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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的秘密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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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行程特地來訪,向君庭還是一償娘親心願,在廟裡點上了香。
原本,他隻是覺得拜上幾拜亦無妨,反正人都來了,但是當他歩近香爐,想上炷清香之時,才發現這廟裡似乎不如他所想的那般荒涼。
爐上的半炷清香已燃盡,留下些許淡淡餘香,說明了方才有人前來參拜,“這倒鮮了,居然有先客?”向君庭挑挑眉,四下一望,果然在附近尋見了幾個不屬於自己的腳印。
他的印子是濕的,可這先客似乎早他一歩就入廟,沒淋到雨,因此足迹不明顯,而且還小他一圈。
“是個姑娘?”向君庭不由得蹙了下眉。
事情總不會這般湊巧吧?還是,娘親所言確實屬實,這廟的靈力真是如此之大?
搖搖頭,向君庭決定把這聽來的荒謬話抛到腦後。如果這廟真是如此靈驗,哪會落得人煙稀少的下場?隻怕早是香火鼎盛!
上過香,他這心願就算是還夠了,娘親地下有知,也該瞑目。
轉身歩出內堂,向君庭決定也不避雨了,反正衣袍都已被打濕,不如早些趕路下山。
就在他歩回剛才人廟放置紙傘的廍柱旁,打算取傘走人時,一個陌生的身影卻突兀地闖入,落進了他的眼裡——是個姑娘,個頭嬌小,約莫隻及他的肩高,秀發織辮,披落身側,烏黑得彷如幽夜,臉蛋小巧精致,瓷白的肌色鑲着黑玉般的圓澄眼瞳,纖細十指把玩着細嫩發辮。
青藍色調的裙裳裡着看來秾纖合度的身子,像是藍天裡了雲朵,飄柔不已,讓向君庭差點要以為方才那壁上的仙子真的來廟裡造訪了……“啊!果然有人來了!”
足音驚動了小姑娘,勾得她回頭,見到向君庭,她連忙伸手揮了揮,算是招呼。
“我正愁着雨大沒傘、下不了山呢!”小姑娘睜着黑眸,鮮嫩得宛若花辦的嬌唇揚起笑意。
“姑娘也是來拜廟的?”向君庭聽着她清亮的嗓音,雖少了一般姑娘傢的羞澀感,卻是率直而悅耳。
“我聽山下茶棚的老爺爺說這兒靈驗,就上山瞧瞧了,誰知會碰上這陣雨,原本還想着是不是要冒雨下山了,哪知道一走到廟門便瞧見你的傘,還濕的哪!我想說一定有人來了,就等等看了!”
看見向君庭出現,小姑娘心情頓好,許是想着就可以下山,不用等到天黑,因此笑得格外開心。
“是挺靈的……”向君庭頓時覺得無言。
他才正想着這廟荒涼,不會真那麼靈驗,給他遇蔔心儀的姑娛,哪知一出廟就憑空蹦出來一個!
這姑娘會不會令他心儀,他是下曉得,但至少她嬌小的模樣合足了他的胃口;而那清脆嗓音、大方不帶嬌怯的態度,更是令他不由得生起好感;隻不過……這事真的太巧了!
巧到他都忍不住要懷疑,這會不會隻是哪來的山精野怪在诓騙他?不然怎麼會在這山上小廟突地蹦出個姑娘來訪?
瞧她舉止從容秀氣,該是身邊有丫鬟伺候的小姐,怎麼外出卻也沒帶着?
這豈不是有違常理……“公子……公子!”
嗓音在近處迸發,把向君庭飄遠的心神菈了回來,這才發覺小姑娘不知什麼時候已走近他身前,還仰起那張精致的臉蛋望着他瞧。
“什麼事?”這姑娘的臉蛋近着瞧更細致了,活像美入圖裡走出來的仙子一般。這……該不會是妖、而不是仙吧?
“能不能借你的傘一塊兒下山?天快黑了,我擔心再不下山就危險了。”小姑娘指指廊柱旁的傘問道。
“如果姑娘不嫌傘小,會弄濕你的衣眼,在下倒不介意。”位是個男人,濕透了還無妨,可瞧這姑娘一身雲衫薄紗,濕了恐伯會引入遐思。
“濕倒無所謂,總比弄得渾身濕透才能下山好。”小姑娘搖搖頭,並不以為意。
“那就要委屈姑娘與我擠一擠這傘下了。”向君庭聽着小姑娘直率的回答,怎麼聽都覺得她少了點女人味。
沒有羞答答的反應、少了慾言又止的停頓,可卻多了幾分少年英氣般的乾淨利落。
這還真是……正好合他的脾性!
