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如果能就這樣過完這七天,就算以後真的迫不得已下了海,吳雅也有了一段足以安慰自己的回憶。
隻是天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第四天一大早,住在外婆隔壁的福財大叫大嚷着把旅館門捶的震天響,那響亮的嗓門讓整個旅館都能聽到他破鑼般的聲音。
“烏鴉仔呢!叫烏鴉仔出來!她傢外婆喝農藥了!”
“你說什麼?”小姨驚訝的睜圓了眼睛,從值班室裡衝了出來,手放在門鎖上竟然兩叁下都沒有扭開。
福財一臉晦氣的衝她喊:“你沒聽岔!你這下可高興咯,你傢的老不死,自己灌了一瓶子農藥!我看見她的時候,兩條腿都硬咯!”
樓梯口傳來撲通一聲。
小姨扶着門,搖搖慾墜的回頭看過去,就看到了臉色慘白的她,暈倒在了冰涼的地闆上。
葬禮的一切都中規中矩,小姨並沒什麼積蓄,大多都被那個男人拿走,剩下的,全給了吳雅和外婆。
錢本來是存在外婆那裡,大概有叁千多塊。但現在不僅一分也沒有剩下,還多了七千多塊的債。(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外婆被外鄉來的騙子騙了,騙光了所有積蓄,還騙的外婆借了鄰裡鄉親七千叁百塊錢。
於是外婆放棄了繼續當一個累贅,滿懷着愧疚,去和外公相見了。
葬禮之所以沒有太寒酸,是因為小姨的那個男人特地趕了過來,一手操辦了全部過程。兩個沒了主心骨的女人,除了哭,就是呆呆地站着。
人死不能復生,該來的卻還是會來。
小姨回旅館後,那個男人也走了,賀元清幫了所有能幫的忙,之後悄無聲息的不見了,空空落落的傢裡,隻剩下了她自己。
她坐在靈堂的墊子上,看着黑白相片裡的外婆露出難得的微笑,心裡說不出到底是難過還是解脫。
七千叁百塊錢的借條,十幾戶人傢,壘起來厚厚的一疊。她不知道何時能還清,也不知道如何去還清。她隻知道,這件事情,不能再靠小姨了……
逼不得已,她也隻有去縣城,去找那裡的那個能把自己買的更高價一些的地方,然後在徹底的墮落中還清現實的債。
其實……有什麼所謂呢,十裡八鄉的人,還有誰不把她當作小姐來看待呢?
守着毫無意義的底線,有什麼用?
還等不到出了頭七,那些債主就堵上了她傢的門。
在這種鄉村,幾百塊已經能做很多事情了。還算憨厚的漢子們還可以好聲好氣,那些等着養孩子填傢計的主婦卻已經開始罵了起來。
吳雅低着頭,跪在門口,隻能一遍一遍的說對不起,說她一定想辦法還上,一定盡快。
但難聽的辱罵,還是在持續着。
女人對於這種旅館裡工作的同性,總有吃了蒼蠅一樣的厭惡。同時宣泄出來的,並不僅僅是憤怒,還有莫可名狀的嫉妒。
就在她被沉重的壓力壓得擡不起頭,忍不住輕輕嘆了了口氣的時候,那群人的背後響起了一個清亮的聲音。
“她欠你們多少錢,拿借條找我!”
她擡起頭,就看到了賀元清。
好像一直繃緊的線,終於從中間斷掉一樣,她閉上了雙眼,軟軟的倒在了門口。
醒來的時候,她的人已經在床上,堅硬的闆床,粗糙的枕頭,但卻足以放鬆她疲憊的身心。
“你再睡一會兒吧,街坊說你叁天沒睡了。”賀元清坐在床邊,臉上有點胡茬,還有些黑乎乎的煙灰,正靜靜的看着她。
她扭了一下,想要起身,但身上軟軟的,沒有多少力氣,她遲疑着說:“賀先生……那錢……”
他按着她的肩讓她躺回去,說:“我已經替你還上了。你安心休息吧。”
她閉上了眼,低聲說:“我……可能要很久才能還給你。我現在還不起。”
他柔聲說道:“沒事,不管等多久你再還給我都可以。乖,再休息一下,我熬着粥,能喝了的時候,我叫你。”
她把頭轉向裡麵,不讓他看到自己現在的臉,低低說了一句,“好像隻要我一嘆氣,你就會出現呢。”
他揉了揉她的頭,“別瞎想了,休息吧。”
那碗粥過於稠了,而且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不知道放錯了什麼東西,就算是不挑嘴又吝啬的很的外婆,喝這碗粥也會毫不猶豫的倒掉。
但她喝完了,喝得一滴也不剩。
看着他因為用竈臺而弄得黑乎乎的臉,嘴裡的粥便說不出的美味。
用賀元清的說法,他應該隻有七天假。
但吳雅一直守到了外婆的頭七,他依然還在。她也不想去提,好像隻要一提他就會馬上消失不見一樣。
他一直猶豫着有話要說,她是看得出來的,所以幾乎是刻意的,一到他想說什麼的時候,她就找個別的話頭打斷了他。
但該來的時刻,就一定會來。逐漸從悲傷中脫離出來的她在打掃的時候碰掉了他放在枕邊的皮夾,裡麵放卡的位置清楚的塞着火車票,隔着透明的塑料膜,冰冷的陳述着明天晚上他就要離開的事實。
她怔怔的看着那個用油墨印成的時間,很慢很慢的伸出了手,把皮夾放了回去。
那天晚飯,她有些艱澀的開口:“賀大哥,你還沒告訴我你的聯係方式,將來我要怎麼找你還錢呢?”
他怔了一下,遲疑着想說什麼,但撓了撓頭,隻是說:“沒……沒關係。不急。”
不急麼?你不是明天就要走了麼……她苦澀的笑了笑,端起碗食不知味的扒菈着飯。
已經不能再休息下去了,明天就回小姨那裡吧,生活還要繼續,欠的債,也總歸要還。
幸好,她還有一晚上。
一晚上,已經足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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