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叁位副教主動手的是襲天發、晏海平、應立言。崆峒黃衫是首席副教主,使的是一柄闊劍,和他身形極為相稱。迎住他的是襲天發,使的是一柄兩尺長的短劍。兩人遇上了,誰也沒有打話,雙劍齊舉,就動上了手。崆峒黃衫,在武林中名頭甚着,在江湖上一流高手,名次可以排到前幾名。
襲天發在江湖上籍籍無名,但他的武功,卻是東海龍王親自指點的。再加上他數十年都住在石窟裡,無所事事,不是靜坐,就是練練拳劍,劍上造詣之深,已是舉世罕匹。這兩人一個闊劍如風,一個短劍若灑若電,當真棋逢敵手,遇上了平生的勁敵。
晏海平的對手是鐵拂道人婁廣元。一個是太極門掌門人,一手“太極劍法”,悠然而來,倏然而往,每一劍都劍走弧形,以靜制動的手法。一個是九宮雙劍之首,他右劍左拂,長劍使的是“九宮劍法”,鐵拂的招數,卻是他配合劍法獨創的奇招,劍拂同施,一個人劍光繚繞,全身上下,都是絲絲拂影,進退之間,快捷如風。
應立言是少林派子午門的掌門人,一手“子午劍法”,直來直往,以快速取勝。對手禿頂神鷲南宮壽,使的也是—手“九宮劍法”,九宮雙劍使的同是一套“九宮劍法”,但鐵拂道人劍走九宮,發劍快捷,南宮壽劍勢展開,起落如風,以撲擊為主。這叁對人,使的都是長劍,卻各有奇招,這一戰當真棋逢敵手,各竭其能,一時之間,誰也勝不了誰。
在他們附近,還有—對,搏殺得極為激烈,那是桑鳩婆和勾嬤嬤了。他們兩人本是數十年前的舊識,桑鳩婆怒她本念舊情,把自己誘入山腹,心頭自然氣怒極盛。一見麵就厲聲喝道:“勾魂鬼婆,咱們相識數十年,沒想到到頭來還要以兵刃相見,這都是你這老鬼婆興風作浪,做的好事,今日之事,咱們隻有放手一搏了。”
勾嬤嬤手持長劍,獰笑道:“桑鳩婆,老婆子就是因為和你相識數十年,才把你招待在山腹石室,好讓你避過一劫,誰知你真是在劫難逃……”
“住口。”桑鳩婆沒待她說完,沉喝一聲:“老鬼婆,那就看看是準在劫難逃吧。”揮手一杖,劈了過去。勾嬤嬤身形—個急閃,手中長劍斜削過來。
桑鳩婆一杖出手,桑木杖左右展開,立時幻起七八道杖影,盤空匝地,宛如怒龍探爪,同時迎頭罩去。勾嬤嬤不敢怠慢,立即施展“九幽身法”,一個人有如一團魅影,乘隙進招,長劍,灑出點點綠芒,到處流動。桑鳩婆氣怒已極,杖勢揮灑之中,左手“乙木掌”、“乙木指”輪番擊出,勁風呼嘯,忽如一團怒潮,忽如一縷勁矢,記記不離勾嬤嬤大穴要害。
勾嬤嬤出身九幽門,除了“九幽身法”,飄忽不定,劍上造詣也極為深厚,左手“勾魂鬼爪”更是她成名多年的絕活,五指一抓,五道指風,挾着森寒陰氣,令人毛骨悚然。這兩人已有數十年不曾交手,這一動上手,發覺五十年來,雙方武功,都在精進,自然不敢大意。杖影,掌風,人影、指勁,交織成一片,大概沒有叁五百招,是無法分得出勝負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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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邊,是端木讓、範叔寒、於立雪等人和皖南叁劍萬邦仝、壽耀南,公孫勝六人迎戰天罡旗的於老夫人伏大娘,廣法道人,辛無忌和鐵叁姑五人。於立雪看到老奶奶,就疾快的迎了上去,大聲叫道:“奶奶,我是立雪……”
於老夫人神志被迷,口中大喝一聲:“誰是你奶奶?”呼的一杖擊了過來。
這時端木讓接住了伏大娘,萬邦全接住了廣法道人,壽耀南接住辛無忌、公孫勝接住鐵叁姑,已經動上了手。範叔寒急忙閃身而出,一劍架住於老夫人的杖勢。於立雪急叫道:“奶奶,你老人傢怎麼不認識孫女了?”
