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水屋是一傢歷史很悠久的小吃店。
我上小學的時候,這傢小吃店就一直在臨海永前路拐角處營業,十幾年過去了,從來沒有搬過傢。
口水屋最出名的就是朝天鍋,所謂的朝天鍋是類似於四川火鍋,不過鍋裡的食材是驢肉、羊肉之類的食材。當然,鍋底用的是老湯,老闆老孫頭一直吹噓他的湯頭是百年老湯,讓我聽了直反胃,要不是味道確實香,我真不敢喝這吹了一百年風的湯湯水水。
以前我上學的時候,口袋裡要是剩下幾個零花錢,週末必定要來這裡聚一聚。近十年的光景,如此再次聚首,看着原先的青澀臉孔一個個變得胡子邋遢,禁不住搖頭啼噓:“店還是原來的店,隻不過相聚的人卻少了一個。”
老四一塊驢肉嚼了半個多小時,最後還是沒有咽下,他把碗一推,雙手搗着臉:“你說老大怎麼就這麼走了呢?”
在臨海五虎中,老四比老大小了叁歲,但兩人卻最投緣,看他這副難過的樣子,大傢心裡一陣發酸。
老五重重的嘆息一聲:“唉!”
然後紅着眼睛說道:“老大就是找事!他那天又沒穿軍裝。那女的也是個賤人,想尋死,去沒人的地方啊,跑到濱海大橋上乾嘛?她一跳,老大正好在旁邊看到,二話不說就跟着跳了,叁十多米高啊!八層樓的高度如果沒有保護措施,跳到水裡跟跳到水泥地麵上沒有什麼區別!老大肯定是一跳下去就受傷了,他的水性那麼好,不可能十分鐘不到就沒力。我一個同事眼睜睜地看着老大用頭頂着那女的爬上救生船,但老大卻沉下去了……”
最後老五說不下去了,不停地用手抹着眼睛。
老四更是忍不住,一個大男人就直接趴在桌子上,如孩子似的嗚嗚大哭。(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老叁鐵青着臉,眼睛紅得像隻兔子,一口接一口的猛吸着煙,整個人都躲在煙霧的後麵,像是入了定的神仙。
我端起盃子喝了一口酒,看了看他們叁個,道:“明天,我要去濱海把老大接回來。老五跟我一起回去,有什麼手續你那邊熟,幫我兜着。老叁和老四這幾天把老大的傢裡布置好,我們要風風光光的把老大送走。今天下午都跟我去老大傢,留點錢,有多少給我拿多少,我們能做的就隻有這些了。唉!”
幾個人都點了點頭,老五卻像個小媳婦似的紅着臉,扭扭捏捏地說道:“二哥,我……這個月的工資還沒發,錢……都放在老婆那裡,我身上就隻有五百塊錢,要不……我發了工資再補?”
我還沒說話,老叁直接就罵了,指着老五罵道:“我操你媽的劉亦鋒!每次一提到出錢,你他媽的就跟死了老爹、要了你的命一樣!你上那個破警察學校的時候,老大從部隊寄給你叁個月的津貼,你忘了是不是?你他媽的到底是不是人啊!”
老五聞言滿臉通紅,轉頭可憐兮兮地看着我說道:“二哥你看他,我又沒說不拿,我就現在沒有嘛……”
我擺了擺手,說道:“錢多錢少隻是個心意,以後多跑動跑動,別讓老爺子以為沒兒子了!”
永前路前行二十米,右手邊有一條巷子,叫金魚巷,老大的傢就在這裡。老大一傢算是臨海的原住民,房子內有一個小院,建築雖然陳舊,但是這種院落在臨海並不多見。
我敲着大門,隻見一個頭發灰白的老頭子神情木然的出現在我們麵前。在我的印象中,老爺子屬於樂天派,天天拿着一副棋盤到處找人下象棋,此刻看到這張呆滯的臉龐和滿頭花白的頭發,我頓時就紅了眼眶。
“蕭叔,我是鋼子!”
我一把握住老爺子的雙手說道。
老爺子的眼睛亮了一下,看了看我們幾個,一邊閃身,一邊說道:“記得、記得,這是強子吧?這是小梁子,小峰也回來了?娃娃們都大了,進來、進來!”
那年老大結婚時,大傢聚過一次,想不到隔了這麼多年,老爺子還記得住。
正屋裡很暗,典型的北方人格局,臥室和客廳連在一起,旁邊的大床上睡着一個老太太,那是老大的母親。
我悄悄的走到床頭,隻見老人傢緊閉着雙眼,一動也不動的躺在床上,要不是胸口還在起伏,我還以為……
老爺子搬來幾張小闆凳,招呼我們坐下,看着床上的人,嘆了一口氣說道:“一聽到信就癱了,是中風,送到醫院待了一天就回來了,說要在傢等兒子回來……”
我在心裡嘆了一口氣,養兒叁十年,到頭來卻是白發人送黑發人,這種打撃落在誰的身上,都不一定能承受的了。老爺子慢慢地走到門口,對着旁邊的廂房說道:“鳳啊,燒壺水,有客人來了!”
