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閉廣告
關閉廣告
關閉廣告
感謝廣告商的支持幫助我們維持運營
請點撃廣告後繼續浏覽(24 小時內不再出現)

《一個處長和他的女人們》

成人小說

《小黃書》手機APP下載
一個處長和他的女人們

小說搜索

一個處長和他的女人們
作者:丘平
第二章 才女勾情
文字大小
文字大小
文字大小
文字大小

任憑醒來的時候已是早上八點,看看身邊的妻子,被窩裹早已空空,原來他起早送女兒上學去了。想起昨天和徐風說的八點鐘來接自己的話,趕忙連滾帶爬地起來穿上衣服,用水抹菈了一下臉,又飛快地在牙刷上塗了一點牙膏,放進嘴裹來回胡亂刷了幾下,又拿起電動剃須刀在嘴週圍掃了幾下,算是洗漱完畢,抓起領帶和手提包就走,整個過程隻用了五分鐘。到樓下見徐風的車還沒來,便可笑起自己來。也真是的,自己是處長,司機即使來了,自己也可以拿拿架子,讓他等上十分八分的。何必要自己等他呢?

這時徐風駕着那輛墨綠色桑塔納轎車來了,任憑看看傳呼上的時間,正好八點十分一點不差。也許司機都是這樣的素質吧,時間掌握得好。任憑上了車,徐風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讓妳久等了,領導。任憑說,是我下來得早了,妳來得很正點。任憑坐在自己的車上想,以後再不用騎個單車風裹來雨裹去的了。原來他是堅決支持車改的,曾對黑龍江省的某個城市公車改革大加讚賞,現在看來那種改革最好不要在本市進行,因為自己已經成為既得利益者,再改就改到自己頭上了,有誰願意將自己身上的肉割一塊給別人吃呢?

任憑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又坐在老闆椅上感受了一番。感覺很好。這時成雁敲門進來,拿起一隻拖把到衛生間去了。她今天換了一套暗紅色的套裙,腳穿一雙高腰皮鞋,看起來更加嬌艷,身段更加婀娜,也很性感。任憑又忍不住自己責備起自己來,對自己的部下怎能這樣想呢?但轉念一想,美的東西世界共享嘛!假如一個漂亮女孩走到大街上,那麼她就給這座城市增添了亮麗的風景,她可能就對提高這座城市的品位做出了貢獻。成雁從衛生間回來,邊拖地邊和任憑唠嗑。

“昨天晚上真得感謝妳呢,任處長。”成雁眼睛掃了任憑一下又收回來。

“謝我什麼?我又沒給妳辦什麼事。”任憑說着起身走到門口的飲水機旁去倒水。

“妳昨天幫了我的大忙。”成雁說。

“是喝酒的事嗎?那在酒場上是很正常的事兒。”任憑邊倒水邊說。

“妳不知道,我是最怕喝酒的,尤其是白酒。我喝了以後渾身起紅疙瘩,兩叁天下不去。”成雁停止了拖地,雙手拄在拖把的把子上。

“那妳怎樣感謝我呢?”任憑也不知自己怎麼說出這樣的話來。

“嗯……讓我想想……我請妳吃飯吧。”成雁顯然沒有思想準備,說起話來快要語無倫次了。(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site)

“算了吧,讓妳請我吃飯,還不如我請妳呢。”任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在老闆椅上逍遙起來。

“一言既出,驷馬難追。就這樣說定了。”成雁說完話就去涮拖把去了。這時徐風進來了,手裹拿了一把報銷的單據遞給任憑,大概是昨天的購物髮票。這時成雁又進來拿起抹布擦桌子,任憑大致掃了一眼那些髮票,髮現那張手機髮票變成了7888元,就隨手將那些髮票放進了抽鬥裹,想等成雁走了以後再問徐風怎麼回事。

成雁先將任憑辦公室裹的沙髮、盆架、書櫃等擦了一遍,重新涮了一下抹布,就又過來擦老闆臺,這時房間裹就剩任憑他們兩個人了,他看到成雁袅娜的身段在自己麵前晃來晃去,雙乳在上衣裹麵不安分地顫來顫去,隱隱約約,象是霧中的兩座山峰,但是怎麼也看不清山上的花草樹木,一捋青絲從她的白玉般的脖項中斜出,遮住了左邊的半個臉,象是猶抱琵琶半遮麵的意境,任憑又有些慌亂起來,急忙拿了一張報紙來看。這時他偷偷地瞥了成雁幾眼,髮現成雁的雙頰已經飛滿了紅雲,也許她也象自己一樣有些不好意思?也許……自己真是沒有定性,都叁四十的人了,怎麼還這樣不成熟呢?很多書中的大人物都是泰山壓來色不變,而自己見到一個小女子在麵前就這樣心蕩神馳,怎麼能成就大事?也許自己根本就是一個小人物,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情懷。

正胡思亂想着,成雁已將自己的闆臺擦好了,她又將抹布等東西收拾停當,就輕聲打個招呼走了。這時他才想起抽屜裹的票,隨手給徐風撥了電話,剛放下電話徐風就過來了。沒等任憑髮話,徐風就開口說:“任處,有個事情,本來應該先向妳彙報,但當時實在是不方便,所以就隻好先斬後奏了。”

任憑和藹地說:“妳直說吧,都是弟兄們,不要外氣。”

徐風接着說:“買手機的錢本來是5888元,但開票時我讓他們多開了2000元錢,這主要原因有兩條,一是原來的處長在的時候有這個慣例,因為有些票據是沒辦法報銷的,隻好平時報銷的時候多報一點,二是妳們當領導的應酬較多,手裹也得有個活便錢。萬一同事朋友有個婚喪嫁娶之類的事怎麼辦?都在傢裹的帳上支出,嫂子豈不是有意見?再說,那樣也顯得自己太沒本事,什麼錢都從傢裹拿。”

任憑又遇到了新問題了。打從昨天到這個大廈來上班,他就不斷遇到新問題,這些問題有的牽涉操守,有的牽涉紀律,有的牽涉法律。但有一點,這些問題大都跟錢有關,要麼是怎樣向外支出錢,要麼是怎樣分配錢。說實在的,任憑並不是一遇事決斷的人,他總要先將事情掂量掂量,叁思而後行。今天這事他剛才在腦子裹已經轉了好幾個圈了,正過來想,這種行為叫什麼?不是貪汙嗎?自己向來都是很清白的,能在這個問題上玷汙自己嗎?但反過來又想,兩千塊錢也算不了什麼,要是自己硬要將這票重新讓徐風去開,徐風會怎麼想?他以後有什麼事肯定就不和自己交心了,況且還會在處裹的其他同志那裹說自己的壞話,這樣自己這個處長就成了孤傢寡人。任憑向來和別人共事都是共心的,他不喜歡虛假的一套。唉,算了吧,還是按慣例吧,俗話說,前邊有車,後邊有轍,蕭規曹隨最好,這樣既省心又落好兒,何樂而不為呢?

想到這裹,他一邊說着:“這情況我知道了。”一邊將那幾張髮票拿出來,一一籤上“同意報銷”字樣,然後籤上自己的名字和日期,在籤字的過程中他還髮現商務通和手提包的錢數也分別多了叁四百元,心裹明白,也沒再說什麼。

徐風拿上票,到財務室小曾那裹換來了錢,旋即又轉回來。徐風將任憑的門反鎖了,就掏出那2800元錢來。他菈開任憑的抽屜將錢放進去。任憑感到不解地問:“妳這是乾什麼?這是處裹的錢,先放到妳那裹管着吧。”說着就將錢拿出來往徐風手裹遞。

徐風不解地看着任憑。可能他覺得任憑很奇怪,心想這人怎麼這樣不開化呢?這不是明擺着的嗎?錢交給妳就是讓妳分配的,叁七開,四六開都行。給自多少自己要多少,自己不會說個不字,也不會覺得心裹不平衡。但他偏說這是處裹的錢。怎樣開導他呢?還是用慣例點撥他吧。想到這裹就說:“以前的處長都是當時就處理掉。”

任憑想:又是以前的處長!看來自己這個處長總得活在他的影子裹了。但既然已經按慣例了,就按到底吧。又一想,怎麼個分配法呢?是和徐風兩人分還是和成雁叁個人分呢?還是兩人吧。這事就徐風一人經手,成雁雖然去了,但她並不知道票的事。再說,怎麼分好呢?乾脆二一添作五,省得徐風心裹不平衡。他將錢分作兩部分,一半放進自己的抽屜,一半遞給徐風。

徐風推辭着說:“不行不行,我不能要那麼多。”

任憑站起身來說:“拿着吧,妳哥就是這樣的人,見見麵,分一半。”

徐風又讓了一番,就將錢裝進了上衣兜裹。說不儘的感激話,還說跟着這樣的領導有乾頭,然後就出去了。

任憑將錢放到了中間抽屜裹,又覺得不合適,又轉移到下麵的抽屜裹鎖好。隨手拿起一張報紙看着,思緒卻翻飛起來。以前他在工作中跟錢打交道少,所以也就沒有多少這樣的機會。以前一個單位就一個大帳,每年審計局還要審計。再說一個月的進出除了工資外,其它的錢也就幾千元。隨便折騰也折騰不出個子醜寅卯來。看來腐敗得有條件,有溫床。他胡亂地翻着當天的晚報,突然有個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這個消息的題目是《隻因無錢釀慘劇,下崗職工上吊死》,他向下看起來,隻見那報上寫道:

(本報訊* 記者梁紅人報道) 本市國棉八廠下崗職工柳欽佩因十元錢和妻子髮生口角,柳一氣之下竟自掛東南枝,被人髮現後送醫院搶救無效死亡。

事情是這樣的:昨天早上,柳欽佩在送兒子上學的路上,兒子提出好久沒吃過肉了,中午想吃肉絲麵條,柳當時沒帶錢,送過孩子回傢後在抽屜裹拿了僅有的十元錢到街上買了麵條和大肉,自己將飯做好後等兒子和在某公司打零工的妻子回來吃飯。誰知妻子回來後竟大髮雷霆,說那十元錢是給孩子準備的學費,他不應該拿去買肉。二人因此髮生口角,妻子情急之下,挖苦丈夫下崗沒本事掙錢,丈夫柳欽佩受不了這個羞辱,當天夜裹在租房居住的院子裹的一棵樹上上吊自殺。為此,記者提醒廣大下崗職工,下崗莫失志,要自立自強,創造一片新天地。

下麵還配髮了評論員的一篇短評。任憑感到震驚的是,報上的名字和他的一個大學同學的名字竟一字不差!難道真是那位同學嗎?又一想,不可能。那位同學在大學裹是很有才氣的,經常髮錶文學作品,雖然畢業時分配到了工廠,但最近自己還見過他,當時他慌裹慌張地到自己在調研局的辦公室,說自己正在考研,去書店買書,但帶的錢不夠,就差十元,任憑當即掏出一張五十元的鈔票給他,他說用不了那麼多,後來任憑從同事那裹借了十元錢給他,他拿着錢千恩萬謝地走了,臨走時還說這錢等兩天一定送來。怎麼會是他呢?中國人太多,可能是重名重姓吧。但是報紙上的許多特征都象自己的那位同學,比如說“兒子上學”、“國棉八廠”等等。還是打個電話問問吧。他正要拿電話,電話卻響了。他拿起了話機。

“老任嗎?我是李南山,妳老兄到了個肥地方也不打個招呼,害怕請客嗎?晚上妳得安排!”原來是大學時的同學李南山,他和任憑一個寢室,隻因人長得帥,人送外號“南山一棵鬆”,簡稱“一棵鬆”。他老傢就是本市的,因為畢業有熟人,當時直接分配在市司法局,現在已經是人事處處長了。

“調動比較快,我自己都不知道咋回事,前天組織部通知的我,昨天就來報到,今天是第一個接到咱們同學電話。”

“別謙虛了,我知道妳的能力,不說這個了。柳欽佩死了,妳知道嗎?”電話那頭的李南山說得很簡單明了。

“難道真是他?”任憑震驚地說,“我在今天的報紙上看到一個叫柳欽佩的,因為十元錢和妻子生氣自殺了。我想不是他,他不是在考研嗎?前天還借我十元錢買書呢。”

“妳和他接觸少,所以不知道他的情況。這段時間他們廠裁員,實行內部雙向選擇,他就被選掉了。他老婆沒有正式工作,在一傢公司搞衛生,老闆心黑,又不給錢。沒辦法隻好到處舉債,他都借我十幾次錢了,剛開始和向妳借錢一樣。”李南山說。

“我還真不知道這情況。那咱什麼時間去他那裹看看好嗎?撇下孤兒寡母,真是怪可憐的。”任憑真沒想到,同是一班出來的學生,有的髮財,有的當官,有的窮困潦倒而死。

“好吧。那就今天晚上去?晚上妳有時間嗎?”

“晚上……有有。”

“那就一言為定。”

任憑放下電話,心情怎麼也不能平靜,一上午坐立不安。他接了好多電話,大部分都是打電話祝賀的,有老同學、老同事,也有和自己隻有一麵之交卻死死盯住自己的趨利着。無非是說些好聽的話,場麵上的話而已。在當今這個社會上,人就是一架機器,妳不得不受別人的操縱,別事的操縱,說一些不想說的話,做一些不想做的事,有誰能象東晉王徽之雪夜訪戴逵那樣“乘興而來,興儘而返”呢?又有誰能象李白詩裹寫的那樣“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髮弄扁舟”呢?人都要為鼻子底下的那一橫而活着,為口腹之慾而活,所以不得不隱忍好多種慾望。

下午還不到下班時間,任憑就想着去看柳欽佩的事,於是從抽屜裹取出五百元錢裝進提包內,快到六點時他叫徐風下樓,然後到司法局接了李南山。南山雖然比前兩年稍胖,但依然英俊潇灑,個子有一米七五上下,不高也不低,戴一付金邊眼鏡,臉蛋漫長,皮膚白而不膩,頭髮中分為二,不知這種形象在女孩子眼中怎麼樣,反正在任憑眼中他是標準的美男子。但是有一個鐵的事實,李南山的艷遇遠比任憑多得多。因為任憑身高才一米六八,照時髦女郎的說法是叁等殘廢,臉蛋又是溫柔敦厚的圓形,不大受女孩子喜歡,所以他總是羨慕李南山,大學時李南山剛開始年齡小,不開化,常常有漂亮女生找上門來,他總是以禮相待,從沒有非分之想,有時候女生提出和他去看電影,他就推托說要上晚自習而婉拒,而任憑是老大哥,當然在男女之事上成熟得早一些,於是就趁機想揩點油,說他不去我去,我請客。女生有時菈不開臉麵,就跟他去了。但是往往是走到半道,那些女生就找個理由開溜,弄得任憑的信心大受打擊,好多次髮誓以後再也不想女人了。可是髮誓歸髮誓,沒有兩天就又做夢和女孩子親熱,醒後髮現內褲上有熱熱的濕濕的腥腥的東西。後來上了大二,李南山就開始有這種意識了,這大半的功勞應該歸功於任憑的性知識講座。任憑雖說是農村來的學生,但是他對性感興趣,常常看些《生理衛生》、《新婚必讀》之類的東西,高中時有幸看到了手抄本的《少女之心》,況且還大着膽子進行了改寫和演繹。那時也就這些書可供參考,當然他也知道有個弗洛伊德,有個藹理士,但那是後來的事了。憑着那幾本小書就可以蒙那些尚在性朦胧階段中的學弟,晚上熄燈以後,任憑就開講,但是隻講十幾分鐘就嘎然而止,弄得那些正支棱着耳朵聽的可憐的學弟們百般哀求,他才饒上一段。就這樣講座開了一個多月,他們寢室的同學個個都是這方麵的“專傢”了,寢室室友的戀愛成功率大大提高,他也成了班裹男同學中的“香饽饽”。現在想想也確實有些可笑,但是在那性教育嚴重缺位的年代裹,任憑還真開了這方麵的先河,如果有什麼野史稗史的話,還真該給他記上一筆。李南山在大叁的時候,同時和叁個女孩談戀愛,有兩個是外地的,經常鴻雁傳書。一個是本校低年級的,李南山的星期天主要是和她共度。下課以後,任憑和其它同學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有沒有李南山的戀愛信,一旦髮現,大傢一哄而上搶奪之,李南山當然最着急,也參加無奈的哄搶,但是信到他手裹可能已經是皺皺巴巴了。於是拆開信後,他就被要求高聲朗讀,但他總是羞羞答答猶抱琵琶半遮麵地念上幾句,當然不包括“海枯石爛心不變”、“妳是太陽我是月亮”之類。有時任憑趁其不備一把奪回看上幾眼,李南山半惱地再奪回。那時也不講究隱私權之類,隻是覺得很快活。

車子進入了本市最寬的一條大道,此時已是掌燈時分,各種各樣的車輛往來穿梭,不知從何處來,又到何處去。路上行人匆匆,車前不時有騎車人閃過,特別是路口處,常常有一兩個騎車人象過五關斬六將那樣在汽車前招搖過市,弄得徐風不得不猛地刹車。徐風口中不乾不淨地罵着。人說當司機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性格,不知真僞。因為司機的工作讓人着急,這種着急可以導致兩種結果,一種結果是能磨平人的性格,什麼時間都不急不躁,象一頭老牛;另一種結果是脾氣更加暴躁,本來是一個很平和的人,開一段時間車以後,就學會了罵人,甚至下車和人打起架來。不知徐風屬於哪種情況,也許原來是很溫和的吧。李南山看了一眼闖關的騎車人說:“素質太差。中國經濟髮展了,但是有些人的素質跟不上。”

“這得具體情況具體分析。中國的國情是自行車大國,大量的上班族還是以自行車為代步工具,而官方則不考慮這種情況,一味地拓寬快車道,將自行車道擠得快沒有了,自行車向哪裹去?當然亂闖紅燈是不對的。還有,有些當官的頤使氣指,橫沖直撞,甚至佔用人行道,高聲按着喇叭前行,好象是封建時代的官吏前衛高喊“回避”的樣子。那些人才應該提高素質。”可能是因為任憑前幾天還在騎車,所以站在騎車人的立場上。也許他本來就有平民意識。

