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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獵艷之韋小寶新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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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猎艳之韦小宝新传
作者:北愛yyc200
第四十五章 敵友莫測

韋小寶心頭一黯,隻得緩緩伸出手去,抵在他頭頂的“百會穴”上,一麵極其緩慢地把真氣度了過去。

蔡良隻是功力深厚,才尚未死去,此刻經韋小寶緩緩地度入真氣,他跟着竭力吸了口氣,眼睛已能轉動,右手顫巍巍地擡起,朝甬道指了指,張張口,吃力的道:“主……人……”隻說了兩個字,小腹間突然黑血像箭一般標了出來,喉間一陣格格輕響,一顆頭緩緩歪了下去。他隻說了兩個字,便已氣絕!韋小寶黯然收回手掌,直起身子,心中暗道:“原來那晚在瓜州小山上看到的黑衣人,就是叁眼神蔡良,隻不知他口中的“主人”是誰,他潛伏百花幫臥底,又是為了什麼,他用手指指甬道,說出“主人”兩字,自然是告拆自己,他主人是朝甬道去的,他為什麼要告訴自己呢?莫非他主人有了危險,才不惜以最後一口殘存的真氣,向自己說出“主人”兩字,目的自然是要自己趕去援救了。”想到這裹,不覺朝叁眼神蔡良作了個長揖,說道:“蔡老放心,在下這就趕去。”說完,立即舉步朝南道上走了過去。

叁眼神蔡良口中的“主人”,自然也是江湖上一幫一派之主,武功自然十分了得,但隻要看蔡良臨死前那份焦急的神色,可見他“主人”在這條甫道中,定然遇上了十分厲害的對手。韋小寶倒也不敢大意,他為了應付粹然遭遇的強敵,自然得騰出雙手來。這就把托在左手掌的“骊寶珠”,掛到腰帶上,左手當胸,右手取出短劍,插在腰間,才循着甭道尋出。

這條甬道,似乎甚是彎曲,走了百來步路,就已轉了叁個彎。韋小寶當先和眾人一路行來,都是耳目並用,十分小心。正行之間,忽聽一陣極其輕快的腳步聲響,傳了過來!聲音入耳,韋小寶就已聽出來人身法極快,在黝黑而有許多轉折的甫道之中,竟然快如奔馬!就在韋小寶略一躊躇間,那人已在甬道的轉彎處現身,那是一個全身黑衣,手持烏黑短劍的漢子。韋小寶腰間佩着“骊寶珠”,他看到人傢的時候,人傢自然也看到他了。雙方相距,本來還有一兩丈遠,但就在這一瞬工夫,那黑衣人已然遇到韋小寶身前五尺左右,舉劍作勢,沉喝道:“妳們是什麼人?”

韋小寶傲然道:“妳呢?”

黑衣入看了韋小寶冷聲道:“妳當知此地禁止任何人擅入,沒有會主特許,私入飛鷹潭,一律格殺不論。”他當韋小寶是飛鷹教的人。

韋小寶不知自己盲人騎瞎馬,居然從飛寶堂闖到飛鷹潭來了!這裹叫做“飛鷹潭”,顧名思義一定有一個潭。飛鷹教這名稱大概就是因飛鷹潭而來,那麼由此推想,飛鷹潭也—定是飛鷹教的總堂所在了。韋小寶想到這裹,忍不住問道:“這裹是飛鷹教的總堂麼?”

黑衣人聽韋小寶的口氣,不覺奇道:“妳不是飛鷹教的人?”

韋小寶道:“在下並沒有說是飛鷹教的人。”

黑衣人短劍一指,沉喝道:“妳叫什麼名字,從哪裹來的?”(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fit)

韋小寶道:“在下韋小寶,自然是從外麵進來的了。”

黑衣人道:“不論妳是什麼人,到了這裹,反正是死定的了。”說完,舉劍慾刺。

韋小寶喝道:“且慢。”黑衣人手中短劍一停,冷冷說道:“妳還有什麼事?”

韋小寶道:“閣下可否告訴我,飛鷹潭是不是飛鷹教的總堂所在?”

黑衣人獰笑道:“這話,妳去問閻王老子吧。”一劍刺了過來。韋小寶右手一搶,巨阙劍劃起一道青虹,“锵”然劍鳴,把對方短劍拍開。

黑衣人冷哼一聲道:“看來閣下身手倒是不弱。”又是一劍刺了過去。

韋小寶暗暗忖道:“這黑衣人劍法極快,一身武功,大非庸手,敢情是守護飛鷹潭的人了,看來非先制住此人不可。”黑衣人動作迅捷,短劍連連點出,黑芒如電,快得目不暇接。他閃電似的劍法,不但快速,而且劍上還有着濃重的內勁,隨着劍勢進髮!黑衣人似是極為憤怒,口中連聲叱喝,短劍揮舞,愈來愈快。但他忽略了一件事,這等快速攻勢,都是硬打硬碰的力拼招術,韋小寶手上是一柄斬金截鐵利器!一串金鐵交鳴之後,他手上一柄短劍,已被一寸寸削斷,剩了一個劍柄,黑衣人方自一怔,正待往後躍退!韋小寶比他還快,蓦地跨上一步,劍尖已經指到黑衣人的胸口,喝道:“閣下隻要動一動,在下立可取妳性命。”

黑衣入眼看青光耀目的鋒利劍尖抵住了胸口,果然不敢掙動,臉色獰厲,怒聲道:“妳要怎的?”

韋小寶忽然微微一笑道:“在下隻想問妳幾句話,閣下最好據實回答。”

黑衣人道:“妳要問什麼?”

韋小寶道:“在下還是一句老話,飛鷹潭是不是妳們總堂所在?”

黑衣人道:“我不知道。”

韋小寶道:“朋友是真的不知道?”

黑衣人道:“在下奉命巡視甬道,任何人未得會主特許,撞入甬道,一概格殺勿論,旁的就不知道了。”

韋小寶道:“那麼這條甬道,是通向飛鷹潭的,對不對?”

黑衣人道:“不錯。”

韋小寶道:“那麼在下再問妳一件事,方才可有人從這裹進去?”

黑衣人道:“咱們這裹,輪班巡查,在下剛接班,並未聽說有人潛入。”

韋小寶心中暗暗奇怪:“叁眼神蔡良,身中兩處劍傷,垂死之際,說出他“主人”是朝這裹來的,他們怎會不曾髮現?”心念轉動,接着又問道:“朋友那是從飛鷹潭來的了,那就有勞閣下,替在下帶路。”

黑衣人還未開口,突聽一個清冷的聲音,接口道:“放開他,他並不知道飛鷹潭的走法。”這人來得無聲無息,連韋小寶都未能事先聽得一點腳步之聲。

韋小寶凝目看去,隻見黑衣人身後不遠,站着一個青袍老人。黑暗之中,隻覺來人身材修長,神情冷肅,雙目炯炯有光,颔下留有一把蒼髯。隻要看他這份氣派,一望而知此人不但武功奇高,而且身份也高出黑衣人甚多。韋小寶緩緩收回短劍,潇灑一笑道:“如此說來,在下該問老丈才是。”黑衣人迅速向旁退下一步,朝青袍人躬身為禮。

青袍人目光朝韋小寶腰間接的“骊寶殊”注視了一眼,擡目望着韋小寶,又看了看韋小寶身後的眾人,徐徐說道:“閣下能找到此地,大是不易,可否把姓名見告?”

韋小寶道:“在下韋小寶。”

青袍人目中忽然閃過一絲喜色,颔首道:“很好。”突然揮手一掌,朝身旁黑衣人當胸擊去。黑衣人躬身而立,自然不會防到自己的上司,會向他突下殺手,是以連躲閃的機會都沒有。青袍人這一掌,輕而易舉,結結實實擊在他心腹之下,黑衣人口中悶哼一聲,應掌倒地。青袍人目光一始,朝韋小寶道:“妳再補他一劍。”

事出意外,韋小寶不覺怔的一怔,黑衣人中掌倒地,已經氣絕而死,何用再補他一劍?不覺望望青袍人道:“妳……”

青袍人催道:“時光稍縱即逝,妳快補他一劍,我們必須及時離開此地。”

韋小寶更覺驚異,望望青袍人道:“妳……”青袍人搖搖手,攔着他話頭,聲音忽然變得十分平和,接道:“此地不是談話之所,妳照我說的去做,決不會錯。”韋小寶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反正黑衣人已經死了,再補他一劍,也不會再增加他的痛苦,自已正好借此聽聽青袍人和自己說些什麼。心念一轉,就立即揮手一劍,朝黑衣人胸口紮下。

青袍人點點頭道:“妳隨我來,她們暫時留下。”說完,回身朝甭道中走去。

虞美人剛叫了聲:“哥……”韋小寶沖她打了個手勢,又和公孫相交換交換了一下眼神,取得了默契。青袍人緩步而行,連頭也不回過一次,似是絲毫沒把韋小寶放在心上。韋小寶也弄不清這青袍人是敵是友,隻覺他舉動有些詭秘,但卻毫不思索地跟着他身後走去。甫道依然十分曲折,走不了一二步路,就有一個轉彎。青袍人也沒帶火種,生似走熟了一般,腳下走得極快。這樣走了二叁十丈遠近,突聽黑暗之中,有人喝道:“什麼人?”

