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凱旋而歸王子府邸縱情享樂,詭計多端主僕二人潛入江湖,慾知後事如何,且看下文……。
話說楊傢一行人遣散奴僕,收拾行頭,搬出天波府,離了汴梁城,在穆桂英的帶領下,直奔穆柯寨而來。
楊傢原本人丁興旺,但自從金沙灘一役以來,楊傢多人為國捐軀,便隻留下了六郎楊延昭這一脈單傳,如今宗保壯烈殉國之後,楊傢將竟隻剩下了年幼的楊文廣這一個男丁,天波府內除了未曾婚配的八姐楊延琪、九妹楊延瑛以及丫鬟楊排風以外,其餘皆是喪夫守寡之人,想來着實讓人頗感淒涼。
穆柯寨位於宋遼交界之處,離西夏邊境也不過百裡之遙,地勢險峻,易守難攻。穆桂英之父穆羽曾是北漢之臣,北漢被大宋攻滅後,穆羽不願為宋室效命,於是帶領親信部眾來到這宋遼邊界,佔山為王,過起了逍遙自在的山大王生活,但穆柯寨並不像其他強盜土匪一樣攔路劫財,打傢劫舍,而是自耕自種,自給自足,與民秋毫無犯,當時正值亂世之末,連年戦火讓許多黎民百姓背井離鄉,在穆桂英的建議下,穆柯寨收留了許多逃亡的壯丁和戦亂中流離失所之人,選其精壯者加以訓練,組成了一隻頗具戦鬥力的守備軍,自保之餘還為山下的百姓提供庇護,因此深得邊界一帶人民的擁護,勢力和影響日漸擴大,讓宋遼夏叁國都不敢小觑。
時值初夏,天氣漸漸炎熱,穆桂英擔心年過八旬的佘太君身體受累,所以沒有選擇日夜兼程,一行人走走停停,足足用了月餘才到達宋遼邊界。
雖然長途跋涉讓人身心俱疲,但好在一路上沒有發生什麼意外,眼見隻有一兩天就可以到達穆柯寨了,穆桂英緊繃的心弦也稍微放鬆了一些,臨近穆柯寨時,眾人在山下的小鎮上休整了一夜後,才繼續啟程趕路。
穆柯寨一帶皆是綿延的山脈,坡陡林深,越靠近穆柯寨,道路便越發崎岖難行,馬車行走甚是不便,所以在山下小鎮時,楊傢一行人便賣了馬車,隻留着佘太君所乘那一輛,其餘人或騎馬或歩行,穆桂英帶着楊文廣走在最前頭帶路。
眼見日頭漸漸升高,陽光也越來越毒辣,刺眼的光芒照得人睜不開眼,山間的草木也懶洋洋垂着頭,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一行人頂着烈日在山間走了兩個時辰,均是汗流浃背,飢渴交加。
楊文廣從小在蜜罐裡長大,這叁十幾天來顛沛流離,既沒睡過好覺,也沒吃過一頓安樂飯,早已心生不滿,多虧大娘二娘等長輩們寵着讓着,才沒有使性子發脾氣。
進山之後,楊文廣連馬車都沒得坐了,隻覺腿都走斷了,加之天氣炎熱,曬得他心火旺盛,嘴裡不停地碎碎念着些牢騷話,翻過一座又一座山頭後,楊文廣忽然一屁股坐在路旁,氣呼呼地埋怨道:“都走了半天了,還有多久才到呀?這路也太難走了,天又熱,我不想走了”。(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fit)
穆桂英看了看前方,柔聲道:“廣兒,翻過這座山頭和前麵那座山,就到穆柯寨腳下了,快起來趕路吧!大傢都一樣走路,你堂堂男子漢難道還不如我們這些女流之輩麼?”。
楊文廣不甘地看了身後艱難前行的眾人,嘟囔道:“老祖宗不是還坐着馬車麼?我走不動了,我也要坐車”。
穆桂英見楊文廣如此嬌氣,不由得心生怒氣,本想呵斥不聽話的楊文廣,又想起楊宗保托夢時交代的遺言,心裡一陣辛酸,火氣也自然消散,語氣溫和地道:“老祖宗都年過八旬了,你怎麼能跟老祖宗相比呢?聽娘的話,快起來,我們再走一個時辰就到了,到了穆柯寨,你就能見到外公了,你都有十多年沒見過外公了,難道不想他麼?”。
楊文廣任性慣了,並沒有見好就收,反而撇了撇嘴,執拗地道:“要走你們走吧!反正我是走不動了,我要在這裡歇一會”。
穆桂英聞言蹙了蹙眉頭,粉唇微張,便慾教訓一下任性的楊文廣,大娘張金定早已聽得穆桂英與楊文廣的對話,連忙快歩趕上前來,笑着攔住穆桂英道:“桂英,廣兒還小,不懂事,你別放在心上。再說這路的確太難走了,我也有點走不動了,既然還要一個時辰才能到,不如在這裡歇一會吧!老太君在馬車裡顛簸了這麼久,也好讓她老人傢下來歇息一下,大傢吃點乾糧,再繼續上路,桂英你看如何?”。
張金定向來最是寵愛楊文廣,見她相勸,穆桂英頗有些無奈,又見那拖着馬車的馬兒歩履艱難,其餘眾人也均是汗流浃背,氣喘籲籲,於是疾歩走到馬車前,柔聲道:“祖母,還有一個時辰才能到穆柯寨,大傢都有些疲累了,想原地休息一會,可是這裡正是半山腰,不宜安營紮寨,您老怎麼看?”。
佘太君雖然年邁,但耳聰目明,坐在馬車裡也聽見了穆桂英和楊文廣爭吵之事,心知穆桂英為難,於是點點頭道:“好吧!就歇息片刻”。
穆桂英從小研習兵法,見離山頭尚有叁四裡路,離山下則有五六裡,正處於半山腰上,上不得下不得,且週圍又無遮蔽之處,深知於此處休息不妥,往後一看,又見殿後的八姐九妹離得甚遠,隊伍太過分散,本想堅持己見,但礙於佘太君發了話,心裡暗道:“此處雖離穆柯寨尚有一段距離,但已屬穆柯寨地盤,一般人絕不敢在穆柯寨眼皮下作亂,而且若是有人想對我們不利,應該早就動手了,不可能等到現在吧?”。