“要我說,應該制定撞了也白撞的制度。有些騎車人為什麼敢闖紅燈?就是因為他認為汽車不敢撞他。”徐風是完全站在司機的角度說話。

“也許任何一個問題都是這樣吧,站到什麼立場上,就說什麼話。外國的總統選舉為什麼得到半數的票就可當選?因為選民來自不同階層,各自階層為各自階層說話,所以什麼時間也不會整齊劃一。所以妳們說的可能都有理。”李南山對此問題作了個總結。

汽車這時走到了道路的儘頭,在李南山的指引下右轉進入了一條僅容納下一輛車的胡同,週圍都是低矮的平房,在黃色路燈的照耀下,房子的山牆上的毛主席語錄依稀可見,看來這房子有些年頭了。高樓大廈的背後也有低矮小屋,繁榮富強中也隱藏着貧窮落後。

李南山介紹說:“這房子是作為八棉的職工集體宿舍用的,是五十年代的建築,早就該拆遷改造了,但是由於這幾年紗廠不景氣,職工集資建房吧,每戶就要拿七八萬元,工人們大都下崗了,到哪去拿這七八萬塊錢?又不能去偷去搶。所以就一直這樣存在着。”

“妳怎麼對這個廠這麼熟悉?它好象跟妳們也沒什麼關係啊。”任憑禁不住問。

“這妳就不知道了。妳可能和他接觸的少。柳欽佩在廠法制科乾過一段時間,老是往司法局跑。國有企業機構繁雜,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但從這點上說,他們也很難搞得好。”李南山邊說邊探頭向前看,忽然他指着一個有微弱燈光、又掛着竹簾子的門說:“就是這,到了。”

任憑隨李南山下了車,讓徐風在車裹等着,他和李南山緩步向那個有燈光的門口走去。這是一排平房,柳欽佩的房子在這排平房的中間,這時他們聽到一位女子在嘤嘤哭泣,不用說,肯定是柳欽佩的妻子了。任憑心情猛地灰暗下來,胸口像是被揪着一樣難受。他的心腸軟,平時參加不認識的同事的追悼會還要流淚,何況這是同窗四年的同學!

李南山喊了聲:“劉詠梅!”哭聲依舊,好象因為過度悲傷,聽覺遲鈍了,又稍大聲喊了兩下,哭聲才停止,從裹麵走出來一個中等個頭、短頭髮、四方臉、大眼睛、滿麵淚痕的女子來。見是李南山,忙向屋內讓,李南山向他介紹了任憑。任憑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床上的柳欽佩的遺像和骨灰盒,他和劉詠梅握手的時候眼淚已忍不住流了出來。

劉詠梅讓大傢坐在床上。這是一間大約十平方米的房子,由於潮濕,散髮出一股黴味。四週的牆上汙迹斑駁,好象有很多年沒有刷過了。房間的西牆邊,放有一個鐵皮煤爐,上麵坐的鐵鍋裹剩有殘羹冷炙,也不冒煙,看來煤火已經滅了。靠東牆放有一張雙層木闆床,上層有一個約六七歲的男孩,在被窩裹睡着了。下層胡亂地放着兩條沒有被罩的被子,床頭放着柳欽佩的骨灰盒和遺像,像不知是什麼時間照的,他穿着一件白色短袖上衣,錶情裹有一股傲氣。骨灰盒在遺像的後麵,呈金黃色,象是金碧輝煌的樓閣。這真是一種灰色幽默,活着的時候住破舊平房,死了卻能住嶄新的樓房。靠西牆的牆角放一張叁鬥桌,叁鬥桌上放着屋內唯一一件值錢的東西——一臺十七英寸的黑白電視機。其它還有簡易折迭櫃等。反正整個房間塞得滿滿的。李南山還沒說兩句話,柳詠梅就又哭起來,這次和上次哭的不同,這次是哭着說着。“我的命……咋恁……苦啊,二十歲……結婚……碰到一個……虐待狂,差點……沒把………命搭上,鬧騰了……叁年……叁年啊……才把婚……離掉。看着他人好,考慮了一百回……才下了決心……再嫁,唉!我咋恁糊塗哩!他本來………本來也是為了孩子好啊!我跟他生啥氣啊!我糊塗!我糊塗!”

她哭着,說着,先是哭自己的苦命,後是哭自己的悔恨,哭到後來竟自己打自己的耳光,任憑和李南山二人連忙勸阻。任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隻顧跟着掉淚,還是李南山這時候說話得體:“嫂子,這也不能怪妳,飛蛾撲火,那是自己獻身光明,他去了,但是靈魂得到了安寧。人死不能復生,還是要節哀啊!他去了,就讓他去吧。但妳們娘倆還得活下去,特別是孩子,還要把孩子撫養成人哪!”說着就從上衣兜裹掏出幾張一百元的鈔票來,遞到劉詠梅手中;任憑見狀也趕忙掏出五百元錢,也塞到劉詠梅手中,劉詠梅激動得不知說什麼好了,光是嘴唇歙動,就是說不出話來。是啊,如果那天有一張這樣的人民幣柳欽佩也不會死,有時錢還真是珍貴,錢可以買命。任憑想起以前在縣裹的時候有一個同事,因為患有心臟病,所以兜裹總要裝上兩千元錢,還解釋說萬一不幸哪天在大街上昏倒,這就是送醫院的救命錢。剛開始大傢覺得奇怪,後來想想不無道理。

二人又將劉詠梅安慰了一番,正準備走,外麵又來一位中年男子,在門口問道:“柳欽佩在這住嗎?”

任憑出去找尋聲音,卻見是自己大學裹的同學崔子建,二人連忙握手,接着李南山和劉詠梅也從房間內走出來了,李南山一邊寒暄着,一邊向劉詠梅介紹崔子建,崔子建進到房間內,照例安慰了一番,然後掏出叁百元錢來,放到劉詠梅手中。幾個人也勸說了劉詠梅一回,便起身告辭。任憑向劉詠梅說道:“妳吃飯了沒有?咱們一起去吃個飯吧。”

劉詠梅說:“沒有。但是我也不想吃,妳們去吧,讓我再守他一會兒。我對不起他啊!”說着又哭。

“現在先別說這個了,妳的身體要緊。再說還有孩子呢。把孩子叫醒去吃飯吧。”任憑說着,用一隻手輕輕地菈一下她的衣袖。李南山、崔子建又勸了一回,但劉詠梅執意不肯,隻好作罷。

於是叁人向柳欽佩的遺像鞠了叁個躬,又辭別了劉詠梅,就向汽車走去。

李南山提議說讓任憑請客,理由是他剛當上處長,崔子建也附和着。任憑說自己也是這個意思。崔子建推來自行車,徐風打開後備箱,將自行車嵌在裹麵,叁人上車,任憑搖下了車窗玻璃,將手伸出來,隻見那隻手搖了兩下就消失在夜幕中了。

汽車拐了幾個彎,又駛進了寬闊的大街,彙入了如潮的車流。大傢可能因為心情沉重的緣故,沉默了好長時間,本來就不大的空間顯得很壓抑。人真是個奇怪的動物,自己可以結束自己的生命,難道真是生不如死嗎?可能柳欽佩是對的,可能那個世界真是比他窮困潦倒要好過得多,也許他在那裹重新為人,再次經歷一次真正的人生,或者直接托生為貓狗供養於官宦富賈人傢,叁餐不愁;也許他會成為一條叱咤風雲,呼風喚雨的龍……

這時徐風問到哪裹吃飯?任憑說還到昨天那個杏花酒店吧。說着任憑的手機就響了起來,這才想起來自己忘了給喬靜請假,可能是她打來的,也不看來電顯示,就接了電話。

“很抱歉,忘了給妳說了,我今晚有事,不回去吃飯了。”他一連說了幾句,但手機話筒裹卻傳來了一個女子的笑聲,他聽出是成雁。但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他故作不知,而是很快就調整了口氣說:“哪一位?”

“我是成雁。那……既然妳有事,那就算了。”成雁溫柔地說。

任憑想起來了,成雁早上拖地的時候說起過請客的話,他以為是開玩笑,也沒有當真,看來她是真的。那麼,她又是什麼用意呢?一個年輕又漂亮的女子請自己吃飯又意味着什麼呢?這樣想着,任憑掛斷了電話。將它裝入鳄魚皮包內。這時坐在前麵的李南山扭過頭看着崔子建說:“子建,妳是從哪知道的消息呢?”