青袍人道:“是我。”

兩句話的工夫,韋小寶已經緊隨青袍人轉過彎去,隻見前麵又是一個黑衣人。恭身而立,朝青袍人抱拳道:“屬下見過總管。”青袍人颔首為禮,口中晤了一聲。這時,他已經緩步走到那黑衣人身前,突然揮手朝他心口拍去。他出手如電,黑衣人又在毫無準備之下,自然一擊便中,隻聽黑衣人口中“嗯”了一聲,身子一顫,人已倒了下去。韋小寶心中暗道:“這些巡守甫道的黑衣人,武功決不會是庸手,他竟能在一舉手間,取了他的性命,可見青衣人武功,十分高強了。”

青袍人若無其事,依然舉步朝前走去,口中低低喝道:“快再補他一劍。”韋小寶看他殺兩名黑衣人,心頭有些不明白,他似是為了幫助自己,才殺人滅口的。他為什麼要幫助自己呢?那一定是他認錯了人,把自己當作了叁眼神蔡良的“主人”一黨。由此推想,這青袍人準是那位“主人”派在飛鷹教臥底的人了。韋小寶沒有作聲,依言右手一揮,就補了那黑衣人一劍。青袍人喝一聲:“快走。”腳下突然加快,朝前掠去。韋小寶緊隨他身後奔行。

轉了兩個彎,隻見青袍人腳下一停,伸手在壁上按了兩按,回身道:“快進來。”話聲才落,身形一閃而沒。韋小寶掠到近前,才看清石壁間原來已經打開了一道狹窄的門戶,青袍人站在數尺外相候,當下毫不猶豫,側身而入。走了叁四步,才聽身後傳來“砰”然一聲響,敢情那石門已經阖起。

這條甬頭,極似未經修鑿的天然石縫,不但十分狹窄,僅容人側身而行,而且兩邊石壁,棱角不平,稍一不慎,就會碰上,前麵青袍人走得極快,韋小寶有珠光照路,自然不會落後。兩人彎彎曲曲地走了盞茶光景,前麵似是已經到了儘頭,但見一座石壁擋住去路,青袍人舉手在石壁上一按,隻聽得一陣輕微的軋軋之聲,傳入耳際,石壁間果然又裂開了—道小門。青袍人回首微微一笑道:“請。”舉步跨了進去。

韋小寶心中暗道:“這飛鷹教的巢穴,全在山腹之中,各有秘道相通,當年這項工程,該是何等浩大?江湖上儘多佔山立寨的幫派,飛鷹教何以要如此費事,把巢穴築在山腹中呢?莫非他們另有什麼隱秘不成?”心中想着,已經舉步跨了進去。

這石門之中,是一間小小的石室,室中除了幾張石制的椅幾和一張石榻,就別無他物,但石椅、石榻,都打磨得十分光滑;石幾上放着一盞白銅燈擎,不知點的是什麼油,甚是光亮。青袍人把韋小寶讓入石室,仍然在石壁上輕輕按動了一下,石門立即緩緩阖上,然後轉過身來,擡手道:“公子請坐。”

韋小寶並未坐下,雙手抱拳,說道:“老丈把在下引來此地,必有見教。”

青袍人含笑道:“公子但請寬坐,不錯,老朽確是有事奉告,但此非其時。”

韋小寶坦然在石椅上坐下,一麵問道:“何謂此非其時?”

青袍人笑道:“這裹外人不得擅入,公子且請在此稍候,老朽去去就來。”他不待韋小寶答話,舉步朝右首一堵石壁行去,走近石壁,忽然回首笑道:“公子幸勿多疑,老朽此舉,對公子有益無害。”說罷,伸手一推,石壁應聲手而啟。

原來壁間是一道石門,隨着青袍人走出,就像翻闆一樣,轉了過來,無聲無息的重又阖上。韋小寶看他舉動神秘,心頭不無可疑,立即一躍而起掠到右首壁下,伸手朝石門一推,石門已經阖上,果然一動不動。這和公孫相推門而入的那道石門一樣,一經阖上,不諸開啟之法,是無法打開的。

韋小寶回到石椅上坐下,細想這青袍人似乎對自己並無惡意,隻不知他把自己引到這間石室之中,又忽然離去,究竟為了什麼?他既然告訴自己這裹外人不得擅入,又說他此舉對自己有益無害,自己且等他來了再說。他想起師傅一再告訴自己,愈是遇上險惡環境,愈要冷靜,這大半夜工夫,一直從步步危機中摸索過來,既然到了此地,也就泰然處之。

青袍人出去之後,足足過了一刻工夫之久,依然不見他進來!韋小寶奔波了大半夜,正好趁這段時間,坐在石椅上,閉目養神。突聽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走了進來!韋小寶聽的不禁一怔,自己隻是閉目養神,這間石室,四麵俱是石壁,縱有暗門,自己也應該先聽到石門開啟的聲音!如今既未聽到石門開啟的聲音,怎會有人進來?心念閃電一動,同時也候地睜開眼來,但見一名青衣少女,手提食盒,俏生生從右首石壁間一道門戶走入。

那道石門,正是青袍人出去之處,原是一扇活門,但方才青袍人出去之時,明明已經阖起,自己還用手推過,一點也推不動。如今這青衣少女居然悄無聲息的進來,而且那扇石門,依然那麼靈活,隨着青衣少女的走入,又像翻闆般轉了過來,緩緩閡上。

青衣少女進入石室,一雙明亮的眼睛一擡之際,看到室中坐着的竟是一個俊美少年,不禁粉靥一紅,急忙低下頭去。急步走近石榻,從食盒中取出四式佳看,一壺美酒,和一盤炒麵,一起放到榻上的矮桌之上,擺好一副盃筷,然後朝韋小寶欠身一禮,嬌脆地道:“方才總管吩咐說,公子大概餓了,特命小婢送來酒菜麵點,公子請隨意用吧。”

韋小寶頓首笑道:“多謝姑娘。”

青衣少女赧然道:“公子言重,小婢不敢。”隨着話聲似要退去。

韋小寶道:“姑娘請留步。”

青衣少女腳下一停,欠身道:“公子還有什麼吩咐?”

韋小寶道:“在下想請教姑娘一件事,不知姑娘肯不肯見告?”

青衣少女美目一擡,說道:“不知公子要問什麼?”

韋小寶道:“姑娘方才說的總管,可是那位胸垂蒼髯的青袍人麼?”

青衣少女道:“自然是了。”

韋小寶道:“姑娘可否告訴在下,妳們總管姓甚名誰?”

青衣少女訝然道:“公子是總管的朋友,難道還不知道總管是誰麼?”

韋小寶道:“在下若是知道,何用再向姑娘動問?”

青衣少女眨動眼睛,說道:“總管沒有告訴公子,小婢就不敢說了,公子還是當麵問總管的好。”

韋小寶心中暗道:“好個狡黔的丫頭。”一麵含笑道:“姑娘不肯說,那就算了……”

青衣少女沒待他說完,接口道:“小婢那就告退了。”

韋小寶道:“姑娘且慢,在下還想問妳一句話。”

青衣少女有些焦急,說道:“公子還要問小婢什麼?”

韋小寶道:“那麼這裹是什麼地方,姑娘總可以告訴在下吧?”

青衣少女反問道:“公子已經到了這裹,還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麼?”

韋小寶道:“在下是知道一點,隻是未能證實。”

青衣少女“嗤”地輕笑一聲道:“公子知道就好,何用多問,好啦,請用酒菜吧,小婢要走啦。”說完,轉身就走。

韋小寶一句話也沒有問得出來,看她轉身走去,心中暗道:“我若突然出手,自可把她留下,問問清楚。”但因青衣少女一臉稚氣,又不能貿然對一個女子下手。青衣少女很快走到壁下,纖手輕輕一推,石門便自開啟,忽然回過頭來,粲然一笑道:“公子多多原諒,小婢未得允許,什麼話都不敢奉告。”

石壁轉了個向,又已靈活地阖起。韋小寶腹中確實感到飢餓,但身在這等險惡、詭秘環境中,在沒有弄清楚對方來歷和意圖之前,自然並未食用。青衣少女剛走不久,石門開啟,青袍老人已經緩步而入,他手中提着一個黑色小瓶,往幾上一放。

目光一掃矮桌上的酒菜,全末動過,不覺詫異的道:“老朽因韋公子連番劇戰,大半夜工夫下來,想必腹中早已飢餓,才要小桃替公子準備了酒食送來,怎麼?公子是怕老朽在酒菜中做了手腳?”說到這裹,不由得掀髯一笑,接道:“酒菜之中,決無毒藥,公子但請放心食用。”

韋小寶冷然一笑道:“酒菜中縱有劇毒,在下也並不在乎。”

青袍人目中神光一閃,說道:“那麼公子何以不肯食用呢?”

韋小寶道:“在下和老丈在甬道中相遇,姓名未通,敵友未分,故而不敢叨擾。”

青袍人忽然仰天大笑道:“好個姓名未通,敵友末分。老朽榮敬宗,和公子應該是友非敵,這樣夠了吧?”

韋小寶道:“榮老丈現在可以告訴在下,把在下引來,究竟有何見教?”

榮敬宗微微搖頭道:“尚非其時,公子先請用些酒菜,老朽自會慢慢的奉告。”

韋小寶道:“為什麼老丈一定要在下食用了酒萊,才肯說呢?”

榮敬宗道:“公子尚有一件艱巨的任務,要妳去完成,不用些酒菜麵點,身體如何支持得住。”

韋小寶奇道:“老丈說在下還有一件事要去辦麼?”

榮敬宗道:“正是,正是,公子快些請吧。”

韋小寶心中陡覺疑窦叢生,但他既然說要等自己吃過酒菜才肯相告,再問也不會問出什麼來的了,何況自己確也感到飢餓。這就站起身道:“好,在下就叨擾了。”走到石榻上坐下,舉起筷子,獨自吃喝起來。

榮敬宗陪着他在矮桌對麵坐下,韋小寶本已腹中飢餓,這一放懷吃喝,不大工夫便已把四盤佳看,一盤炒麵,吃得一掃而光。但一壺美酒,卻隻小飲了兩盅,就不再喝。榮敬宗看他吃畢,微微一笑,舉手擊了叁掌。隻見那青衣少女立即推門走入,收過碗盤,退了出去,接着又端上兩盤香茗,放到石幾之上,低聲說到:“公子請用茶。”

榮敬宗道:“老夫和公子有要事密談。妳可守在外室,未得老夫之命,不準任何人進來。”青衣少女答應一聲,轉身退出,石門也碰然阖起。

榮敬宗從幾上取起兩盤香茗,移放到石榻中間的矮桌之上,一麵說道:“公子請到榻上坐。”韋小寶知道他必有重要話說,依言走了過去,和他在榻上對麵坐下。

榮敬宗道:“公子腰間這顆玉環,可否讓老朽一觀?”

韋小寶道:“自然可以。”

正在諒疑之際,隻見榮敬宗忽然老淚一收,倏地站起身來,直注在韋小寶的臉上,神色嚴肅,冷冷說道:“妳叫韋小寶?”

韋小寶應聲道:“不錯,在下正是韋小寶。”

榮敬宗點點頭,沉聲道:“很好,老朽已經等了妳甘年,現在妳唯一的生機,就是拔出劍來,和老朽放手一搏。”右手一擡,铿然劍鳴,手中已多了一柄烏黑無光的短劍。他這等忽友忽敵的舉動,當真是恍榴迷離,令人莫知所措。

韋小寶愕然道:“老丈和在下有仇?”

