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月無星。
“你還在生氣嗎?”不敢開門,畢天雨提着一大袋香氣四溢的川味佳肴站在房前道。沒有回應,畢天雨猜想她可能還在生氣,更不敢開門了∶“對不起嘛,開個玩笑沒有必要這麼生氣吧?”等了一會兒,畢天雨忽地收起了輕鬆的臉色,換上了冰冷嚴肅的錶情,因為他發現屋子裡除了寒若冰之外還有別人的呼吸聲,極細極輕的呼吸聲,而且不隻一個∶“如果她受了一點傷,我會要你們千萬倍償還。”木門發出“衣呀”似的聲音緩緩被打開,四名黑衣人叁前一後走了出來,閉着眼睛的寒若冰靜靜躺在床上,看樣子是失去了意識。
四個人都散發着畢天雨熟悉的味道,那是一種視人命如草芥的冰冷殘酷和陰狠無情的血腥味所溶合的令人作嘔的味道,畢天雨以前也曾經滿身都是那種味道,他討厭自己的身體泄上那種味道∶“快滾。”前麵叁人分持刀、劍和一對鐵筆,在畢天雨週圍成品字形包圍着,後麵那人斜背着一對畢天雨從沒有看過的兵器,象是一對彎曲的劍,氣定神閒仿佛局外人。一抖手腕,畢天雨這才想起‘無道天罪’還在寒若冰的身上,微微皺眉,左手握起了拳頭。
沒有對話,他們不是來說話的,他們是來工作的,而他們的工作就是殺人!攻勢由那把劍首先發動,帶着嗤嗤風聲正麵刺向畢天雨咽喉,左麵一對鐵筆化出一片黑幕,招招對準了畢天雨右半身各個大穴,右側鋼刀泛起寒芒橫切過去,看似一招就要讓畢天雨開腸破肚,馀下那人卻還是靜立一旁。畢天雨忽然駝起背迎向那對鐵筆,那人雖然吃驚但仍然其勢不變,鐵筆結結實實打在畢天雨的背上,卻讓畢天雨巧妙的避開了背心大穴,隻是仍重重挨了一記。一咬舌尖,張口向着那使劍的人噴出一片血霧,那人視線受阻,致命的攻撃變成了無意義的動作,而畢天雨終於找到機會單獨對付那把刀。
側身避過刀鋒,畢天雨右腳高高踢出,利刃般由右下踢上∶“風刃!”退了一歩,那使刀者也和當時初遇寒若冰的畢天雨一樣,一刀斜劃畢雨左腳。
“哈!看我的!”畢天雨輕巧的躍起避過,‘雲蹤魅影’發揮至極致,仿佛在平地行走似的,畢天雨踏在那人刀上,瞬間欺近那人身邊,左腳一踏,斷了他持刀的手腕,反手奪下墜落的長刀,回身傲然而立。從選擇硬挨一記開始,畢天雨整個動作完全一氣呵成,有如風卷殘雲,轉瞬間已消失,快得令人甚至還來不及感到心驚。
叁人望了望後麵那人,不知該不該繼續出手。
“若他不死,你們知道後果。”
冰冷的語氣透露着威脅,那人話一出口,叁人馬上重組攻勢,那斷了一腕的人兩手大張,直直向着畢天雨衝了過去,拼死也要阻一阻畢天雨的刀,其馀兩人緊跟在後。刀光亂閃,畢天雨隻踏前了一歩,身後卻多了叁具失去了生命的屍體∶“我想你早已知道他們已沒有了勝算,為什麼還要讓他們來送死?”搖搖頭,畢天雨毫無憐憫的冰冷眼神看着那一直袖手旁觀的人。
“至少他們的傢人獲得了安全。你剛才用的是西方魔教的‘血魇大法’?”取下背後雙鈎,那人眼中首度露出凝重。刀身上泛着淡淡藍芒,顯然是淬過了劇毒,畢天雨厭惡地丟開手中長刀,問道∶“西方魔教?‘血魇大法’?我不知道你在胡說甚麼。殺手?”那人點頭道∶“原來你並不是魔教的人……我們是以殺人為業沒錯,不過我不喜歡殺手這兩個字,請稱呼我們為‘獵人’,專門獵‘人’的‘獵人’。”擡頭望向天空,畢天雨不屑地說道∶“不過就是一群為了錢而殺人的人罷了,有甚麼資格自稱獵人?我現在的價碼是多少?”(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fit)
“長江聯出白銀一萬兩,少林以嵩山幫名義出白銀一萬兩,龍遊幫懸賞白銀十萬兩,官府的花紅就不用提了,通通死活不論。”那人兩眼放光道。畢天雨一皺眉頭∶“少林?那是甚麼東西?”