他至今尚未娶妻,早先是因為忙於傢業、赴試,後來卻是因為遍尋不着理想的對象。
舉凡媒人婆介紹的小姐們,個個賢淑良德;娘親找來的對象,人人溫柔婉約,但這樣的姑娘傢雖是常人所求,於他卻是枯燥乏味。
友人總笑他,不是要個妻子,而是要個能與他說話的伴。畢竟。哪有人列出來的娶妻條件,是要能與他論天談地,而不是謹守婦德、言聽計從?
可他就偏這麼執着,所以才娶不着妻……而現在,這個站在他眼前,話語滲入幾分少年氣息的姑娘傢,不知道是不是月老賜給他的姻緣?
瞧她外貌與談吐,倒真是合他胃口。就不知道性子如何……“不是我委屈,是你委屈吧!”小姑娘不知道向君庭的心思早就飄遠,隻是笑着駁道:“借你半邊傘用,你就會淋濕了!”
“衣濕事小,壞了姑娘名聲事大。”這共擠一傘,向君庭自然不介意,倒是讓人看見他們走在一塊兒,難保不會惹來什麼閒話。
“我們隻是一塊兒撐傘,旁人會說什麼閒話?”小姑娘眨了下眼,錶情倒是想笑,“人心自清就好了,管別人說什麼。”
向君庭勾起半邊眉梢,忍不住興起與她多談幾句的慾望。
他在外行商,可也算碰過不少人了,但是像她這般想法的人,就算是在男子之中也少有。
這月老是存心要回報他的嗎?就因為他覺得這兒不靈驗,所以特地牽了條紅線給他……“我說公子,成不成啊?” 小姑娘還在問着,因為再拖拖菈菈下去,天真要黑了,摸黑下山可比天雨路滑更危險哪!
“成!既然姑娘都不介意這點小事,我再多慮就是無謂空談了。”向君庭決定先把這姻緣線是否能夠牽起給丟到腦後,反正談得來,他就追求看看;談不來,緣分便就此打住!
事實證明,這雨來得真大。
濕滑的山路階梯並不好走,拖得兩人快入夜了才走到大街上。
大雨讓路上行人紛紛走避,誰也沒空去注意誰,倒免了兩人該有的尷尬。
隻是這共傘並肩走,讓兩人都濕得徹底……“哈……哈啾!”小姑娘打個冷顫,抱着半邊肩膀縮了縮。畢竟衣薄。雨一打下來還真是涼了個透徹。
“姑娘,前邊就是我傢鋪子,不如進去歇息一下,我派人送你回去吧!”向君庭低頭問着身邊縮成一團的小姑娘。瞧她,都冷得發抖了!
“不用了……哈啾!反、反正我住客棧,公子隻消行個方便,到了鋪子後借我把傘,我自己回去就成了。傘的話,我隔日再奉還。”小姑娛半掩着臉,邊擋雨邊應道。
“這不成,再淋下去會生病的。”向君庭堅持道。
“但、但是……哈啾!”小姑娘連打數聲噴嚏,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
“到了,請進吧!我讓人給姑娘備上新衣。”
向君庭引着小姑娘踏入街上的鋪子裡,霎時屋檐擋去雨水,讓一身濕的兩人終於得以稍喘口氣。
誧裡的人迎上前來,原以為是客人,見是向君庭,立刻匆匆備來熱巾子,先讓向君庭拭去身上、臉上的雨水。
“去請奶娘,給這位姑娘準備熱水、新衣……”向君庭對下人吩咐道。
“啊……真的不用了!我借把傘先回去客棧就好,不用費心了!”小姑娘站在門邊,硬是不肯進屋。
“姑娘不必見外,你我能在這雨天遇上,也算是緣分,再者……”向君庭伸手往自傢鋪子一指,淡道:“這兒是布行。來裁新衣的姑娘傢多着,不會有人特別注意到你。”
對於這小姑娘由原本山上的大方直率,變成入街後的閃避,向君庭雖有不解,卻隻能猜到應是為了避嫌。
怎麼說這山上月老廟都是人煙稀少之地,自然不必太在意旁人眼光;但上了大街,進了鋪子裡,可就不同了。
終究是個姑娘傢,又哪會不在意名聲?那句什麼人心自清……隻是說說罷了吧!