穆桂英如此思索了一番,覺得自己有可能顧慮太多,於是高聲喊道:“大傢原地休整片刻,喝點水吃些乾糧再趕路”。
說罷,穆桂英示意楊排風將馬車菈到路邊,自己則回身走到楊文廣身邊,從馬背上拿了水壺,遞到他跟前。
楊文廣雖然任性,但並非不知好歹之人,他也知方才之言不妥,隻是少年麵薄,不肯服軟,見娘親沒有生氣,心中更生愧疚,麵色一紅,接過水壺,輕聲道:“謝謝娘親……”。
穆桂英心中一暖,正慾借此良機教導楊文廣幾句,忽見山坡上方的灌木草叢一陣異動,定睛一看,竟發現隱約有人頭攢動,忙高呼道:“大傢小心!有埋伏”。
話音剛落,隻聽得“嗖”的一聲,一枝羽箭破空而來,迎麵射向穆桂英的麵門,但羽箭雖快,卻快不過穆桂英的身手,眼見羽箭到了跟前,她輕舒玉臂,將這枝偷襲的利箭輕而易舉地撥開,然後身形一轉,護在了楊文廣身前,再次高呼道:“注意隱蔽!保護老太君”。
佘太君彼時仍在馬車上,偌大的馬車靠在路邊,自然成了最顯眼的目標,聽得穆桂英之呼喊,張金定等人忙衝向馬車,想護住佘太君週全,然而山頂上的敵人早有計劃,數十枝羽箭齊發,分別襲向楊傢眾人,逼得她們隻能閃轉騰挪躲避襲撃,無法靠近馬車。
穆桂英見事態緊急,於是順手一菈,將馬兒牽到跟前,讓楊文廣藏於馬背後,自己則悄悄地向馬車處移動。
佘太君困於馬車內,無計可施,見穆桂英舍了楊文廣來救她,忙大聲疾呼道:“桂英,別過來!保護好文廣要緊”。
佘太君雖已年過八旬,但嗓音卻依然響亮,山坡上的敵人聽得此言,又是數十枝羽箭射來,讓穆桂英不敢貿然向前,隻能閃回馬背後。
楊文廣雖出生於軍營,但從小到大都在天波府裡長大,備受各位長輩寵愛,哪曾見過此等陣仗,幾枝羽箭“嗖嗖”地射將來,落在他身旁不遠處,嚇得他戦戦兢兢,瞬間麵皮發白,嘴唇發紫。
穆桂英見楊文廣抱頭縮腳,臉色慘白,顯然已被這突然來的襲撃嚇壞,心中又焦急又心痛,更不敢離開他,隻得拔出佩劍,以馬匹為掩護,護在楊文廣身前。
趁着敵人針對穆桂英之時,張金定等人也在悄悄靠近馬車,坡下的楊延琪楊延瑛姐妹並其他女將均已迅速往半山腰趕來。
坡上敵人見奈何不了穆桂英,隻得退而求其次,射向其他楊門女將,但她們也都是經歷過疆場戦陣之人,短暫的慌亂過後便都迅速冷靜下來,紛紛將身體緊貼着土坡石壁,避免暴露於敵人視線下,局麵一時陷入了僵持。
穆桂英穩住了楊文廣,悄悄探頭往山坡上看去,從羽箭的速度和精準度來推斷,穆桂英心知敵人離她們並不遠,而從羽箭的數量上,她估計敵人人數也不是很多,但難就難在敵暗我明,對方又佔據了有利的地形,仗着弓箭之利,隨時可以對她們造成致命威脅,而此地距離穆柯寨還有兩座山頭之遠,巡山隊一般不會來此地,僵持下去顯然於己不利。
快速思考了一番後,穆桂英當機立斷,輕聲囑托了楊文廣幾句後,悄悄解下身上粗麻斬衰,猛地朝坡上飛擲而去。
迎風飛舞的素色粗麻斬衰仿佛一片白雲,突然出現在空中,極其顯眼,坡上敵人正全神貫注地觀察着楊傢眾人的動靜,驟然見得此物,自是下意識地放箭射去。
穆桂英正待如此,待那一輪箭雨過後,她立刻翻身上馬,快速向山坡上奔去。
穆桂英聲東撃西的計策讓敵人始料未及,倉促之下紛紛彎弓搭箭阻止穆桂英靠近,但搭箭射撃是需要時間準備的,而這一點點的時間對於穆桂英來說已經足夠了。
方才擲出鬥篷誘敵時,穆桂英就快速觀察了一番弓箭手的位置,她之所以敢於獨闖敵陣,不僅僅憑藝高人膽大,而且心思也非常缜密,頭腦十分清醒。
說時遲那時快,敵人搭箭的那一刹那,穆桂英的師傳秘寶神箭飛刀已經出手,九把飛刀同時飛出,分別襲向隱藏在灌木叢後的九個弓箭手,刀刀直插咽喉,一撃斃命,這些倒黴鬼連飛刀是什麼來路都沒看清,便已魂歸地府,甚至連一聲慘叫哀嚎都沒有喊出來。
一瞬間便有九名同伴殒命,這讓埋伏的敵人怎能不膽寒,餘下的幸存者箭已在弦上,卻因為驚詫莫名而未能發出,錯過了襲撃穆桂英的最佳良機,幸好他們佔據的地形十分有利,山坡不僅陡峭,而且灌木叢生,馬兒爬坡速度並不快,否則他們又將為這短短的一愣神付出沉重代價。
“別怕!她的飛刀隻有九把,剛才已經全用完了,守好陣型,她就是叁頭六臂,也絕不敢衝上來”。
正在弓箭手們膽戦心驚之際,一個陰鸷的聲音忽然響起,讓弓箭手們迅速鎮定下來。
穆桂英本想用飛刀破陣震懾敵人,然後趁他們慌亂之時衝上山坡,卻不料敵人居然如此清楚她的底細,這群弓箭手雖然人不多,但個個箭法精準,而且很有紀律性,即便一瞬間死了九個,但由於他們隱藏的位置隱蔽而分散,互相之間有所照應,所以陣型並未受到太大的影響。
穆桂英衝刺失敗,心知騎馬雖然爬坡迅速,但目標過於明顯,於是果斷翻身下馬,隱藏在茂密的灌木叢後,通過樹葉草叢之間的間隙偷偷打量敵人的方位和動靜。
然而還未等穆桂英探明敵人的底細,山坡下忽然又響起了一陣聒噪的喊殺聲,她連忙轉身望去,隻見一夥山賊強盜裝扮之人揮舞着兵器衝了上來,截住了退路,與坡上的弓箭手們形成了合圍之勢。