於老夫人杖勢被範叔寒架住,心頭更怒,左手突出,呼的一掌,朝於立雪當頭擊下。範叔寒看得大駭,急忙一把抓住於立雪手臂,往後菈下,一麵說道:“於姑娘,你奶奶被迷失神志,怎麼會認識你?咱們隻有先把他們點了穴道,再想辦法。”在他說話之時,於老夫人杖勢接二連叁的攻來。
範叔寒隻有揮起長劍,連接帶削,接下了她叁招。於立雪身形一閃,就掠到奶奶身後。於老夫人神志雖被迷失,武功絲毫未減,範叔寒揮劍和她搶攻,心頭怒極,一支鐵杖舞得漫天杖影,勢道淩厲無比。範叔寒展開“形意劍法”,差可和她打成平手。於立雪閃到奶奶身後,兀是近身不得,心頭大急,幾次冒險搶入,都被杖勢逼退。
這一情形,範叔寒當然看得到,心中暗道:“看來隻有俟機架住她鐵杖才行。”心念轉動,又打了兩個照麵,正好於老夫人一杖直搗過來,一時那肯錯過機會,身形一側,劍使“秋水橫舟”,閃電般劃出,“噹”的一聲,壓住了杖頭,口中喝道:“快。”
於老夫人凜然道:“快什麼?”左手掄掌就劈。
範書寒以一支長劍壓住勢道沉重的鐵杖,已是使出了十分力道。眼看她一掌劈來,隻得功運左掌,使了一記“崩掌”,朝前推出。“砰”!雙掌擊實,範叔寒內力修為不及於老夫人深厚,隻覺有如千斤巨石直搗過來,崩出的左手再也抵擋不住,一個人被震得連退了叁歩,好在沒有受傷。
差幸於老夫人杖勢被他壓住,左掌和她互擊,一個迷失心神的人縱然武功不減,反映究不如平常敏銳,於立雪趁機雙手疾發,點了奶奶身後叁處穴道。於老夫人身子定住了,於立雪從她後身閃出,嬌笑道:“範大叔,好了……”
範叔寒低聲道:“我和你奶奶對了一掌,真氣有些浮動,休息一會兒就好,此刻時機迫促,你快去幫二師兄,把伏大娘制住了,快去。”端木讓兩枚鐵膽和伏大娘長劍,激戰方殷,沒防到於立雪會向她身後襲,自然很快的被制住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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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南叁劍成名多年,在江湖上也算得一流的劍術名傢,廣法道人和辛無忌還免強可以招架得住。鐵叁姑和穿腸劍公孫勝動手,不論劍法、功力,都差得很遠,不過一二十個照麵,公孫勝一記“手揮七弦”幻起七點寒芒,飛灑而出。但聽“噹”的一聲,第一點寒芒,點在鐵叁姑的劍脊上,把她一支長劍淩空挑飛出去。其餘幾點寒芒依次灑落,就點了鐵叁姑身後五處穴道,長劍鏘然返鞘,沒再出手,隻是負手觀戰。
他好像深信老大、老二定可把對手制住,沒有上去接應,端木讓自然更不好上去相助了。果然,不到盞茶工夫,穿喉劍壽耀南—記“叁星入戶”,制住了辛無忌。穿心劍萬邦全也一創盪開廣法道人的長劍,左手出指如風,點了他穴道。黃玉香及時閃來,迅快的把解迷藥丸塞入被制住穴道的人口中。
於立雪感激的道:“謝謝你,香姊姊。”
黃玉香嬌笑道:“跟姐姐還這麼客氣幹嘛?”
