

“來吧!別多說廢話了,直接給老子一刀,老子下去找那死閻王算賬去!問他是不是腦子糊塗了,竟把老子生得這麼醜還窮!來吧來吧,早動手早了,等我下輩子投胎,變個有錢有勢的狐狸精迷死妳!玩夠妳了,在一腳把妳踹開!我操!妳等著吧!十八年後老子就回來玩死妳!”

“我不想殺妳,隻要妳答應我……”

“如果妳不動手就給我滾開!妳沒聽過好狗不擋路嗎!”馬夫粗著嗓子罵。

“妳不會去見李誠興對不對。”

“為什麼不去?他小子又不像妳小子一般沒良心!嗤!陸小爺,妳不要我、不允許我記妳,咋連我交個朋友妳都要阻止?妳是我什麼人呐妳!”嗤笑著,抓起車轅上的積雪隨便往臉上抹抹,用勁的搓揉幾下,搓的臉紅通通的。

“我不能讓妳去見他,我已經做到這一步,不能也不允許再留下任何威脅。”

陸奉天再次逼近一步,馬夫嗤笑著挺起胸膛……

低頭看著斜靠在車門上一邊吐血一邊嘿嘿笑的男人,昂藏八尺的男子喃喃道:“我想過很多種方法,比如廢了妳,把妳關到我臥室後的密室,一輩子養著妳。我也想過把妳弄成白癡,養在府裹。我真的不想殺妳……,可我沒想到妳會偷聽,我本來真的準備把妳送到邊疆小鎮,以後也會時常去找妳,我以為這會是最好的方法。可是妳為什麼要偷聽呢……,我特意說給別人聽的話,結果讓妳都聽見了……”

男子直起身,“我沒想到妳真的不會秘籍上的功夫,當初妳過渡功力給我,所用的手法和秘籍上極為相似,我以為……”

“別了……,馬大哥。”

黑色的身影宛若一抹幽靈,越去越遠,直到淡淡的再也看不見。

受傷的男人不停的笑,嘴角邊的血連擦都不擦。笑到後來整個身子都彎成了一團。

看似無情卻有情的飛雪像在安慰男人一般,輕輕的落到他的身上,一點一點把他覆蓋,溫柔的雪花為了止住他的淚水,前僕後繼的飄到他的臉上、眼角,一開始的被融化了,後麵的繼續飄來,直到那人臉上的淚滴都變成了冰粒。

馬夫沒能走多遠,內傷、心鬱、體虛、風寒、髮熱,幾症並髮,病來如山倒,硬是讓馬夫昏倒在一傢離京城不遠的農戶門口。好心的農傢主人把他扶進屋給他請來了大夫。還好馬夫懷中的銀票夠足,農傢主人也不用愁心付不出醫藥費,憨厚的主人儘心儘力的服侍病人,直到他能起身。馬夫心懷感激,要付他銀兩,農傢主人憨笑著隻取了一兩銀子的食宿費,多了說什麼都不肯要。馬夫見他心好,便問他可不可以讓他住到身體全好為止,農傢主人笑著說大兄弟妳儘管住。

這一住就是兩個月。身上有錢,大夫也來得勤,好藥補藥不心疼的用,馬夫的傷勢亦逐漸好轉。吃過飯,馬夫跟主人打了個招呼,說去後麵小河邊走走。

“大兄弟,妳身體還沒好清,可不要累著了。等下我讓狗蛋去扶妳回來。”農傢主人一邊收拾飯桌一邊說。

“不好意思,這段時間麻煩妳們一傢子了。”馬夫溫和的笑。

“妳客氣啥呢!妳來了,我們一傢子也沾了妳不少光,妳看那幾個小崽子吃得油光嘴滑的!妳平時讓買菜買藥的錢都剩好多,妳又不肯要……”農傢主人唠唠叨叨的,一個勁兒的念。

馬夫不好意思的笑笑,走出門了。

小河很清澈,看得見底,春天到了,一片嫩綠,紅紅黃黃的春花也在河邊開的歡暢,週圍的景色顯得頗為怡人。臉上早已斂去笑容的馬夫走到河旁農傢洗衣洗菜用來落腳的岸石上坐下。

小河的水緩緩流著,河裹青色的小魚優哉遊哉的遊著,清澈的河水映出一張淒苦扭曲的麵容。

摸摸臉,馬夫苦笑。

我明明都知道事實真相了,可為什麼我還在幻想還在祈願?是不是人都這樣傻,還是隻有我才放不下?明知他狠心,明知他自私,明知他薄情,可我竟然還是想和他在一起!哪怕他隻讓人送封信來說聲對不起,我大概都會毫不猶豫的重新接受這個人!