“少林寺,那群和尚他們出了一萬兩要你的命。”
“搞甚麼?我又沒惹他們……”一聲輕笑,那人搖頭道∶“這就是所謂的‘白道’,你竄起得太快了,他們害怕你會成為第二個‘刀魔’,所以要在你真正成氣候之前把你除掉。”畢天雨雙眉一挑,他不惹事但也不怕事,誰惹他誰就得承擔後果。
“你知道嗎?黑榜之外,還有另一種排名是屬於我們這一種人的,以出手的成功率和對手的身手高低為憑,評定排名的高低,叫做‘刺客錄’。隻要殺了你,我的雙鈎排名就可以躍升了!”宛若兩輪銀白弦月,呼嘯着狂舞飛旋,以畢天雨從未遇過的奇詭招式攻了過來!隻是一瞬間,畢天雨在與人生死交鋒之中遲疑,因為他竟無法判斷對手究竟要攻向他哪裡!而這也是臨陣對敵時最致命的失誤。白光襲體,在背心開始感覺到痛的同時,畢天雨一聲悶哼,‘雲蹤魅影’再次發揮救命功效,兩人瞬間交換了位置。
“嗯……?啊!”寒若冰甫一睜開眼睛便隻看到了一片白光,然後才慢慢地看到在那一片白光中不斷閃躲的畢天雨。
“哈……看樣子咱們的睡美人終於醒了,正好,當個見證人,證明你畢天雨確實是死在我的手上!”那人手中雙鈎齊飛,詭谲招式不斷,畢天雨身上也不斷多出新的傷口,漸漸影響到他移動時的速度。
“你……你沒事吧?”寒若冰全身無力動彈不得,隻能緊張地出聲問道。
“你是還沒睡醒嗎?被砍成這樣了還叫沒事!?”生死之間畢天雨不忘分神消遣她一句。
“喂!我是關心你才問的耶!要不然我管你去死!”寒若冰一麵運功解除身上禁制,一麵回了他一句。
“死到臨頭了還有空打情罵俏!?”那人憤然喝道。
“他說那句是甚麼意思?”
寒若冰臉上一紅,嗫嚅道∶“沒甚麼意思……喂,你可別死了啊。”畢天雨臉上浮現若有所思笑意∶“哼哼哼……”
“你哼甚麼哼啊!?我說沒意思就是沒意思!”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哼哼……”
“你還哼!?”身體的狀況其實不若畢天雨嘴上語氣那般的輕鬆,尤其是左大腿上的那傷口,嚴重影響到他行動的靈活度。
險之又險地彎身避過斷頭之禍,畢天雨氣息紊亂麵色蒼白,顯然已是強弩之末。
“你撐不了多久了!”那人忽然收回雙鈎,月牙兒般的鋒刃在胸前交叉,倏地交錯分開∶“受死吧!”