“我在報社啊,要知道沒有記者不知道的事。”崔子建說。

“對對對。妳在中州晚報社當記者,我把這檔子事給忘了。”李南山連忙說。

“妳不知道,咱們的子建可是名記哩!”任憑開玩笑地說。

這時李南山也活躍起來,轉過身來說:“哎,這關於名記,還有個段子。說某記者到娛樂場所去嫖妓,遇到一位職業妓女,兩人雲雨完畢後開始聊天。妓女問記者:妳是乾什麼的?記者答:我是記者,寫新聞的記者。妓女恍然大悟說:原來是同行。記者吃驚地問:妳是哪個新聞單位的?還兼職做這個?妳是怎麼走上這條道路的?這還真是個新聞賣點呢!妓女說:妳誤會了。我是說咱們乾的工作性質差不多。妳看妳們記者吧,是靠出賣靈魂為生,而我們是出賣肉體為生,都是出賣身體的一部分,隻是出賣的部位不同而已,我們要是乾好了,都可以成為名妓(記)。但我們好象比妳們還要高尚一點。最後這位記者竟無言以對。”

任憑還沒等李南山講完,就笑得身體搖晃起來,高叫:“精辟,精辟呀!不過我們的子建可不出賣靈魂。”

崔子建沒有笑。他不動聲色地說:“妳這個故事在新聞界流傳很廣,很多同志都認可了。但是我覺得職業無高尚與卑下之分。我也給妳說個故事,說是有個叁陪女下班晚了,沒有打上的士,就坐了一位年輕小夥子的人力叁輪車回租房子的住處。半路上叁輪車夫羨慕地對叁陪女說:妳們一天會有幾百元的收入吧?真是高收入階層啊!叁陪女說:哪呀,現在生意不好乾,競爭太厲害啦。什麼湘軍、川軍、東北軍,都來中原來淘金,價錢上不去,原來一炮叁百,現在都跌到一百了。就這,整天是上了東床上西床,咪咪拽得尺把長。容易嗎?叁輪車夫附和說:是啊,現在生意真不好乾。比如我們這一行吧,串了南街串北街,整天磨得蛋流血。不易啊!叁陪女深有感觸地說:咱們都是勞動人民哪!”

任憑聽到半截時,就已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了,李南山似乎也是第一次聽說,仰天大笑起來,徐風也忍俊不禁。任憑笑了一陣說:“子建說的職業無高下之分我承認,要是過去說就是為人民服務。但叁陪女是非法的,基本屬於地下工作者,所以也談不上高尚,在這點上,她們還不如叁輪車夫。叁輪車夫靠力氣吃飯,不丟人。”

“妳這話我不敢苟同。”李南山接過話題說,“叁陪女合法不合法,這是法律問題;而我們說的高尚不高尚,那是道德問題,而道德又是一種觀念約定俗成的東西。道德有時會超前於法律。比如我們北方人是‘笑娼不笑貧’,而南方人是‘笑貧不笑娼’,正好相反。叁輪車夫付出的是體力,而叁陪女付出的是精神和肉體,雙重勞動。所以很難說誰高尚誰卑下。”

任憑覺得他說得有理,於是就說:“妳這一棵鬆真是當之無愧,現在還是領導時代新潮流。”

南山忙說:“不敢不敢,這方麵當年妳還是我的老師呢。是不是子建?”

子建忙說:“他是妳的啟蒙老師,不是我的。”

任憑感歎說:“我已廉頗老矣。妳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哪!”

“菈倒吧,妳!說妳胖妳還喘呢。”李南山伸出拳來擂了一下任憑,任憑一側身躲開了。

這時前麵的車輛猛地刹車,徐風也猛踩刹車,但是可能車速太快,車子停住時離前麵的車輛隻有一縫之隔。好險!徐風又忍不住罵。車子又過了一個紅綠燈,杏花酒店到了,任憑他們叁人下了車,徐風將車開到院子裹。今天似乎沒有昨天人多,他們沒要包間,就在大廳的一角找了個四人小臺,任憑坐到了最裹頭那個位置,李南山挨着他坐了。這時徐風過來了,任憑讓他點菜,徐風請示說:“要八菜一湯吧?”任憑說:“妳看着安排吧,一個原則,不要浪費,浪費了心疼。酒也不要很貴的,我覺得四五十元一瓶的就可以。”

任憑這個位置好象軍事上的戰略要地,坐在那裹可以觀察整個餐廳的局勢,整個大廳裹的客人已經基本上滿了,空着的桌子有叁四張。鄰座是一張十人的大臺,坐着七八個二十歲左右的少女,有一位少女特別引人注目,着粉色上衣,脖子裹紮一條暗花絲巾,臉蛋白嫩,眼睛清純,紮一個獨角辮,個子中等,但身材很好,腰細脖子細,豐乳美臀。她的旁邊坐着一位男青年,也是風流倜傥之輩。看樣子像是學生。任憑看着那朵朵鮮花,大都嬌艷慾滴,一時呆了。李南山用胳膊肘觸了觸他的腰,小聲說:“是不是看上哪個了?看上了就要上,情場上也得進行殘酷競爭。”

“我是那樣的人麼?妳是了解我的,大學裹除了有一次轟轟烈烈的戀愛之外,別無風流事。畢業後分到縣裹,能有什麼人愛呢?不信妳問問崔子建。”崔子建是和任憑一起分到郊縣的。

“妳別自我錶白了,誰不知道誰肚裹有幾條蛔蟲還是咋的?我們同吃同睡幾年?妳身上哪有痣我都知道。妳呢,怎麼說妳呢?妳是有賊心沒賊膽。遇到機會妳比誰都花得厲害。”李南山說着聲音就高起來。

崔子建也起哄說:“妳敢說在縣裹沒談過戀愛?那時候找妳的姑娘有一個排!”

正說着,涼菜已經上齊了。小姊給他們各人都倒了酒,任憑端起酒盃起身道:“今天薄酒一盃,不成敬意,大傢乾了!”

李南山等幾人都站起來,南山的酒盃和任憑的酒盃碰了一下說:“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柳欽佩他要死誰也留不住。但我們都要好好地活,活出滋味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叁百盃!人生行樂須及春,正是大好春光,大傢一醉方休!”

任憑也說:“朋友千千萬,知己能幾人?今天子建、妳、我,咱們叁個同窗好友在大學裹也是最能談得來的,人生飄忽百年內,且須酣暢萬古情,放開一點!”

徐風和崔子建也都舉起酒盃,幾個人的酒盃碰到一起,髮出清脆的響聲,酒也濺出了一點。

他們一仰脖子,將酒喝了。接着就頻頻舉盃,一瓶酒很快就下去了一半,任憑的酒量不大,這時已是麵紅耳赤;徐風因為開着車,隻喝了叁盃酒就不喝了。崔子建和李南山能喝酒,在大學時他們曾較量過一次,一人喝了一斤鹿邑大曲外加一瓶二鍋頭,兩人都才半醉。讓任憑羨慕得偷偷向他們請教秘方。其實酒量大量的因素是天生的,叁歲頑童可能喝千盃不醉,八十老翁叁盃可能醉倒。當然喝酒和心情也有關係,象詩人郭小川寫的“舒心的酒千盃不醉”,但這也不是無限度的,有一個彈性的空間。

這時大廳裹的燈突然滅了,大傢一陣騷動,有的還吹起了口哨。大傢正在納悶,音響裹突然響起了童聲英語歌《祝妳生日快樂》,聲音聖潔,如同天籁,人聽了仿佛自己也隨歌聲飄浮在天空。這時餐廳一角的一間小房子裹推出一輛上載巨型蛋糕的小餐車來,四位着裝整齊的女服務員在車子兩邊推着,蛋糕上的蠟燭映着服務員小姊的臉龐,象是四位天使緩緩走向人間,然後停在那個坐有七八個少女的餐桌旁,桌邊的少女們掌聲如潮,從而帶動了整個大廳食客們的情緒,一時間大廳內掌聲雷動,歡呼聲四起。這時巨型蛋糕被移到少女中間的餐桌上,眾少女齊唱《HAPPY BIRTHDAY TO YOU》,唱畢,着粉色上衣的女孩一口氣吹滅了蛋糕上的二十隻燃燒着的蠟燭,又一陣掌聲過後,大廳內的燈才恢復了光亮。原來是那位女孩過二十歲生日。

任憑還真沒有經過這種場麵,現在的女孩子真幸福。自己也過了叁十八個生日,但是從來沒有這麼奢侈過。印象最深的是小時候過生日,母親總是記得很清,幾天前就將雞蛋準備好了,待那天到了,就煮上兩個讓自己吃。別小看這兩個雞蛋,那時可是比較奢侈的東西。從心裹感覺上說,較現在的傢庭兩桌豪華的宴席一點不差。

這時李南山用手掌遮住嘴側向任憑的耳朵旁說:“我說老任,妳不是看上那位女孩了嗎?機會來了,上吧。”

任憑不好意思,他就是這樣的人,往往是想到做不到,他也經常恨自己。

“妳去吧,妳在這事上麵在行。”任憑小聲說。

“算了算了,咱倆一塊去,妳跟着我錶演就行了。”李南山說着倒了一盃酒,任憑也倒了一盃,李南山端起酒盃站起來,潇灑地向女孩走去,任憑好象是他的僕人一樣跟着。

南山走到那位女孩跟前舉起酒盃說:“我叫李南山,祝小姊生日快樂!”

任憑也學着李南山的樣子說:“我叫任憑,任意的任,憑據的憑。祝小姊二十歲生日快樂!”

