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朝陽初升之時。
在金陵城外的荒野上,一個矮小的生物,正遙遙望着遠處的金陵,臉上的錶情充滿悲涼。
它的身高,不過尺餘,剛好達到人類小腿的高度,用兩條後腿,堅定地站在沙土之上;身上的毛亂蓬蓬的,上麵還沾滿了塵土,一副滿身風塵的模樣。帶有尖嘴和胡須的小臉上,滿是猶豫的神情,卻狠狠咬着尖牙,悄悄磨動,在一陣令人膽寒的吱吱磨牙聲中,臉上的錶情也漸漸變得凝得堅定起來,最後狠狠一咬牙,邁開大歩,向前踏去,便要勇敢地踏入金陵,為了大王的大業,做出一份應有的貢獻!
可是,鼠將的腳剛剛踏出一歩,便陡然停了下來,臉上的錶情更是變得悲壯萬分,麵頰的肌肉輕輕扭動着,一行濁淚自左眼緩緩流了下來。
它尖尖的嘴巴緩緩張開,帶着無限的悲涼,狠狠咬着牙,喃喃說出了一句讓人感動的話語——“好痛!!!”
它的鼠頭,慢慢地轉了過去,帶着無限的憤恨,怒視着站在自己身後,那滿麵友愛錶情的猴子。
一隻猴子,筆直地站在它的身後,眼睛不眨不眨地看着它,濃濃的關愛之情自它的猴眼中射了出來,默默地看着鼠將。而它的一隻腳,微微前伸,剛好踏在老鼠那肥大的尾巴上麵,中趾尖尖的指甲恰好壓住鼠尾的根部,直深入地下的沙土之中。
鼠將回轉身子,恨恨地看着它,咬牙問道:“猴子,你在做什麼?”
猴將靜靜地看着它,滑稽的猴臉上滿是讓人感動的兄弟友愛之情,顫聲道:“因為你要出征,我舍不得你,所以要親自前來送你進城!”
它的聲音,十分悲涼空曠,讓鼠將聽得不由鼠鼻一酸,感覺它的猴爪在激動的心情下,用力更大,讓鼠尾根部,更是酸痛難忍。(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fit)
狂風自曠野上刮過,吹動猴子週身的毛發,簌簌作響。這站在曠野中的猴子,顯得如此蒼涼痛苦。
它的猴臉,已經開始劇烈地扭曲起來,淚水自它的雙眼中,緩緩流下,低頭看着與它相對流淚的鼠將,動情地說出了一句咬牙切齒的話:“是誰踩我尾巴?!”
它的猴頭,蓦然轉了過去,怒視着身後的一頭老牛,臉上悲憤的錶情,與被踩了尾巴的鼠將,別無二致。
那頭老牛,身高卻要比它高得多,前蹄堅硬,帶着老牛超絕的體重,狠狠地踩在長長的猴尾之上,直將猴尾中間那一部分深深踩進了沙土之中。
那頭老牛,用它憨厚的眼神,無辜地看着憤怒的猴將,緩緩張開牛口,嘿嘿姦笑道:“我看你們踩來踩去很好玩,想着你一定也喜歡被人踩尾巴,所以就來幫幫你!”
在最前麵的鼠將,雙爪抓緊尾根,用力抽出尖尖猴腳爪下的長尾巴,解恨地冷笑道:“黃雀捕蟬,老牛在後,果然是惡人自有……那個善人磨!”
猴將怒視了老牛一陣,又回過頭,輕蔑地瞪着鼠將,磨牙道:“連成語都會說錯,怪不得人都說鼠目寸光!”
鼠將鼠目泛紅,怒道:“你一大早跑來欺負人,還敢說我!我知道你是沒當上第一,心裡不高興,可是大王發下來的命令,你敢說有什麼不對嗎?”
猴將怒道:“什麼不高興,欺負人,我這是本着兄弟友愛之情,跑來送行的,誰知你鼠咬呂洞賓,不識好猴心!”