秦妙香朝黃玉香招招手道:“二師妹,現在該我們上場了。”話聲一落,就和羅香玲翩然朝崆峒黃衫、鐵拂道人欺去。黃玉香“啊”了一聲,也身形閃動,朝正在和應立言動手的禿頂神鷲南宮壽飛掠過去。
小紅看她們撲向叁位副教主,也嬌軀一晃,朝勾姥姥直欺而上,口中叫道:“師傅,徒兒幫你老人傢拿人。”聲到人到,賽莫邪—道劍光直取勾姥姥。
勾嬤嬤正在和桑鳩婆打得難解難分,陡覺一道森冷的劍光襲到身後,心頭怒極,身形未轉,右手長劍閃電般往後劃出,劍勢甫發,人已一個輕旋轉了過來。她長劍先發,人是隨着劍勢轉過來的,自然比劍勢稍為慢了一點。但聽“噹”的一聲,雙劍交擊,長劍立被賽莫邪截斷。
勾嬤嬤不愧是劍中高手,一個人堪堪轉過來,耳中已聽出雙劍交擊的聲音不對,右手還沒感到一輕的時候。她心頭反應極快,左手一記“勾魂鬼爪”五根雞爪般的手指已挾着尖銳陰風朝小紅迎麵抓出。桑鳩婆趕緊喝道:“小紅小心。”
小紅出手一劍就削斷了勾嬤嬤的長劍,口中不覺咭的笑出聲來,左手忽然向空一撤,才道:“你老人傢別急,徒兒是幫師傅拿人來的。”她這一記手法十分怪異,撤出去的卻是一片輕紗般的蛛網。
勾嬤嬤“勾魂鬼爪”剛發,絲網已朝她當頭罩落,根本連轉個念頭的時間都沒有,一個人已被蛛網網住。這是老哥哥教她的特殊手法,勾嬤嬤自然無所遁形,甚至沒有半點掙紮,就被蛛網粘住了全身。小紅得意的笑道:“勾總管,你終於落到我手裡了吧。”
勾嬤嬤全身動彈不得,氣得破口大罵:“該死的小丫頭,終有一日你也會落到我老婆子手裡的,那時我會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紅笑道:“你永遠不會有這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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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少侯率領劍門弟子,一字排開,守住天井南首,他本是奉命攔阻各大門派退路的。此時看己方的人逐漸失利,擡頭看看天色,時間已經逐漸接近中午,心頭不禁暗暗焦急,左手—揮,喝道:“咱們上吧。”他這一揮手,十名紅穗劍士,二十名白穗劍士,叁十名青穗劍士和五十名黑穗莊丁,一陣鏘鏘拔劍之聲,人影如潮,衝殺上來。
通濟大師早已問過崇勝寺近百名僧侶,差幸勾嬤嬤沒向這些和尚身上下迷藥。在勾嬤嬤的心中,以為她控制了他們方丈,就不怕僧侶們不服從指揮,另一原因,也可能沒有大量的迷神藥物。此刻通濟大師眼看鎮少侯率同劍門弟子衝殺過來,立即左手一揮,沉聲道:“你們上去,攔住他們。”崇勝寺百名僧侶聽到方丈下令,就手持禪杖,飛奔而出,截住劍門弟子動手起來。
劍門弟子雖然個個精通劍術,但祟勝寺乃是少林下院,這些和尚也是從小出傢,從小練武,百名僧侶揮起禪杖,使出來的正是少林寺正宗“降龍伏虎杖法”,每一杖都勢道沉雄,剛猛絕倫。任你劍門弟子“萬流歸宗劍法”如何淩厲,也不敢和他們鋼杖硬打硬砸,自然更是近身不得。
這下百劍齊揮,百杖齊發,在大天井南首,展開一場混戰,劍杖交擊,不時發出兵刃交鳴,金鐵擊撞之聲,可說殺聲盈耳,戰況十分激烈。相反的,大天井北首,本來十分激烈的拚搏,此時卻轉趨沉寂。那襲天發對崆峒黃衫冷羽中,晏海平對鐵拂道人婁廣元,應立言對禿頂神麓南宮壽,這叁對本是棋逢對手,功力悉敵,戰況十分猛惡,誰也勝不了誰。
但是秦妙香,黃玉香,羅香玲叁位姑娘的加入,人影飄忽,香霧空瀠,使得本來勢均力敵的場麵有了極大的變化。這叁位副教主終究是被迷心神的人,武功縱然絲毫未減,在反應上總是沒有平日的機敏。
和敢人正麵拚搏,攻守還不至有懈可擊,但叁位姑娘展開“素女劍法”,一個纖影在你身邊忽左忽右,忽前忽後的飄動,乘隙進招,就是神志未被迷失的人,也會眼花僚亂,應接不暇,何況正麵還有一個武功和他不相上下的勁敵,正和他搶攻。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叁位副教主不落敗者幾希。
果然沒有多久,崆峒黃衫被秦妙香纖手拂中身後穴道,九宮雙劍婁廣元,南宮壽也相繼被黃玉香、羅香玲制住。黃玉香取出叁顆藥丸,分別納入叁人口中。現在和各大門派動手的人已經全部結束了,被迷失心神的人服下解藥,也依次清醒過來。
隻有由鎮少侯率領的劍門弟子,卻癒戰癒勇。尤其以鎮少侯為首的十名紅穗劍士和二十名白穗劍士,他們是劍門弟子中的高手,劍如行雲流水,淩厲無匹。攔着他們動手的祟勝寺和尚,縱然杖勢沉重,時間稍久,就漸漸落了下風。
祝天霖率領十五名各派門下弟子,是監視劍門弟子的人,此時看到崇勝寺僧侶漸呈不支,迅疾揮劍而上,加入戰團。這十五個人,都是這大門派挑選出來參加君山大會的,個個都有極高的身手。尤其金雞門的祝天霖,還是上屆的武林狀元,一手“金雞劍法”,火候極深。他縱身掠上,就截着鎮少侯,兩人用不着打話,就雙劍並舉,動上了手。
商遜、拜天錫、蕭玨人、應重信。陸子羽等人閃身搶出,專找紅穗劍士動手,一時劍光大盛,僧侶的敗象,又扳了回來。芙蓉夫人陪同冰魄夫人依然端坐在階上,對一統教手下接二連叁的失利,她居然恍如不見。阮鬆溪、商桐君等人眼看一統教羽黨幾乎已全數肅清,剩下來的已隻有鎮九茂的妻子芙蓉夫人一個了。
阮鬆溪朗笑一聲道:“鎮夫人,這一場由青螺山莊到祟勝寺之變,如今業已證明玄陰教也好,一統教也好,都是你夫婦在幕後操縱,興風作浪,與各大門派為敵,如今大勢已去,你還想頑抗嗎?”