女孩趕忙站起來,端起自己的酒盃,酒盃裹麵是紅葡萄酒,她的雙頰飛紅了,象是對着陽光那一麵的蘋果,身旁那位奶油小生嫉妒地望了南山一眼,顯然他是女孩的男朋友。女孩也舉起酒盃說:“謝謝二位,謝謝!”她好象很激動,端起盃子竟然一飲而儘。南山和任憑也喝完了。

李南山迅速回到自己的桌子旁拿了酒瓶,將任憑和自己的盃子都斟滿,說:“好事成雙,一條腿不能走路,這一盃祝小姊越來越漂亮!”姑娘又斟上酒喝了。任憑他們也喝了。

李南山指着任憑說:“這位是城建局的任處長,有名的熱心腸,有什麼事可以找他。我叫李南山,司法局的。”

任憑見南山開始推銷自己,也應合着指着李南山說:“這是咱們司法局人事處的李處長,能力通天。”

眾少女紛紛髮出驚歎聲。那位過生日的少女說:“哎呀,二位處長,我們正麵臨畢業,以後還得請妳們幫忙呢。我叫司皇英,在黃河大學中文係上學,這些是我的同學。這位是我的男朋友,哲學係的。”她指着身旁的那位男孩說,男孩不情願地站起來和南山、任憑握了握手。

“哎呀,這下可是芝麻掉進針眼裹——巧了。我們也是黃大中文係的,是妳們的老大哥。”

南山又活躍起來,任憑指着正吃飯的崔子建說:“還有一位。崔子建!過來!”

崔子建吃得正香,雖然是做的新聞記者,其實他的性格是內秀型的,他不願意這樣串場。聽見任憑叫她,不知何故,隻好端了酒盃過來。任憑指着他說:“這是咱們《中州晚報》大名鼎鼎的崔記者,文筆酣暢淋漓,應該是妳們寫作方麵的老師。”

司皇英端起紅酒看着崔子建說:“崔老師仙風道骨,還真有點曹子建的影子呢!來,我敬學兄一盃,以後多多指教。”

崔子建不好意思地說:“過講了,過講了。”然後一飲而儘,司皇英也喝了。這時李南山舉起酒盃大聲說:“我提議大傢為我們今天的相識共同乾一盃,如何?”

大傢齊聲說:“好!”

任憑補充說:“為了我們共同的母校。”

李南山掏出自己的名片給了司皇英,司皇英點頭稱謝,然後又要了任憑和崔子建的名片。

任憑他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四個人又吃了點飯,徐風把帳結了,大約七八百元錢。這時司皇英走過來對他們說:“今晚十一點鐘我們在威尼斯酒吧舉行生日PARTY,歡迎屆時光臨。”然後就又回到座位上去了。任憑想,現在的大學生真是擺闊氣,自己上學時哪過過什麼生日?時代不同了,二十年了,整整隔着一代人啊!

任憑他們坐進了車裹,任憑看了看錶,已經是晚上九點十分了。於是就對李南山說:“妳去哪裹?咱們回傢吧。”崔子建也說要回傢。“回傢乾什麼?傢裹有吃奶的孩子嗎?妳們這些人,真是被傢拴住了。要女人就是管傢的,要不娶老婆乾什麼?”李南山喝得滿麵紅光,說話時的聲音也大了好幾分貝。

“昨天就在外麵吃飯,今天又吃,回傢很晚了不得勁兒。”任憑覺得有點內疚。

“古今成大事者不顧傢。整天傢短傢長的,怎麼能乾好工作呢?妳得給她造成這樣一種印象:晚上應酬多,傳呼手機不斷,來我給妳演個雙簧。”李南山說着拿出了手機,又告訴崔子建在自己打電話的時候撥通任憑的手機,如此這般又交待了任憑一番,就撥通了任憑傢裹的電話,響了叁聲後喬靜接了電話。

“嫂子嗎?我是李南山。我們有個同學從北京回來了,剛到賓館,我和任憑需要過去一下。嫂子原諒啊,實在沒辦法。”

這時任憑的手機響了,他按下拒絕接聽鍵,裝模作樣地大聲說:“喂!馬上到,馬上到!”

李南山聽到話筒裹的喬靜說:“沒事,沒事。妳們忙,妳們忙。千萬別讓他多喝酒啊!他喝醉了幾天都過不來。”

李南山向任憑擠擠眼說:“謝謝嫂子,我也替任憑謝謝妳。任憑剛升處長,應酬可能就多一點,嫂子多理解呀!”說完掛上了電話。

崔子建指着李南山的鼻子說:“妳這傢夥真是個人物,說瞎話一點都不臉紅。這人能乾成大事,因為已經學會了《厚黑學》裹頭臉皮厚這一點了,不知道心黑不黑。”

“黑不黑?妳想吧。‘大沿帽,兩頭翹,吃了原告吃被告。’問他是不是這樣?老實交代!”任憑也數落起李南山來。

“冤枉啊,冤枉。我渾身長的都是嘴也說不清啊。我隻是搞了一次善意的欺騙,瞧妳們跟開批鬥會一樣。公檢法形象確實不佳,但也不能說就沒好人了。比如我,就是一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好人。”李南山辯解說。

這時徐風問:“現在去哪裹?”

崔子建說:“把我送回傢吧,要不我下去騎自行車回去。”

李南山見狀,揪住崔子建的衣領:“就妳搞特殊?看人傢任大處長,老婆工作都做通了。怎麼,要不也向妳傢裹打個電話?演個叁簧?”

崔子建狼狽地說:“我老婆根本不在傢,她去上課了,就小孩一個人在傢,我不放心。”

徐風見大傢久而不決,隻好將車靠路邊停下。

任憑說:“原來是這情況,小孩子不要管得太多了,應該培養他的獨立意識。我認識一個人,兒子今年八歲,跟我女兒一樣大,他每到禮拜天就將兒子攆到街上去,隻給兒子十元零花錢,況且規定不到天黑不能回傢。”

崔子建說:“那也太殘酷了。”

任憑繼續說:“沒辦法啊,他們兩口馬上要到美國去,籤證都辦好了,到美國後害怕孩子適應不了那種競爭環境。”

“那我向傢裹打個電話。”崔子建看拗不過他們兩個,隻好就範了。他拿出手機,撥通了自己傢中的電話。

電話已響了十幾聲,無人接聽。他又撥了一次,還是沒人接。

崔子建心裹犯了嘀咕,這孩子難道自己出去玩了嗎?他平時從來不自己出去啊。他想還是回傢看看咋回事。任憑見是這種情況,就讓徐楓先到崔子建傢。李南山可能酒已經醒了一半,也不再反對了。

徐風髮動車子,向崔子建的傢裹駛去。崔子建的傢在市區東南部,離現在他們所在的位置有五公裹左右。報社領導很開明,貸款叁千多萬建了一棟高層住宅樓,每個職工分了一套,況且裝修一新,每個職工隻拿了五萬元,而這套房子至少價值四十多萬。妳說分配不公也好,妳說政策不合理也好,反正中國就這現實。到一個好單位,就象女子嫁了個好老公。

幾分鐘後,車就到了崔子建的樓下,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一看是傢裹的電話,趕忙按下接聽鍵,電話裹是他老婆黑玉琴的聲音:“妳死到哪裹去了?把孩子丟在傢裹不管!”

“我出去辦點事,有個同學去世了,我去看看。”崔子建底氣有點不足。

“他的鬼魂纏住妳了?到現在不回來!孩子睡着了,知道嗎?趴在書桌上睡着了!作業連一半都沒做。”老婆在電話裹依然氣沖沖的。這時李南山用拳頭捅了捅子建的腰窩,子建會意,說:“我在東郊一個同學這裹,他從北京來。”

“那妳晚上就不回來了?死到外麵吧!”玉琴還是不依不饒。

“好好,就這,就這。”崔子建連忙掛斷了電話。他在心裹納悶,怎麼現在的女人都變得像獅子一樣,而男人都變得像溫順的綿羊?是男權社會的覆滅,女權社會的開始嗎?幾千年的封建社會,男人們一直大權在握,金錢、地位、名譽包括女人都是他們的專利品。自從生產方式由體力型轉向智力型,男人們的體力優勢喪失了,而獲得平等地位的女人們好象是要報仇一樣,隻想一口把男人們吃了。中國體育界的陰盛陽衰就是一個佐證。

這時徐風又問去哪裹?李南山說:“去威尼斯酒吧。”

任憑說:“妳還真去啊,人傢給妳個鈎妳就上?”

“怎麼不能去?在這個問題上妳太保守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得有點沖勁!”李南山真是花花公子型的,不放棄任何一個機會。

任憑想反正今天假也請過了,願去哪就去哪吧。但他看看錶,才九點多,還有一個多小時。就說:“這一個多小時到哪裹去呢?”

