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荒廢的山道外,終於又響起了噠噠的馬蹄聲。
留在馬車邊守候的僕人連同那牢騷不絕的徐大夫,都不禁精神一振,紛紛翹首望去,心急的人或跳上高岩,或攀上樹梢,隻望能早些看見那預料中的熟悉人影。
這個時節,會到這兒來的除了奉命去找甘為霖的大少爺也不會有別人了。
雖然早有這個認知,但在望見來的那行人果然便是大少爺一行,那些僕人還是不由高興得歡呼了起來,急忙迎接上去。
“大少爺!”
“二少爺也在?”
“叁少爺怎麼也……”
來的陣容簡直空前龐大,便是將整個南宮府都搬來了這裹一般,令得這些等候已久,心中惶然的僕人們心下更是安定了不少,接過缰繩,扶人下馬,七手八腳倒也忙亂了一陣子。
那甘為霖獨自驅馬一直前行到馬車邊,雙眼直接盯上了滿臉不豫之色的徐大夫,眼角往莽蒼的山林中捎帶了一眼,道:“人呢?”
徐大夫張口結舌,一時有些想不明白週圍這許多南宮傢僕人,他為何偏偏要找上自己問話。他其實並不太清楚南宮北翊帶谷雲起進山做什麼去了,而且對於這一舉動一直都很是反對,何況等了許久沒見回來,心裹正是又生氣又擔憂,更沒有回話的心情,隻是瞠目。(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fit)
那邊南宮玮等人已被十來個僕人眾星拱月地擁了過來,聞聽他的問話,哪敢怠慢,當即道:“玉簡,妳來說。”
他點名的那個僕人顯然口齒伶俐,應一聲是,便向着甘為霖道:“老爺前天帶着谷先生進山去了,沒叫咱們跟着,本以為很快便會回來,沒曾想幾天也沒有蹤影。我們昨日曾叫人試着進山去尋尋蹤迹,直到今日午時回來,一無所獲。”
谷靖書聽說不禁輕“啊”一聲,焦急之情溢於言錶。但他近來與南宮傢兄長及甘為霖這個橫豎看他不順眼的前輩同行,言語舉止更是多加注意,將那一身的浪蕩風騷都收斂起來,乍看起來真個是端莊正直的俊書生。這樣行止下,他原本穩重的性子自也更為慎重,因此再是焦急,為防急者生亂,又擾了這些個長輩兄長的思路,竟也忍得住並不貿然開口詢問,隻是將一雙擔憂乞求的眼睛望着甘為霖。
甘為霖麵色陰沉,口中隻冷笑一聲,道:“這麼精神,還用找我來做什麼?”
南宮玮眼色一掃,那玉簡立知雅意,忙又道:“谷先生體虛已久,一路上藥石不止方能清醒片刻,入山這幾天無人在側服侍,徐大夫也正自着急,唯恐有什麼差池。”
甘為霖目光冷厲地再盯了徐大夫一眼,徐大夫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人大約就是南宮北翊要人訪求的“神醫”甘為霖,但這甘為霖一身的暴虐氣息,與仁心仁術的“神醫”着實相差甚遠,也難怪徐大夫見着他心頭堵得慌,饒是這是,仍忍不住說:“那谷雲起的情況已是病入膏肓,區區我是回天乏術了,隻是妳這位神醫,醫術再是高明,這心底若是不懂得仁愛關切,我看也是枉然。”
甘為霖卻是見過大風浪的,並不被他這句話便惹惱起來,隻是又冷笑一聲,道:“人要自尋死路,妳再是仁愛關切,醫術高明,又能奈他何?”
徐大夫一怔,反被他這話說中心坎,記起谷雲起那過度不合作的態度來,不由喃喃道:“妳說的沒錯,醫術再好,人若不想活,那也真是無可奈何。”
所以儘管是竭儘全力在調養,谷雲起的身體可不是一天比一天更糟?
那谷靖書聽聞這話,更是大受打擊,痛惜得淚盈眼眶,終於戰戰兢兢地開口道:“前輩……”
卻說甘為霖見徐大夫對自己的話這般感慨,也是一怔,呆在馬背上不知沉吟什麼。耳邊書生可憐兮兮的一聲哀告,陡然便激起他潛藏內心的一片暴躁,回首怒目一瞪,喝道:“閉嘴!”
谷靖書知他自自己坦白與南宮珏的關係後便一直極為厭憎自己,這聲吼雖有準備,還是被嚇的瑟縮一下。南宮珏即時便像是他所少有的“剛”的一麵,一攬他腰身便跨前一步,昂首挺胸同樣的一眼狠瞪回去,語氣更比他兇惡百倍地道:“兇什麼!靖書叫妳,還不好好聽話?”
南宮玮可是又要頭痛,不料他二人針尖對麥芒地鬥了一路,到此刻也還不消停,也是急忙喝斥南宮珏道:“我說過什麼,妳總要這般添亂,那谷雲起救不過來難過的可不是我們!”
南宮珏不甘服輸,又不得不為谷靖書考慮,因此仍氣鼓鼓地瞪大眼睛盯着甘為霖,卻不再說話了。那甘為霖倒也奇怪,對於南宮珏一路上有意無意地大捋虎須並不在意,完全是將他置之不理,而對谷靖書小心翼翼的討好奉承,偏是一副冷言冷語毫不待見的態度──谷靖書若受委屈,少年自然少不得便要大鬧一通,隻是這番鬧騰的結果往往是甘為霖端然不動,他給兩位兄長和谷靖書一道聯手地勸解下來,真正是一肚子火沒處髮,幾次之後倒收斂了不少。
此刻甘為霖仍是看也不看他一眼,隻冷冷朝谷靖書道:“妳要與這小子厮守終身,那便開開心心過妳的日子去,他人的事,要妳操心這許多做什麼?”
南宮珏搶着道:“谷雲起是靖書的叔叔,他自然要關心的!妳才是奇怪,別人要做什麼,又哪輪得到妳來操心?”
“小珏!”
南宮玮厲聲,南宮琛溫言,谷靖書泫然,語氣雖不一樣,這一聲叫意思卻同樣都是勸阻。南宮珏近來簡直像是被困在籠頭裹的小野馬,隻想找個空擋大展拳腳,卻此一動彈便被死死壓制,簡直憋悶得不成。但他一路跟來,耳濡目染,谷靖書溫厚內斂的細心,南宮玮不動聲色的關懷,南宮琛純良友善的相助,到底仍叫他學到了許多,雖還是桀骜不馴的性子,卻也懂得忍耐與思考了。因此被他們同聲喝止,也隻委屈得扁扁嘴,把一雙幽怨瞳仁移回谷靖書身上,那意思自是:我這會兒忍下來的,到時候妳得全都賠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