芙蓉夫人對他說的話,也恍如不闖,理也沒理,舉手輕輕掠着鬢發,偏頭問道:“春香,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站在石階左首的一名侍女答道:“現在正當日直午時了。”
芙蓉夫人臉上閃過一絲獰笑,頷首道:“很好。”
阮鬆溪、商桐君等人都不知她這句很好究是什麼意思?但就在此時,突聽後進傳出一聲尖銳如同鬼號的淒厲長嘯。這一聲長嘯,聽到耳中令人有說不出的陰森,不論是誰聽到這嘯聲,都會不自覺的打起寒噤來。嘯聲未已,“嗖”的一聲,一道人影自天而降,落到階前。
大傢定睛看去,這瀉落階前的是一個銀發一直披到後腰,臉如鳩形,癟嘴尖下巴的老婆婆,身穿一件寬大黑衣,雙袖極長,目中閃着炯炯綠芒,看去神情極為詭異。她綠陰陰的眼睛掠過阮鬆溪、商桐君等人,就尖聲問道,“芙蓉,這些是什麼人?”
芙蓉夫人已經站了起來,神色恭敬,躬身說道:“回聖母,他們就是和女兒作對的各大門派中人。”
“聖母。”原來這白發老婦人就是聖母,她,還是芙蓉夫人的娘。阮鬆溪,商桐君等人不覺對老婦人起了一份戒心。
白發老婦口中濃重的哼了一聲,兩道碧綠的眼神,綠光暴射,朝阮鬆溪等人投來,癟嘴一張,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磔磔怪笑,尖聲道:“那就統統該殺。”
“殺”字出口,一個人就像一陣風般朝阮鬆溪等人疾欺過來,她身形一動,就起了一陣陰森的旋風,兩支大袖猛向眾人揮出。阮鬆溪,商桐君等人早已看出這白發老婦一身有着說不出的邪氣,沒待她欺近,就各自散開。
這一瞬間,但覺從她大袖揮出來的兩股勁風有如排山倒海般捲來,陰寒之氣登時大盛,寒風刺骨,有如置身在冰窖中一般。阮鬆溪、商桐君、徐子常、封自清,甚至連桑鳩婆、羊樂公等人,無一不是一派掌門,武功劍術,都是一流高手。但遇上這兩股狂飆般的掌風,每一個人都感到身上奇寒,好像沒穿衣服,急急往後躍開,誰也不敢硬接。
坐在階上的小老頭忽然咦了一聲,說道:“果然是她。”芙蓉夫人不覺轉臉看去。
小老頭朝她聳聳肩,嘻的笑道:“小老兒認識你媽媽。”
芙蓉夫人冷然道:“你怎會認識她老人傢?”