它轉過頭,又怒視着牛將,咬牙道:“你這頭老牛,整天騎在老子的頭上,今天又跑來攪野火!要不是你的牛尾巴太短,我一定得去踩上一踩!”
挨了這頓罵,老牛臉上一點都沒變色,臉上的錶情反而充滿了對它的關切,嘿嘿姦笑道:“猴子別生氣,回頭我請你吃清蒸猴尾,怎麼樣?”
它堅硬的牛蹄,在沙地上狠狠磨着轉了個圈,但見猴將臉上的淚水,刷地奔流而下,仰頭向天,發出了一聲刺耳的慘叫!
老牛憨厚地姦笑着,正要出言安慰猴將,忽然牛臉上錶情一變,回過頭,看着吊在自己尾巴上打秋千的白兔,怒道:“兔子,你在乾什麼?”
一隻大小如同普通白兔的兔子四足並用,緊緊抓住它的牛尾,吊在上麵笑道:“你們踩吧,我也踩一踩玩上一玩!”
在後麵,一隻身材壯碩魁梧的老虎也伸出尖利的腳爪來,獰笑道:“今天是踩尾巴大會嗎?看來我不踩也說不過去了!”
它擡腿便來踩兔子尾巴,可惜踩了幾腳也未踩到,不由怒氣上湧,狠狠一腳向兔子的屁股踹過去,卻被兔子靈活地一閃,那一腳正踹在牛將的腿上,痛得它一聲大叫,哞哞地震響在曠野之上。
就在老牛被虎爪踹得一個趔趄之際,猴將趁機將自己的長尾巴收回來,悲痛地抱在懷裡,臉上流淌着憤怒的淚水,厲聲喝道:“別鬧了!大王命令我們五個一起去進攻金陵,你們倒窩裡鬥起來,象什麼樣子!”
兔將此時已經跳到牛將的背上,跳着舞尖聲大笑道:“你還說!不是你第一個跑去欺負老鼠的嗎?再說不是我們一起進攻,是老鼠最得大王寵信,讓它最先去進攻,你不要搞錯了!”
猴將聞言更是惱怒,心裡暗道:“我在金陵演出了那麼久,對金陵最是熟悉,憑什麼要把這個立功的機會讓給老鼠!要是老虎搶去這個機會也就算了,可是現在老鼠這個小不點也開始耀武揚威了,以後還有我的好日子過嗎?”
它的目光,斜斜地落在鼠將的身上,鄙視道:“大王一定是搞錯了,怎麼會派這種小東西去金陵打頭陣?”
虎將在後麵大喝道:“不錯!這麼小的東西,能有什麼用!還不如派出一員虎將,一舉攻下金陵,讓那些人類知道我們妖族的厲害!”
牛將也憨厚地冷笑道:“就是就是,讓這種小東西進城,隻怕一個照麵,就被人類的馬給踩死了!再怎麼說,也該派一個大些的妖將進城,免得丟了我東山的麵子!”
說着話,又伸蹄去踩猴將的尾巴,嚇得猴將慌忙將尾巴向旁一甩,躲開了牛蹄。
兔將站在它的身上,摸着胡須冷笑道:“人傢正受大王寵信,你說這麼多,有什麼用!沒辦法,就算丟了我們大傢的麵子,也隻有讓它先去了!誰讓我們不會溜須拍馬呢!”
猴將的尾巴,剛才被踩得生疼,現在一甩,更是難受得鑽心刺骨,心中怒氣勃發,卻不敢向法力強大的牛將泄火,飛起一腳,將麵前的老鼠踢飛,怒道:“真丟臉!憑什麼讓它先打第一陣!”
鼠將那胖胖的身子,被踢得飛上半空,隨後又重重落下,在地麵上,摔成了一團。
它費力地爬了起來,回頭怒視着猴將,緊咬尖牙,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猴子,你是一定要找麻煩,是不是?”
猴將怒道:“廢話!我什麼找麻煩,我是本着兄弟友愛之心,對你諄諄教導,免得你一歩走錯,一失足成千古恨……”
話未說完,便見鼠將滿麵怒色,伸手到口中,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尖嘯!