如此險惡的局麵,饒是冷靜如穆桂英,也不得不暗暗叫苦,因為她知道這些敵人並非等閒之輩,明顯是做了精心的準備,提前在此險坡處設下了天羅地網,趁着楊傢急於趕路人困馬乏之際驟然發動突襲,而在趕路的過程中,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有埋伏,說明敵人不僅訓練有素,而且藏身之所選得十分隱蔽,遠離道路兩旁,讓穆桂英和佘太君這等小心謹慎之人都未能察覺,更可怕的是,敵人究竟是誰,還有哪些後招,穆桂英和楊傢眾人皆一無所知,隻知道稍有不慎,便會有滿門覆滅的危險。
此情此景下,穆桂英對自己的輕率懊悔不已,隻當是離穆柯寨不遠,便忽略了偵查和警惕,讓楊傢陷入了此等不利的局麵,痛定思痛之下,穆桂英隻得兵行險招,嬌喝一聲,從樹叢後一躍而起,徒歩向坡上衝去。
埋伏的弓箭手們見穆桂英隻身犯險,立刻便射出了十數枝羽箭阻止她靠近。
雖然穆桂英身形高大似男兒,但身手卻十分靈巧敏捷,她用手中寶劍護住身前,左翻右滾,巧妙地利用山坡上的灌木從避過了箭襲,進一歩靠近了敵人所在的位置。
弓箭手們原本以為這一輪箭襲下來,即便不能殺傷穆桂英,至少也能逼得她退回原地,卻不料反被她衝了一段距離,出於忌憚之心,原本瞄準楊傢其他人的弓箭手也不得不轉移目標,幾十張強弓齊齊指向穆桂英。
“不好,她們要強行突圍了!快放箭!不能讓她們衝上來”。
陰鸷的聲音再度適時響起,提醒了眾弓箭手,他們這才明白穆桂英衝陣隻是為了吸引火力,掩護佘太君等人突圍,在他們如臨大敵般防範穆桂英之時,佘太君的馬車已經在張金定、杜金娥和楊排風的保護下向坡上衝去,隻得再次轉移目標。
楊傢眾女將心知突圍機會稍縱即逝,於是冒着箭雨勇敢向前,大娘張金定一馬當先在前開路,楊排風駕車,杜金娥於車旁護衛,八姐九妹並其他女將相距較遠,隻得奮力追趕。
穆桂英見計策落空,心中深恨那聲音陰鸷之人,當下一咬銀牙,向坡上發力狂奔,轉瞬便衝到了距離弓箭手們埋伏之地五丈之內。
弓箭手們眼見穆桂英歩歩逼近,個個握緊了弓箭,但卻並未放箭,而是不約而同地回頭去看後方。
穆桂英眼神何等銳利,即便還有數丈之遠,又隔着重重灌木叢的遮擋,依然發現了弓箭手們這一不尋常的舉動,心知那陰鸷的聲音便是敵人的首腦人物,所有敵人都根據他的命令行動,拿下他便能粉碎敵人的陰謀,於是趁着匪首未發令之時,繼續勇敢向前衝去。
“別管她!她一個人掀不起什麼浪,不惜一切代價攔住其他人”。
弓箭手們得令,竟真的不顧就快要衝到麵前的穆桂英,齊齊搭箭向坡下的楊傢眾女將射去。
穆桂英之所以舍命衝陣,本意就是想以自己的犧牲牽制住弓箭手們,換取楊傢眾人突圍的機會,但她萬萬沒想到,匪首居然下了個如此匪夷所思的命令,竟完全將她置之不理,這讓穆桂英殊死一搏的想法再度落空,心中大呼不妙。
穆桂英的擔憂很快便成為了現實,隻聽得一聲痛苦的嘶鳴聲,佘太君所乘坐的馬車突然失去了控制,掉轉頭向山坡下衝去,原來在剛才那陣箭雨之中,馬匹的眼睛中了一箭,自然吃不住痛發怒狂奔。
“老太君小心”。
眼看着失去控制的馬車疾速向坡下衝去,離得最近的大娘張金定高呼一聲,雙手攀住了車尾,駕車的楊排風也緊緊菈住缰繩,但仍止不住馬匹的速度,一旁護衛的杜金娥身手輕靈,在馬車失去控制的一刹那間,她飛身一躍,跳上了車頂,想要順着車頂爬下來,將佘太君救下馬車,但顛簸的山路讓車廂劇烈搖晃,若是強行往下爬,隨時都有側翻的可能,逼得杜金娥隻能緊緊抓住車頂的木格,以盡力保持馬車的平衡,防止被甩落。
馬車下坡的速度極快,很快便衝到了殿後的楊延琪楊延瑛和二娘李翠萍等其他幾位女將麵前,她們急中生智,趁馬車從身邊經過之時,一齊將槍杆插入馬車車輪之中,試圖卡住車輪,讓馬車停住,但區區幾根白蠟木槍杆在完全失控的馬車前根本不值一提,塞入的一刹那便立即折成了兩段,馬車疾奔的去勢不減,而且越來越快。
“娘”。
八姐九妹焦急萬分,異口同聲地喊了一聲,丟了折斷的槍杆,不管不顧地追趕馬車而去,李翠萍等人阻攔不住,隻得跟在她們身後,一起追趕馬車。
突如其來的變故不僅讓突圍失敗,而且楊傢眾人情急之下隻想救回佘太君的想法還正中了敵人的下懷,坡下的匪徒們立刻停止了衝鋒,訓練有素地擺好防守陣型,隻等楊門眾女自投羅網了。
穆桂英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她很想大聲疾呼,讓大傢放棄追趕馬車,以大局為重,保存實力突圍,但此情此景下,她知道即便呼喊也阻止不了急於救母的八姐九妹,於是一咬銀牙,轉身向以為勝券在握的弓箭手們殺去。
弓箭手們還在錯愕之時,穆桂英已到了他們麵前,最前麵的幾個首當其衝,隻覺一陣黑影飄過,喉頭一痛,連哼都沒哼出來一聲,便倒在了地上,後麵的弓箭手忙彎弓射箭,但距離如此之近,弓箭哪有寶劍有用,穆桂英如虎入羊群,片刻之間便又斬殺了四五人。
“快撤”。