榮敬宗被他問得似是難以啟齒,勃然作色道:“妳不必多問,先勝了老朽手中此劍,再說不遲。”

韋小寶遲疑地問道:“老丈把在下引來此地,就是為了要和在下動手嗎?”

榮敬宗道:“多言無益,妳亮劍吧。”

韋小寶道:“如此說,咱們非動手不可了?”

榮敬宗道:“不錯,妳想生離此室,就得和老朽放手一搏。”

韋小寶緩緩從腰間抽出巨阙劍,橫劍當胸,說道:“那麼老丈請出手。”

榮敬宗似已不耐,冷然道:“妳小心了。”喝聲出口,手中短劍一振,突然閃起一道烏黑的劍影,橫削過來。

韋小寶但覺對方這輕描淡寫的一劍,就有一股逼人劍風,隨劍劃出,勢道已然十分韋厲,心頭暗暗一驚,忖道:“此人劍上造詣之深,果然非同小可。”心念閃電一動,短劍一起,劍尖疾落,斜封出去。榮敬宗劍勢未竭,短劍連揮,接連攻出叁招。這叁劍,劍光缭繞,從劍上湧出來的濃重劍氣,居然從叁麵飛卷過來,勢道之強,無與倫比。韋小寶口中大喝一聲,巨阙劍突然交到左手,縱刺橫削,展開了“飛寶叁劍”。

榮敬宗微微一怔,訝然道:“妳是逍遙子的門下?”

韋小寶道:“老丈果然有些眼力。”兩人在說話之間,劍勢仍然如電悶雷奔,各極其能,絲毫不見鬆懈。小小一間石室之中,劍氣瀰漫,寒鎬飛旋,當真是兇險百出。轉眼工夫,已經惡鬥了五十餘招。激戰之中,隻聽榮敬宗大聲喝道:“韋小寶,難道妳除了“飛寶叁劍”,就沒有其他的劍法麼?”

這話聽得韋小寶心頭蓦然一動,暗暗忖道:“其他的武功?他指的那逍遙派的“六陽劍法”了。”心念閃電一動,哪還猶豫?口中一聲情感,人隨聲起劍化一道青虹,飛躍起兩丈來高。左手短劍,突然交到右手,手腕輕輕一抖,登時飛灑開一蓬劍雨,青芒四射,劍影缤紛,朝榮敬宗當頭罩落。

榮敬宗目光如炬,右手短劍連揮,接連使出“昆侖劍法”中的“玉笏朝天”,“武當劍法”中的“叁花聚頂”,“達摩劍法”中的“八部天寶”。這叁招劍法,名雖叁招,但他使得一氣呵成,前麵兩招是專門護頂的招術,後一招卻是防護全身的突圍招法。但聽一陣急驟如雨的“锵”“锵”劍鳴!榮敬宗手上一柄短劍,已被韋小寶巨煙劍寸寸削斷!但他也在此時,脫出了劍光之外,丟去劍柄,口中呵呵一笑,說道:“韋公子請住手……”

韋小寶聞言停手,隻見榮敬宗一臉俱是歡喜之色,雙手連拱,含淚說道:“果然是“六陽劍法”,果然是韋世兄,請恕老朽剛才多多冒犯之處。”

韋小寶聽得心頭大感驚奇,問道:“老丈怎知在下使的是“六陽劍法”?”

榮敬宗笑了笑道:“老朽怎會不識,隻是老朽已有二十年未曾見到了。”這話愈來愈奇。

兩人重又落座,榮敬宗端起茗碗,喝了口茶,說道:“這話該從山河蒙塵,先帝〔毅宗〕殉國說起。各地勤王義師,次第失敗,長公主以金枝玉葉,遁迹空門。但她老人傢始終未忘國族之仇,矢志匡復大計,數十年奔走江湖,糾合各地有志之士。”他一口氣說到這裹,微微一頓,繼道:“那時有一位姓鐵的參將,兵敗之後,糾合一批志同道合的武人,就在昆嵛山成立了一個反清復明的組織飛鷹教。”隻聽榮敬宗續道:“這位姓鐵的參將,手創飛鷹教,他挑選昆嵛山作為根據之地,是因為此山有許多天然洞府,曲折幽深,互相貫連,隻要稍事整修,就可成為十分隱秘的所在,不虞被外人髮現。”

韋小寶道:“原來這些洞穴,都是當時修建的。”

榮敬宗道:“這裹雖是半出天然,半經人工修鑿,者會主差不多經營了叁十年之久。”接着說道:“老會主在修鑿一條山腹石窟之時,無意中髮現一座洞府,石壁上刻着幾幅使劍的人像,據說那是全真教主重陽真人所留,老會主參悟了叁式劍法,就是“飛寶叁劍”。”

他並未追問,續道:“老朽曾聽老會主說,壁上武功,原本不止這叁招劍法,因他已屆中年,限於秉賦,已無法再求精進……哎,咱們把話說遠了。”口氣一轉,道:“老會主在修鑿山腹甬道之時同時他髮現了一處毒泉,湧出來的水,比墨還濃,中人立斃……”

韋小寶失聲道:“毒汁。”

榮敬宗點頭道:“不錯,咱們都叫它“毒汁”接着說道:“後來老會主開鑿了一條小澗,把毒泉引入一處潭中,那就是現在的飛鷹潭。”韋小寶看他說了半天,仍然沒有說到自己父親之事,心頭暗暗有些焦急。

榮敬宗又喝了一口茶,道:“鐵老會主年屆不惑,膝下沒有一男半女。那年正好鬧飢荒,老會主經過山下,抱回來一個女嬰,收為義女,取名如玉,鐵老夫人也視如己出,十分疼愛。到了翌年,鐵老夫人也生了一個女公子,取名如花。一晃就是二十年,這一對姊妹花當真出落得如花如玉,老會主也一樣看待,每天沒事的時候,就教着兩位姑娘的武功……聽說後來都喜歡逍遙王了,老會主也屬意有逍遙王繼任會主之位,也就是十年前,老會主逍遙王被他的師弟陸孝雲以及張天正所害。”榮敬宗臉色顯得異常難看,目光如刀,切齒道:“創立飛鷹教的人,除了老會主,共有九位長老,他們都是生死與共、肝膽相照的結義兄弟。老會主逝世之後,已經隻剩五位,那時差不多都是花甲以上的人了。這姓張的賊子,不但獻了秘道總圖,而且居然狠起心腸,接受鷹爪的指示,暗中下毒,先把五位長老毒斃……”

韋小寶道:“當時沒有人髮現他的陰謀麼?”

榮敬宗道:“沒有,這惡賊心機鎮密,而且那毒藥是大內之物,許多滿漢大臣,在靼酋賜食之後,往往回傢暴卒,用的就是這種毒藥,死後絲毫看不出中毒的征兆。飛鷹教在一月之內,五位長老先後謝世,自然引起許多懷疑,但每個人都又死得十分安詳,看不出一點異樣,大傢心頭儘管起疑,也無可如何……”

韋小寶劍眉軒動,怒聲道:“這賊子真該碎屍萬段。”榮敬宗續道:“那是十年前的端午,距離五位長老逝世已經過了兩個月,會中並沒有髮生事故,大傢戒心漸懈,中秋是個大節,每年過節,會主和叁堂堂主、叁十六將,都要在大廳上歡聚,還有各堂的巡主,也一起參加……”

韋小寶忍不住問道:“他又下了毒。”

榮敬宗沒有直接回答,續道:“大傢正在興高采烈,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當兒,飛鷹堂一名沈姓當值巡主,匆匆進來,在張天正耳邊低低說了幾句。張天正臉有喜色,從座中站起,大聲說道:““各位,今天是端陽佳節,大傢都在這裹,兄弟有幾句話要說。就是本會創立已有二十餘年,當初原是以匡復朱明為宗旨,這二十年來,清廷已經奠定四海,廣施仁政,朱明氣勢已儘,憑咱們區區百數人,猶圖頑抗,何異以卵擊石?終日匿居山腹,二十年來一事無成,再過二十年,還是出不得頭。古人曾謂順天者昌,逆天者亡,咱們這是逆天行事,因此,兄弟之意,不如歸順大清,接受招撫,大傢還可博個前程。”他大概就是這樣說的,唉,這些話,說出來真是汙了嘴巴。”

榮敬宗道:“當時大傢隻當他酒後狂言髮的牢騷,但這是大逆不道,觸犯會中禁律,他說至這裹,突然把手中酒盃,往地上摔去,這是“擲盃為號”,這一刹那,日月廳四麵八道暗門中,同時湧出十數名清廷派來的鷹爪。”

韋小寶道:“飛鷹教精英全在廳上,除非他們使用霸道暗器,這十數名鷹爪,何難一舉殲滅?”

榮敬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沉痛地道:“鷹爪他們並末使用暗器,日月廳上,也沒有搏鬥,連一絲抵抗也沒有,就讓他們反剪雙手,一個個縛上繩子。”

韋小寶凜然道:“大傢都中了毒。”

榮敬宗綴然道:“張天正在雄黃酒中,下了“軟骨丹”,每個人都失去了抵抗能力……”

韋小寶道:“姓張的老賊,既然出賣了飛鷹教,怎會又當起飛鷹教的會主來了呢?”

榮敬宗道:“他出賣飛鷹教,對清廷是一件大功,如今已是四品頂戴的侍衛領班,仍令他兼飛鷹教會主,這是一個極大陰謀。”

韋小寶道:“這是什麼陰謀呢?”

榮敬宗續道:“大江南北,所有接受長公主節制、反清復明的組織,清廷要他繼續主持飛鷹教,目的就在借此可以陸續髮現還有些什麼人仍在反抗。他們要把大明朝的孤臣孽子,一個個找出來,不能放過一粒反抗他們的種子,留在土裹……”他越說越激動,緊握着拳頭,朝自己左手掌心,狠狠地擊了一下。

榮敬宗不待他追問,接着說道:“老朽當日被擒之時,一直被囚禁達一年之久。老朽覺得必須繼續活下去,而且必須仍然弄到飛鷹潭總管‘”

韋小寶聽到這裹,忍不住問道:“不知老伯透露給他們的是什麼機密?”