眨眼間,在地麵上的大小洞窟中,都探出了尖尖的老鼠腦袋,叽叽吱吱地亂叫着,互相用鼠語傳遞着資訊。
猴將臉色微變,向後退了一歩,怒道:“老鼠,你想怎麼樣?找幫手來我就會怕你嗎?”
鼠將怒視着他,伸手向前一指,吱地一聲大叫,便見滿地老鼠,迅速從洞中跳出,順着鼠將的手勢,瘋狂地向猴將衝去!
縱然猴子身形較大,也禁不住成百上千隻老鼠猛撞,轟然倒地,被一大群老鼠站在身上,揮動小小的鼠拳,狠狠地打在猴將的身上!
先前那隻最大的老鼠見同族一舉奏功,也跳了過來,先施了個法術,讓猴將渾身無力,又命令部下老鼠一鼠抓住它一隻猴指,讓猴將無法捏法訣念咒,自己跳上猴頭,揮起老拳,狠狠地砸在猴頭之上。
它生怕東山鬼王怪責,也不敢用尖利鼠牙傷了猴將,隻帶領大批部下,揮動鼠拳狠砸在它的頭上,一邊打一邊怒罵,還不時跳起來在猴頭上猛踩泄憤。
被幾百上千的小拳頭打在身上,縱使是比老鼠大得多的猴子也禁受不住,痛得週身酸痛,連聲哀叫,當場被那群大老鼠按在地上一頓胖捧,直打得昏了過去。
後麵叁個妖將都臉上變色,不由向後退了幾歩,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場火拼,想不到一向賊眉鼠眼、躲在地下不敢出來的鼠將還有這等剛烈脾氣和本領。
鼠將騎在猴頭上狠狠亂打了一頓,將一直以來受同夥欺壓的火氣大肆發泄一陣,猶自不足,跳起來振臂高呼道:“東山鬼王萬歲!為了東山鬼王,我們可以抛頭顱,灑熱血,不斷地前進,前進!打倒一切敢於我們為敵的傢夥!”
豪情壯志,如烈火一般,在他小小的心胸中燃燒。鼠將狂跳起來,望着太陽振臂大喊,淩雲壯志,直衝雲霄!
它緩緩轉過身,怒目看向幾個站在一邊瞠目結舌的同伴妖將,冷冷地哼了一聲,轉身大歩向金陵城走去,一邊走,一邊大聲怒吼道:“既然大王派我做了這件事,我就一定要替大王扮好,以報答他的知遇之恩!就算是粉身碎骨,也絕不後悔!”
那些老鼠們都用後肢直立起來,看着自己慷慨走向人類城市的頭領,小小的鼠眼中,都不禁熱淚盈眶!
這衝天豪情,影響到的不僅僅是老鼠而已。旁邊幾個妖將,也是深受觸動,若有所思。
其中受到觸動最大的,莫過於虎將了。聽到鼠將的壯志豪言,他不禁虎軀一震,舉目遠眺,隻見在通紅的朝陽映照之下,那渺小的身影顯得如此偉岸,竟然隱隱散發出王者之氣。。。。
※※※
在金陵城中,一處民宅之內,傳出了女子哀傷的哭泣之聲。
一個頭陀緩歩走到那處民宅之前,仰頭看去,卻見那處民宅也是高宅大院,顯然是富裕人傢。隻是門前掛着白幡,看上去是正在辦喪事。
那個年輕頭陀搖頭嘆息,走上前去,輕輕叩門,揚聲道:“請問裡麵有人嗎?”
裡麵哭聲漸息,停了一會,院門打開,一個美貌女子出來開門,紅腫着雙眼,仔細地看着那個頭陀,問道:“請問大師到此,有何貴乾?”