畢天雨急退,雙鈎卻如影隨形緊接着跟上,眼看已避無可避,在千鈞一發之際畢天雨猛地吸氣縮胸硬是再退了寸許,終於還是在胸口又添了一道傷口。雙鈎一分又合,繼續進逼,窮追不舍∶“我看你能躲到何時!”雙眼閃過寒芒,右腳負起全身重心,全無可能地在急退的勢子之中瞬間轉換成前衝,畢天雨臉上浮現詭異笑容∶“嘗嘗我的蒼鬼!”左膝微擡,繼而重重踏下,左肘已貼近那人心口。
雙鈎急急變招,鈎柄回護胸前,險險封住畢天雨的肘撃。雙方甫一接觸強弱立判,畢天雨雖然一撃之力令得那人離地飛退,內力幾近枯竭的自己卻也因方才的互撃而受了不小的內傷,單膝跪地,嘴角溢出血絲,臉色蒼白如紙。
“好!果然不愧‘血雨風生’盛名,赤手空拳仍能把我逼到這種地歩。”那人收起雙鈎,他知道畢天雨已經無力再戦,他也沒有猜錯,畢天雨確實已接近油盡燈枯,但是他卻忽略了房內另外一位黑榜高手已經……
“對不起……如果我早一點把刀還給你,你也不會陷入苦戦了……”寒若冰歉然道。經過了一陣子的休息和寒若冰細心的包紮,畢天雨臉上終於恢復了一些血色∶“不能算是苦戦,我早知道我們會贏的。”寒若冰輕輕嗯了一聲,算是回答。惡戦之後,畢天雨非常明顯的改變了他的態度,簡直隻差沒大聲喊出“我要追求你!”而已。
“你怎麼會被他們制住的?除了最後那個人之外,應該沒有人威脅得了你呀?”雙手往後撐在床上,畢天雨不經意地問道。兩抹紅暈飛上她的雙頰,寒若冰隻是一個勁兒的搖頭,終究是女孩子,那麼羞人的事怎麼能跟他說呢?雖然那原因根本就是他。
為什麼臉紅呢?吐了吐舌頭,畢天雨也猜到了原因,低聲道∶“身體……還在不舒服嗎?”寒若冰連頭也不敢點,臉紅得不能再紅,隻是看着自己的腳尖。
“我可以……抱抱你嗎?”畢天雨伸出雙手,深情地道。他總是能若無其事地說出令人臉紅心跳的話,寒若冰一直低着頭,不敢望向他的眼睛,她知道自己一定無法拒絕他眼底那抹藍色的誘惑。
“我要抱了喔……?”寒若冰閉上雙眼,緊張地等待着他的擁抱,她知道自己就算拒絕也躲不了他,何況她根本不想拒絕。
輕輕將她菈到懷裡,畢天雨滿足得嗯了一聲∶“你現在願意說了嗎?”把臉頰靠在他的胸膛,寒若冰一直有個不算夢想的夢想,希望能夠被喜歡的人象現在這樣抱在懷裡,可是因為她生來高人一等的身高,這願望直到剛剛才實現∶“你早知道我的答案了,不是嗎?”懷裡的她柔順得象是一隻小貓咪,畢天雨充滿迷醉地喃喃道∶“我想……聽你親口說……”忽地一倒,就這樣抱着她昏睡了過去。沒有撥開他的手,寒若冰枕着他細瘦卻充滿肌肉的手臂,輕輕在他頰上一吻∶“你贏了,我承認……我是喜歡你。”
清晨,濃霧,微涼。
“小冰,再說一次嘛,人傢睡着了沒有聽到啊。”畢天雨繼續着將近半個時辰的苦苦哀求。被他吵得快受不了了,寒若冰氣得推開房門衝了出去∶“我已經說過了,沒聽到是你倒楣,不要再煩我!還有……”跟着她踱出小屋,畢天雨還沒來得及問就已經被她給吼了回去∶“別再那樣叫我!”誇張地嘟着嘴唇,畢天雨一副小媳婦的樣兒委曲道∶“可是……小冰比較可愛嘛,不然小若好了……好不好?”握緊了拳頭,寒若冰氣得渾身發抖,偏又是無處可發作,畢竟他還算是半個傷患,雖然他一副欠扁的模樣。
“你為什麼會使我的‘六道邪炎’?”寒若冰忽地臉色一正,這問題關係到她師門的秘密,使得她不由得認真了起來。
“啊?”畢天雨一愣道∶“我不會啊?”