榮敬宗笑了笑道:“這機密隻有老朽一個人知道,那就是飛鷹潭底下,原是老會主在開鑿山腹甫道時,無意中髮現的一座洞府,留有重陽真人的武功壁畫。後來長公主巡視本會,認為這座洞府十分隱秘,因此就把各門各派參與太陽教的教友名冊移藏到這裹來。老會主深感責任重大,商請神算於設計,在洞府之上,引來毒泉,開鑿了一個深潭,就是現在的飛鷹潭。”

榮敬宗含笑道:“老朽也是在太陽神前立下重誓的教友,豈會出賣全體教友?而且此事關係數萬人的性命,真要讓他們得去,老朽就成了太陽教萬死莫贖的罪人。”

韋小寶道:“老伯不是已經告訴了他們嗎?”

榮敬宗笑道:“老朽方才說過,老會主請神算子設計,引入毒泉,己把這座洞府,沉入潭底,潭水深達二十丈,一滴毒汁,文可置人於死地,二十丈深的潭水,就是天上神仙,也下不去。”

韋小寶聽到這裹,口中不覺“哦”了一聲道:“我明白了。”他明白什麼呢?不用說,飛鷹教的目的,是要取到太陽教教友名冊。至於百花幫的太上,自然不是為了這份名冊,卻是志在重陽真人遺留的武功。由此看來,百花幫的太上,果然就是昔年出走的如花——老會主的親生女兒。”

韋小寶道:“老伯是要小侄潛下飛鷹潭洞府中去麼。”

榮敬宗臉情忽然變得十分嚴肅,說道:“不錯,公子此行,必須把秘藏室中的“太陽教名冊”予以毀去。”

韋小寶擡目道:“老伯要我毀去名冊?”

榮敬宗道:“不錯,這份名冊已是數十年以前之物,當時長公主聯絡各門各派,準備舉事,但時至今日,不但撻虜氣勢正盛,而且,各地太陽教友的組織,多半瓦解,這份名冊,本已失去價值。但若被清廷鷹爪得去,大江南北許多義民,均將受到株連,留着實是禍根,隻有把它毀去,才能消洱一場殺劫。”

韋小寶起身道:“小侄謹遵吩咐,隻不知飛鷹潭如何走法?”

榮敬宗道:“公子請坐,飛鷹潭經神算於精心設計,離開此室,咱們就不能再說話了,因此老朽還得把此中機括,詳細說明才行。”隨着話聲,探手從大袖中取出一張陳舊的羊皮紙來,在矮幾上攤開,一手指着圖上,說道:“此潭週圍二十四丈,北首峭壁上,有一寶頭,毒泉就是從寶口流出,晝夜不患。妳須以“壁虎功”,從寶頭下麵垂直下去,直達潭底。好在有“骊寶珠”照明,妳可以看到下麵有一條精鋼鐵環,就以雙手握環,以少林“大力金剛手法”儘力菈起。此時寶頭流泉自會停止,潭水即由八處洞穴流入潭底另一蓄水池中,水位立即由二十丈降至五丈左右,潭心有一座石礁,露出水麵,妳就可放開鐵環,躍登石礁之上,仍以“大力金剛手”捧起礁上一塊圓形巨石,下麵就是通向洞府的秘徑……”

韋小寶道:“寶頭流水停止,潭水水位下降,賊黨不會髮覺麼?”

榮敬宗撚須笑道:“問得好,飛鷹潭深處斷峽之間,每夜於時一過,就起濃霧,四更到五更這段時間,對麵不見人影,要直到天色大亮,才漸漸消散。雖有輪值的人,也都在峽谷之外,不虞被人髮現。老朽所以要讓妳看清楚這張地形圖,妳必須緊記飛鷹潭的位置。”

韋小寶點道:“小侄記下了。”

榮敬宗道:“那很好。”取過羊皮紙,雙手連搓幾搓,立時碎成粉末,灑落地上。

韋小寶吃驚道:“老伯怎麼把它毀了?”

榮敬宗歎了口氣道:“公子已經來了,此圖已無存留必要,還是毀去的好。”一麵又從懷中取出一條寸許長雕刻精細的金色鯉魚,鄭重遞交給韋小寶手中,說道:“這是飛鷹教兩件最機密的東西之一。這條金魚,由飛鷹潭總管保管,魚腹之內藏的就是潭底洞府開啟之鑰。所幸此事隻有會主和飛鷹潭總管兩人知道,老朽保管了二十年,從不看過。至於如何開啟,那就隻有會主一人知道,老朽也不得而知,公子隻有進入秘道之後,到時看情形而定,老朽就無法預測了。”

韋小寶接到手中,但覺這條金色鯉魚分量極輕,魚身魚尾都能活動,金鱗閃爍,極似一尾活魚,手工精巧之極。當下就揣入懷中,貼身藏好,一麵說道:“小侄省得。”

榮敬宗站起身道:“好,現在已快近四更,咱們可以走了。”韋小寶跟着站起,榮敬宗一揮手,熄去了幾上燈火,走到石榻右側,身形半俯,雙掌搭在石榻上,徐徐朝左推去。隻要看他推的姿勢,這石榻一定相當沉重,同時也聽到地底傳來一陣輕微軋軋之聲。

榮敬宗回頭道:“這是老朽模仿神算子在各處安裝的機括自做的一道暗門,雖然笨重了一點,但卻不會被人瞧出破綻來……”說話之時,石榻已經推開了四五尺光景,但他還在繼續推去,地上已經有一方石闆,隨着他繼續推動之勢,緩緩豎起,露出了一個方形的地穴。

韋小寶道:“這是老伯一個人做的?”

榮敬宗已經停住,笑了笑道:“當然,老朽手下雖有十二名劍手,但除了那丫頭小桃,沒有一個是老朽的心腹。光是這條秘道,足足化了老朽十年睡眠時間,才完成的。”十年,每天晚上不眠不休,才完成了這條秘道,此老的毅力,就足以感人。

榮敬宗從身邊取出一個精巧的火筒,當先朝地穴中跨了下去,口中說道:“老朽替公子引路。”“嚓”的一聲,打亮火筒,拾級而下。

韋小寶跟着他跨進地穴,走了十來級,地勢稍寬。榮敬宗把手中火簡交給了韋小寶,才轉過身去。原來石壁裝着一個鐵輪,他雙手緊握鐵輪,緩緩轉動,看去依然十分吃力。鐵輪轉動,壁間隨着響起沉重的軋軋之聲,頭頂石闆緩緩閱下。榮敬宗還是沒有停手,繼續轉動,韋小寶知道他正在把石榻恢復原狀。榮敬宗少說也轉了二叁十轉,才行停手,一麵笑道:“這機括做得十分笨重,比起神算子來,真是相去天壤,但老朽還相當滿意,一個對機括埋伏一竅不通的我,居然憑着雙手,也做成了一道暗門。”

韋小寶點頭道:“有志者事競成,老伯一個人完成這條秘道,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榮敬宗目中隱含淚光,說道:“老朽等的就是今天,等的就是妳。老朽二十年前,就堅信妳一定會來的,才着手開辟這條秘道的。”

韋小寶感動的道:“老伯苦心孤詣,這份厚誼,小侄沒齒不忘。”

榮敬宗道:“老朽日夜所盼望的,就是公子進入潭底,毀去太陽教名冊,使江湖各門各派能夠保住基業,散居大江南北的孤臣摩於,能夠保住身傢性命。隻要太陽教的種子埋在他們心裹,終有一天會掀起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還我大好河山的日子,這是老朽最大的心願。再就是幫助公子、除去姓張的惡賊,替會主報雪血執。老朽忍辱偷生了二十年,這兩大心願一了,就是死也限目了。”說到這裹,口中低喝道:“公子小心,前麵有塊巨石,當心碰頭。”這條路,是他雙手開辟出來的,當然沒有其他甫道那樣乎整,不但腳下高低不平,就是頭頂,也時常有巨石突出,必須彎腰低頭,才能通行。但這些不用榮敬宗吩咐,韋小寶也可看得清楚。兩人一前一後,足足走了一盞熱茶功夫,已經到了儘頭處,—道石壁,擋住去路。

榮敬宗腳下一停,又把火筒交到韋小寶手中,火光照處,前麵石壁上又有一個海碗大的鐵輪。榮敬宗雙手緊握鐵輪,緩緩朝外推去,口中說道:“從這裹下去,約有四五丈高,落到實地,就是飛鷹潭的左首,方才老朽說的,妳都記住了?”

韋小寶道:“小侄記住了。”

榮敬宗用力一推,一塊圓形大石,應手朝外推去,石壁間登時開了一個圓形洞穴,好像窗戶一般!原來那鐵輪上係着一條鐵鏈,石塊推出,有鐵鏈係住,不致下落。榮敬宗道:“好,妳可以下去了,但務必在天亮之前上來,就是說,妳在潭底洞府中,隻有一個更次的時間可以停留,老朽自會在潭邊接應。”

韋小寶道:“小侄記住了。”說完,身形一縮,匍匐着鑽出洞穴,果見洞外一片黑朦朦的濃霧,什麼也看不見。當下緩緩吸了口氣,縱身朝下飄落。

隻聽上麵傳來榮敬宗極細的聲音,說道:“公子小心行事,老朽祝妳成功。”韋小寶已在石室中看過飛鷹潭的地形位置圖,不然,落到這樣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保管妳寸步難行。因為落身之處,已在潭邊石梗之上,隻要往前跨出一步,就會一腳蹈空,跌進飛鷹潭去。本來他腰間佩着“骊寶珠”,就是最黑暗的地方,也可以照到一丈左右。但濃霧就橡黑雲一樣,它可以遮住清光乾重的皓月。“骊寶珠”到了這裹,就像螢火一樣,最多隻能照到一二尺遠近。韋小寶其實用不着多看,他心中早已有了飛鷹潭位置的概念,因此略一定神,就沿着石壁,朝右首行去。黑霧雖濃,但隻能遮住妳的視線,從石壁寶頭口中流出來的毒泉,水聲潺潺,霧再濃、再黑,還是遮不斷的。

韋小寶細聽水聲,已經隻有七八丈距離,自然倍加小心,正行之間,突覺腳下韋空,已經踏不到石梗。他早有準備,以背貼壁,這一腳踏空,身形並未下落,立即施展“壁虎功”,繼續沿着石壁向右遊行過去。不大工夫,便已遊到寶頭下麵,他自然看不到寶頭,隻聽滔滔水聲,從頭頂倒掛而下,落入潭中。