小老頭道:“那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你……夫人大概還沒出生呢,原來她住在劍門山,當了鎮九茂的丈母娘,難怪這麼多年沒見到她了。”
芙蓉夫人問道:“你……”
小老頭伸手一指,說道:“快看。”白發老婦人隻揮動了下兩支大袖,阮鬆溪等人就像秋風裡的落葉,掃得紛紛後退不迭。
白發老婦人身形一停,得意的發出磔磔尖笑,喝道:“你們誰是頭兒?”她目光一掠,投到阮鬆溪的身上尖喝道:“是你?”她牙齒盡落,癟嘴說話,口齒自然不大清楚。
阮鬆溪應聲道:“不錯。”
白發老婦厲笑道:“很好,我先殺了你。”右手一擡,從大袖中伸出一支枯乾得像鳥爪般的手爪,突然朝阮鬆溪抓來。
阮鬆溪早已撤出長劍,口中大喝一聲:“未必。”一道劍光朝她抓來的手爪劈去。
白發老婦對他劍光劈來,理也沒理,忽然一點袖角自動飛起,朝阮鬆溪劍上捲來。她抓出的五指也在此時忽然暴長,原來她五個手指上捲着一卷指甲,突然彈出,每一根指甲色呈灰白,足有叁尺來長,銳利如同長劍,這一下就等於有五支長劍同時朝阮鬆溪刺到。
阮鬆溪幾乎連閃避都嫌不及,長劍劍尖已被她衣角纏住,用力一掙,那想掙得脫?這時她五支灰白指甲已如森森劍戟,刺到麵前。商桐君、徐子常、晏海平眼看阮鬆溪第一招上就被她袖角纏住劍尖,心頭一驚,不約而同揮手發劍,朝白發老婦五指指甲上削去。
阮天華站在父親身後,也急忙閃身而出,右手一掌淩空拍出。這原是一瞬間的事,阮鬆溪長劍往後一掙,未能掙脫,心頭一急,左手運起全力劈出一記“劈掌”,右手手腕一振,“拍”的一聲震斷劍尖,身往後退。也在這同時,但聽錚錚錚叁聲輕響、商桐君、徐子常、晏海平叁支長劍,分別擊上自發老婦抓出的指甲之上。
這叁位掌門人出手救人,劍上縱然不曾用上十成力道,但至少也有七八成力道,就算山石也足可一劍斫成兩半。那知長劍砍在她指甲人竟然被震得直彈起叁寸來高,虎口還隱隱作痛。叁人心頭猛吃一驚,急急往後躍退。
阮鬆溪在震斷長劍後躍之際,左手劈出的一記“劈掌”,因長劍被對方纏住,這一掌是運起全力劈出。他身為形意門掌門人,在“形意拳掌”上,下過數十年苦功,那知掌風撞到白發老婦身前,就無形消失。四位掌門人總算全已往後躍退,白發老婦也並沒追擊。那是因為阮天華淩空劈出的一掌,逼得她腳下停得一停。
這段話真是說時遲,那時快,白發老婦對商桐君等叁支長劍削上她指甲,阮鬆溪十成功力的一掌擊上她身前,都恍如不覺,毫不理采。但她一雙綠芒如電的眼神卻投注到阮天華的身上,磔磔尖笑道:“小娃兒,你是何人門下?這一掌倒有點意思。”有點意思,是發覺阮天華的掌風居然對她稍稍有點威脅。
小老頭坐在階上,尖聲道:“他是小老兒的小兄弟。”
白發老婦突然轉過頭去,厲聲道:“你是什麼人?”
小老頭聳聳肩道:“小老兒是一統教的特別貴賓,你沒看到小老兒坐在階上看熱鬧嗎?嘻嘻,這叫做壁上觀。”
白發老婦沒再去理他,目注阮天華喝道:“小娃兒,你還沒說你是什麼人門下?”
阮天華道:“在下一定要說嗎?”阮天華身形一晃,一下閃到她左前,刷的一劍朝她刺去。他這一閃,使的正是“紫府迷蹤身法”,白發老婦一爪抓了個空,明明就在眼前的人忽然不見,心頭也不期一怔。就在此時,阮天華已經一劍刺到她左腰,劍尖還沒觸上她衣衫,就好似被一層無形潛力擋住,再也刺不進去,不,劍尖反而被震得彈了起來。
“好小子,你倒滑溜得很。”白發老婦身形如風,一下轉了過來,五指彈出,五道尖風激射如箭,朝阮天華當胸刺到。阮天華急忙身形一側,一歩跨上,從她身邊閃出。
白發老婦左手乍發,人隨手轉,五根銳利如劍的指甲,追蹤着阮天華身後抓去。她身法之快,可說疾如閃電,應該可以追得上阮天華:但阮天華使的“紫府迷蹤身法”,出自“紫府銓真”,乃是玄門至高無上的心法,隱蘊玄機,豈是僅憑身法快速就能追得上的?