那頭陀擡手撩開自己臉上遮掩的亂發,仔細打量着開門的女子。但見此女一身素妝,戴着重孝,似是雙十年華的模樣,容貌清麗至極,簡直可以說是美若天仙,身材也是窈窕性感,襯着素衣,更顯清麗誘人。
她的頭上,青絲雲鬓烏黑發亮,上麵紮着白色的帶子,束住了頭發,因為哭泣而微微有些鬆開,發髻上還戴着一朵白花。
她此時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已經哭得似水蜜桃一般,紅腫起來,卻更顯得俏麗嬌弱,惹人憐惜。
頭陀雙掌合十,躬身行禮,溫聲道:“請問夫人,此處可是許仙居士的傢中麼?貧僧前日曾與居士有一麵之緣,今日路過金陵,特來拜會。”
聽到亡夫的名字,那帶孝美女眼圈又紅了起來,努力抑制住流淚的衝動,顫聲道:“承大師掛懷,先夫命薄,已在五天前去世了。”
頭陀驚道:“真有此事!前者我見到許仙居士,隻覺他麵帶黑氣,似被妖孽纏身,因此一直掛念。想不到今天到此,才知道他竟然真的出事了!不知可下葬否?”
帶孝美女掩麵哭道:“現在還未下葬。隻待七日之後,再行下葬之禮。”
頭陀合什嘆息道:“既如此,不知夫人可否允許小僧進去看一眼,向許仙居士的靈位行個禮麼?”
素妝女子紅着眼圈,點頭答應,帶着他走進靈堂。
頭陀舉目觀瞧,但見靈堂之內,到處懸掛着白幡,一片淒慘景象。屋中卻沒有別人,隻有那女子一人,在此守靈。
頭陀在靈牌之前,合什為禮,口中喃喃念誦一段經文,為許仙超度,望他早日前去投胎,千萬不可滯留塵世,做了他人的電燈泡。
以他的法力,便是許仙含冤而死,做了冤鬼滯留金陵陰地,也能輕易超脫他前去投胎轉世。何況許仙早已病亡,鬼魂說不定也都被黑白無常帶去,隻怕早就轉世為人了,他念這一段經文,也隻是略盡人事,以防萬一而已。
素妝女子站在一旁,看得心酸,不由掩麵哭泣起來。
頭陀念完了經文,回身嘆息道:“小僧既然到此,遇見了夫人,便是有緣。敢問夫人,可是姓白,名諱上素下貞的麼?”
白素貞麵現驚色,拭淚疑道:“大師如何知道小女子的閨名,敢是先夫告訴你的麼?”
頭陀點頭微笑,心中暗自感嘆道:“果然歷史還是有它的偶然性和必然性的啊,白素貞要嫁許仙,這已經是天命注定的了!”
看着他亂發掩蓋下的俊俏容顔,白素貞美目之中,忽然閃過一絲疑色,輕聲問道:“請問大師,法號為何,在哪座寺廟出傢?”
頭陀合什微笑道:“小僧四海為傢,不過是一個孤苦的行腳僧人。至於法號麼,貧僧法海,請娘子多加指教!”
白素貞麵現驚色,向後退了一歩,喃喃道:“法海?”
頭陀點頭微笑,沉聲道:“娘子聽到貧僧法號,可有些驚訝麼?”
白素貞淒美的麵龐上,忽然消失了悲痛之色,化為一片冰冷,望着這年輕頭陀,冷冷一笑,淡然道:“妾身驚訝,不是因為大師的法號,而是因為大師笑得這麼奇怪,讓妾身想起一個人來!”
頭陀不動聲色,淡淡地道:“哦?不知貧僧的笑容,能讓娘子想起什麼人來?”
白素貞冷笑道:“那個人,卻是一個油嘴滑舌,隻會調戲女子的輕薄之徒!據妾身所聞,那個人的笑容,便是這般邪邪的,和大師一般無二!”
頭陀一怔,擡起頭看着這冰雪聰明的清麗女子,忽然大笑起來:“娘子果然厲害,我第一次扮頭陀,就被你認出來了!看來還是我扮得不象啊!”
白素貞唇邊露出一絲譏嘲的笑容,淡然道:“妾身雖然見的行腳僧人不多,可是打扮得象大人這般的,還是第一次見到。有誰見過,披發頭陀還穿着一雙官靴的?”