陰鸷的聲音見穆桂英已經殺紅了眼,忙下達撤退的命令,但卻正好暴露了他的位置,穆桂英棄了其他弓箭手,直接向發聲處奔去,想要手刃這個伏撃她們的匪首。
“你們幾個攔住她,你們幾個去殺她那沒用的兒子”。
眼見跑不過又攔不住穆桂英,匪首狗急跳牆,想出了一條陰毒無比的計策,然後轉身奪命狂奔而去。
穆桂英心中怒極,匪首之言雖然卑鄙下作,但無疑正中她的軟肋,眼見幾名弓箭手已往坡下奔去,穆桂英隻得咬咬牙,棄了匪首,轉身去追那幾名弓箭手。
待到穆桂英清理完威脅擡頭望時,匪首已經帶着餘下的弓箭手們逃之夭夭了,她顧不得安撫楊文廣,直接往坡下疾奔,想去接應其他楊門女將。
正在這時,山坡上忽然又揚起了一陣塵土,穆桂英轉頭一望,隻見一群全副武裝的兵士出現在山坡上,為首一人身穿鎖子甲,頭戴鐵盔,胯下一匹黑鬃馬,手中一柄月牙戟,威風凜凜,氣勢雄雄,縱馬疾奔而來。
穆桂英隻道是敵人的後援,心中暗嘆一聲“天亡我也!”,一把拽起噤若寒蟬的楊文廣往坡下跑去。
穆桂英身手雖然敏捷,但怎能比得過馬快?更何況她還拖着一個嚇壞了的楊文廣,所以不多時便被追趕上,進退無門之下,穆桂英隻得抱着魚死網破的念頭,回身將楊文廣護在身後,長劍一指,嬌叱道:“賊徒!你們究竟受何人指使,在此地設伏戕害我楊傢?”。
來人勒住馬,麵露不悅道:“我乃穆柯寨中人,爾等不經通傳,犯我邊界,卻反誣我等加害,真乃莫名其妙”。
穆桂英心頭一震,仔細打量了一下,隻見來人麵如古銅,方麵闊口,細眉長目,垂耳重頤,記憶中沒有半點印象,於是冷哼一聲,嬌叱道:“無恥匪徒,爾等在此埋伏,偷襲我楊傢老少婦孺,還要假借穆柯寨名義,玷汙穆柯寨名聲,真乃恬不知恥!你若是穆柯寨中人,為何我毫無印象?”。
來人“咦”了一聲,語氣緩和道:“我穆柯寨向來自耕自種,與民秋毫無犯,從不做攔路劫財的勾當!聽夫人之言,其中似乎有誤會,在下乃是巡山之時,聽得這山坡上有異響,所以才率手下兄弟前來察看,實不知夫人所言何事,還請夫人釋疑”。
穆桂英見來人言辭懇切,神態恭謹,心道此人若是伏撃自己的匪首之同夥,按理來說應該直接動手,無暇與自己爭辯,而自己離開穆柯寨已有十五六年,十幾年的時間,人來人往,物是人非,委實不能以從前的印象來下定論。
想到這裡,穆桂英眼中的殺氣減了叁分,但並未放鬆警惕,手中劍依然直指着來人道:“方才有賊徒在此伏撃,導致我楊傢眾人失散,你說你是穆柯寨中人,有何憑據?”。
來人從懷裡掏出一塊鐵牌,抛向穆桂英,嘴裡道:“這方圓數十裡,皆是我穆柯寨地盤,怎會有人在此伏撃?夫人既是往我穆柯寨而來,想必是故舊親朋,此令乃是穆柯寨頭領的證明,不知夫人能否識得?”。
穆桂英接過鐵牌,仔細打量了一番,回道:“看來你所言非虛,以此令牌來看,你應該是穆柯寨地字號頭領”。
來人驚訝萬分地道:“夫人為何對令牌如此熟悉?略微一觀便知某的身份”。
穆桂英將鐵牌抛還給來人,正色道:“這些令牌乃是當年我在寨中時建議爹爹打造而成,目的是用來調度寨中兄弟,分清身份等級,豈能不識?”。
來人聞言,大驚失色,連忙滾鞍下馬,單膝下跪道:“屬下拜見大小姐,剛才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大小姐恕罪”。
穆桂英柳眉一豎,警惕地道:“你我素未謀麵,你怎知我身份?”。
來人再度抱拳施禮道:“屬下雖來穆柯寨時日不長,但普天之下,誰不知穆柯寨寨主膝下有一千金,文武雙全,智勇兼備,巾帼不讓須眉,掛帥大破天門陣,威名遠揚於天下,方才大小姐說此令牌是令尊打造,屬下即便再愚鈍,也自然能猜出來”。
兩人正說話時,後麵的兵丁也趕到了麵前,一須發皆白的老者仔細地打量了穆桂英一番,叁歩並作兩歩跑至跟前,撲通一聲下跪道:“小姐,真的是你,老奴還以為眼花了呢?”。
穆桂英一眼便認出老者乃是跟隨父親幾十年的老部下,心裡的石頭終於落了地,忙上前一歩扶起老者,激動地道:“福伯,快起來,折煞桂英了”。
福伯站起身來,見穆桂英孑然一身,衣衫單薄,於是關切地問道:“小姐怎生這般打扮,若是回來探親,怎麼連個隨從都沒有?姑爺呢?”。
一提起楊宗保,穆桂英內心就仿佛被刀紮一般,但此時此刻,穆桂英更關心楊傢其他人的安危,於是收起悲傷的思緒,急切地道:“先不說這些,福伯,剛才有賊徒在此伏撃,致使我們傢人失散,祖母她們往山下去了,你快帶着兄弟們下去接應”。
福伯雖然年長,但脾氣卻依然火爆,聽得穆桂英此言,他暴跳如雷地道:“什麼?有人敢在穆柯寨的眼皮下對小姐不利?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兄弟們,跟我來,去宰了那群狗娘養的”。
說罷,福伯氣衝衝地帶着數十個手下往山下衝去。
穆桂英和福伯說話時,那地字號頭領一直默默地站在一旁,靜靜地凝視着穆桂英,他不是別人,正是穆桂英的殺夫仇人,西夏二王子李元昊。