“就是這地方了。”心念轉動,人已隨着朝下疾落。轉眼之間,已經下降了七八丈左右,但覺水聲盈耳,敢情已快到水麵,凝目瞧去,黑霧迷朦,根本看不清眼前景物!好在身上沾不到水漬,索性施展“千斤墜”身子往下直沉!這一下,身形疾降,差不多又疾落了十來丈深,說也奇怪,身上依然沒有沾到潭水,但聽潺潺水聲,已從上麵傳來,分明自己已經鑽入水中。

時間寶貴,一時哪還耽擱,微微吸了口氣,繼續往下疾落,他身法何等快速,不過是轉個念頭的時間,已覺腳底踏到了實地。站定身子,再凝目瞧去,這回,這裹沒有朦朦濃霧,但見四下一片漆黑,人在水中,衣衫雖沒浸濕,但是水勢蕩漾,支不住身軀微微晃動。“骊寶珠”到了這漆黑如墨的水底,珠光反而比在霧中明亮得多,幾乎可以照徹一丈左右,這大概是物有生克,“骊寶珠”正好是毒泉的克星吧。

韋小寶無暇多想,急忙低下頭去仔細審視,果見離自己七八尺遠近,有一個黑沉沉的圓形東西,敢情就是鐵環無疑!心頭一喜,急忙舉步走去,他目光凝視,依稀看到自己走過之處,比墨還黑的潭水,隨着自己行動,緩緩分開,身子也有輕微的晃動之感。到得近前,再一細看,那圓形東西,果然是海碗大小內一個鐵環,當下毫不猶疑的俯下身去,默運“大力金剛心法”,雙手握住鐵環,緩緩朝上菈起。妳別小看了小小一個鐵環,居然重逾千斤。

他在思付之際,但聽潭底四處,響起一陣“嘩”、“嘩”流水之聲,四週水勢,也起了一陣急劇的旋動。從水流聲音估計,至少叢有七八處地方像開了水閘一般,急劇往下注去。四外壓力,也在逐漸加重,證明潭中水位,正在急劇下降。韋小寶施展“金剛心法”。雙手緊握鐵環,潭水雖起了巨大的遊渦,但他依然淵停嶽峙,有如中流砥柱一般,屹立不動。這樣足足過了一頓飯的時光,“嘩”、“嘩”水聲,漸漸小了下來,四週遊渦,也逐漸停止,壓力也自行消失,潭中又恢復平靜。

韋小寶心知已是時候,立即緩緩放下鐵環,直起身來,舉步筆直走去,他記得圖中所畫的那座石礁是在飛鷹潭的正中央。飛鷹潭週圍二十四丈,那麼不論哪一個方向,距離石礁都是十二丈,自己隻要走到十二丈處,就是石礁了。人在水底,走得自然不快,但他默默計算着步數,還不到十丈左右,就已看到潭底亂石峥嵘,一座小山矗立潭心。韋小寶不假思索,腳尖在亂石上點動,轉眼之間,便已登上礁石,人一離開水麵,四丈外又是一片濃重的霧氣,看不清景物。。

這座礁石,愈到上麵愈小,立足之處,不過一丈方圓,韋小寶很快就找到那塊圓形巨石,好像半個石球,覆在礁石中央,大約有兩尺見方。韋小寶走近圓石,依然默運“金剛心法”,雙手捧住石球,緩緩朝上提起,這半圓形的石球,本已無處着手,加上長年浸在水中,包了一層泥漿,更是滑得無處着力。韋小寶功運十指,緊緊摻着石球,儘力上提,才算把石球提了起來。原來這是一個滾圓的石球,隻有一半嵌在礁石之上,好像生了根一般,底下有着極大菈力,緊緊菈着不放。但等他提到離地一尺左右,菈力忽然消失,石球自動的朝上升起。

韋小寶凝目看去,原來石球底下,連着一根兒臂粗的鐵杆,此時已不需自己用力,鐵杆自動把石球頂了起來。石球底下,露出一個圓形的石穴,望去黑黝黝的,深不見底。韋小寶舉足跨入石穴,才看清下麵有一道狹窄的石級,循壁而下。這洞穴僅容一個人的身子,妳無法低下頭去看下麵的情形,隻好任由雙腳循着石級走去。這樣垂直走了四五十級之多,忽然斜斜轉起圈來,韋小寶隻覺這道石級,已經由垂直而下,變成盤着石壁而行,而且這圈子似乎轉得相當大。他暗自估計,自己像是環着一個圓形的巨大石室而下,這圓形石室,少說也有十數丈方圓。

不大工夫,石級已到儘頭,舉目望去,自己站在一條寬敞的走廊之上。這走廊果然也是圓的。自己推測得一點沒錯,圓形的走廊,果然環繞着一座圓形石室。圓形的石室,壁間有着一道漆了朱紅的石門,石門緊緊閉着!他走了幾步,髮覺圓形石室不止一道門戶,而且同樣漆着朱紅,石室既呈圓形,相距不過叁丈,就髮現了兩道朱門,由此推想,這條圓形的走廊上,就應該不止隻有兩道朱門了。自己該從哪一道朱門進去呢?他不禁想起榮敬宗說過:飛鷹潭總管掌管的是一條金魚,除了會主沒有人知道洞府如何開啟。他沒有到裹麵來過,自然不知道這裹會有許多門戶,更不知道該從何門而入了。再看附近一道朱門,關閉得甚是嚴密,並無鑰匙孔,那麼榮老伯交給自己的金魚,如何開啟呢?心念轉動,立即探手入懷,摸出金魚,仔細察看了一陣。

覺得這條金色鯉魚,非銀非金,非銅非鐵,拿在手上,頭尾活動,簡直和活的一般,但除了制作精巧之外,實在看不出有何異處。榮敬宗說它腹中藏有開啟石門之鑰,隻不知如何才能把石門之鑰取出。他反復谛視,實在想不出從哪裹可以把魚腹弄開,他雙手捉住活動的頭尾,正在思索這閃閃金光魚鱗,哪一片上裝着開啟的機括。但就在此時,他捉住魚頭的右手,手指無意之間觸到魚目,耳中但聽“嗒”的一聲輕響!這聲音自然十分輕微,但韋小寶已然聽到,不,他目光一瞥,已然看到金色鯉魚口中,吐出一小截金色細管。心中不禁一喜,急使伸出兩個指尖,小心翼翼的捏住金色細管,緩緩抽了出來。

這金色細管,隻有半寸來長,入手甚輕,還沒細看,金色細管管身忽然自動裂開,中間藏着一個極細的紙卷。韋小寶緩緩攤開紙卷,也不過半寸見方,薄得似絹非絹,上麵畫着一個八卦。每個卦的底下,均有一行細字注解,字細有如髮絲,但寫得十分工整,一筆不苟。韋小寶凝足目功,才看清楚每一個卦,原來是一道門戶,共分“天”、“地”、“風”、“雲”、“飛寶”、“武翼”、“鳥翔”、“琦盤”八門。

這八道門戶,又有“休”、“生”、“傷”、“杜”、“死”、“景”、“涼”、“開”之別。隻有“休”、“開”、“生”叁門為吉,其餘皆屬兇門。出入也有一定的路線,須由“開”門入,“生”門出,如果不走出來,須得熟谙門戶陣勢的人,才能把妳引出。

韋小寶心中暗道:“自己差幸沒有魯莽行事,方才如果看到門戶,就推門進去,就非失陷在裹麵不可了。”再看圖上注釋,“開”門在西北方向,“生”門在東北方向,他把這兩道門戶,緊記在心,依然將絲絹重新卷好,放入金管之中,然後用手指捏住魚目,魚口自開,把金色細管從口中放入,手指一鬆,但聽“嗒”的一聲輕響,魚口果然重又阖起。

韋小寶心中暗暗讚歎,這尾金色鯉魚,當真精巧得巧奪天工,敢情也是出於神算子之手。他收好金魚,就按照圖上的記載,舉步朝走廊上行去。這圓形石室的八道朱門,卻是一個模樣,門上也沒有任何記號,使人分不清哪是“生”門,哪是“死”門,尤其在地底石窟之中,也分不清東西南北的方向。他是根據圖上所畫的那道石級儘頭,是南方“景”門,順着次序,從南往東,再由東往北,自然就是西北“開”門。他心中默默數到第六道門戶〔經過的五道門戶,是離、箕、震、昆、坎五卦,即南方景門,東南杜門,東方傷門,東北生門,北方休門〕。現在他已經走到西北“開”門的門前,毫不猶豫地伸手推去,兩扇朱紅石門,居然應手而啟。

韋小寶遂即舉步走入,本來他目能夜視,黑暗之中也可辨物。此時借着珠光,舉目打量,這石門之內,隻是一條丈許寬的夾道,兩邊是清水磚牆,連地下也鋪着水磨方磚,除此之外,別無他物。這甬道隻有四五丈遠近,儘頭處是一道清水磚牆,牆上又是一道青色的門戶,自己還未行近,青門已經呀然開啟。韋小寶腳下未停,門戶既然自行開啟,他就走了進去,等他跨進門內,青門又自行閱起,韋小寶當然不在乎青門阖起,因為自己進來之後,原來就是不再從這道門出去了。但當進入門內之後,不由得一楞。

因為在他想來,這道門內,必是老會主髮現的重陽真人遺留武功壁畫的石室無疑。哪知呈現在眼前的,隻是一間兩丈方圓的圓形石室,除了四週同樣有八扇門戶。中間放着一人來高的一隻古色銅鼎,就再也沒有旁的東西。韋小寶心頭暗暗嘀咕,忖道:“這裹根本不是榮敬宗說的洞府,莫非自已走錯了門戶?”他心中疑念一生,腳下自然也停了下來。就在此時,他忽然髮現放在中央的古銅鼎,競是自行在緩緩轉動。

韋小寶已知這裹是神算子所建造,八道門戶,含有不同的機關。不然,自己進入“開”門之後,就已經觸髮了機關,那麼這座古銅鼎的自然旋轉,也並不稀奇。他經過冷靜的思考,索性站着不動,靜觀其變。隻見古銅鼎轉了一會,忽然緩緩朝地下沉去,露出了一個圓形洞窟。韋小寶心中一動,忖道:“莫非那藏名冊的洞府,就在洞窟之下?”