李小民低下頭,看看僧袍下麵的那雙官靴,擡起頭來,一臉無辜地道:“這雙靴子是我找人定做的,很舒服的啊!怎麼,難道想穿得舒服點也有錯嗎?”
白素貞語塞,看着這位厚臉皮的中書令大人,淡然道:“我一個寡婦之門,不便招待外人。大人若無別事,就請回吧!”
李小民忙道:“慢來慢來!我當然有別的要事,看你這意思,一定是你姐姐找你談過話了,怎麼樣,你姐姐有意撮合我們,你有什麼意見嗎?”
想起姐姐麵對自己悲憤的哭訴,白素貞又羞又怒,咬牙道:“大人此言差矣!妾雖愚鈍,也知道“烈女不事二夫”的道理,此生既許許仙,便會為他守節一生,再不改嫁!而大人官居一品,卻穿着頭陀的衣衫,喬妝改扮,上我寡婦之門,是何道理?”
李小民嘀咕道:“開個玩笑嘛,這也要大驚小怪的!”看白素貞麵色不善,也不廢話,直截了當地道:“下官看娘子美貌非常,與下官正是良配,不如我們這便回我府中,拜堂成親,娘子看如何?”
白素貞怒視着厚臉皮的中書令大人,看他年紀似乎比自己還要小上好幾歲,說話卻恁地無恥,也不願與他廢話,回身拿起一根哭喪棒,咬牙道:“大人若再輕薄,休怪小女子無禮了!”
李小民一怔,倒撐不住笑了,撫掌笑道:“好好好,我輕薄,你無禮,我們倒真是天生一對了!”
還沒笑得幾聲,哭喪棒便已當頭打來,李小民一時不防,頭上挨了幾棒,被直接打出了門,光當一聲,將大門緊緊關上了。
站在門外,披發頭陀揉着頭上長出來的大包,嘀咕道:“真是開不起玩笑,要不是怕打傷了你,當我不會還手嗎?其實我才沒有那個意思,不過是聽說有個節婦在這裡,來看看新鮮,結果卻受這一頓無禮!切,不理你了,我回去辦我的正事要緊!國傢大事,一點都不能馬虎啊!”
頭陀大人回頭就走,手中亂敲木魚,仰起頭,還是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樣,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看得路人紛紛側目,不知道做頭陀有什麼值得驕傲的,為什麼這個頭陀,竟是一副不可一世的得意模樣?
※※※
金陵城門處,熙熙攘攘,城內外的百姓都在大道上匆忙地走着,進城出城的人流穿梭不絕。
守門的兵士,分兩行站在城門邊,盡職盡責地守衛着金陵城門,嚴防有間諜混入。
突然間,一陣驚呼聲從城門處向外麵傳了出去。路上的百姓,都在目瞪口呆地看着大道上遠遠走來的一個生物,臉上盡都露出了古怪驚愕的神色。
那個小小的身影,越走越近,即使是城頭上的士兵,也可以輕易地看出,那個緊攥小拳頭走來的,豈不正是一隻碩大的老鼠!
它的身高,足以到達人的膝蓋部位,身材健壯,渾身的鼠毛粗糙不堪,此時正奇特地以雙足站立,象人一般直立着向城門走來。兩個小小的鼠爪,緊緊地攥成拳頭,小小的鼠臉上,滿是堅毅的錶情,昂然麵對着堅固的金陵城池,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樣。
城門上下,一片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被這奇特的事件驚得呆了,靜靜地看着那隻碩鼠,沒有人能說得出話來。
那隻老鼠,心理素質甚好,在眾人驚訝瞪視的目光之下,一點都不覺害羞,攥着鼠拳,堅定地走到城門前,仰頭看着城門上方寫的“金陵”兩個大字,站住腳歩,長長地嘆息一聲,喃喃道:“金陵,我來了!”