這是李元昊與穆桂英真正意義上的初次相見,雖然李元昊對穆桂英心馳神往已有多年,但那幾麵都是匆匆一瞥,穆桂英甚至都沒有注意到李元昊的存在,而現在,他們終於有了交集,所以這一刻在李元昊心裡有着很重的份量,他興奮地捏緊了拳頭,細長的眸子裡閃爍着異樣的光彩。
近在咫尺的穆桂英眼神飄忽地凝視着福伯遠去的方向,壓根就沒留意到身旁這矮小漢子不經意間露出的不同尋常的眼神,那是一種讓人心生畏懼的眼神,仿佛一頭飢腸辘辘的惡狼緊盯着進入它攻撃範圍的羊羔,然而此時此刻,穆桂英心裡掛念的全是楊傢眾人的安危,完全不知道她即將踏入了一個為她精心設計的陰謀之中,若是她知道身旁之人便是她的殺父仇人,隻怕立刻就會拔劍相向,怒斬仇敵了。
穆桂英心裡終是放心不下,看了片刻。便慾下山而去,李元昊卻突然伸手阻攔道:“大小姐剛剛才經歷了一番惡戦,不如和小公子在此地歇息,營救之事,交給屬下便好”。
穆桂英見李元昊一邊說,眼睛一邊看向旁邊的草叢,邃順着他的目光望去,卻見楊文廣正縮在那草叢堆裡,原來穆桂英回身阻擋李元昊時,楊文廣出於害怕,悄悄地離開了她身邊,躲到了路旁的草叢裡,穆桂英由於背對着楊文廣,又要防範李元昊,所以並未察覺,福伯等人也沒有看見楊文廣,而李元昊卻是看得真切,隻是礙於身份未明,一直沒有點破,直到此時才出言提醒。
想起楊門祖孫叁代忠烈之英勇無畏,再看兒子楊文廣如此膽怯窩囊,穆桂英心裡又酸又苦,隻恨自己沒有教育好兒子,才讓他落得如此不濟,但穆桂英氣歸氣,卻始終保持着理智,她心知兒子正處於性格形成期,內心極其敏感,若是當着外人的麵指責呵斥他,非但無法讓他改進成長,反而會傷害他的自尊,於是暗嘆一口氣,上前扶起楊文廣,溫柔地道:“廣兒,沒事了,我們已經安全了”。
楊文廣顯然是受驚過度,一頭撲進穆桂英懷中,心有餘悸地道:“娘,那些賊徒走了麼?不會再回來了吧?大娘她們哪去了?”。
穆桂英輕撫着楊文廣煞白的麵龐,輕聲安撫道:“廣兒別擔心,娘親已經派人去接應祖母她們了,不會有事的”。
李元昊定定地凝視着穆桂英母子,狹長的眼睛裡充滿着困惑和慶幸,之所以困惑,是因為楊文廣的膽小懦弱,李元昊不明白為什麼忠勇剛強的楊宗保會生出這樣的兒子,而之所以慶幸,也是因為楊文廣的膽小懦弱,在跟楊宗保對壘之後,李元昊便深深覺得,楊傢會成為阻礙他征服天下的絆腳石,而作為楊傢僅存的男丁,楊文廣最有可能成為那個最棘手的對手,因此在設定計劃時,李元昊曾考慮過是否應該除掉楊文廣,讓楊傢徹底絕後,但又怕穆桂英生無可戀,致使全盤計劃落空,所以才沒有做出如此狠毒的決定,而現在看到楊文廣如此膽小怕事,李元昊心裡的隱憂一掃而空,對於實施他的計劃也越來越有把握了。
方才交談之時,李元昊就假借着辨認身份上下仔細打量了穆桂英一番,這也是他初次近距離地欣賞到穆桂英的風姿,見穆桂英雖梳着喪髻,帶着些許哀思的嬌顔上也未施半點粉黛,但那天生麗質的鵝蛋臉上依然光彩照人,柳眉之間隱約流露的英氣更是讓人心生寒意。
剛才衝陣時,為了誘敵,穆桂英早已將身上的斬衰解下,所以此時穆桂英上身僅着了一件單薄的白絹圓領對襟素服和一條素色肚兜,自是無法完全遮掩住那豐滿誘人的身段,尤其胸前那對圓潤飽滿的酥乳,正好似兩座險峰突兀聳立,將素服前襟撐得鼓鼓囊囊,似乎隨時要爆衣而出,適才近身殺敵時,恰巧有幾滴敵人的鮮血濺落在她的胸前,鮮紅的血迹斑斑點點,與素白色的衣裳相互映襯,好似幾朵寒梅傲雪綻放,看得禦女無數的李元昊心馳神往,深感此行選擇之正確。
穆桂英的外貌身段已然令李元昊傾心愛慕,但相較於外貌,穆桂英身上自然散發的高貴冷艷與沉着睿智並存的氣質更讓李元昊為之瘋狂。
為了確保伏撃計劃順利完成,李元昊特意向寨主穆羽請命巡山,當探子發現楊傢一行人的行蹤後,李元昊又借故隻身離開,早早地埋伏在山坡上,暗中觀察着楊傢眾人的動靜,指揮着這場行動,所以穆桂英的一舉一動都被李元昊盡收眼底,麵對偷襲埋伏,她沉着鎮定,勇猛果敢,獨闖敵陣,麵對未知的威脅,她反應迅速,機敏警惕,當機立斷,即便身臨絕境無路可退之時,她也絕不退縮,而是展現出殊死一搏的勇氣和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心。
當李元昊快馬追上穆桂英母子時,穆桂英回身持劍而立那一刻,李元昊明顯感覺到了一股撲麵而來的殺氣,這種感覺李元昊太熟悉了,因為他不久前就曾感受過,那是在陷金山下,他的對手也是身陷重圍無路可退,但依然剛強勇猛,孤身衝陣,那堅毅決絕的眼神讓李元昊感覺到了刺骨的寒意。
不用說,這位對手便是穆桂英的亡夫楊宗保,而現在,李元昊麵對着楊宗保的遺孀,他志在必得的穆桂英,又一次感受到了這股冷冽如數九寒冬的殺氣,在那一瞬間,李元昊一向堅定如山的心竟破天荒的有些動搖,他的腦海裡忽然閃現出一個疑問:“這樣一個剛烈堅強而又睿智沉着的女子,自己果真能將她收服,讓她抛夫棄子,為己所用麼?”。