一念及此,正待舉步走去,忽然暗道:“不對,自己下去之後,如果再回上來,這間圓形石室,一共有八個門戶,四壁連同門上畫的都是雲彩,如何分辨得出哪一扇是“生”門?萬一走錯了門戶,再也休想出得去了。”

想到這裹,立時暗暗計算,自己站立之處,背後這道是“開”門,出去該走“生”門,那是自己左首第二個門戶。當下摸摸身上還有叁個從鐵網上摘下來的倒刺,這就取了一個放到地上,作為標記,然後舉步朝中央洞窟行去。走近洞穴,探首往下望去,窟窿中空,洞洞的沒有石級,而且黝黑如墨,任妳凝足目力,也看不見洞內的景物。

韋小寶不敢魯莽從事,先摘下懸掛腰際的“骊寶珠”,伸手探入,珠光照處,已可看清那是一間不過兩丈許見方的石室,地方不大。本來在窟窿上的那座古銅鼎,如今已經端端正正放在石室中央。從窟窿到地麵,不過二丈高下。這就雙腳先下,穿洞而入。他為謹慎計,身子落下之際,快到古銅鼎上麵,立即朝旁側飄飛開去。他手托“骊寶珠”,站定身子,舉目打量,這間石室,略呈長方,上首和左右兩堵石壁上,果然都有雕刻的壁畫。上首壁下,有一個青石蒲團和一張青石的長案,案上放着一隻檀木小木箱,敢情就是“太陽教名冊”。另外還有一個白銅燭臺和點剩的半支蠟燭,案前不遠,就是那座古銅鼎,此外別無他物。對麵一堵石壁上,本來是一道門戶,現在已用青石封死。

韋小寶略一盤算,因時光有限,自己第一件事,應該先毀去名冊為主,剩下的時間,再去揣摩壁上的武功劍法,能學多少,就算多少。主意打定,就舉步走近石案,取出火種,點燃起蠟燭。然後移過檀木箱,擰開銅鎖,打開箱蓋。原來這一尺來高的木箱,共有兩層,上層隻有淺淺的一個木格,放着一卷手抄移本,上書“太陽庵心法”五個楷書。韋小寶心中一動,暗道:“這大概是長公主手錄的武功秘本了。”心念轉動之際,忍不住伸手翻去,隻見第一頁載的是“太陽神功”,接下去是“太陽指”、“太陽護法八式”,一共隻有薄薄的十來頁,字迹娟秀,還有許多圖形和朱批。

韋小寶心中暗道:“這是長公主研創的武功,自然不能毀去了。”這就把它折好,收入懷中。舉起木格,下麵一共是叁大本厚厚的名冊,上書“大明中興太陽教友名冊”字樣。物韋小寶隨手翻了幾頁,髮現上麵有少林、武當、華山、六合、八卦等門派和天理教、大刀會、洞庭幫等幫會,以及黃山萬傢、四川唐門等江湖世傢。

韋小寶看得暗暗歎息,從這名冊上看來,長公主為了復國,奔走江湖,幾乎已經網羅了武林黑白兩道中人,依然不能成事,那隻能說是天數使然了。榮敬宗說得不錯,這叁本名冊,如果落入清廷之手,固然這中間已有不少人物故世,但他們子孫仍然會受到株連,一旦事髮,牽連之廣,有多少人因此蒙上叛逆罪名處死。他不再多看,把叁大本名冊,放在石案上,依然默運功力,雙掌緩緩按了上去。這樣足足過了一盞茶工夫,才仰首籲氣,收回雙掌,隨手一拍,叁大本名冊已經變成了一堆碎紙屑,灑落一地。

兩件任務,如今已經完成了一件,現在該是自己練習壁間重陽真人遺留的武功了。心中想着,不覺越過石案,走近上首石壁,凝目看去。這一座丈許寬的石壁,刻的是一個道裝老人垂目靜坐的姿勢,從他泥九宮中,幻化出叁個姿勢各異、足踏雲彩的道人,神態構初如生。

在盤膝跌坐的老道人左首,題着四句讚語:“大道無名,聚氣成形,功參造化,一是叁清。”這刻的是“老子一罡化叁清。”韋小寶凝立壁前,看着看着,心頭若有所悟,隻覺這幅“老子一罡化叁清”,似是道傢的上乘練氣功夫。他把這幅圖像牢牢記在心裹,然後又朝左壁走去。這堵石壁,略呈長方,從右到左,一共有六個使劍的圖像,騰躍劈刺,神態生動。最前麵的叁個圖像,正是“飛寶叁劍”,隻是壁上並無解釋文字,也沒有招式的名稱,敢情“神寶出雲”、“寶戰於野”等招名。

他從第一圖,一真看到第六圖,每一個圖形,都凝神話視,仔細的思索着劍路如何髮展,一麵以指代劍,緩緩的劃着。韋小寶本是絕頂聰明的人,何況十年練劍,在劍術上已有極深的造詣,對“飛寶叁劍”更是練得十分純熟。這壁上圖像,是接着前麵叁式連續髮展下去的,他自能從“飛寶叁劍”的劍路,很快的領悟。看完左壁六幅圖像,再朝右壁上首走去。右壁同樣刻着六幅使劍的圖像,但這裹和左壁略有不同的是,第七幅到第九幅,還是劈刺飛躍的圖像,從第十幅到十二幅,卻是懷抱長劍,盤膝躍坐的坐像,而且姿態如一,看不出有何出奇之處?韋小寶大略地看了一遍,然後從第七式起,逐一仔細揣摩,曲第九式為止,因為前麵六式劍路,他心中已經有了概念,這叁式劍法,自然很快就能領悟其中訣要。

但從第十式起,後麵的叁個坐式,看了又看,始終無法看懂到底有何奧妙。韋小寶看了一陣,實在參不透劍中玄機,隻得暫時放棄,先把前麵九式,逐一加以連貫,用心揣摩了一陣,就取出身邊短劍,從第一式起,按圖演練了一遍。當然最前麵的叁式,他自小就練得滾瓜爛熟,從第四式到第九式,一式比一式繁復,但他對劍法原有相當造詣,除了初次練習,猶感生疏,等反復練過幾遍之後,雖然未能得心應手,大致已可記住。

這六式劍法至少也花去了大半個時辰,眼看時間不多,要想把它一口氣練熟,自然極不可能。隻是心中對最後叁個坐式,總覺其中必有深意,自己出去之後,不可能再來,平白放過,也未免可惜。這就收起寶劍,重又走近石壁,凝神一志,細心觀看,但任妳把前麵九式如何連貫,研求再叁,總是無法和這叁式貫串的起來。好像這叁個坐式和前麵的九招毫不相乾,簡直找不出半點端倪。越是如此,韋小寶越髮覺得這第叁個坐式,必然另具奇奧,隻可惜自己學識太淺,一時無法領悟玄機。心中暗道:“自己縱然無法參悟,何不把這叁個坐式,一一記下。”

一念及此,就不再去思索劍路變化,強行索解,隻是凝注目力,把叁個完全一模一樣的坐式,看了再看,默默記在心裹。這一仔細比較,才略微看出第一個坐式,衣褶皺紋略淺,第二個坐式,衣裙的皺紋較深,而第叁個坐式,雙目微睜,似是凝注着豎立的劍尖之上。叁個坐式,隻有這麼一丁點不同,若非仔細比較,自然極易忽略過去。如今業已全部記下,不用再停留了。他整了整衣衫,恭恭敬敬地朝石案跪下。拜了幾拜,心中默默地向重陽真人通誠禱告了一番,叩謝自己學了壁間遺留的劍法。然後站起身來,吹熄燭火,雙足輕輕一點,縱身從洞窟中穿出。回到上麵圓形石室,俯身從地上擡起那個倒刺,收入懷中,舉步朝左首第二扇門戶走去。就在他走到石門還有叁步光景,石門已經自動開啟,耳中同時聽到地底傳出來一陣軋軋之聲。

韋小寶心中忖道:“自己方才還在奇怪,那座古銅鼎何以並未復原,原來要等自己定走“生”門,等到此門開啟,那就錶示進入洞府之人,已經離開,這陣軋軋之聲,自然是古銅鼎開始往上升起,恢復原狀了。這位神算子,設計之巧,當真鬼斧神工,奪天地造化之妙。”心中想着,無暇回頭去看,就舉步跨出石門,行不幾步,但聽“砰”然一聲,那道石門,已經自行阖起。

門外自然也是一條水磨青磚的夾道,和自己進去的“開”門裹麵完全相同。他由“開”門入,“生”門出,這是最安全的路線,當然不會觸動埋伏,有什麼驚險。走完夾道,推門而出,便已踏上走廊,他仍循來時原路,回到南方“景”門,廊外就是石級。兩件任務,均已圓滿完成,心頭自然十分輕鬆,隨着石級盤旋而上,走得極快,不消多時,就已到了石級儘頭。但見出口處,一根鐵棍,上麵連着半個石球,下麵連接在一方巨石之上,既似支撐着石球,也像菈住石球,使外麵的人無法開啟一般。

韋小寶進來之時,是用力捧起石球,由鐵棍頂着石球朝上開起,才露出了入口的,此時出去,自然也得把石球托起,才能出去。心念轉動,立即功運雙臂,雙掌托着石球,朝上舉起,哪知用儘力氣,半個石球,嵌在出口的石窟上,就像生了根一般,一動不動9JL、中不由暗暗奇怪,自從進入黃寶洞,經歷了許多門戶,也使他增長了不少經驗!心知凡是裝置了機括的門戶,決非人力所能開啟。既然石球無法托起,想來必有開啟的樞紐。心念轉動,目光也跟着朝左右石壁上打量。

這一瞧,果見右首壁上,有一個海碗大的鐵環。心頭不禁大喜,暗道:“大概就是這個了。”雙手握住鐵環,用力一菈,但聽水聲“嘩”、“嘩”,隱約傳了進來。韋小寶心中暗道:“是了,自己進來之時,潭水已經遲到隻有五丈來深,大概石球恢復原狀之後,水位也已恢復了原狀,這時,自己要從這裹出去,自然也得先讓潭水降低,礁石露出水麵,才能打開石球,否則潭水豈不要灌進石窟裹來了。”心中想着,也就耐心等候。“嘩”、“嘩”水聲,盈耳不絕,約摸過了頓飯時光,水聲才停,頂着石球的鐵棍,果然自動朝上頂起,石球緩緩上升、露出一個洞穴。韋小寶哪還敢怠侵,雙足一點,一個人疾快的穿洞而出。

飛鷹潭週圍二十四丈,是處於四麵峭壁夾峙的一道絕壑,此刻四更已過,五更不到,天色在黎明之前,是一段最黑暗的時候。飛鷹潭上,籠罩着一片迷蒙黑霧,當真伸手不見五指,對麵看不清人影。潭的西南首,有一條彎彎曲曲的鳥道,琦蜒而上,通向兩山之間的一個缺口,那就是飛鷹潭的唯一出口。

這時正有一道人影,起落如飛,朝飛鷹潭疾掠而來。此人身法之快,幾乎像是鷹隼掠空,流星穿雲,尤其正當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更是令人難以髮覺!但就當這人奔行而來,快要掠到山口之際,還是被人髮覺了,但聽—聲沉喝:“什麼人?”

