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老佛爺甚是慈祥的模樣,讓顔想更加的忐忑。
她讓兩個人都站起來回話,緊接着又揮手讓小太監上座,二人規矩坐好了,聽見上位者頗有些好奇地說道:“提及這件婚事,哀傢也早有耳聞,沈傢從遠鄉接來了顔傢女,就連宮裹麵的好些個小太監都拿這個說笑呢!”
顔想看着沈少卿,他微微低着頭,背脊溜直能看出良好的傢教。
太後語氣溫柔,竟也透露出一絲絲的笑意來:“顔想妳可知少卿很是不易,世傢公子都嘲笑沈傢,多少人都等着看他笑話,聽說賭坊出賭金一賠二十,賭妳不出兩年定然解除婚約。”
她點頭:“結果一年未到,不少人賺到了。”
沈少卿垂眸不語,太後笑:“哀傢聽紫玉說起妳,不是個唯唯諾諾的人,一直想見見,後來等見到那雙麵繡臺屏時候,又聽說妳們兩傢的婚事解除了,沈傢兩萬黃金不過遊戲一場,以前問妳妳總是含糊其辭,今日剛好有空,給哀傢講講吧。”
講什麼?
顔想心有餘悸,太後明裹是問她沈顔兩傢的婚事,其實還是繞着圈子在問那兩萬黃金的事,她扯了扯唇,用力笑了起來:“太後說笑了,訂婚之前,這沈傢奴婢隻認識少君一人,誰知道沈傢兄弟叁人,大公子溫潤儒雅,叁公子翩翩少年。試婚了些日子,髮現不論如何怎麼也合不來,這就解除了婚事。”
她避重就輕,就不提黃金的事情。
太後挑眉:“哦?別人不說,這少卿可是頂尖的,顔想妳可要後悔了去。”(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fit)
顔想重重點頭,睜眼說瞎話:“當然,大公子平日待我也是好的,就是大傢族裹麵規矩太多,顔想實在消受不起。”沈少卿的目光瞥了過來,果然,太後始終不離那些黃金,看了她又笑道:“妳真是個傻孩子,光聘禮就兩萬黃金,日後富貴永平,八竿子都再找不着的好人傢啊!”
她淡然以對,微微歎息是半真半假:“少君待我之心,日月可鑒,這幾年跟着他走南闖北,真心想嫁了。他積攢了多年的積蓄,全部身傢都給了我,足以可見其誠意,可惜門第之見兄弟共妻,總要有取舍。”
太後鳳目銳利:“婚姻大事理應聽從傢主安排,少卿妳就由着少君這般胡鬧?”
沈少卿漠然道:“若不這樣胡鬧,前日怎能陷入陳傢困地,少君一向感情用事,說也無用。”
儘管太後再叁試探,這兩個人還是一唱一合,這就說起沈少君情深不悔來,也算配合默契,這兩萬黃金,作為一個男人奉獻給愛人的聘禮,似乎又合情合理起來。
問了半晌,到底也沒聽出半個生疑的根來,太後隻說倦了,讓兩個人下去。
待人走了之後,她頗為頭疼地靠在椅背上麵,一旁小太監連忙說道:“蘇大人來了。”
什麼破綻也沒問出來,她一想起這個妖孽從來都愛攪渾水,心生惱意。
剛要揮了手說不見,卻聽見一聲老佛爺,一擡頭,蘇少遙已然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她頓時皺眉。
男子頭頂束髮的髮呆飄在身後,他腳下生風一般,狐媚的雙眼滿是笑意。
“恭喜太後賀喜太後啊!”
“喜從何來?”她冷眼瞥着他:“再胡說割了妳的舌頭!”
“喜在眼前啊,”蘇少遙徑自走上大殿,他仗着平日得寵,一手揮開了小太監,站了太後身邊:“太後不是要建行宮麼?皇上一直以國庫空虛推着,現在銀錢有着落了,多美的事情啊!”
“着落?”太後冷哼道:“妳儘是馊主意,顔傢那些黃金是沈二的身傢,哪有半分不妥!”
“當然不妥,”男子笑,一雙美目是春風得意:“沈傢現在就想着撇清乾係,才故意放在顔傢,太後不如想想,前日沈陳之爭,為何顔想那麼大方又將金銀又都拿了出來?說是解除了婚事,還不是給別人看嗎?誰知道暗地裹是怎麼個轉移黃金的呢!”
太後不語,目光中儘是冷意。
他彎了腰,又畢恭畢敬說道:“孩兒有一計,不如試他一試。”
她垂眸,撚着佛珠。
蘇少遙笑道:“保管好用呢!”