“你明明就有用了其中的一招‘蒼鬼’!”寒若冰有些生氣,聲音大了起來。
“哦,我隻是照着你的樣子打而已啊……”畢天雨聳肩道。隻是模仿而已?寒若冰從頭到尾重新打量他一遍,對他的大膽有了全新的認識∶“隻是學了樣子你就敢用在實戦上?你不要命了……”
露齒一笑,畢天雨撥了一下額前亂發,他喜歡自己現在這樣的發型∶“我當然要,乾嘛不要?活着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死了就隻能一天到晚睡覺。”心念一動,畢天雨先是一愣,然後臉色倏地變得蒼白,滿是驚慌與困惑。寒若冰原本想說的話,在看到畢天雨的樣子之後變得再也無關緊要,他現在的樣子讓她非常擔心∶“怎麼了?你怎麼了?”
“讓我……靜一靜,有些事……得想想……”在自己說出那句死與活的話之後,一年前的往事,絕崖上的最後道別,和已永遠沉睡的她所說的話,倏地又再次重現在腦海。
“我……我變得不愛你了嗎?我……我開始遺忘你了嗎?我……我沒有啊……我真的沒有啊!我還是可以為你而死的,我現在還是可以……我還可以……我……”畢天雨臉色蒼白得可怕,而且那無知覺般的癡傻錶情更是叫寒若冰心慌∶“你怎麼了?喂!你說話啊!”深深的自責象是一片大浪,輕而易舉地將不懂水性的畢天雨無聲無息地吞噬“對不起……真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隻要每天想你就能夠永遠那麼深愛着你……看來我是錯得離譜了……”
“啪”寒若冰狠狠一巴掌打得畢天雨半邊臉腫得象個饅頭,卻也打醒了他。瞄了她一眼,畢天雨盤膝跌坐,潛運心法,努力調和方才隻差一點便走火入魔的內力。
“臭小子!搞甚麼嘛?害我緊張了一下……”寒若冰低聲念他幾句,在他身旁坐了下來∶“別以為我會幫你護法,我隻是閒着沒事做……”話才剛說完,遠遠一個女子走了過來,一個在高挽的發髻上插着一根長銀針的美麗女子∶“請問……啊!
小畢!?你把他怎麼了!?”
“我怎麼知道他怎麼了?你不是醫生嗎?不會自己看啊。”寒若冰一眼就認出了項玉钗,冷冷道。一見到畢天雨受了傷,項玉钗甚麼都管不了了,正想搭上他的腕脈,耳邊又聽到寒若冰的嘲諷∶“勸你最好別去動他,不然發生了甚麼事我可不管……你真的是醫生嗎?”定了定神,項玉钗也發現畢天雨此時正在自我療傷的重要時刻,回了寒若冰一記冷眼,自懷裡拿出一條白絲絹,輕輕放在畢天雨的腕脈上,隔着絲絹替畢天雨診斷。又看了寒若冰一眼,象是要向她示威似的,項玉钗倏地舉手在畢天雨背上重重拍了叁下。
一陣嗆咳,畢天雨無力地往後一倒∶“謝了……”再不醒人事。
“他怎麼會差點走火入魔的?還有他身上的刀傷又是怎麼回事?”項玉钗充滿敵意地問道。
“你這是在審問犯人嗎?”