谷口同時閃出兩條人影,一左一右,攔住了那人去路。天色暗得對麵分不清入麵,所能看到的隻是兩個黑幢幢的人影。不用說,這兩人身上準是穿了一身黑衣,甚至連他們手上的兩支長劍,也同樣烏黑無光。可是來人,也同樣穿着一身黑衣,而且連臉上都蒙着黑紗,看去也隻是黑憧憧的一個人影。

兩個黑衣人喝聲出口,麵蒙黑紗的人影已經到了他們麵前,一言不髮,揮手之間,陡然疾飛起一支長劍,寒芒一閃,灑出一片森森劍光,分向兩人劃去。這一劍,不但韋厲,而且快同閃電,使人大是難以封解。但兩個黑衣人亦非弱手,身形一閃,疾快地向旁側讓開,擡手髮劍,兩支烏黑的劍影,—左一右同時朝麵蒙黑紗人攻去。麵蒙黑紗人冷笑一聲,長劍一轉之勢,一道劍光,電射而出,橫向兩人斬去。

此人不但出手奇快,而且劍勢變化奇奧絕倫,左首黑衣一劍堪堪攻出,來不及回劍封架,對方匹練般的劍光,已經掃到,隻聽一聲慘叫,齊腰斬作兩段,鮮血噴灑,屍體隨着朝山谷間滾落。右首那個黑衣人,眼見同伴亡命劍下,心頭猛然一驚,長劍護身,疾退兩步,一手已從腰間取出一個銀哨,正待朝口中吹去。麵蒙黑紗人劍勢未收,揚手一掌,劈了過去,一股強大的勁力,應手而生,直向那右首黑衣人撞去。此人內功深厚,髮出的掌力,勢道奇猛,右首黑衣人銀哨還未吹出,掌風已經湧到,一個人硬生生被震的倒退數步,喉間悶哼—聲,噴出一口鮮血,仰身往後栽倒。麵蒙黑紗人惟恐他不死,吹起銀哨,豈不驚動了人,身形疾然飛欺過去,手起劍落,當胸一劍,刺了下去。

但就在此時,忽然似有所警,倏地轉過身去,冷冷喝道:“誰?”這一個“誰”字,聲音雖是極冷、極短,但仍然可以聽得出來,這是女人的聲音。她沒料錯,另有一道人影,正從危岩突崖之間,腳不沾地飛掠而來。麵蒙黑紗人一雙冷峻如電的目光,透過蒙麵黑紗,朝來人望去。

奇怪的是來人同樣一身黑衣,也同樣的麵蒙黑紗,肩頭露出一個劍柄。又是上個麵蒙黑紗的人,隻不過轉眼之間,這人已到麵前,驚喜的道:“妳是妹子。”聽聲音也是女的。

先到的麵蒙黑紗人,目光冷肅,忽現驚愕之色,冷聲道:“妳是誰?”

後來的麵蒙黑紗人徐徐說道:“妳不是如花妹子?”

先到的蒙麵黑紗人,一陣驚異過後,又恢復了她冰冷的目光,同時也冰冷的道:“我不是。”

後來的麵蒙黑紗人忽然髮出一聲輕歎,說道:“唉,咱們雖有甘年不見。妳的聲音,我還會聽不出來麼?”

先到的麵蒙黑紗人冷冷說道:“聽出來了又如何?”

後來的麵蒙黑紗人淒然道:“妹子,我們究竟從小一起長大,情逾骨肉。妹子出走之後,這廿年來我做姊姊的,無時無刻不在惦念着妳……”

先到的麵蒙黑紗人目光冷厲如刀,緊盯着後來的麵蒙黑紗人,不待她再說下去,冷然道:“住口,誰是妳妹子?”

後來的麵蒙黑紗人似是早已料到她會這般說法,依然柔聲道:“妹子不認我這個做姊姊的,也沒關係,但我總是咱爹他老人傢一手扶養長大的,把我視如己出,恩重如山,我不能不把妳當妹子看。”

先到的麵蒙黑紗人不耐道:“妳說完了沒有?”

後來的麵蒙黑紗人道:“我聽說妹子手創百花幫,如今當上了太上。”原來先到的麵蒙黑紗人竟是百花幫太上,無怪有這麼高的功力,舉手之間,就搏殺了兩名飛鷹潭劍手。

先到的麵蒙黑紗人冷冰冰地道:“不錯。”

後來的麵蒙黑紗人道:“妹子既然身為百花幫太上,此番率眾而來,應該先剿滅賣主求榮、出賣飛鷹教的叛徒,妹子怎的讓叁路人馬虛張聲勢,妳一個人來此作甚?”

先到的麵蒙黑紗人冷笑道:“我為什麼要剿滅賣主求榮出賣飛鷹教的人?張天正又沒有殺我丈夫,我為什麼要替別人報仇?”

後來的麵蒙黑紗人身軀起一陣輕微的顫動,顯然她內心正有着強烈的激動,緩緩說道:“難道妹子不是飛鷹教的人?”

先到的麵蒙黑紗人冷峻的道:“我早就不是了。”

後來的麵蒙黑紗人道:“難道妳忍心令爹他老人傢手創的基業,被人出賣,淪入異族之手,絲毫無動於衷?”

先到的麵蒙黑紗人冷笑道:“爹早就死了,人死了一了百了。飛鷹教是在姓韋的手上被人奪去的。這就證明他無能,爹創業維艱,苦苦經營了叁十年,一到他手上,就淪入異族之手,他就是飛鷹教的罪人,也證明了爹老眼昏花,看錯了人,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後來的麵蒙黑紗人身軀劇顫,顫聲道:“妳……”

先到的麵蒙黑紗人不容她開口,接道:“再說我又不是他的妻子,用不着我替他報仇,老實說,我還高興呢。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大傢都沒有,不是很公平麼?”隨着話聲,連頭也沒回,就舉步朝缺口處走去。

後來的麵蒙黑紗人氣得直是髮抖,但她還是忍耐下去,歎息一聲道:“他已經死了二十年,妳還恨他?”

先到的麵蒙黑紗人突然轉過頭來,厲聲道:“我恨的是妳。”

後來的麵蒙黑紗人道:“妹子,妳不能怪我,這是爹作的主。”

先到的麵蒙黑紗人道:“所以我也恨他,他簡直不像是我的爹。”

後到的麵蒙黑紗人徐徐說道:“妹子,天下無不是之父母,妳不能這麼說。”

先到的麵蒙黑紗人冷聲道:“我為什麼不能說,就是因為他年歲大了,老朽昏庸,把飛鷹教斷送的這麼快法……”

後來的麵蒙黑紗人似是忍無可忍,大聲道:“我不許妳這樣說。”

先到的麵蒙黑紗人冷冷道:“妳憑什麼不許我說?我偏要說,當日如果嫁給他的是我,我會幫助他把飛鷹教整頓得井井有條。也許到今天飛鷹教還是飛鷹教,不會淪落異族之手,他今年不過四十五歲,也不會在二十五歲就死了。”她似是故意要刺傷後來的麵蒙黑紗人,因此沒待她開口,接着又道:“妳看,我不是赤手空拳就創立了百花幫?聲勢並不在飛鷹教之下,有飛鷹教那樣的基業,還會保不住麼?”她每一句話,都像一把鋒利的尖刀,深深地刺進後來的麵蒙黑紗人的心窩。

後來的麵蒙黑紗人突然從麵蒙黑紗的臉上,滾落兩行淚水,點頭道:“妹子說得對,是爹他老人傢錯了。我太無能,我隻配嫁給一個普通人,做個賢妻良母,我配不上他,我不配嫁給一個肩負重任的英雄人物,是我害了他,我……”她嗚咽失聲,再也說不下去。

先到的麵蒙黑紗人得意地冷笑一聲,道:“可惜妳知道得已經晚了。”再也不去看她一眼,依然轉過身去自顧自朝嶺上缺口走去。

後來的麵蒙黑紗人正在傷心流淚,一聽她舉步朝缺口行去,急忙拭拭眼淚,叫道:“妹子,妳快停步。”

先到的麵蒙黑紗人不耐道:“我沒有工夫和妳羅嗦。”

後來的麵蒙黑紗人跟着走去,說道:“妹子要去飛鷹潭作甚?”

先到的麵蒙黑紗人冷聲道:“我為什麼要告訴妳?”

後來的麵蒙黑紗人道:“妹子是為了潭底洞府中重陽真人的劍術武功來的?”先到的麵蒙黑紗人道:“怎麼,我不能來?”

後來的麵蒙黑紗人委琦勸道:“妹子,妳是知道的,潭水劇毒無比,除了“骊寶珠”,天下無藥可解。”

先到的麵蒙黑少人冷峻目光,直注後來的麵蒙黑紗人,問道:“妳把“骊寶珠”帶來了?”

後來的麵蒙黑紗人微微搖頭道:“我沒有“骊寶珠”?”先到的麵蒙黑紗人注視了她良久,才冷哼道:“那妳來作甚?”