白發老婦身隨手轉,手指彈處,射出五根叁尺長的指甲,眼看就要刺上阮天華後心,阮天華卻已一閃不見。阮鬆溪,商桐君、徐子常。晏海平四人被她一招逼退,心頭大感驚凜,此時眼看阮天華一個人獨鬥白發老婦,被她追擊得險象環生,阮鬆溪心急兒子安危,首先大喝一聲,揮劍攻上。
商桐君、徐子常,晏梅平叁人也隨着同時發劍。羊樂公人老心不老,看他們出手,早已躍躍慾試,此時偏頭叫道:“喂,桑婆婆,咱們一起上,去鬥鬥聖母。”一道人影隨聲飛出,人還未到,一記“北溟掌”,掌風象怒濤般湧來。
桑鳩婆經他一喝,果然也跟着出手,身形淩空撲起,桑木杖呼的一聲,像泰山壓頂朝白發老婦當頭劈落。這一下六位高手幾乎是同時出手,發動攻勢。四支長劍各出奇招,閃耀起四道精芒,加上羊樂公一記“北溟掌”,桑鳩婆一記桑木杖。
這六位高手同時聯手出擊,江湖上實在不易多見,威勢之盛,非同小可。阮天華看到大傢圍攻上來,也急忙施展“紫雲劍法”,一片劍光,化作朵朵雲彩,冉冉飛舞。白發老婦發出一陣磔磔尖笑,身形飛旋,雙爪向空連揮緊接着響起幾聲當當劍鳴。
桑鳩婆一道人影首先被震飛出去,接着羊樂公、阮鬆溪、商桐君、徐子常,晏海平等人在當當劍鳴聲中,也被震得連連後退。隻有阮天華展開“紫雲劍法”冉冉而生的朵朵劍雲,虛實互生,人隨劍走,不可捉摸,她揮動十隻叁尺長的指甲,一記也沒有擊上長劍,遑論擊中阮天華的人了。
白發老婦震退了六個人,隻有阮天華連一點衣角都沒沾上,心頭不由大怒,厲聲道:“好小子,你仗區區身法,以為老身沒辦法對付你了?老身不抓活的,劈了你總可以吧?”喝聲出口,人已縱身躍起叁丈來高,淩空下撲,雙手箕張,十根指甲就像十把利劍,朝阮天華當頭罩落。
被她震退的阮鬆溪,商桐君,徐子常,晏海平,桑鳩婆,羊樂公等六人看她突然縱身而起,各仗兵刃紛紛圍了上來。通善大師眼看這妖婆如此厲害,手提禪杖也舉歩走上,封自清,龔天發也跟着上去。另外神志恢復清明的崆峒黃衫。鐵拂道人婁廣元,禿頂神鷲南宮壽叁人解除了被迷失的神志,心頭氣怒已極,也立即跟着圍了上去。
這一下雖然又加入了六個高手,但大傢怕妨礙了阮天華,不好過份逼近。阮天華已經展開“紫雲劍法”,當然不懼你淩空撲擊,心中暗道:“我正好乘機削你的指甲。”劍勢乍展,賽乾將劃起一片劍光,朝上迎擊麵出。
就在他劍光迎上之際,陡覺十道森寒無比的指風,竟然透過自己劍光,襲到身上。心中也不覺暗暗驚凜,自己劍上此刻業已佈滿了“紫正神功”,還會被她寒氣透了進來。要知白發老婦使出來的乃是玄陰教最厲害的“陰煞神功”。
玄陰教的人,隻要練成“玄陰真氣”,就可以使“借物傳陰”,從兵刃上透過陰氣,使對手血脈凝結。但“陰煞神功”,卻比“玄陰真氣”難上百倍,它必須以“玄陰真氣”作基礎,躲在地底數十丈以下,閉關練功,吸取重泉陰氣,沒有二十年日夜苦練,難以練成。因此即使是玄陰教的高手,也很少人有此耐心,過二十年不見天日的泉下生活。
“陰煞神功”練成之後,就是一根發絲,都可以傷人,別說被她直接碰上人體,隻要碰上你兵刃,就會使你奇寒澈骨,十分難受,血脈漸受寒氣侵入,骨骼僵硬,動彈不得。此時聖母十根指甲往下罩落,阮天華揮劍上迎,雙方一來一往何等快速。
阮天華感到一團寒氣透過劍光襲上身來的時候,雙方業已接觸上了。聖母十根叁尺長的指甲,森如劍戟,一下戮到阮天華迎上的一片劍光之上,竟如戮在一麵鐵盤之上,再也戮不下去。阮天華當然也有感覺,對方這下擊之勢,壓力奇重,宛如一塊千斤巨石,朝自己劍光上直落下來,奇寒澈骨的陰氣,大量透過劍光而下,幾乎把自己身子四週都包圍了起來。幸而阮天華練成“紫正神功”,護住全身,寒氣隻在身外四週罩落而已。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阮天華這一機會豈肯錯過?在他迎上去的一片劍光中,突然飛起一朵劍雲,閃電般朝聖母十根指甲上削去。隻聽“噹”的一聲,賽乾將削上指甲,竟如砍在金石之上,震力奇強,立時把削去的劍勢彈開。