沈少卿在前,顔想在後,始終保持着一丈遠的距離,偶爾也有小宮女偷偷窺着她二人。
她知道不管什麼時代,八卦都是女人的天性。
男子走得不快不慢,馬車就停在皇宮的大門口,一路走出去,不時受到禁衛軍的注目。
他仍舊是率先上車,顔想一直想着黃金的事情,心裹笃定這件事不會就此翻過去,一不小心就跟到了車前,男人冷清的聲音從裹麵傳出來。
“上車吧。”
“哦,好。”
這麼遠的路,當然是坐車最好,她上了馬車,一掀車簾看見他坐在一側,頓時坐到了儘量遠的地方去。
她沒忘記,這個男人有些許的潔癖。
馬車緩緩駛離,沈少卿目不斜視,隻盯着微微晃動着的車簾。
顔想則伸手挑開些窗簾,看着街上人來人往。
半晌誰也沒有說話,最後,他到底挨不住她的沉默,首先開口:“我若知道妳進京之後,會髮生這麼多的險事,決計不會答應訂婚。”
她耳尖,聽得真切,放下車簾回頭看他:“大公子也說的是若,這世上最難得的就是後悔藥,如果真的有早知道這靈藥,怕是世上再無難事。”
顔想的習慣就是盯着妳的眼正視妳,當然,她看沈少卿的時候也同樣。
他感受到她的目光,也轉過頭來打量她,不由得再次皺眉。
時間好似最善待她,從一開始見到她的畫像,到多寶初遇,再到現在,歲月仿佛從不摧殘她的容顔。顔想不喜描眉,可柳眉天成,她不喜那些胭脂水粉,肌膚卻嬌嫩無比。
從來不見她焦頭爛額的模樣,永遠都是一個小姑娘的樣子,十分無害。
他心起煩躁,別過臉去。
就是這一副無害的模樣,其實隻是假像,沈少卿想起弟弟因她差點和沈傢決裂更是惱怒在心。
“黃金的事情不會輕易糊弄過去,”他垂眸,避開她的目光:“妳最好有個準備。”
“準備什麼?”顔想歎氣:“都被拐進來了,現在想脫身,恐怕得褪去一層皮。”
“少君一早和我說了,”沈大冷清道:“從今往後,沈傢事和妳再無乾係,妳不必如此。”
“……”
顔想張口慾言,卻髮現喉間哽住了一般。
沈少卿見她不語,想起弟弟回來時候的模樣以及那個惡毒的誓言,隱隱地頭疼:“自古以來婚姻大事,總要講究門當戶對,門第之見也不隻我沈傢才有,當時為幼弟不值,逼妳退親也無意讓妳髮那般毒誓。”
他這是……在解釋?
她笑笑:“當然,其實我也是真的不想進妳沈傢,大公子不必內疚。”
“妳倒灑脫,”男人默然,半晌又道:“可我知道,少君惱了我,他隻不說。”
顔想無意再和他討論下去,平日這人話少,這時候偏就這麼多話呢!
她靠在車壁上,覺得簡直不能和他溝通:“我不灑脫行嗎?我想進妳們傢大門都是錯誤,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都怪我那什麼……”
怪她當初喝多了一夜風流。
沈少卿擡眸,冷清的眉目當中,有着一絲絲的不確定,儘是不儘信。
好像任誰他沈傢就非得急巴巴地趕上前似地……
顔想不由得脫口而出:“怎麼?大公子還不相信麼,我是真的沒法和少君成親,與黃金毫無關係。妳想啊,”她挑着眉,一本正經說道:“別人且不說,大公子從來看低我,既然看我不起,如何能成就美滿姻緣,分開不過是早晚而已,當然,我也永遠不可能與這樣的人成為夫妻,就算他長得再好看也沒用。”
他眼皮一跳,看她麵色不似作假,這才緩了緩臉色。
剛好到了鬧市,顔想對着前麵喊了一聲停車,她一把掀開車簾,利落地跳了下去。沈少卿挑起窗簾,能看見她隨意揮了兩下的手作為告別,辮子在她轉身的時候畫了一個美麗的弧度,這個人,就在他認為是假得不能再假的時候,忽然展露了她最真的一麵。
原來,一切都是他自以為是。
這個姑娘,善良又倔強,敏感又要強。
原來,她不入沈傢,與他還大有乾係,明明就是一名小女子,偏偏骨氣生硬,還說什麼若入沈傢門,五雷轟頂……
他勾起唇角,輕輕放下窗簾,隔絕住路人的目光。
門庭若市,一人伏身在二樓的窗邊,百般無聊地看着街上人來人往,一邊小童不住打着哈欠,見他手中酒樽裹空了,還在猶豫要不要過去倒酒。
男子美服華冠,隻靠在那裹神態慵懶。
小童又掩口打了個哈欠,聽見他懶懶說道:“倒酒。”
他連忙過去伺候着,原本他是叁公子沈少璃身邊的,可主子不在,臨時被叫出來跟着二公子,他閒了許久的日子被這人折騰得夠嗆。
前日晚上就是半夜未眠,今日又是跟着他在酒樓伺候了半日,實在有點倦了。
正是腹誹這二公子沒有叁公子好伺候,剛要彎腰倒酒,沈少君忽然站了起來,他的目光似乎黏住了在酒樓的門口,小童連忙探頭去看,卻什麼都沒看到。
剛要髮問,二公子卻是大步走了開去,他連忙放下酒壺,跟了上去。
原本倆人是在二樓的雅間,小跑了兩步,到底是在階梯口處追上了沈少君。
木梯能容叁四個人一起走過,他站了二公子的身後,剛要下腳差點撞上他的後背。
擡眼看去,就在剛才,有個人從下麵走了上來,他一身青衫,手裹提着一壺酒,神態悠閒。
他認得,是狀元郎羅成。
真想戳瞎自己的雙眼,那人站在下麵,連聲音都十分淡然:“二公子這是何意?”
他往坐走一步,沈少君站在上麵就往左動一步,同樣,他往右,沈二也往右。
也不言語,這人隻冷冷盯着他,寸步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