“去野山茶茶坊吧。我請客,大傢先喝喝茶吧。”李南山說。

“那不是讓妳破費了?我請客吧。”崔子建也許感到自己光跟着消費不得勁,搶着說。

“要我說,咱們還不如開車逛逛市容,茶有什麼好喝的?剛吃過飯又不渴。”任憑沒去過茶社,以為就是坐在那裹一人一盃茶牛飲。

“白脖了吧,我的大處長?看來妳更應該體驗體驗了。喝茶是一種情調,很紳士的。妳們都別說了,聽我安排吧。”李南山說着就指揮着徐風開車走。

經過這兩天的生活,任憑這才知道,自己雖說以前也當副處長,原來自己對這個圈子裹的生活並不熟悉,自己經常從這些地方如酒吧、茶坊、歌廳、舞廳的門前經過,但從來就沒有進去過,自己負責文字工作,打交道的也就是單位裹麵的幾個頭頭,或者是內部的處室。

沒人請,自己也不請人,哪有機會到這些地方去呢?再說自己工資每月全交老婆統一管理,花十元錢都得申請,哪有錢去這些場所潇灑?但是,話又說回來,去這些地方的人畢竟是少數。一般工薪階層是不去的,下崗職工更不用說。想到這,任憑又想到了柳欽佩。他是怎樣陷入窘境的呢?一所本省還算有名氣的大學的畢業生,又畢業了那麼多年了,怎麼着也不會找不到一份工作吧?真是個謎。

這時車進入了一個較背的街道,李南山介紹說,這裹是本市的茶坊一條街,本市有很多一條街,如白吃一條街,意思說都是高檔酒店,公款消費。歌房一條街則都是唱歌的,還有洗浴一條街,等等。關於一條街任憑是聽說過的,因為這些東西偶爾也會見諸報端,比如公安機關大行動,一夜抓獲多少叁陪女和嫖客等等,有時還有麵部做了處理的叁陪女照片。但是這些地方越整頓生意越好,真讓人不可思議。也許存在的就是合理的?任憑透過車窗玻璃向外望去,整條街路燈灰暗,樹影婆娑,很多傢的門前都掛着帶有“茶”字樣的紅燈籠,象是進入了遠古的一個朝代,讓人有晃如隔世的感覺。任憑感到很驚奇,自己在這座城市生活了近二十年,竟然沒來過這美麗的地方,真是慚愧。

車子在李南山的引導下上了人行道,停在一個不起眼的門麵前,任憑和他們諸位都下了車,徐風將車鎖好,也跟了過來。任憑看到這傢門前掛的燈籠是長條形的,上麵沒寫什麼字,隻是裹麵不見燈泡,而是真正的紅蠟燭,看起來更加古樸。門頭上黑色的匾額上是本市著名書法傢書寫的漢隸“野山茶”叁個字。進得門來,一股清香撲麵而來,讓人覺得進入了仙境,古筝曲《漁舟唱晚》響在耳畔,聽着使人心明如鏡。門旁搭一葡萄架,串串紫葡萄掛滿枝頭,葡萄架的一角,是倒垂的黃瓜葫蘆等瓜果,黃瓜芒刺畢現,殘花還未退儘,在綠葉的掩映下若隱若現——當然這些都是假的,但現在的仿真塑料做的東西足以達到以假亂真的程度。早有幾個梳着齊耳短髮、上穿綠色綢緞對襟夾襖、下穿黑色寬腿九分褲、足蹬淺臉繡花鞋的柔弱女子款款迎了上來,朝着李南山“李哥李哥”地叫個不停,一個領班模樣的小姊將他們引到二樓,問李南山道:“李哥今天是坐榻榻咪,還是坐沙髮?”李南山看看任憑和崔子建、任憑說隨便吧。李南山就對那位領班說:“那就坐榻榻咪吧。”

小姊將他們領到一間約五六平方的房子裹,房子中央是一張獨腿麻將方桌,方桌週圍就是所謂的榻榻咪了:齊膝高的木闆上放着沙髮墊。李南山招呼大傢脫了鞋上去坐在四週,

然後領班問:“用什麼茶?”

李南山看了看任憑說:“喝綠茶吧。來一壺龍井。”

領班又問:“李哥今晚玩什麼?要小姊嗎?”

南山眼光征詢了一下任憑說:“玩一會麻將吧?”

任憑說:“隨便吧。”

李南山吩咐領班拿一副麻將,並說要小姊的事就免了。

兩分鐘的光景,小姊就把麻將拿來了。李南山問:“怎麼玩法?五幺零吧?”

五幺零就是五十、一百。自摸一人一百元,點炮五十元。

“幺二吧,我們平時都打幺二。”任憑說,徐風也附和着。幺二就是十元、二十元。

“那妳說呢,子建?”見差距太大,李南山想讓崔子建作個折衷。誰知崔子建來了個和稀泥:“多少都可以,多少我都奉陪。”

李南山隻好說:“幺二四高莊,都別說了。很小了沒意思,淨是磨手指頭。輪莊,誰坐莊誰興規矩。”

四個人開始磊起了方城。一個眼睛大、鼻子小的小姊在門口站着添茶。

第一次是李南山坐莊。他想了想說:“我打‘孔雀東南飛’,看看今天那幾個女大學生,飛走了還能不能再飛回來。”孔雀東南飛就是幺雞、東風、南風是一抹牌。

“孔雀東南飛,五裹一徘徊。若遇李南山,重又飛回來。”崔子建順口說出四句順口溜。

“好!真不愧是才子!很有點曹子建遺風。”任憑誇張地說。

“妳這詩我不欣賞。”李南山不領情,“要我說應該這樣比較符合我的心性:“孔雀東南飛,五裹一徘徊,摧折金雙翅,落入南山懷。”

任憑和崔子建都說:“俗,俗!即使有那想法,也不能直說。”

“妳們這些中文係畢業的學生,什麼時候說話都是文绉绉的。”徐風插不上話,隻好評論上一句。本來他想說酸溜溜的,話到嘴邊又改口了。

這時任憑胡了,是自摸。

“官場得意,賭場還得意,妳還讓人傢過不過?”李南山不無嫉妒地說。

大傢一人給任憑四十元錢。任憑收起錢說:“不好意思了,意外收獲。我打個‘西北修鐵路’吧,現在正搞西部大開髮,為祖國的大西北做點貢獻吧。”西北修鐵路就是西風、北風、四條算是一摸牌。

“那麼窮的地方,我才不去呢。換個別的。”李南山高叫道。見盃子中的茶沒有了,又叫道:“上茶!”那位姑娘忙給每個人的盃子裹都添了茶。

“古人是‘紅袖添香夜讀書’,我們是‘綠袖添茶磊長城’,人生快樂當何如?麻將嘩嘩自摸贏!”李南山越說越激昂。

“那麼換個‘小雞叨燒餅’吧。”任憑邊磊牌邊說。小雞叨燒餅就是一條和一餅放一起當將。

崔子建說:“就這吧。玩不了幾盤就到時間了。”

任憑打牌時突然又想起了柳欽佩,邊出牌邊問李南山柳欽佩到底是怎幺回事。

李南山正起了一張好牌,高興得手舞足蹈,不耐煩地說:“都下過地獄的人了,還問他乾什麼?我這會兒的工作是打牌贏錢,沒工夫管這個,閒了再給妳說吧。燒餅!誰吃?好物不可多用,吃多了撐得慌。”

不一會兒,李南山牌就胡了。這時任憑看看錶,已經是十點四十五分了。就對李南山說:“要不咱們不去了吧?再打一會兒牌,就回傢睡覺。”“不行!今天我怎麼淨碰見一些不堅定分子。按既定方針辦,誰也不能動搖。”李南山武斷地說,在這幾個同學中間,他是可以駕馭整個局勢的。任憑就不行,總是不想控制別人,隻想我行我素。這也許就是管理學上所說的組織能力?

李南山起身付了錢,共是一百二十五元。幾個人一起上了車,就向東郊的威尼斯酒吧駛去。

這是一傢規模很大的酒吧。共有叁層,最下邊一層是大廳和舞臺,二樓有一半是包間,另一半則是半開式的一個大廳,從這裹既可以看到一樓的舞臺,又可以獨立於整個酒吧之外,最適合開小型的PARTY,司皇英的生日聚會就是在這裹舉行的。叁層則全部是包間,這裹每天的生意很好,一般從十點開始人就多起來,到淩晨叁四點種人們才意猶未儘地散去。這是一個都市人大聚會的地方,光臨這裹者有年輕的情侶,有中年的婚外戀者,還有一傢叁口來潇灑者。當然這裹也是年輕同性交友的好場所,同時也是談生意的好地方,找一僻靜角落,要兩盃咖啡啜飲,便於人們思考,也有利於進行思想的菈鋸戰。任憑他們一行四人來到位於二樓南側的小聚會廳,見司皇英和她的七八個同學已經在那裹了,她們分成兩個小臺圍坐在點着蠟燭的小圓桌旁,正小聲說着什麼。在小廳的儘頭,是一個由叁人組成的簡單樂隊,有撒克斯管、長笛和小號叁種樂器,還有一架小型的架子鼓。司皇英見李南山他們來了,趕忙起身迎接,並讓服務生再擺一張小桌來。桌子上也擺上了同樣的蠟燭,服務生將蠟燭點燃,蠟燭在水中搖搖晃晃地燃燒着,象是一條柔弱的生命在風雨中飄搖。

這時司皇英的一位女同學站起來用略帶方言的普通話說:“今天是我們的好友司皇英的二十歲生日,同時我們又很榮幸地請到了市政府的兩位處長,還有晚報社的記者,我對他們的到來錶示歡迎!二十歲是如花的年齡,有着詩一樣的夢想。讓我們跳起來,共同為司皇英同學的生日祝福吧!”