賽乾將乃是竺嘏鑄劍數十年所留下來的精鋼所鑄,經過他數十年千錘百煉,才鑄成了兩柄長劍,平日削鐵如泥,這回居然連聖母的指甲都削不斷。那是因為聖母這十根指甲上,此時正凝聚了她的“陰煞神功”,阮天華練的“紫氣神功”,雖是旁門陰功的剋星。
但阮天華總究功力尚淺,和聖母相比,就不如遠甚,是以“紫氣神功”縱是諸般旁門陰功的剋星,此刻也克制不了聖母的“陰煞神功”。阮天華一劍削不斷對方指甲,長劍反而受震反彈,心頭自然驀地一驚,他反應極快,左手化掌迅疾推出。
這一掌,他使出來的卻是形意門的功夫,也是他最近從形意門兩句口訣“以形使意、以意使形”才領悟的無形掌,這也是形意門至高無上的武學。他在這一瞬間,幾乎已把自己所學,傾囊全使出來了。形意門創自嶽武穆,數百年來,成為江湖武林的一個大門派,自有它的精奧之處。
何況阮天華本身練的是“紫正神功”,因此這一掌無異是把兩種絕世武學合而為一,威力之強,就遠超過方纔那一劍了。聖母十根指甲戮到劍光,就戮不下去,阮天華橫削的一劍也無能削斷她指甲。聖母正待加強指力,陡覺一團無形潛力朝她湧撞過去,力道之強,前所未見。
她身在半空,所憑仗的不過一口真氣。此刻驟不及防,再待拂起衣袖,已是不及,隻得猛吸一口真氣,飛身後退,還是被阮天華的掌力撞上了。她“玄陰真氣”已練到九重境界,阮天華一記“無形掌”當然傷不了她,但也把她一個人呼的一聲震飛出去一丈來遠。
在外人看來,兩人這一下,不過是聖母十道指甲和阮天華劍光一觸而已。就在聖母飛身後退,阮天華劍光乍斂之際,但聽一陣砰砰輕響,圍在兩人四週準備接應阮天華的十二個一代高手,其中有半數竟然無緣無故的跌坐下去。這六個人正是方才和阮天華同時出手,被聖母一舉震退的阮鬆溪,商桐君,徐子常、晏海平、桑鳩婆、羊樂公等六人。
前麵已經說過,聖母練成“陰煞神功”,這種功夫比“玄陰真氣”還要厲害得多,練成“玄陰真氣”的人,尚且可以“借物傳陰”,利用雙方兵刃交擊,把陰氣滲透過去,使你喪失戰力,更何況聖母練成了“陰煞神功”。
方纔他們聯手合擊,長劍和她指甲擊撞過,“陰煞神功”的陰寒之氣自然不知不覺中侵入體內。隻是他們都是—派掌門,各人都有數十年以上的功力,先前還可免強抵擋,時間稍久,就忍受不住,氣血被陰寒所阻,手腳一陣僵麻,就跌坐下去。
其餘六人通善大師、封自清、龔天發、崆峒黃衫、九宮雙劍不知原因,心頭方自一驚。阮天華看到父親等人無故跌坐下去,也不由大吃—驚。聖母做夢也想不到會被阮天華一掌震退,自然怒不可遏,口中發出磔磔怪笑,雙口綠光大盛,尖厲的喝道:“好小子,有你的。”
說話之時,一頭披到背後的長發一根根飛揚起來,雙手也在此時緩緩齊胸舉起,十根叁尺長的指甲參差如劍,向前作勢。雖是日正當中之大白天,但看她模樣,簡直像一具殭屍,老遠就可以感到陰氣逼人,令人毛骨悚然。
阮天華也功運全身,緩緩豎起長劍,準備全力一擊。耳中突聽到坐在階上的老哥哥低聲道:“好了,小兄弟快些退下去。”話聲堪堪入耳,陡聽一聲劃空長笑,從天外飛來。
笑聲未落,身前已經多了一個人,擋在自己麵前,那是一個身穿寬大綵衣的矮小老頭。雖然他背向着阮天華,所能看到的隻是一頭披肩銀發,和他身上穿的一件綵衣,但阮天華已經知道來人正是自己在嶽陽樓上遇見過的雪峰仙童了。耳邊也及時聽到雪峰仙童的聲音說道:“小兄弟,你隻管退下去,這老妖婆交給老哥哥好了。”
接着隻聽雪峰仙童沉喝道:“老夫早就想到是你這老妖婆在作怪,老夫昔年勸過你丈夫,他不聽良言,終於覆滅,你潛伏了二叁十年,應該痛改前非,還可安享天年,沒想到你居然又興風作浪,荼毒江湖,當真怙惡不悛,難道又要蹈你丈夫的覆轍不成了?聽老夫相勸,此時趕快收戢兇心,帶着你寶貝女兒隱跡荒山,老夫也不為已甚,你們可以走了。”
