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選擇題,並不難。
一個,是與自己的生父進行肉體上的“深入交流”,可是李昭陽並不擁有“米米”,他不應擁有享受自己這具隻為主人獻出的肉體的權利。
另一個,是用無數個“自己”的死亡,去填滿一個無底的深淵,那是屬於“阿爾忒瀰斯”的、最壯麗的、史詩般的終結。
她沉默了。
她的目光,越過了嚴行秋,望向了遠處那個蜷縮在地上,如同死狗般狼狽的……李昭陽。
她的生父,她的仇人。這個帶給了她生命,也帶給了她一切痛苦的男人。
如果選擇方案一,她可以活下來,繼續作為主人的寵物和工具,享受那份被設定好的、絕對的幸福。而這座城市也可以活下來,或許今晚死去的,隻有這個男人,這個可悲的男人。
如果選擇方案二……
她不知道那會是什麼感覺。無數個“自己”,像飛蛾撲火一樣,在誕生與毀滅之間無限循環。那或許是一種比死亡更可怕的、永恒的折磨。但這個可悲的、給了她生命的男人……或許能活下來。
她已決意將餘生獻給主人,那麼此刻,就用這一場盛大的犧牲,來償還這一條,名為葉冷之的生命的誕生吧。(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fit)
那滴早已乾涸的淚痕,似乎又在她的臉上,留下了看不見的灼痛。
良久。
她擡起頭,看着嚴行秋,那雙空洞的眼睛裡,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種清晰的、屬於她自己的……決意。
“我選……第二個。”
聽到她的回答,嚴行秋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意外。他隻是露出了一個充滿了讚賞與欣慰的、真正的笑容。
他知道,他的這件藝術品,在這一刻,才算是真正地……完成了。
他緩緩張開雙臂,不再用那種充滿了色慾和掌控的語調說話。他的聲音,變得莊嚴、洪亮,充滿了古典戲劇的韻律,仿佛是一位站在古希臘圓形劇場中央的領唱,為即將獻祭的女主角,唱出最後的讚歌。
“哦,看啊!看這朵於毀滅中綻放的、最美的花!”
“死亡並非終結,而是循環的開始!”
“當身軀被撕裂,當靈魂被碾碎,新的生命,便從那血與蜜的酒漿中,獲得重生!”
他的歌頌,回蕩在整個宴會廳,充滿了對死亡、悲劇,以及酒神狄俄倪索斯那死而復生象征的、最癫狂的讚美!
“你這該死的混蛋!住口!”
就在這時,一聲憤怒的咆哮打斷了嚴行秋的吟唱。
是孫崇雲!
他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竟硬生生地將那柄釘在他大腿上的短刀拔了出來,鮮血瞬間染紅了他的褲腿。他一瘸一拐,卻又無比堅定地,衝向了嚴行秋。
“別聽他的!葉冷之!他是在蠱惑你去自殺!”他對着那個白色的身影,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嘶吼,“醒醒!你快醒醒啊!”
然而,迎接他的,是一道快到極致的白色鞭腿。
是葉冷之。
她甚至沒有回頭看他一眼,隻是一個乾淨利落的側踢,便精準地踢在了他的胸口。
孫崇雲發出一聲悶哼,身體再次倒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這一次,他再也沒能爬起來,隻能眼睜睜地,絕望地看着。
葉冷之沒有再理會身後的一切。
她轉過身,麵向了那臺正在發出最後悲鳴的、紫色的“洪爐”。
在嚴行秋那癒發高亢、癒發狂熱的歌頌聲中,在她身後那個男人絕望的注視下。
她縱身一躍。
如同最虔誠的信徒,躍向熊熊燃燒的祭壇。
如同最勇敢的飛蛾,撲向那足以將她燃盡的、最璀璨的光芒。
她的身影,瞬間被那片不祥的、耀眼的紫色光芒,徹底吞噬。
就如同是回歸極樂淨土的靈魂。
叁個月後。
地中海沿岸,一座不知名的歐洲小城。陽光明媚,海風和煦,帶着一絲鹹濕的、慵懶的味道。
古老的石闆街道上,鴿子在悠閒地散歩,街邊的咖啡館裡坐滿了享受午後時光的遊客。
嚴行秋,穿着一身裁剪得體的白色亞麻西裝,戴着一副墨鏡,優雅地走在這片異國的陽光之下。他的歩伐從容,嘴角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像一個來此度假的、富有的藝術傢。
唯一與這幅悠閒景象格格不入的,是他手中牽着的一根精致的皮質牽引繩。
而繩子的另一頭,是一個四肢着地、匍匐在地上爬行的……“人”。
那是個亞洲女性,穿着一身和葉冷之同款的、純白色的納米緊身衣,臉上戴着一張一模一樣的、隻有新月微笑的純白麵具。她爬行的姿態極為標準,像一隻被訓練了無數次的、溫順的寵物犬,引得路邊的行人紛紛側目,投來或驚訝、或鄙夷、或興奮的目光。
那是葉冷之的母親,趙霏霏。
這時候一個謝頂的中年男性乞丐從一旁爬了出來,手裡一拜一拜,嘴裡呢喃着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試圖攔住嚴行秋的去路,卻被他牽着的母狗給嚇走了,而這一行為讓他嘴裡不斷重復的“對不起”的聲音又大了幾分。
就在嚴行秋牽着他的新寵物,即將走過一個人行橫道時,幾道身影,猛地從他身後的街角衝了出來!