廂房裡的女人應了一聲。
我扶着老爺子坐下,對他說道:“蕭叔您別忙了,坐下來說話。”
我掏出一根煙幫老爺子點上火,並且每人發了一根。
我慢慢吸了一口煙,繼續說道:“明天,我去濱海,這幾天把……猛子接回來,強子和小梁會在傢裡幫忙,每天都會過來,有啥事、啥活的,您就跟他們說。”
老爺子也不推辭,傢裡老弱病殘的,確實也需要人手,於是嘆了口氣,說道:“讓你們費心了!小子有你們這幫朋友,也算是沒白來過一回了!”
一句話說得大傢又有些鼻頭發酸。
“你們來了。”
隻見一個女人一邊說,一邊走進來,正是老大的媳婦韓鳳。
我在老大的婚禮上見過韓鳳一次,印象中她是個很有韻味的女人,相貌算不上十分出眾,但是舉手投足間有一種如大傢閨秀般的雅致,好像做什麼事情都有條有理、不疾不徐;然而此刻看來,即使動作依然從容,眉宇間卻藏有憂色,眼睛微腫,看樣子是剛剛哭過。
“嫂子!”
幾人站了起來,向韓鳳致意。
韓鳳把茶盤放在我們中間一張空着的闆凳上,一邊在茶盃裡衝水,一邊道:“你們都坐着,別起來。猛子的事有你們幫忙,我替他謝謝你們這幫好兄弟了。”
老四盯着韓鳳說道:“嫂子,你也別忙了,坐下一起說說話吧。”
韓鳳“哎”了一聲,放下水壺拿着一張闆凳坐到我們旁邊。
我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黑色塑膠袋,往老爺子懷裡一塞,道:“蕭叔,這是我們臨時湊出來的,這幾天忙猛子的後事時用得着,您先拿着,不夠的話我再拿。”
老爺子一下子站起來,把袋子塞回我手上,說道:“這不行啊!你們有這個心意能來就行了,這些東西不能要!”
我硬把袋子塞到老爺子手裡,說道:“蕭叔您跟我們客氣什麼?我們哪個不是您看着長大的?猛子不在,還有我們四個呢!這是給我哥上路用的,您必須收着!以後有啥事您就說,我們四個人的電話都會留給您,啥時候要乾什麼活,一通電話我們就過來了!”
老爺子渾濁的眼淚頓時流下來,他抓着我的手,張了半天嘴,卻沒有說出一句話。
韓鳳也流着淚,站起來說道:“爸,收下吧,把那些親戚的錢還了,讓明明認四個乾爹,以後長大了再報答他們。”
看着老爺子去放錢,老四扭頭對韓鳳問道:“二哥明天去濱海接大哥回來,墓地選好了沒有?”
韓鳳點頭說道:“上午市政府和民政局的人來過了,說是要葬在烈士陵園。”
大傢一聽,頓時安心了,臨海五虎的老大死了能葬在那裡,也是一種莫大的榮幸了,可是,我寧願幾十年後葬在一個山溝裡,畢竟無論你的墓地有多麼榮耀,跟與帶給傢人的傷痛相比,都是無法相提並論的。
韓鳳看着我說道:“鋼子,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我想了想,點頭說道:“好的,我明天早上八點過來接你。”
發生這種事情,傢屬不可能不到場,所以我並沒有拒絕韓鳳。
“明明呢?”
我問道。
韓鳳看了廂房一眼,說道:“睡着了,玩了一整天,累了。”
唉,隻有孩子才是最無憂無慮的。
謝絕了蕭叔和韓鳳的挽留後,我們幾個人從老大傢出來,忽然手機響了,我一看號碼,是郭麗打過來的。
“怎麼了,小麗子?”
一聽到郭麗的聲音,我的心情慢慢的好轉起來。
郭麗緊張兮兮地說道:“老總在找你呢!”
我可是一直在等着他來找我,於是我說道:“嗯,我現在回公司,怎麼這麼晚還不回傢?”
郭麗在那邊着急地說道:“哪裡敢回去啊!公司這兩天在查你,現在老總又找你,鋼子,不會出什麼事吧?我好擔心你!”
我心裡一暖,搗住電話,對其他人說道:“晚上我沒空陪你們了,必須要回公司,老五明天在車站等我,你們再叫車。”
上了計程車後,我才壓低聲音對郭麗說道:“小寶貝,別擔心,估計是出差。明天我可能要去濱海一趟,兩、叁天後回來。不多說了,我現在回公司,一會兒見!”
我一回到公司,隻見偌大的辦公廳已經沒有多少人。心想:也是,都快七點了,別人早就下班了。
郭麗辦公室的燈還亮着,我從她窗前經過,她看到我想站起來,我擺手要她不要動,然後指了指也亮着燈的老總辦公室,示意她等我出來。
我敲着老總辦公室的門,打開門時,見裡麵已經坐了一個人。
色友點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