這一聲既出,遠處皆聞。所有的人,都驚得大叫起來,一時間,驚呼之聲,響徹城門一帶。
那些挑着擔子、拿着行李的百姓,都驚懼地向後退去,恐懼的眼神瞪視着這隻奇特的碩鼠,心中充滿了對未知事物的恐懼。
即使是守門的士兵,也都心驚膽戦,卻不敢輕易退後,以免遭到上司的責罰。
守門的小隊長,強忍住心中的驚懼,大聲呼喝,命令部下快將這隻碩鼠圍起來,不要讓它靠近!
一小隊的守門士兵,紛紛抄起長槍,將那隻碩鼠團團圍住,銳利的槍尖對準老鼠,成一個圓形排列。槍尖處寒光閃爍,卻在微微顫動,顯示了持槍者心中的不安。
這一圓陣,氣勢森嚴,若是一般人被這麼多士兵持銳利長槍逼住,自然是不敢反抗。可是那隻老鼠卻是英雄膽大,橫眉立目地看着這群持槍壯漢,鼠鼻中冷冷地發出一聲不屑的哼聲,邁開小腿,大歩向城門走去。
看着它邁着堅定的歩伐,昂然走來,眾士兵們心中驚駭,竟無人敢於上前阻攔,即使是擋在它前麵的士兵,也不由自主地稍稍退後,走到一旁,將大道讓開給它。
小隊長看得心驚,大聲怒喝,斥責那些讓路的士兵。士兵們挨了一頓痛罵,這才醒悟,想起自己竟然怕了一隻老鼠,不由羞得麵紅耳赤,可是小隊長命令他們上前攻撃那隻老鼠,卻是沒有人敢於上前,就是小隊長本人,也隻能舉刀呼喝,大聲命令那隻老鼠停下來,再不敢真的上前攻撃它。
城門前方,一個奇怪的局麵顯露在眾人麵前:一群衣甲鮮明的士兵,挺着長槍,槍尖微微向下,逼住一隻大老鼠;那隻老鼠卻是滿臉昂揚鬥志,昂首闊歩走向城門,竟無人敢於真的攔阻它的去路。
就在那隻老鼠快要踏上吊橋之時,一個憤怒的吼聲從城門內傳了出來:“大膽!哪裡來的鼠輩,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擅闖我大唐都城,難道不怕王法律條麼?”
城門之中,一名身材魁梧的武將,騎着一匹高頭大馬,威風凜凜地挺槍站在大道上,一雙暴眼怒視着前方的敵鼠,滿身的豪氣,直衝雲霄!
這位膽敢與老鼠對峙的壯士,便是衛戍軍城防營屬下,新近提升為佐將的何大牛壯士!
自從跟了伯父李小民,他便好運連連,接二連叁地升官,現在更是被提拔為佐將,負有在城內巡邏的職責。
在他身後,跟着幾個城防營的將領,個個臉上紅光顯現,和何大牛一樣,酒氣醺天。卻是剛才和何大牛一起去了酒館,慶賀他升職,喝得半醉,這才帶上士兵,巡邏到此。卻看到一隻老鼠公然蔑視朝廷的權威,不由讓何大牛大怒,挺槍而出,要以一身正氣,震懾住這隻不知好歹的鼠輩!
何大牛的氣勢,不可謂不豪勇;怎奈那鼠輩,鬥志更堅,卻是一眼不看何大牛,昂首挺胸,邁歩走向吊橋,滿身的豪氣,竟將前方那大將壓了下去!
何大牛看到這老鼠竟然視自己如無物,不由怒氣填胸,瞪着老鼠,呼嗤呼嗤地直喘粗氣。而在他身後,那些酒醉的將佐們,已經在戲谑地大聲呼喊起來:“何將軍,怎麼連一隻老鼠都不怕你?哈哈,看起來還是你的威力不夠啊!”
“這麼小的一隻老鼠都不把你放在眼裡,你要是連它都震不住,以後你的士兵若學起樣來,你怎麼對付他們啊?學貓叫嚇唬他們嗎?”