好在李元昊的擔心並未持續多久,因為他發現在穆桂英舍身護犢之時,年輕的楊文廣竟然因為膽怯而悄悄地躲到了路旁的草叢裡,這讓李元昊多少有些詫異,甚至有點啞然失笑,在那一刻,李元昊忽然想起了征服西域時見過的一種怪異鳥類,這種鳥身形奇大,有翼卻不能飛,一遇到危險就會把頭紮進沙子裡,自以為安全,卻將身子露在外麵任人宰割,而楊文廣當着他的麵躲進草叢的行為無疑像極了這種鳥。
看到此舉,李元昊的信心大增,甚至還有點小膨脹,所以才鬥膽出言,攔住了救人心切的穆桂英,看着穆桂英溫柔撫慰着楊文廣,李元昊更心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欣喜,因為從這一幕李元昊便清楚地意識到,穆桂英這個堅固的堡壘終究還是有弱點的,而這個弱點正是她深愛的兒子楊文廣。
尋找到突破口的李元昊慢慢放鬆下來,他惬意地偷瞄着忙於安撫楊文廣的穆桂英,欣賞着那纖細的柳腰和筆挺的玉背,穆桂英彎腰扶起楊文廣的一刹那,李元昊十分有幸地看到了穆桂英那隱藏着粗麻布裙下異常肥美圓潤的肉臀的大半輪廓,而僅僅一眼,身經百戦遊戲花叢的李元昊便輕鬆腦補出了肥臀的全貌,他甚至已經看到了穆桂英撅着雪白圓潤的肥臀,在他的征伐下扭腰挺胯、嬌羞逢迎的畫麵,聽到了穆桂英哀怨中帶着興奮的婉轉呻吟,胯下那雄壯的陽根也不自覺地擡起了頭,若不是他穿着全副甲胄,那兩腿之間高聳的帳篷便要將他的心思暴露得一乾二淨了。
“賊徒有備而來,且人多勢眾,福伯他們不知底細,為免不測,你我還是一同下山去接應吧”。
清脆如同銀鈴般的聲音驟然響起,菈回了李元昊的思緒,目光中的淫邪也瞬間消失,他點了點頭,一臉恭敬地道:“屬下遵命”。
穆桂英瞥了李元昊一眼,攙扶着楊文廣往山下走去。
李元昊故作詫異地道:“小公子受驚,大小姐帶着他下山多有不便吧?不如讓手下兄弟先行送小公子回寨,或是陪小公子在此地歇息等待?”。
穆桂英平靜地道:“不必了!他既是楊傢子孫,遲早要繼承父輩遺志征戦沙場的,今天正好讓他歷練一番,認識到現實有多麼殘酷!況且那些賊徒居心叵測,可能還會卷土重來,留在此地也不安全”。
李元昊心知穆桂英仍然沒有完全信任自己,也不再堅持,而是獻殷勤道:“大小姐所言極是!那就請大小姐和小公子上馬,屬下跟兄弟們靜聽大小姐差遣”。
穆桂英略微思考了一番,心知以楊文廣此時的狀態,走下山不知要何時,但還是禮貌地問道:“李頭領身披重甲,卻要將馬讓與我,自己下馬歩行,豈不勞累?”。
李元昊不以為然地道:“屬下曾經也是行伍中人,披堅執銳,翻山越嶺皆是常事,豈會在乎這點辛苦,大小姐切莫多言,趕緊上馬,免得延誤了救人之事”。
穆桂英見此人雖然形容古怪,但說話行事恭謹有禮,且句句言在要處,於是也不再執着於這些瑣碎之事,一個鹞子翻身輕巧地騎上戦馬,再順手一菈,將楊文廣菈到馬背上,長腿一夾馬肚,向山下疾奔而去。
須臾,穆桂英來到了山下,隻見福伯正帶着手下到處察看,放眼望去,一片狼藉,到處散落着兵刃,血迹遍布,可想而知這裡曾發生過怎樣一場惡戦,讓穆桂英憂心的是,這裡既沒有發現楊傢眾女將的蹤影,也沒有發現佘太君乘坐的馬車,甚至連一具匪徒的屍身都沒有留下。
“莫非祖母她們已經遭了不測?或是被賊徒劫走了?”。
“不,不會的!以大娘二娘和八姑九姑她們之能,絕不會敵不過這些賊徒”。
“那她們究竟去了哪裡呢?為何不回來與我會合?”。
“難道說剛才這些人都隻是誘餌,敵人另有埋伏和陷阱?否則為何連一具賊徒的屍體都沒有留下呢?”。
穆桂英越想越覺得可怕,神情也越發凝重,躲在穆桂英身後的楊文廣此時好不容易穩住了心神,探出頭來看了看,卻看到遍地的血迹,於是迅速縮回了穆桂英背後,驚慌地道:“娘,這裡好多血,老祖宗該不會已經……”。
“不會的!祖母和伯母嬸娘她們個個都是久經沙場的女中豪傑,況且有楊傢歷代英傑在天之靈庇佑,一定會逢兇化吉,平安無事的”。
穆桂英斬釘截鐵地打斷了楊文廣,也強行驅散了自己心中那些可怕的念頭,翻身下馬,跟其他韌一起察看着現場遺留的蛛絲馬迹。
不多時,李元昊也帶着手下們趕到,他快速掃了狼藉一片的現場,心裡暗道:“楊傢這些女流之輩還真不能小觑,縱使本王子計劃如此週密,仍然經歷了一場血戦,想來必定折損了不少精銳,不過既然沒留下屍體,必定有所收獲,就是不知這收獲如何”。
眾人分散搜尋了一會,忽然有人高喊道:“大傢快來看,這裡有情況”。
穆桂英離那人最近,聽得此言,第一個上前察看,果然發現地上有兩條很深的車轍,她心頭一震,於是順着車轍快歩往前探查,走了一二裡路後,來到了一處高達百餘丈的斷崖邊,車轍卻忽然消失不見了。
“難道祖母所乘的馬車摔下了懸崖?那豈不是兇多吉少?”。
帶着無比忐忑的心情,穆桂英往斷崖下望去,但令她無比揪心的是,一堆馬車殘骸正靜靜地躺在斷崖下,雖然隔得太遠,看不清全貌,但穆桂英心裡很清楚,一般人絕不會來到這荒無人煙的懸崖邊,崖下的殘骸無疑就是佘太君所乘的馬車。
“祖母……大娘……排風……是桂英的粗心大意害了你們……如今你們都離桂英而去……難道是老天真要亡我楊傢?”。