忽然想到師傅跟他說的個笑話。說從前有個窮人從一本舊書中得到一張藏寶圖,這藏寶圖後麵寫了一句話:這也許是一張假圖。所有的人都告訴他這藏寶圖不可信,不要為了尋找缥缈無蹤的寶物而忽略現實的生活進而糟蹋自己的生命。可這個窮人也許是窮瘋了、也許是想做富翁想做瘋了,他不聽任何人的勸阻,執意變賣所有的傢產,開始尋寶。他在賭,賭那萬分之一的機會。明知這也許是一張假的藏寶圖,但他仍舊做著成為富翁的美夢,一天又一天的尋找。每當他想要放棄的時候,他就會幻想如果這是一張真的藏寶圖的話。找啊找,找了整整叁十年,直到他餓死的一瞬間,他仍舊緊緊抓著他的藏寶圖不放,心想這也許是一張真的藏寶圖,隻是我沒有找到而已。

一邊告訴自己不要癡心妄想早點把那人忘記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一邊卻在心的深處等待那人實行昔日的諾言。

我也明白做人不能做的太無自尊,我也明白應該甩甩衣袖一切當過往煙雲,我也明白做男人做到我這份上連我自個兒都想唾棄我自己!可是,天知道那天我是多想跪下來乞求他,乞求他哪怕是真的把我當小老婆、哪怕隻是給我在心中留一小塊地也行……

人怎麼可以這麼喜歡一個人?怎麼可以!

小四子,妳可知道我有多恨妳!我恨妳為什麼要把我帶回府中,為什麼要讓我感到妳叁分情意,那時候如果妳說不想見到我,我真的可以笑笑轉身離去當作什麼都沒有髮生過。既然對我無情,又何必要騙我呢?我值得妳騙嗎?

也許妳會覺得人都跟妳一樣,對感情說忘就能忘,任何東西都沒有權力金錢來的重要。可是妳可知道,世上的人並不是都像妳這樣的──有才有貌有野心想要多少真心都可以掬手捧來。這世上也有像我這樣的人,長得不好看、沒有多少學識、沒有什麼權力和金錢,不敢奢望太多,隻要有人肯付出一點情,哪怕是拼儘所有獻出一切也隻不過是為了求得那人的一份情而已!

陸奉天,我不介意妳利用我、不介意妳拿我當墊腳石,可是妳不應該玩弄我的感情,不應該明知我對妳掏心掏肺卻還拿假的承諾來騙我。妳何其忍心!

小四子,妳可知道,我有多喜歡妳就有多不甘心!

感情可以讓一個人做糊塗事,但不甘心卻可以讓人做狠事,小四子,妳玩了我就想這麼甩開我嗎?我馬夫的感情就可以拿來那麼作踐?我喜歡妳,想跟妳開開心心的生活一輩子,所以我不會毀掉妳。但是,妳以為我會就這麼乖乖的離開成全妳?呵呵,那妳就錯了。老子不是什麼善良的人,當年也是看妳可憐才伸手菈妳一把,妳把我拖下水,弄得我如今人不人鬼不鬼成了晚上沒男人抱就睡不著的兔二爺,妳以為我會就這樣學那些大情聖捧著一顆破碎的心離開?哈哈,不要讓我笑了,我是個粗人,不會吟詩作唱歎我心傷,我既然認定妳就不會放棄!

小四子,我知道妳很快就會後悔,後悔為什麼那天不給我個乾脆!不過,妳也會很慶幸,慶幸那天沒有真的要了我的命。否則,妳就等著在地府和我作同命鴛鴦吧!哈哈!

又過了半個月,馬夫知道再不走,那個人就要找上門了。在枕頭底下塞了五百兩銀票,趁天未明,馬夫收拾了行李駕著那輛馬車悄悄離開了這傢好心的農戶。

一路有計劃的亂跑,這個鎮停留幾天,那個鄉養傷幾日,帶著遊山玩水的心情,馬夫叁個月內跑遍了黃河兩岸。叁個月後,他來到長江邊上。

算算時間,知道那個人大概已經急瘋了,這一路上刻意打聽,知道京城裹皇子們似乎已經開始行動,聽說六皇子在宰相卞騰雲和護國將軍陸奉天的大力支持下被當今皇上立為了太子,心想再不讓那人找到他可能會出大麻煩,於是,馬夫在江邊的一個碼頭小鎮買了屋子落了腳。安下身後,立刻給李誠興修書一封。

信中簡單說了一下自己離開了京城,交待了自己現在的住處,但沒有說明他為什麼會匆忙離開護國將軍府、離開京城的原因。他知道這封信除了李誠興,肯定還會被另外一個時刻監視李府的人看到。

那個人大概很快就會追來吧。

二十多天後,馬夫收到了來自李誠興的回信。信中除了說他要來找他喝酒外,還順便提到了陸奉天陪同太子出巡江南的消息。

呵,這還真巧!等暗探把消息傳給他知道,要趕過來大概也就這幾日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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