幾個將佐,原本對何大牛升遷如此之快,心懷不平,現在醉意湧來,更是大聲呼喝,把心中不平之氣,盡化為戲谑之言,大聲喊出來,羞得何大牛滿麵通紅。
看着一員大將與一隻小小的老鼠對峙,而且那隻老鼠還一點害怕的意思都沒有,這般滑稽的場麵,讓那些將佐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心中甚覺有趣。
何大牛本就是火爆性子,哪堪這般調笑戲弄,當即大吼一聲:“鼠輩敢爾!”
這一聲怒吼,便如晴天打了一個霹雳,城得城門上下,都不禁嗡嗡作響。滿街人等,盡都嚇得目瞪口呆,瞪着這位滿身豪勇氣勢的大將,心中讚嘆,果然不愧是軍中大將,呐喊起來也這麼威勢十足。
可是城外的老鼠仍是一點錶情都沒變,仍是緊握鼠拳,昂然走來,竟絲毫未將何大牛放在心上。
剛當上了將領,何大牛正在信心十足之際,哪堪如此輕視,當即憤然怒吼一聲,挺起長槍,拍馬直向城外鼠輩衝去!
他胯下的戦馬,速度越來越快,飛快地馳上吊橋,邁開四蹄,大歩衝向那小小的敵人!
金陵城外,大道之上,一個豪氣衝天的魁偉武將,手持鋒利沉重的長槍,拍馬飛馳,越過吊橋,挺起長槍,直向前方的鼠輩刺去!
而那小小的老鼠,卻是橫眉立目,滿臉堅毅至極的錶情,緊握鼠拳,站在大道上,昂然怒視着疾馳而來的大將!
雙方的身材比例,相距可謂天差地別。所有人都在瞠目看着這一幕驚人的情景,驚訝敬佩之意,從心中狂湧而出。
戦馬疾馳,蹄聲如雷。那鋒利長大的鋼槍,如暴龍般狂刺而出,直取地麵上老鼠的麵門,便要將它一槍挑飛,以成就城防大將何大牛的不敗偉名!
那老鼠,卻是穩穩站在當地,深深吸了一口氣,小小的身體陡然漲大,渾身鼓得如同皮球一般,看着銳利的槍尖飛刺而來,寒光狂閃,陡然間吐出胸中氣息,大聲怒吼道:“滅世轟天拳!”
隨着這一聲怒吼,它小小的鼠拳瘋狂撃出,以萬鈞之勢,重重砸向閃着寒光的槍尖,竟似對槍尖的鋒利,毫不放在心上!
何大牛看得大驚,對這老鼠的膽量也不禁暗自欽佩。隻是身在戦場,勢處敵對,便是敬佩這老鼠的英雄豪情,也不能手軟,隻能拼盡力氣,將長槍直向前刺去!
老鼠憤然揮拳,這一拳,帶着狂暴的威勢,重重撃在銳利槍尖之上,發出一聲轟然巨響!
巨響聲中,便見那員身材魁梧的大將,連同巨大肥壯的高頭大馬,盡都被鼠將一拳,狠狠地轟上天空!
與此同時,狂暴的氣浪,向四麵八方狂卷而去,將週邊站着參觀的人群,衝得東倒西歪。一撃之力,狂猛如斯!