滿腔的悲痛和深深的自責從心底升騰而起,如同萬把鋼刀在腹內亂攪,讓她痛不慾生,身子也忽然變得無比虛弱,感覺被掏空了一般,渾身輕飄飄的,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即便在麵對敵人刀山劍陣之時,穆桂英也從未皺過一下眉,但如今,她卻像突然得了重病一般,渾身乏力,搖搖慾墜。
不錯,穆桂英是絕世無雙的統帥,是智勇兼備的巾帼英雄,但不管怎麼說,她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並非鐵打鋼鑄,短短的一個多月以來,穆桂英先是經歷了喪夫之痛,緊接着又蒙受了千古奇冤,差點被滿門抄斬,即便僥幸逃過了死罪,但天波府被抄、全傢被革去功名、貶為庶民,被逼遷離汴京,這一係列的遭遇都像沉重的石頭一樣壓在穆桂英的心頭,而現在,佘太君的離世和楊傢眾人的下落不明更像一記重錘,狠狠地敲打在穆桂英本就不堪重負的心房上。
雖然今日被伏撃說起來不能怪她,但穆桂英依然覺得是自己太過大意,犯了兵傢大忌,才導致了佘太君等人的罹難,一時間,懊悔與悲痛,自責與愧疚等種種不良情緒一齊湧上心頭,好似決堤的山洪一般,撃垮了她那本就不堪重負的心防,一向剛強冷靜的穆桂英眼眶一紅,竟流下了軟弱的淚水。
名揚天下的女元帥穆桂英會像個平凡的弱質女流一樣傷心哭泣,說出來隻怕沒人會信,但堅強總是有底限的,當這麼多的苦難和噩耗輪流襲來時,再堅強的人也免不了崩潰。
隨着穆桂英堅韌的心防一時崩潰,身體上的疲憊也落井下石地纏上了她。
自從楊宗保英勇殉國後,這些天來穆桂英從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每晚都是在悲痛的思緒中輾轉難眠,剛強如她,自是不能讓傢人擔心,所以平日在傢人麵前,穆桂英一直強撐着,不敢錶露出一絲疲憊困倦。
如今心防崩塌後,長途跋涉的勞累,翻山越嶺的艱辛以及剛才那場惡戦的疲勞便一股腦湧了上來,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一向強健的穆桂英隻覺天旋地轉,眼前一黑,腳下一軟,高挑的身子便軟綿綿地倒了下來。
這一倒若在別處尚不打緊,但要命的是,穆桂英腳踏之處乃是百丈懸崖,隻要摔下去,定然粉身碎骨。
“不好”。
“小姐小心”。
由於穆桂英走得很快,福伯等人離她至少都有好幾丈的距離,這距離要想救到穆桂英完全不可能,所以眼看着穆桂英身子倒向懸崖,身後的人群隻能發出驚叫,卻無一人反應過來。
千鈞一發之際,隻聽得一聲高呼,一個矮壯的身影如疾風般殺到了穆桂英麵前,抱住她的身子猛地往回一扯,硬生生地將穆桂英從懸崖邊上菈了回來,他的出現是如此的及時,身手是如此敏捷迅速,以至於福伯等人根本沒看清他從何處竄出來,隻知道自己尚在驚慌失措之時,此人已經衝到了懸崖邊,菈住了穆桂英,如果再慢一點,穆桂英便兇多吉少了。
驚險的一幕讓福伯等人捏了一把冷汗,但這一切還未結束,由於事發突然,救人心切,那人救回穆桂英時竟將她身子完全淩空抱起,為了讓她遠離危險地帶,那人又順勢往回一滾,兩個人纏抱在一起,重重地倒在了懸崖內側的草地上。
“嗯……宗保……”。
虛弱昏厥的穆桂英並未被眾人的驚叫聲驚醒,昏沉的腦海依然渾渾噩噩,仿佛進入了夢境。隻覺一陣風兒從身邊刮過,身子便被一雙強而有力的大手抱了起來,緊接着身子一沉,又被這雙大手的主人結結實實地壓在了身下。
一股男兒獨有的氣息撲鼻而來,讓穆桂英禁不住發出了一聲夢呓般的輕哼,竟不自覺地喊出了日思夜想的亡夫名字,因為在穆桂英的一生中,隻有過楊宗保這一個男人,在她的記憶中,隻有楊宗保像剛才那樣抱過她,將她牢牢地壓在身下,也隻有在這種時刻,她才像是個真正的女人,柔情似水的女人,雖然這種感覺她已經多年沒有體會過,但依舊刻骨銘心。
陷入昏迷夢境的穆桂英沉浸在丈夫給予的霸道的壓迫中,呼吸着那久違的熱燙男兒氣息,心中感覺到無比的安心和溫暖,虛弱疲憊的身子也自然而然地放鬆下來,一雙柔荑主動繞住了身上男人的脖子,水汪汪的妙目眯成了一條細縫,朦朦胧胧中向心愛的夫君渡送着求愛的秋波。
然而穆桂英並不知道,壓在她身上的男人並非她朝思暮想的亡夫楊宗保,而是她的殺夫仇人李元昊,陷入半昏迷的她隻顧着傾訴多年積壓的愛意,卻陰差陽錯,讓這個觊觎她多年的仇人享受了夫君的待遇。
對李元昊來說,今天的意外收獲簡直讓他欣喜若狂,由於擔心穆桂英會發現遺留的蛛絲馬迹,所以李元昊一直緊跟在穆桂英身後,沒想到穆桂英會在懸崖邊上突然暈厥,給了這個英雄救美的絕佳機會,他很珍惜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所以在救回穆桂英後,故意裝作不支摔倒,好借此機會一親芳澤,但李元昊萬萬沒有想到,由於這段時間心理的不堪重負和對亡夫的思念,昏迷中的穆桂英竟將他當成了楊宗保,不僅沒有抗拒他的借機猥亵,而且還投來了求愛的訊號!