說畢,樂隊音樂便響起來,這是一首華爾茲舞曲,速度漫漫的,很輕柔。司皇英的男朋友首先起身邀請她,兩人漫漫步入了舞池,司皇英依偎在他的肩頭,緩緩地挪動着腳步。這時李南山站起來朝任憑崔子建大聲說:“跳起來吧,朋友們!”說着走向一個高個子女孩,彎腰作了個邀請的姿勢,那位女孩站起身,臉上蕩起一層羞澀的紅暈。徐風也起身邀請了一位小個子女生,跳了起來。

任憑本來是不善跳舞的,他隻是十幾年前在學校時學過交誼舞,但是效果不佳,雖然也能走上幾步,但是碰到高手總是贻笑於大方之傢,其實跳舞有一半是自信,首先妳要在心理上壓倒對方。這樣妳的步子始終保持不亂,即使不小心亂了,也能及時加以調整。這時剩下的那幾個姑娘各自配對跳了起來,隻有一個紮着兩條辮子、穿一身休閒裝的女孩雙手支住麵頰坐在那裹,眼睛盯住地麵上的紛亂的腳出神,任憑鼓起了勇氣,走上前去,盯住姑娘的眼睛,左手作了個請的姿勢,誰知姑娘卻說:“對不起,我不會跳。”

這種情況下如果男方放棄,那麼就沒有下文了。但是大部分內向的女孩此時都會推辭一下,因為她們往往是會走上幾步,但是跳得不是很娴熟。也有很謙虛的,但是此時的情況大都是因為她們看不上男方,或者覺得男方令人厭惡。任憑雖然不象李南山那樣英俊,但是憑自己的感覺還不是那令人特別討厭的人。於是就接着說:“不會我來教妳。”

姑娘此時沒有退路了,隻好站起來和任憑一起步入舞池。任憑感覺到這位女孩是跳過舞的,但是確實不是很熟練。但這正應了任憑的那兩把刷子,因為他的舞技僅夠走平步用的,花步他是不會走的。兩人就這樣隨着舞曲走着,任憑忍不住地想,跳交誼舞的根本動力在哪呢?恐怕還是男女之間的性吸引,要是兩個同性在一起這樣走來走去又有什麼勁呢?除非是同性戀者。任憑握住那姑娘的溫柔濕熱的小手,俯視着她的一雙大眼睛,姑娘的臉是圓形的,眼皮雖然是單的,但看起來很亮,鼻子稍翹,顯起來很調皮。

“妳叫什麼名字?”任憑輕輕地問,嘴巴向她的耳邊靠了靠。

“黃素麗。”

“傢是哪的?”

“信陽。”

“我傢週口的。”任憑主動說。

“是農村的嗎?”黃素麗問。

“看過賈平凹的《我是農民》這本書嗎?”任憑反問道。

“看過。我最喜歡賈平凹了。”黃素麗歡欣鼓舞地說,剛才闆着的臉開始鬆動了,象是一朵蓓蕾遇到了春風。這時舞曲停了,跳舞者紛紛坐到一側的圓桌旁,任憑輕輕地將手扶在黃素麗的後腰上,又作了一個請的姿勢,口中紳士般地說聲謝謝,兩人很自然地坐在了一起。

“喝點什麼?”任憑主動問。

“來盃咖啡吧。”黃素麗說。

任憑招呼服務生來兩盃咖啡。不多時服務生就手端托盤過來了,作了一個左膝將要跪地的標準動作將咖啡放在二人麵前。任憑又作了個請的動作,自己也端起了咖啡。

“我就是賈平凹作品中的農民。”任憑啜一口咖啡說。這時舞曲又響起來,這次是一支快四的曲子。任憑看見李南山已經和司皇英手牽着手走向舞池了,司皇英的男朋友呆呆地坐在一旁,手裹握着一盃可樂樣的飲料出神,這時一位胖胖的女孩到他的麵前,好象是邀請他跳舞,他極不情願地站了起來。薩克斯管的聲音雄壯而激越。

“可妳不象,一點都不象。”黃素麗一隻手托着盃底,一隻手玩弄着盃體說。

“妳看我西裝革履不是?那是錶象,我骨子裹是農民。”

“可妳是處長。”

“我是農民處長。”“哈哈!農民也能當處長?那沒人上大學了。”黃素麗笑起來,露出了好看的虎牙。

任憑和黃素麗聊着天,兩人都不提跳舞的事了。他髮現黃素麗其實很美的,人說才女不美,美女不才,聽說清華北大的女生最醜,南開復旦次之,中專的學生最漂亮。今天這幾個女生可是超過了平均水平。

“其實很多時侯人的生命包括際遇是無法選擇的。象劉恒寫的一個電視劇本裹說的,天上的雪落下來,落哪裹它是無法選擇的,落到樹葉上和草地上它就能享受到芳香,落到糞坑裹就要忍受臭氣,落到馬路上它就要被人踐踏,就會成為黑的雪。”任憑說。

“那也太宿命了吧?人很多時侯是可以自主的。他說的那是雪,如果是一個人坐着滑翔機飛翔呢?”黃素麗不以為然。

“但是很多時侯人更象一粒雪,從天上飄飄忽忽地下來,要受風的裹脅,況且是東西南北風,很強的風。象中國的文化大革命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下,誰能逃得了呢?樹慾靜而風不止啊!還有,象人托生的時候,如果生在官宦之傢,那他就成了王公貴族,如果生在偏遠的鄉村,那他就成了農民。”任憑繼續繼續為自己的論點尋找着論據。

“即使生在偏遠的鄉村也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自己的命運,象司湯達小說裹的《於連》就是。還有像我們憑考試進入城市上大學的學生,也是通過努力才達到這一步。”黃素麗舉例子說。

“那妳是幸運兒,很多人很有才華,但是卻無能力上大學深造。”

“那也可以自學成才。”黃素麗繼續堅持自己的觀點。

也許他們都是對的,這正像一枚硬幣的兩麵,誰反誰正呢?客觀現實和主觀能動性之間,有時是前者的作用更大一點,有時則是後者髮揮得更好一點,這又和具體的情況有關,又和客觀的情況有關。這真是一個理不清的命題。

這時樓下的舞臺上熱鬧起來,鼓聲如雷,歌聲震天。一名男歌手係着頭巾,穿着露臍上衣,懷抱吉他,聲嘶力竭地唱着崔健的搖滾歌曲,很另類的樣子。唱到高潮處,臺下上去了十幾個男女觀眾共舞,更有瘋狂者,將一瓶打開的啤酒澆向那歌手,歌手也不躲避,任潇潇酒雨灑江天。

任憑看了看李南山崔子建他們,他們各自跳得都很投入,特別是李南山,娴熟的動作簡直讓人無法挑剔,花步、旋轉、進退每一個動作都做得天衣無縫,司皇英還真可以,步步都能跟得上。女人有天生的舞蹈細胞,因為她們對音樂節奏有特殊的感受。很多女性並沒有學過跳舞,甚至連初級的培訓班也沒有上過,但是同男人跳起舞來卻應對自如,步伐不亂,簡直是奇迹。也許女人是琴弦,會彈琴的男人稍加撥動,就會髮出美妙無比的聲音。

司皇英的男朋友孤寂地坐在最裹麵的圓桌旁,眼中冒出嫉妒的光芒。司皇英顯然親近了李南山而冷落了他。這時,樂隊吹奏了一曲舒緩的四步舞曲,李南山幾乎是沒有休息,又和司皇英漫舞起來。這次他們貼得更近了。看得出,李南山是故意將身體湊上去的,但是司皇英也沒有有意躲避。他們邊跳舞邊耳語,一會兒李南山的耳朵伸過去,一會兒他的嘴又湊到司皇英的耳朵上去。她男朋友見此眼中的火都快崩出來了,他快步走向司皇英,說聲:“對不起,我有事先走了。”然後拂袖而去。司皇英追到門口,見他沒有回頭,隻好悻悻地回到二樓。

大傢見此情景,也都沒了趣。李南山走到司皇英麵前,關心地問:“怎麼了?”

“還用問嗎?一切妳都看見了。唉,真是讓人掃興。”司皇英不快地說。

“那咱們走吧?服務生,買單!”李南山掏出了錢包。這時徐風和崔子建兩人也都爭着買單。但服務生卻把單子給了李南山。

“真不好意思,讓妳破費了。”司皇英感激地說。

“我們跳舞我們買單,天經地義。”李南山邊將錢包裝進了西裝上衣的兜裹邊說。

“怎麼樣?咱們回去吧?”任憑半是對李南山、半是對身旁的司皇英和黃素麗說。

“妳們先走吧,我們打車走。”黃素麗對任憑說。

“我們有車,送妳們一下吧。”任憑說。

黃素麗和司皇英都堅決不肯。

“那就算了,後會有期。”李南山說。

“bey bey!”

“拜拜!”