寒若冰不閃不避地和她針鋒相對。
“沒錯,在他醒過來之前,我認定你就是兇手。”兩女互相打量着,各自確認着對方樣貌與實力。美麗的女人之間總是有些敵對的意識。
“你……和他……?”項玉钗忽然道。臉上不自然的紅了一紅,寒若冰偏過頭道∶“我和他甚麼都沒有!你可別誤會了……”
“噢,這小子又來了……”項玉钗以手支額輕輕的搖搖頭。
“我們真的沒有甚麼!”寒若冰急急辯解道。
“想騙人就得先騙得過自己,你的樣子根本就藏不住甚麼秘密。好了,說吧,他怎麼會受傷的?”項玉钗的敵意明顯的消失殆盡,抱起畢天雨走進屋內。
“為什麼……為什麼你會這麼猜測……”寒若冰低頭問道。
“從你阻止我碰他的那時候就猜到了一點,從你討厭我的態度又更進一歩的確定,而你剛才急忙反駁的樣子證實了我的猜測。”
“昨天……”將畢天雨為什麼受傷的原因向項玉钗簡單說明之後,寒若冰攤手道∶“然後剛才他突然就傻在那兒了,我也不知道他怎麼了……”曲起食指輕輕敲着額頭,項玉钗低聲喃喃道∶“不是外傷引起的,那會是甚麼呢?”看着昏睡後仍舊一臉痛苦錶情的他,項玉钗不禁對於自己一生所學感到懷疑,號稱天下無雙的醫術竟是如此無力?!她不知道,任憑世上最高明的醫生如何診療,也無從得知畢天雨的內息紊亂竟是因為對自己的自責和對於已無法改變的過去的挫折感而引起的,當然更別提出手醫治了……
“又是這兒啊?”感覺到與地麵接觸的背部有些刺痛,空氣中充滿了惡心的腥臭,眼前是一片的黑暗。雙眼漸漸適應了這黑暗的環境,放眼所及,竟是滿山遍野的骸骨!?畢天雨象是早已熟悉了這一切,無所謂的再次閉上眼睛,再怎麼樣讓人無法忍受的環境,隻要習慣了,和別的地方也就沒有太大的差別了。
“雨……?”
畢天雨赫然睜開雙眼,尋找着這調用聲的來源,他知道自己絕不會聽錯的,那一定是她!
“不要費心找了,是我啊,你該不會已經忘了我吧?那樣的話我會很失望的……”聲音明明就在耳邊,卻怎麼樣也看不到她,畢天雨不得不放棄尋找∶“我沒有!當然沒有!”
“嘻嘻……你還是一樣那麼容易讓我開心。”
“是嗎?我以為我已經變了很多了……”
“那是我,我變得才多呢,你想不想看看我現在的樣子……”
她的樣子,每天的朝思暮想就隻為了再見她一麵,畢天雨連連點頭道∶“想!當然想!”
“真的嗎?可是我怕我會嚇到你耶……”
“不會!我保證絕對不會!”
畢天雨鼻子忽然聞到一陣奇怪的味道,然後他就感覺到有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那觸感很難形容,象是被五支小鈎子勾住了似的,偏頭一看,隻見到一隻手,一隻沒有了血肉隻剩下白骨的手!他隻覺得胃在收縮,恐懼象是一隻看不見的手,在無情地撕扯着他的胃。
“你現在還想看我嗎?”溫柔婉約的嗓音在畢天雨的耳朵裡卻構築成了一副可怕的畫麵∶一具骷髅站在他的身後,一隻骷髅手搭在他的肩上,而這骷髅卻曾是他最深愛的人!
他勉強忍住嘔吐,哽聲道∶“我……當然!”不管她變成了甚麼樣子,畢天雨就是要再見她一麵,否則他就算死也不能甘心!
“你不怕我嗎?”畢天雨感覺肩膀上那隻手已經離開,漸漸的也不再緊張∶“我想見你,不管你變成了甚麼樣子,我就是要見你!”
“唉,你為什麼就是不死心呢?”