李元昊心裡萬分激動,同時又萬分遺憾,激動的是初次相識他就可以擁抱着夢寐以求的穆桂英,享受着穆桂英難得流露的女兒柔情,遺憾的是此情此景下不容他繼續享受,因為不遠處福伯等人正在迅速趕來。
“該死”。
作為一個立志征服天下之人,李元昊深知小不忍則亂大謀的道理,他知道現在擁有的隻是大餐前的小甜點,還遠不到他享受勝利果實的時候,所以在閉着眼體會了一番似水柔情後,李元昊心裡狠狠地咒罵了一聲,擺出了一副關切的模樣,急切地開口呼喚道:“大小姐,醒醒……”。
想歸想,做歸做,雖然迫於形勢不能肆意妄為,但李元昊卻舍不得站起身來,依然打着關切的名義壓在穆桂英身上,甚至還借着身上甲胄的掩護,將那雙蒲扇般的大手貼在穆桂英肥美圓翹的肥臀上,隔着粗麻布裙感受着這個名滿天下的美婦臀肉的緊實和彈性。
近距離的呼喊和陌生的聲音終於讓穆桂英意識到了異樣,她睜開妙目一瞧,這才發現眼前的男人並非她的夫君,而是剛剛才認識的地字號頭領,而她的柔荑也正是掛在這個黃臉漢子的脖頸上。
驚覺失態的穆桂英閃電般地縮回了手,本能地想推開身上的男人,卻沒想到這個男人雖然個頭矮小,身軀卻格外沉重,加之他還披着全副甲胄,所以虛弱的穆桂英推了兩下都沒有推開李元昊,而與此同時,意識完全恢復的穆桂英還發現,這個男人的雙手正牢牢地抱着她的肥臀,適才掙紮推搡之時,那雙大手似乎還在有意無意地揉捏着她的臀肉,這讓一向潔身自好的穆桂英羞得無地自容,本想厲聲呵斥這個男人,卻又見他一臉的關切,仔細一回想,穆桂英才明白發生了何事,即便再羞再怒也不好發泄,隻得一咬銀牙道:“你……放開我!讓我起來”。
李元昊心中得意極了,但麵上卻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連聲道:“屬下該死!該死!冒犯了小姐!屬下這就將小姐扶起來”。
李元昊一邊唯唯諾諾地賠罪,一邊迅速從穆桂英身上爬起來,但卻又動了一個壞心思,在起身的同時也順勢將穆桂英抱了起來,而他的雙手一直貼在穆桂英的肥臀上,所以抱起穆桂英時,雙手自然還是托着穆桂英的肥臀,再一次佔了她的便宜。
一再被輕薄的穆桂英又羞又惱,卻又不知李元昊到底是有意輕薄還是無意為之,恰巧此時楊文廣等人也來到了懸崖邊,為了顔麵,穆桂英也不好與李元昊多加計較,所以隻是妙目一橫,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用力推開李元昊,站在了一旁。
楊文廣由於心慌,所以一直走在隊伍的中間,他來之時並沒有看到穆桂英昏厥,隻看到了李元昊將穆桂英壓在身下,出於氣憤,於是怒氣衝衝地走到李元昊麵前,狠狠地推搡了李元昊一把,質問道:“你這登徒子,方才對我娘親做了什麼?”。
楊文廣之所以推李元昊,潛意識裡是想讓李元昊遠離穆桂英身邊,保護穆桂英,同時給李元昊個下馬威,卻沒想到身材矮小的李元昊下盤卻穩如磐石,一向纨绔的楊文廣全力一推,不但沒有推開李元昊,反而因為用力過猛而摔了個趔趄,真個是弄巧成拙,在眾人麵前出了洋相。
穆桂英昏厥時,福伯和幾個手下離得較近,看到了事發的全部經過,見楊文廣誤會了李元昊,忙出麵解釋道:“誤會,都是誤會!方才小姐差點跌落懸崖,是李頭領反應神速,救回了小姐,他那是為了救人,並不是有意輕薄”。
楊文廣聽得此言,麵子上更是掛不住,氣呼呼地望向穆桂英道:“娘,他說的可當真?”。
楊文廣雖然莽撞,但他情急之下護母的舉動還是讓穆桂英倍感欣慰,她摟住了楊文廣,點點頭道:“福伯說的沒錯,方才是娘不小心,這位李頭領救了娘一命,你誤會他了,快跟他道個歉”。
李元昊笑着搖搖頭道:“不必了,小公子也是孝心一片,可以理解,事出突然,屬下剛才行為失當,確實容易讓人誤解,還望小姐恕罪”。
穆桂英此時已冷靜下來,見李元昊雖麵相古怪,但自始至終都神色淡然,言辭舉止也恭謹有禮,並不像是借機輕薄,轉念一想:“若沒有他及時出現,自己恐怕已經兇多吉少,電光火石之間,誰又能顧得上男女有別呢?”。
想到這裡,穆桂英暗嘆這段時間來噩耗太多,讓自己都變得疑神疑鬼了,於是轉過身來,對李元昊躬身道謝道:“多謝李頭領出手相救,桂英銘記於心”。
李元昊忙躬身還禮,並連連擺手道:“小姐太客氣了!屬下隻是舉手之勞,何足道謝!再說若不是寨主仗義收留,屬下都不知天下何處可安身,寨主之恩情即是小姐之恩情,屬下報恩還來不及,又有何資格接受小姐的感謝呢?”。
聽得李元昊此言,穆桂英更加堅信自己太過多心,於是點點頭道:“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或許這就是天意吧”。
李元昊笑了笑,意味深長地道:“小姐說的極是,一切都是天意”。
這一個意外對穆桂英來說既是個小劫難,又是一種提醒,在看到楊文廣維護她的時候,穆桂英忽然清醒過來,深深意識到了她所背負的責任,明白了活下去的意義:“事已至此,如果連自己都不能堅強振作,那兒子怎麼辦?又有誰來為夫君報仇?誰來為楊傢申冤?”。
片刻之間,穆桂英便驅散了心中那些陰霾,找回了從前的自己,她的美目內重新煥發了神采,麵容上也再度呈現出堅毅的神情,略微思考了一番後,平靜地道:“福伯,麻煩你再到四週山上搜尋一下,看有沒有八姑九姑她們的蹤迹,再派幾個兄弟去崖下檢查一下馬車的殘骸,如果祖母她們不幸遇難,請你將她們的遺體帶回來”。
說罷,穆桂英轉身牽起楊文廣的手,對李元昊道:“李頭領,我與廣兒長途跋涉,身體疲累,為防賊人再度偷襲,請你護送我們回寨吧”。
李元昊正視着穆桂英,臉上雲淡風輕,心潮卻如海浪般洶湧澎湃,隻稍一眼,李元昊便知道穆桂英跟剛才那個虛弱昏厥的婦人已經判若兩人了,現在的她才是世人熟知的穆桂英,那個永遠沉着冷靜的女元帥。李元昊知道穆桂英為何轉變如此之快,但對於如此驚人的調整能力,李元昊仍然感到十分欽佩,也進一歩體會到征服她的難度之高,不過這些並沒有影響到李元昊的信心,反而更加激發了他征服的慾望。
“本王子之所以大費週章來到此處,不就是為了征服這座高山麼?”。
“若是一點挑戦都沒有,那還有什麼意思呢?”。
想到這些,李元昊嘴角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他點了點頭,帶着幾個手下,緊隨在穆桂英身後,往穆柯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