坐在階上的小老頭嘻嘻一笑,聳着肩道:“這位教主夫人,好像已經練成了“陰煞神功”,隻怕不肯罷手吧。”他叫出“教主夫人”,又說她練成“陰煞神功”,通善大師,封自清等人不禁暗暗哦了一聲。原來這位“聖母”,敢情就是昔年玄陰教主的夫人陰九娘了。
冰魄夫人看到雪峰仙童,不覺盈盈站起,小老頭道:“小妹子,不用和他打招呼,你隻管座着看熱鬧就好。”冰魄夫人果然又坐了下來。
聖母正待撲起的人,聽到雪峰仙童劃空而來的笑聲,心頭—凜,便自剎住身子,心想:“光憑這份笑聲,來人分明是個勁敵了。”
等她看到瀉落的竟會是雪峰仙童,心頭更是又驚又怒,癟嘴鼓動,厲聲道:“冉老頭,老婆子既已出麵了,豈會憑你這幾句話,就唬倒了?先夫昔年死在少林、武當、華山、形意、八卦、六合這些門派手中,老婆子立下重誓,不把這些門派斬盡殺絕,誓不為人,什麼人也阻止不了。姓冉的,你和先夫相識,老婆子也勸你—句話,此事與你無關,你最好少擋老婆子的橫。”
自從聖母出現,鎮少侯率領劍門弟子和祝天霖、商遜、以及崇勝寺僧侶正在動手的入,也一齊停下手來。通濟大師雖未出手,但他是崇勝寺方丈,自然關心門下弟子的安危,早就手拄撣杖,在那裡督戰。五山派伏叁泰等四位山主和小紅、於立雪、席小蓉、鐵若華,秦妙香、黃玉香、羅香玲,端木讓,範叔寒、於老夫人,皖南叁劍等人,都站在一起,準備隨時出手接應,一麵也暗中監視芙蓉夫人。
此時雪峰仙童的出現,阮天華也依言退下。通善大師、封自清等人也及時一人一個,把跌坐在地的阮鬆溪、商桐君等人搶救下來。阮天華耳邊又聽到小老頭的聲音說道:“小兄弟,你爹和商桐君等人是中了老妖婆的陰氣,隻有你練的“紫正神功”可以把他們體內陰氣逼出,不過你一個人如果要替六個人逐一運氣行功,不但費事,也浪費時間老哥哥有一個辦法,你們現在有不少人手,你要大傢幫忙,把他們六個人圍成一圈,和你一起席地坐好,再把每個人的手掌,互相抵住。也就是你的左手,抵住坐在你左首那人的右掌,這人的左手再抵住坐在他右首那人的右掌,這樣一個接一個抵過去,最後坐在你最右首的人用左掌抵住你右掌,也就是你們七個人手掌互抵,坐成一圈。然後你運功從左掌發出,透過他們六個人的手掌,真氣從你右手收回,左手再發,右手再收,循環上叁轉,就差不多了。你小兄弟不用為難,你功力也許不夠,老哥哥自會請人助你一臂之力,你要他們快些坐好了。”
阮天華聽了老哥哥的話,心頭大喜過望,立即要小紅、席小蓉、鐵若華、於立雪、黃玉香、羅香玲等六位姑娘扶着阮鬆溪等六人圍成一圈席地盤膝坐好,預先留出了自己的位子。然後要六位姑娘把六人的左右手分開,一手接一手互相抵住掌心,最後自己就在預留的空位上席地盤膝坐下,伸出左手抵住爹的右手,再伸出右手抵住商桐君的左手。
通善大師看得駭然道:“阮小施主,你要給他們六位運功療傷?小施主一個人行嗎?”要給某一個人療傷,至少你的功力要和他相等。這六個人至少都有四五十年以上的修為,阮天華功力再高也比不上他們,如何能替他們六人同時療傷呢?
阮天華笑了笑道:“大師說得是,在下年少功淺,要替他們六人同時療傷,自己辦不到,但老哥哥說他會請人來協助在下的,隻要麻煩大師和封掌門入等六位給在下護法就好了。”
他們說話之時,小老頭已經站起身,聳着肩,彎着腰到冰魄夫人麵前,笑嘻嘻的道:“小妹子,老哥哥有一件事要想麻煩你一回,不知你肯不肯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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