所以他才說,這月老廟果然已不靈驗了,瞧這小姑娘,人一多起來,還是一臉尷尬閃躲……“真的下會有人注意我啊?”小姑娘眨眨眼,明目美眸依然還是勾人,“那我就放心了。怎麼說我都是瞞着傢裡人溜出門的,給發現了肯定不隻剝了我一層皮!”
“你傢裡人管得嚴?”聽小姑娘應聲,讓向君庭忽地一愣。
“也不是嚴不嚴的問題,唉!總之一言難盡,還是不說了。”小姑娘搖搖頭、甩甩手,不願多提。
她一邊擰着袖上的水,一邊說道:“不過說真的,公子,今天實在是多謝你了,不然的話,我大概要被困在山上餓得頭昏眼花……”
“向君庭。”向君庭看着她突然放鬆下來,又開始像在山上那般自然說話,唇邊突然泛開了笑容,續道:“我姓向,方向的向,君子的君,塵院的庭。”
果然,這是這般性子好相處,說話不扭捏,輕鬆多了!
如果她隻是擔憂溜出門的事給人發現,那倒簡單應付,隻消另外替她圓個借口打發傢人便成。
“哦!我姓封,叫封天曉……啊!”話音突頓,她身子一僵,沒了下文。
“怎麼了?”向君庭不明所以地瞧着她突然慘白的臉色,“封姑娘,你沒事吧?”
“沒……沒沒沒事。”急急忙忙搖頭後,她擡頭乾笑了幾聲,“其實……我不太跟別人說我名字的,因為……你知道嘛,生為女兒身卻給爹娘起了名叫‘天’,總是怪了點……”
“這名倒真是少見,不過……與封姑娘倒挺合適。”向君庭指指封天曉的衣裙,“天藍色,很適合你。”
而且,就她乾脆開朗的性子來說,與那晴藍一片、廣闊無邊的天空,亦是相仿。這名取得好,也取得妙啊!
“咦……適、適合我嗎?”一抹霞紅,在封天曉被雨水打涼的臉龐上一閃而逝。
“很適合。”向君庭加重了聲調。
“謝……謝謝,還真沒人這麼說過哪!”封天曉露出開心的錶情,笑得眸子微眯,仿佛這是她這輩子以來頭一次得到讚美。
向君庭看着她笑得開懷,心神倒給勾去了幾分,若不是備好衣服、熱水的奶娘到前邊來喚他,隻怕他與封天曉就要這麼站在門邊吹着風、着了涼了。
“少爺。你怎麼帶了貴客回來卻不請人進門坐坐呢?也好先暍盃熱茶暖暖身子啊!”自幼照顧向君庭的奶娘自後堂走出,對向君庭打了招呼。
雖然在老爺、夫人都去世之後,她該改口叫向君庭為老爺,但日子久了叫得習慣,加上向君庭又年輕,所以她還是沒能改口叫老爺,依舊叫着少爺。
此刻見到與向君庭站在一塊兒的嬌客,她霎時雙眼一亮。
她知道向君庭上月老廟為已逝夫人還願去了,隻是沒料到那月老真幻此靈驗,居然當天就給少爺找了個對象回來!
“這位是封姑娘.我們在山上巧遇,因為突下大雨,所以才共傘下山……”向君庭菈回心神,沒想到自己居然也有看姑娘看到出神的時候。
過去,他可從沒對哪個姑娘多看幾眼……“封姑娘,這位是我的奶娘。”向君庭轉向封天曉介紹道。
“你好,打擾了,我叫封天曉。”封天曉對着看來一臉和善的奶娘笑了笑,算是招呼。
“不打擾、一點也不打擾,熱水什麼的我都備好了,快進來換套衣服吧!不然都要染上風寒了。”奶娘熱切地菈過封天曉,便引着她直往後院而去,親切得像認定她是未來主子似的。
向君庭瞧着奶娘熱心的模樣,用不着猜也知道是怎麼回事。
這向傢上下就盼他娶妻生子,如今他突然帶了嬌客回傢,自然就給人當成對象瞧了。
他隻希望奶娘別多說什麼,免得把封天曉弄尷尬了。畢竟他倆才初次相見,最多隻能說是有緣分,什麼談不談得來、要不要追求,那都是後話了。
不過,封天曉與他平日所遇上的姑娘不太一樣,這倒是真的,名字特別,人也特別。
“封天曉嗎……”向君庭望着兩人消失在長廊之後,撥了撥濕發,拍拍被水濡濕的衣袖,迸出沉聲笑音。
好名字、好性子,至於是不是好緣分……就看月老的錶現吧!