“不……不要再叫我死心!我不要!你聽到了沒有!?不要再叫我死心!”畢天雨從未用如此嚴厲的語氣這麼和她說話,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唉……”背後傳來魂斷神傷的一聲輕嘆,畢天雨雖然心如刀割,卻仍強硬地堅持∶“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如果你是我的話,你就會知道!你就不會這麼折磨我了!別再說了,讓我看看你吧。”
“不,醒來吧……我不想破壞你心裡殘存的我美好的印象。醒來吧……既然你不肯相信我已經消失,那就來找我吧,或許……我們還能再見……”
“不要走!”用力握拳所造成的痛感,一下子把畢天雨從夢境中菈回現實∶“不要走!雲……”
兩張美麗不分軒轾的清秀臉龐,一樣緊張的關注眼神,畢天雨忍不住雙臂一張,緊緊抱住了項玉钗和寒若冰∶“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我沒事了……”聽到他方才的驚呼,項玉钗心知他又想起了誰,柔順地將頭枕在他的肩上,輕輕道∶“你沒事就好了。”寒若冰先是緊張的想要掙脫,在畢天雨毫無放手意思的擁抱下,漸漸放鬆了反抗的力道,輕輕閉上眼睛,不知不覺中學着項玉钗的樣子把頭枕在他的肩上。
“我……我想去旅行,到處去看看。”畢天雨鼻子裡不斷聞到兩女身上不同味道的淡淡馨香,心裡滿懷着歉咎。
“旅行?去哪兒?”最喜歡四處遊山玩水的項玉钗高興地問道。感覺着身旁兩位美女心跳的些微震動,畢天雨忽然間討厭起自己來∶“我……我也不知道……隨便吧。”
“我才不要!”寒若冰突然掙紮着推開畢天雨,坐到這臨時病床的另一頭。看着他湛藍雙眼中閃爍的痛苦、迷罔,項玉钗仿佛猜透了他心底的迷思,也跟着輕輕推開他的懷抱∶“你……還是忘不了她嗎?”
“我沒有辦法說忘就忘,那實在太難了……”畢天雨苦澀地舔舔唇∶“還有一個讓我沒有辦法忘懷的原因……”
“甚麼原因?”項玉钗和寒若冰同聲問道。
“我沒有親眼見到她的……她的……”畢天雨埋首在自己的雙掌中,不願卻不得不再次回想∶“那下麵是個瀑布,有個又深又大的池子,她很會遊泳的,如果她剛好落在那兒……”
“你以為她還活着?”寒若冰問道。畢天雨忽地擡起頭來∶“你教我怎麼能不去想這個可能性?就算隻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你教我怎麼能不去嘗試?”
“就算她還活着,為什麼她不來找你?”不理項玉钗不斷示意的眼神,寒若冰繼續問道。
“她……她可能受傷了,需要時間休養……”畢天雨的語氣明顯地變得慌張起來。
“甚麼傷?一年的時間應該足夠治癒了吧?甚麼傷能讓她連見你一麵,連通知你一聲都不行?”寒若冰就是討厭他這個猶豫不決的樣子,存心要他麵對現實。
“我……我……”畢天雨自己也知道這可能性實在太小了,小到連要替它找借口都如此困難。
“好了!再怎麼說那總是個可能,如果不去證實的話,怎麼知道對不對呢?”項玉钗制止了兩人的爭論。
“小钗……咦!?你怎麼會在這裡!?那小夜呢!?”畢天雨直到此刻才發現情況不對。
“別緊張,小夜她沒事。葉良他們帶來的那個小夜根本不是真正的小夜,真的小夜早已回到東瀛去了。”項玉钗解釋道∶“根據琉璃的敘述,啊,琉璃就是那和小夜一模一樣的女孩。根據她的話,小夜似乎是被她所屬的組織給救了回去,而且短時間內無法回來了……”
“喔……那她有沒有說小夜為什麼不能回來?”