老鼠的小拳頭,早已在它的獨門武技之下,被煉得如同鋼鐵一般,重重砸在槍尖上,雖然槍尖也是精鐵鍛造,它的鼠拳卻出奇地絲毫未損,怒視着空中翻滾慘呼的敵將敵馬,一縷勝利的微笑,在它自豪的臉上,浮現出來。
何大牛壯碩的身體,在天空上翻翻滾滾,滿心驚駭地大叫着,隨着那戦馬一同向下墜落。但聽一聲巨大的水響,二人馬俱都落入護城河中,濺出大片的水花。
何大牛卻不大會遊泳,更兼醉意上湧,更忘了遊泳是怎麼回事。在河中,被灌得滿口是水,隻能大聲掙紮呼救,模樣狼狽不堪。
吊橋上,那小小的老鼠,帶着勝利者的威嚴,緩緩轉過頭,看着河中掙紮呼救的手下敗將,張開嘴,輕蔑地向河中吐了一口口水,正落在何大牛的頭上。
何大牛瞪大了雙眼,清清楚楚地看到這老鼠這般侮辱自己,一股悲憤之情,自心底瘋狂湧起,不由仰天悲鳴一聲,向水下沉去。
護城河裡,早有幾個水鬼巡邏,卻都是他父親何炯的部下,被下令來防守護城河的。雖然看到他和老鼠決鬥,卻因那老鼠妖氣衝天,不敢擅自插手,更兼光天化日,陽氣太盛,讓這些水鬼不敢輕易出水,隻能眼睜睜地看着上司的獨生兒子被鼠一拳打落水中,慌忙上前救護,扶着他的身子,托着他碩大的屁股,將他推上岸去。
吊橋上的老鼠,卻是絲毫不將這值得輕視的人類放在心上。它邁開兩條小腿,龍形虎歩般地踏過吊橋,直向城門走去!
城門處,幾個將領早就驚訝得目瞪口呆,張口結舌。
剛才親眼看到一員大將和一個老鼠較勁,還用着訓練時的標準姿勢,挺槍拍馬衝殺,直讓這幾個將領笑斷了腸子,大呼這傢夥殺雞用牛刀,把城防營的臉都丟盡了!
誰知這老鼠更狠,隻一拳,便將那大過它身子幾十上百倍的壯漢大馬轟上了半空,這般巨力,讓眾將領看在眼中,涼在心裡,知道便是換了自己上去,也定然是一般的悲慘下場!
看着老鼠昂然走來,幾個將領慌忙撥馬退到一旁,相視苦笑。
他們知道,若是上去,也擋不住那隻老鼠;若被它當場撃敗,自己一世英名,盡付諸護城河中流水,而且此後也擡不起頭來,要永遠被人恥笑!
這偉大的老鼠,在眾人滿懷驚懼的目光下,甚至於讓人無法仰視——因為它長得矮小,眾人最多隻能俯視它而已。
帶着滿身的豪氣,老鼠緩緩踏入城門,沒有人敢擋在它的路上。它昂首闊歩,翩翩遠去,消失在遠方的街道拐角處。
在街道邊的下水溝裡,幾個驚訝的小腦袋探了出來。卻是和它一樣的老鼠,隻是身量上,要比它小得多了。
一個渾身灰白的年老老鼠,撫摸着嘴上花白的胡須,激動得熱淚盈眶,顫聲驚呼道:“天哪,那不是……皇族滅世轟天拳!想不到終我一生,還能再度看到這般神奇至極的本領!”
它仰麵向天,虔誠地喃喃稱頌道:“老天不滅我鼠族,讓我大鼠一族,終於又出了這麼一位蓋世英雄!”
直到老鼠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街道拐角處,城門處的眾人才想起來驚呼大叫,一時間亂作一團。
這個時候,那個頭陀正在街上高高興興地走着,忽然聽到前麵一陣大亂,許多人都在亂哄哄地叫着,好像是出了什麼事,讓他心中一陣納罕,不由加快腳歩,向城門的方向跑去。
待得跑到那裡,已經是鼠去無蹤,隻留下大批百姓,在那裡驚嘆議論,口沫橫飛地講述着剛才發生的奇事。
護城河邊,幾個士兵扶着一個滿身水濕的將軍,幫着他把口中喝下去的河水吐出來。李小民遠遠看去,似乎有些麵熟,慌忙跑過去看,站在那將領身邊,低頭一看,認出他便是自己從前的親兵何大牛。
何大牛趴在地上大聲嘔吐着,將腹中河水吐出來,忽然看到麵前有一雙熟悉的官靴,心中一動,慌忙擡起頭,看着頭陀驚訝的麵容,一股悲意自心底湧起,淚水緩緩從虎目中流出,顫聲道:“伯父,侄兒被老鼠欺負了,你可一定要為侄兒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