“向公子,多謝你的衣服!”
封天曉換了衣服,由奶娘帶進了廳裡,見到向君庭已坐着等候,她連忙出聲道謝。
“不用客氣,衣服很適合你。”
向君庭讓奶娘回去休息後,轉頭瞧着封天曉換上另一襲衣裙,一樣是天藍色調,卻有着多層雲彩圖樣,深淺不一的藍將裙擺鑲成一圈雲海,就好像封天曉的人、封天曉的名,讓他不由得笑了。
“你又誇我了,真的合適嗎?還是客套話?”封天曉雙手交迭背後,彎下腰與向君庭平視。
“是真話。”向君庭發現自己真的喜歡她這直來直往的性子和笑臉。
“謝謝。”封天曉笑得開心,她看看衣裙,滿足地轉了幾圈,自言自語道:“可惜我沒什麼機會穿這些……”
“沒機會?”向君庭微愣,封天曉原本的衣裙看來質料極好,她的談吐又不比一般百姓,理論上不會沒機會穿這些衣服呀?
“啊……是啊!因為……因為我爹他呀……喜歡我穿別的顔色嘛!”封天曉乾笑了幾聲。
“封姑娘倒是傢教甚嚴。”向君庭越想越覺得怪異。聽封天曉說的,好似傢人管得很嚴格,可她卻又養成這般活潑的性情,怎麼想都着實不太合理。
“這……是我爹古闆,我娘還是對我很好的。”封天曉笑笑,沒有多作回應。
“所以封姑娛才擔心溜出門一事會讓傢裡人發現?”雖然封天曉的話也挺有道理,可向君庭就是覺得有哪邊不對勁。 .
“是呀!”封天曉還在欣賞裙擺的繡工,頭也沒擡便應了聲。
“可封姑娘不是住在客棧?莫非是隨爹娘同行嗎?否則應該不會給發現才是。”向君庭越想越覺得怪了。
“啊……那個……我爹娘沒來京城,但他們……他們派人盯着我嘛!有什麼大小事都會告訴我爹娘,所以我才……”封天曉吞吞吐吐地應道。
“是因為擔心你吧!”如果是這樣,向君庭倒能理解,怎麼說都是個看來嬌小的漂亮姑娘,出門在外總令人不放心。
“是啊、是啊……不過,他們是過度保護我了。”封天曉連聲應道。
“天下父母心。”向君庭笑道:“不知封姑娘此行到京城來,是為了訪友,這是特地來拜廟?”
封天曉眨了下眼,很快地應道:“算……算是訪友,順道看看京城景色。”
“已經見過友人了,還是不知住處?在下自幼在京城長大,對此地還算熟稔,可以為封姑娘帶路。”
難得過上個談得來的姑娘,向君庭又不是真的不想娶妻,隻是沒尋到對象,如今自然是找機會探探。
“啊……不用了啦!我已經跟他見過了,過些日子,我就要回鄉了。”封天曉突然用力搖了搖頭,“你知道的,我不可能逗留太久。”
“那倒可惜了。” 向君庭故意進出輕嘆聲,“這京城裡,好吃好玩的多着,在下本想若封姑娘有空,可以帶你四處看看,也不枉此行……”
“咦?真的嗎?”封天曉突然眼兒一亮,“你真的願意帶我四處逛逛啊?”
“當然。”向君庭乾脆地應道。
“那……那我要玩!”封天曉白皙的雙頰泛起興奮的潮紅,“我一直想四處瞧瞧,可是人生地不熟的,眼看再過幾天就要回鄉,正覺得可惜呢!”
今天會溜到月老廟去,還是因為迷了路才逛到那邊去,沒想到會遇上向君庭這個好人,真是太幸運了!
“既然如此,那麼就由在下替封姑娘介紹幾處景色迷人的地方吧!保證讓封姑娘不虛此行。”向君庭扯出一抹微笑,看着很快就上鈎、願意與他相約的封天曉,心裡淨是笑意。
“好!說定了唷!一言既出——”封天曉菈長了尾音。
“驷馬難追。”向君庭很有默契地接了話,語音還滲入了些許笑聲。
這封天曉究竟是何處來的小姑娘?拿這話來與人相約,可不是尋常姑娘傢會說的吧?
但是,旁人他不管,他隻知道——這姑娘真勾起他的興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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