“聽說是與組織的繼承權有關。”那暫時應該不用替她擔心了吧,就在畢天雨稍微放鬆了一下心情的同時,心中又浮現另一位女孩的影子。
“我們的約定你可以不用遵守了,反正這藥方對你已經沒用了……”隨手扔下紙卷,寒若冰轉身走出屋外。項玉钗在一旁看着,看着畢天雨舉起手張開了嘴想要挽留她卻又忍下默不作聲的樣子,傾身在他耳邊低聲道∶“要不要我幫你把她留下來?”雙手用力在兩邊太陽穴揉搓,畢天雨呼了一口長氣∶“算了……小钗,你知道她是誰嗎?”項玉钗聽出了他語氣裡的無奈,纖纖十指在他的肩上或輕或重地按壓着∶“知道,她是寒天青的女兒吧?我在你昏迷不醒的時候就認出她來了……”
閉上眼睛,畢天雨享受着她所帶給他的舒暢,喃喃道∶“為什麼會這樣……?
如果她們不是那樣的身分……如果我不是這樣的身分……我們……我們就可以……”
“你知道霜霜明天就要嫁給唐譽了嗎?”
“……”
“我不客氣的跟你說,這根本全都是你的錯!”
“我……”
“寒姑娘怎麼想的我是不知道,可是我知道霜霜從來就沒有因為她或是你的身分而否定過你們這一段感情,她一直在期待、盼望着,等着你哪一天向她開口。可是你呢?你卻因為自己的不成熟,因為那自己胡思亂想的門戶之見,遲遲不肯對人傢有所錶示,今天這種情況全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
畢天雨雙手菈着項玉钗的手,把她菈近自己,近到她柔軟的胸部緊緊靠在他的背上∶“你是從幾歲起開始有記憶的?我從剛開始學會走路時就已經有了記憶。那是幾歲?應該算是半歲吧。你知道一個半歲的孩子要怎麼樣活下去?一群同樣沒有身分的人們撫養我,讓我在那個時候學會了一切……活下去所需要的一切!”項玉钗訝道∶“可是你不是……”畢天雨菈着她的手貼近心口∶“後來我才遇見了義父,是他給了我名字,給了我身分,給了我日日夜夜所夢寐以求的一切!雖然那對於一般人來說隻是再平常不過的小事……”
“對不起,我不知道……”項玉钗心疼不已地歉然道。
“沒關係,我說這些隻是想讓你知道,我非常清楚所謂的門當戶對是怎麼一回事,我和她,這輩子是沒有可能的……”畢天雨黯然道。
“不……不是這樣……不該是這樣的!霜霜她愛你呀!難道她對你的愛,你一點都不在乎嗎?”項玉钗忽然激動起來。
“我在乎!我當然在乎!可是我能怎麼辦!?你說我能怎麼辦嘛!?”畢天雨也忍不住放任積壓已久的情緒四出肆虐。
“去找她,告訴她你的心情。”
“那樣又能改變甚麼?我甚麼都沒有,拿甚麼跟人傢比?”
“她愛你,這就夠了。”
“……”
“去不去?”
“……不要。我不要去……說甚麼都不去!”
“ ?你脾氣怎麼這麼拗啊!?叫你去你就去!”
“我不要!”
“記得嗎?當初第一次救你的時候,你答應過我一件事。我現在要你履行承諾,給我去找她,兩個人當麵把話說清楚。”
“這……”
“她都要嫁人了耶!喂,畢少爺!我拜托你醒醒好不好?真氣死人了!兩個人都一樣這麼麻煩……”在項玉钗的百般要求與強迫之下,畢天雨知道自己是該給嚴如霜一個明確的反應……古樸高雅的雄偉建築,威震一方的川中唐門今日大開莊門,歡迎所有的致賀。
在莊嚴的氣氛之下,整個四川武林幾乎全都到場,無法親臨的也都派員致贈賀禮,見證唐門之主唐譽與無天宮少宮主嚴如霜這一對眾所矚目的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