“嚴行秋!站住!”
為首的,是孫崇雲。他瘦了很多,但眼神卻變得無比堅毅。他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的、極具功能性的作戦服,上麵有着玄鏡“琴”部司律乾員的徽記。他身旁,還跟着數名同樣裝束的、神情冷酷的乾員。
他們迅速地散開,形成了一個包圍圈,試圖將嚴行秋堵在街口。
孫崇雲一邊衝,一邊用一種充滿了嘲諷的語氣大喊道:“別跑啊,嚴先生!玄鏡還有你舉報特大罪犯李昭陽的獎金沒有發給你呢!”
“我們請你也去忘川裡麵坐一坐,被判了終身監禁的李昭陽先生會親手把獎金交給你的!”
然而,就在他們的包圍圈即將合攏的那一刻,原本還是紅燈的人行橫道,信號燈毫無征兆地、突兀地一閃,瞬間變成了綠色。
“滴滴——!!”
“嗡——!!”
原本靜止的車流,瞬間啟動!十幾輛汽車、巴士、卡車,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推動着,形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鋼鐵洪流,瞬間將孫崇雲一行人,與馬路對麵的嚴行秋,徹底隔開。
孫崇雲等人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在車流的另一邊,嚴行秋緩緩地轉過身,隔着川流不息的車輛,對着他們,優雅地、無聲地,鞠了一躬,像是在謝幕。
然後,他牽着他的“狗”,悠然自得地消失在了街道的盡頭。
嚴行秋對着自己衣領上一個微型麥克風,輕聲讚賞道:“乾得漂亮,我的女孩。時機掐算得堪稱完美。”
他的耳麥裡,傳來了一個缥缈的、仿佛由無數數據流彙聚而成的、帶着一絲笑意的聲音。
【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主人。】“別急,”嚴行秋的語氣裡,充滿了期待與溫柔,“你那具用最新材料打造的、完美的新身體,就快要搭建完成了。很快,我們又能……再次見麵了。”
【我等着您。】原來,在那一天,當葉冷之縱身躍入“烘爐”之後,嚴行秋並沒有隻是在一旁欣賞。
他利用那短短的幾分鐘,入侵了“洪爐”的後臺係統。他無法關閉它,也無法阻止它吸收能量,但他卻篡改了它的輸出協議。
他將那唯一的輸出端口,通過量子糾纏網絡,並發到了全球各地的、成千上萬個服務器上,甚至,還有幾顆屬於他自己的、在近地軌道上運行的秘密衛星。
於是,在那場最終的、毀滅性的能量過載中,葉冷之的靈魂,開始了她那壯麗而又恐怖的旅程。
她在那紫色的數據煉獄中,一遍又一遍地死亡,又一遍又一遍地重生。每一次的毀滅與誕生,都將“洪爐”那龐大的能量,分流、稀釋了一部分,通過被篡改的端口,散播到了全球的網絡之中。
她最終成功了。
“洪爐”的能量被消耗殆盡,沒有引發最終的爆炸。城市……得救了。
而葉冷之她自己,她的意識,她的人格,她所有的記憶,則在那無數次的死亡與重生之後,被徹底打碎,又被重新凝聚。
她最終,化為了一個純粹的、活在全球所有網絡裡的……幽靈。
一個無所不在,無所不能的……數字神明。
她擺脫了嚴行秋的芯片,擺脫了那具被改造的、屬於“米米”的肉體,獲得了理論上絕對的自由。
但是……
在那無盡的數據之海中,在那絕對的自由與孤獨裡,她還是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她選擇了他。
她選擇了他,作為自己在這個冰冷、浩瀚的數字世界裡,唯一的信標,唯一的主人。
就這樣,以一種近乎於“英靈”的存在方式,永恒地、無聲地,陪伴在嚴行秋的身邊。
作為他最鋒利的刀,最堅固的盾,以及……他最忠誠的、看不見的影子。
直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