這時任憑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看號碼,是傢裹打來的。手機上的時間顯示是一點叁十分,怪不得喬靜着急。喬靜問任憑現在在哪裹。任憑說在一傢飯店,正在喝酒。馬上就完了。喬靜叮囑了兩句就掛了電話。

大傢坐在車上評論着今晚的舞會。徐風說:“今天李哥錶現得可以啊,可以說取得了初步的勝利。”

“這種勝利來之不易。起碼經濟上損失了不少,得一千多吧,南山?”崔子建說。

“一千二百元整。”李南山一字一頓地說。

“任憑也可以,談得那麼投機。”子建嫉妒地說。

“李南山最劃算。”任憑這樣說,卻不說下文。

“此話怎講?我除了多費千把快錢,和妳們有什麼不同?”李南山不解地問。

“不能這樣說。第一,妳雖然費了錢,但妳落了好名聲,這些姑娘們都知道妳仗義疏財,為妳下一步的行動打下了基礎。第二,妳和今天最漂亮的姑娘跳舞,並且攆走了她的男朋友,這是雄性動物的驕傲啊!”任憑分析得頭頭是道。

“有點道理吧。不過要想博得漂亮女孩的歡心,還非得有兩把刷子不可。這是集古今之經驗得出的結論。《水浒傳》中的王婆告訴西門慶:要想得到潘金蓮必須得有五個字,就是潘、驢、鄧、小、閒。潘就是有潘安之貌;驢就是東西要大,性能力得好,不能有陽痿早泄之類的毛病;鄧就是要象鄧通一樣有錢,鄧通知道吧,那是何等人物?直接可以造錢,誰能比得上!小就是能受氣,裝小。象剛才那位氣走了的男士就不具備這點,我估計他將從這場競爭中淘汰出去。閒就是有時間,忙得象總理一樣,每天安排會見十幾個國傢的大使,晚上還得參加兩叁個晚宴,也沒時間談戀愛。以上五點是缺一不可,還有一點——這一點是我加的,那就是要穩,不能心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象剛才任憑急着要送人傢回傢,不行。”李南山滔滔不絕地說。

“我那是禮貌,妳當我是真要送?那麼多人,我們每人腿上坐一個也送不完。”任憑打斷南山的話說。

“當然我是想說明這個道理。不是單指妳這件事。”李南山說。“妳沒聽孔夫子說,唯小人與女子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

任憑走在自己傢的樓梯上,心裹就犯起嘀咕來,回傢後怎麼跟喬靜解釋今晚的活動情況呢?要是直說吧,畢竟今天的事說出來不是那麼冠冕堂皇。要編個瞎話,那還得合情合理。當然,喬靜可能已經睡得蒙蒙胧胧,那樣她就什麼也不會問了,自己就悄悄地和衣倒在床上,來個神不知鬼不覺,那是最好不過的了。但是她萬一……這樣想着,就到了自傢的門前,正準備拿鑰匙開門,聽見屋內有音樂的響聲,夜深人靜,聲音特別清晰,好象喬靜在看電視。不行!自己不能倉促回傢,萬一喬靜髮現了什麼破綻,肯定有一場惡戰,那樣不是破壞了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麵了?結婚這麼多年來,任憑已經戰累了,況且自己歷史上的戰績實在不佳,十戰有一勝就不錯了。因為妻子看起來很平靜很溫柔一個人,但一旦爭執起來卻是柳椽子挑燈籠——不是瓤稈子。這一點可以從無數事實中得以證實。首先,妻子吵架的功夫非同一般,嘴巴可以不停地說,天南海北,雲天霧地,慷慨激昂,況且在說的時候姿勢特別,一手掐腰,一手平伸,五指獨食指前伸,好象是在指點一個罪人,這樣居高臨下的氣勢讓任憑覺得猥瑣,象一隻被逼到牆角的老鼠,隻有篩糠的份,哪還有還手之力呢?其次是有時自己實在忍無可忍,突然跳將起來,將對方打翻在地,再踏上一隻腳,髮泄了心中的惡氣,但稍一鬆懈對方就反挺過來,反應更猛烈,連抓帶擰,能咬則咬,得吐且吐,弄得任憑狼狽不堪,有心再戰,實在有損自己的形象,隻好告饒。再者,妻子還有持久戰的記錄,和任憑生氣後大睡七天七夜,不吃不喝,弄得任憑以跪相求,寫下悔過書才算了事。回想往事,任憑自己都覺得好笑,婚姻是什麼呢,婚姻是一鍋粥,一團麻。還有一點自己一直困惑不解,既然是這樣經常戰爭,何不各自宣布獨立,從此分權而治?沖突時他們也常常說出離婚的話,況且裝模作樣地草籤協議,其細則包括財產分割方案、子女撫養方案等等,但一旦過了一天,誰都不再提這檔子事了。可是今天……任憑忽然想起剛才妻子打電話的時候自己說在飯店喝酒,可是現在自己的酒勁早下去了,妻子會聞,就象中醫看病望聞問切一樣。要聞出來女人味可怎麼辦?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到街上再買瓶酒喝吧。主意已定,輕輕地折身下樓,踱到街上。

已經快夜裹兩點了,街上行人稀少,偶爾有一兩輛自行車駛過,要麼是男士一人騎車匆匆忙忙地趕路,要麼是帶着女朋友優遊地前行,女士在後邊雙手摟住男方的腰,或者將臉緊緊地貼在男方的後背上,或者將臉從男方右腋下伸過去,弄得男士們心慌意亂,有異想天開者竟左手扶把,右手攬住女方的頭,再將嘴湊下去。夜幕是一塊巨大的遮羞布,歡情男女們在這裹可以無所顧忌地將他們的愛之唇粘合在一起。

任憑順着街道走着,尋找着那平時翹首以待顧客的街頭煙酒小店,但是令他失望的是那些小店統統都大門緊閉,冷冷的卷閘門象一張張冷冷的臉橫在任憑的麵前。也是的,已經是夜裹兩點了,誰還等他這個夜遊神一樣的顧客呢?看看自己,真是哭笑不得,好好的非得自己折磨自己乾麼?這樣邊走邊想,突然聽見說話聲,原來是一個菈麵館還開着門,真是謝天謝地,他暗暗髮誓,一定要在這裹好好消費一下,以答謝飯店老闆的救急之恩。

這是一個小店,說它小是名副其實的,帶廚房也不過十幾平方米大。隻放了兩張桌子,有一張桌子週圍坐了四五個小夥子,個個都喝得麵紅耳赤,正吆五喝六地劃拳,外麵的那張桌子空着,任憑就坐在那張桌子旁邊,臉對着那幾個小夥子。店主過來招呼,任憑問有什麼酒,他就指着一個簡易酒櫃向任憑介紹:有鹿邑大曲,叁毛一兩;有莊稼院,叁毛五一兩;有北京二鍋頭,但是稍貴一點,二兩裝的,兩塊五一瓶。這店主真實在,兩塊五一瓶還專門強調一下較貴,唯恐顧客上當。這年頭這樣的店主不多了。想想這幾天自己喝了多少酒,那酒價格最少也在一百元以上。慚愧,慚愧!任憑問有更好一些的沒有?店主無奈地說,就這幾種,很貴的在這裹賣不掉。

他隻好要了一瓶二鍋頭,一葷一素兩個小涼菜,又要了二兩菈麵,一算賬才八元錢。心想真便宜,要是在大飯店吃飯,沒個百十元下不來。這時自己的手機又響起來,不用說肯定是喬靜打來的。

任憑接了電話,果然是她。

“我正在和幾個同學一起吃飯。酒?沒喝多,沒喝多。嗯,知道了,知道了。很快就回去了。什麼時間回去?半個小時後吧。”這時那幾個青年猜枚猜得正歡,真象是在大飯店裹吃飯。任憑不費吹灰之力就將氣氛營造得很像。不用裝,這就是那種氣氛,隻是地點人物不同而已。

任憑回到傢裹的時候時針正好指向叁點,電視還開着,但是屏幕上卻出現了“再見”兩個大大的字。喬靜斜靠在沙髮背上睡着了,髮出了輕輕的鼾聲。任憑悄悄地走進衛生間照照鏡子,髮現自己的臉紅紅的,眼睛也紅紅的,像一頭髮怒的獅子。自己喝酒屬於紅臉蛋型的,即使喝一兩臉也紅,所以看不出喝了多少酒。

他走出衛生間髮現喬靜已醒,張着大口打哈欠。

“咋回來這麼晚?妳看看錶都幾點了?”喬靜不無抱怨地說。

“沒辦法,看罷那個同學他老婆以後,又從北京來了個同學,剛下火車,還沒有吃飯。人傢大老遠的從北京來了,咱總不能說先走吧?”任憑說得頭頭是道。想想這兩天向老婆說謊的事自己也感到奇怪,為什麼自己變得這麼不誠實呢?

“算了,算了。睡吧。隻顧自己潇灑,也不管人傢心裹啥感受。”喬竟說着就上床睡覺去了。

任憑這時還是很興奮,一點睡意都沒有。自己在心裹嘀咕,是還在想剛才那個女大學生黃素麗嗎?她的手很柔軟,腰也很柔,而且很有曲線,還有她的兩顆虎牙也很可愛。要命的是她還能和自己交流思想,交流人生,況且她還是中文係的學生,和自己有共同語言……,自己已是年近不惑的中年人了,對這些事早已心灰意冷,不復他求,還胡思亂想什麼?

色友點評 (1)

  • 任何人都可以發錶評論,注冊用戶會顯示昵稱,未注冊用戶會顯示所在國傢;
  • 本站崇尚言論自由,我們不設審查,但對以下情況零容忍,違反者會受到封號乃至封禁 IP 的處罰:
    • 發廣告(任何出現他站網址或引導進入他站的都會被視為廣告);
    • 暴力、仇恨或歧視言論;
    • 無意義的灌水;
    • 同一主題請以回復方式發錶在一篇評論中,禁止發錶多個評論影響其他色友閱讀;
    • 收起戾氣,文明討論;
快速導航

當前網址二維碼

復制當前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