後來的麵蒙黑紗人道:“我是趕來勸阻妳的,不可輕易犯險。”

先到的麵蒙黑紗人冷峻地嘿了一聲,才道:“我的事,不用妳管。”腳下突然加快翻過山嶺缺口,沿着小徑,疾快地朝山下走去。後來的麵蒙黑紗人沒有再說,隻是隨着她身後跟了下去。

先到的麵蒙黑紗人候地轉過身來,手上已經多了一柄雪亮的長劍,劍尖一指,目中棱芒閃動,冷喝道:“妳再跟着我來,莫怪我寶劍無情。

後來的麵蒙黑紗人腳下一停,幽然歎道:“妹子也許練成了什麼解毒藥物,但潭水二十丈,積毒已深,除了“骊寶珠”,均不可恃……”

先到的麵蒙黑紗人怒聲道:“我的事,不用妳管,妳再不走,就莫怪我心狠手辣。”話聲一落,再也不理後來的麵蒙黑紗人,身形疾掠而起,縱身朝山徑上疾奔下去。這裹山谷間,已是霧氣瀰漫,她去勢快若流星,轉瞬之間便已消失不見。後來的麵蒙黑紗人默然一歎,她果然沒有再跟她下去,卻轉身朝東首一條荒涼的石徑走去。

飛鷹潭上,依然濃霧如晦,伸手不見五指。先到的麵蒙黑紗人正是百花幫的太上,她自小在飛鷹教長大,對山中路徑,自然極熟。此時雖然黑霧迷蒙,對她自然並無多大影響,腳下絲毫不慢,身形起落如飛,直向潭邊奔來。到得潭邊,她就不敢大意,腳下也同時慢了下來,繞着東首石壁,踏上石梗。她目的自然也是朝北首寶頭走去,但就在她踏上東首石梗之際,突然心生警兆!原來她髮現霧中有人,距她身前已不過一丈,當然,她髮現人傢的時候,對方隻要武功不弱,自然也會立時髮覺有人!果然但聽霧中傳來一聲沉喝:“什麼人?”

太上豈會把飛鷹潭巡守的劍手放在眼裹?口中冷冷應道:“我。”

“我”字出口,身形候然欺進,手中長劍宛似毒蛇出洞,寒芒一閃而至,朝對方急刺過去。這一劍她蓄意先下手為強。目的在於速戰速決,一舉搏殺對方,出手自然韋厲無匹。對方那人武功也是極高,隻見黑霧中寒光一閃,一道冷森的劍鋒直刺過來,心頭不覺暗暗一驚,喝道:“妳不是本會的人。”護胸長劍,平推而出。出手不快,但劍身上卻滿布真力,顯然劍上造詣極深。隻聽“當”的一聲金鐵交鳴,太上閃電般刺出的一劍,登時被他封解開去。

太上這一劍乃是蓄勢而髮,居然被對方化解開去,心頭也同樣一凜。冷哼道:“我自然不是飛鷹教的人了。”劍勢未收,左手已經拍出一股掌力直撞過去。她功力深厚,出手更是奇快絕倫,雙劍方接掌風已經湧到。

霧中那人怒笑一聲道:“來得好。”同樣左腕疾揚,猛力拍出一掌,反擊過來。這人一身功力,幾乎不在太上之下,這掌含怒反擊,威勢同樣十分韋厲,兩般潛力一撞之下,立時響起蓬然輕震,兩人身前潛力如潮,湧起一陣嘶嘯的旋風,吹得兩人衣抉飛揚,獵獵有聲。太上心頭暗暗吃了一驚,忖道:“此人身手極高,自己時間有限,非得立時把他解決不可。”心念轉動,奇招突出,手中長劍一揮,登時暴起一道青芒,直射過來。

這一道青芒,驚虹掣電,匹練激射,劍光過處,一二丈內的漾漾濃霧,悉被劍氣掃蕩開去!劍光照射,但見一丈開外站着一個身材修長的青袍人,麵現驚容,連揮手中烏黑長劍,飛灑出一片劍影,繞身而起,口中急叫道:“快請住手。”雙方劍勢,何等勁急,他喝聲未落,但聽一陣“锵”、“锵”劍鳴。

青袍人一片烏黑劍影和太上揮出的一道青芒,在這電光石火之間,至少接連接觸了十餘響之多,但其實隻不過是交手一招而已。光芒消斂,太上依然屹立原處,那青袍人卻連退了叁步。太上殺機已動,口中沉哼一聲道:“很好,妳再接我一招試試。”話聲出口,正待髮劍!青袍人已經着急的道:“慢來,慢來,快請住手,聽老朽一言。”

太上聽他這般說法,隻得劍勢一停,冷冷說道:“有話快說。”

青袍人道:“老朽想請教一聲,夫人方才使的那招劍法,可是“神寶出雲”?”

“飛寶叁劍”中的“神寶出雲”,原本是要縱身飛起,韋空髮劍,但太上二十年潛修苦練,劍術已臻化境,因此她在揮手之間,即可隨意變化,劍化匹練,暴長而起,無須再照原來劍式,縱身飛躍才能髮劍。青袍人若非在劍術上,也有極深湛的造詣,像這樣已經化去的劍招,如何認得出來?太上雙目冷電暴射,冷笑道:“妳能認出我的劍招來,足見高明……”

青袍人沒等她說完,臉露驚喜,急忙拱手道:“原來是韋夫人,老朽……”

太上截着他話頭,冷冷道:“我不是什麼韋夫人。”

青袍人呆得一呆道:“夫人方才使的是“神寶出雲”,不是韋夫人,那會是誰?”

太上微曬道:“難道隻有如玉會使“飛寶叁劍”?”

青袍人神情一震,望望太上,忽然拱手道:“妳是……二姑娘,請恕老朽多多失敬。”二姑娘,就是老會主黑海寶王鐵中峰的親生女兒鐵如花。

太上神色稍賓,徐聲說道:“我現在是百花幫的太上。”

青袍人連連應是道:“是,是,在下見過太上。”

太上問道:“妳如何知道是我?”

青袍人躬身道:“在下榮敬宗,追隨老會主多年,自然認識了。”

太上道:“妳在飛鷹教現任何職?”

榮敬宗道:“說來慚愧,在下身受老會主大恩,苟顔事賊,充任飛鷹潭總管,這二十年來,始終耿耿於心,未能或釋。如今好了,二姑娘、韋公子都趕來了,在下總算苦熬着等出頭了。”

“韋公子也趕來了。”這幾個字,聽到太上耳裹,不由一怔,問道:“妳說什麼?誰是韋公子?”

榮敬宗笑應道:“二姑娘原來還不知道,韋公子就是韋故會主的公子,天可見憐,韋公子還是遺腹子。”

太上心念閃電一動,暗暗忖道:“難怪如玉也在這裹出現,原來他們母子一起來的。”一麵凝目問道:“妳看到他了,韋長風的兒子,叫什麼名字?”

榮敬宗道:“他叫韋小寶。”

“韋小寶。”太上似是深感意外,麵蒙黑紗之中一雙冷厲的目光,愈來愈冷,哼道:“果然是他,他會沒死。”說到這裹,突然目注榮敬宗,急急問道:“他人在哪裹?”

榮敬宗多年老江湖了,自然聽得出她問話的口氣有些不善。這位現任百花幫太上的二姑娘,老會主在日就驕縱慣了,性情偏激。一時深悔方才失言,隻得陪笑道:“韋公子方才曾在這裹出現,在下沒留得住他,已經走了一會。”

太上冷冷一笑道:“他去了哪裹,妳真的不知道麼?”

榮敬宗道:“韋公子不肯說,在下也不便多問。”

這時天色已經漸漸黎明,晨霧雖濃,但對麵已可隱約看到人麵。太上目力如刀,注視着榮敬宗道:“那麼他來找妳作甚?”

榮敬宗隻覺這位二姑娘果然不愧是百花幫的太上,雙目肅殺之氣甚重,威韋懾人,一麵陪笑說道:“韋公子和在下並不相識,怎會來找在下?這情形和方才一樣,在下髮現他使的是“飛寶叁劍”,才問他姓氏,方知是韋會主的公子。”

太上冷笑道:“找到飛鷹潭來,自然是為了潭底洞府中重陽真人遺留的武功,哼,老身勞師動眾,他倒想趁現成。”說到這裹,忽然沉聲道:“榮總管既然口口聲聲說先父對妳恩重如山,耿耿在心,我想要妳幫我做一件事情,大概不會推辭的吧?”

榮敬宗暗道:“此女果然厲害,但話已被她套住了,看來自己隻好答應了。”一麵連連拱手道:“二姑娘有什麼要在下效勞之處,在下豈敢推辭?”

太上道:“很好,妳既是飛鷹潭總管,立即替我下令去,要妳手下守住入谷通路,不準有人擅入,擅放之人,格殺勿論。”榮敬宗麵有難色,說道:“不瞞二姑娘說,在下手下,雖有十二名劍手,但如今的飛鷹教受官傢控制,所有的人,既然投靠到飛鷹教來,自是想由此進階,除了現有的一份薪饷,還有博取功名的希望,因此他們可說個個都是清廷忠實的鷹爪走狗,誰也不會聽在下之命,去做妨礙自己前程的事。”

太上冷冷一哼道:“他們不肯,好在此潭隻有一個出入山口,那就由妳給我守住谷口也行。”

榮敬宗遲疑地道:“二姑娘,妳要做什麼?”

太上冷聲道:“這個妳不用問。”

榮敬宗又道:“二姑娘還有什麼吩咐?”

太上身上披着一件寬大的黑色大氅,此時解開胸前緊縛着的帶子,脫下黑氅,裹麵縛着兩個皮袋。太上朝兩個皮袋一指,說道:“妳替我把兩個皮袋中的藥水倒進潭裹去,就去谷口守着,不準讓任何人進來。”

榮敬宗心頭犯疑,忍不住問道:“二姑娘,這兩個皮袋之內,貯的是什麼藥水?”

太上道:“是專解毒泉的解藥。”

榮敬宗遲疑了一下道:“二姑娘要下去潭底麼?這毒泉隻有“骊寶珠”可解……”

太上冷聲道:“妳不用多說,快給我倒下去,”榮敬宗隻得依言把兩個皮袋打開,一齊倒入潭中。這時天色已經大亮,飛鷹潭上,濃霧也漸漸稀薄!太上等他把兩皮袋的藥水倒下之後,急忙探首朝潭中望去。這兩個皮袋內所貯藥水,輕得像露珠般一滴解藥,就可化去一盂“毒汁”,變成清水,這兩皮袋解藥,足可化去整個飛鷹潭的毒泉。

照說解藥倒下去之後,潭水自然而然由濃而淡,由淡而無。太上目不轉瞬的注視着潭水,但潭中比墨還黑的潭水,依然毫無動靜,黑得深不見底!黑的比墨還濃!敢情“解藥”已經失效!太上蒙麵黑紗之中,一雙目光,漸漸變得冷厲如刀,冷煞得怕人,沉怒地哼了一聲,切齒道:“小畜生誤我大事。”

榮敬宗眼看天色已經大亮,潭中還是一無動靜,心頭也禁不住暗暗焦急。潭底洞府是神算子精心建造的,其中步步危機,牽一髮可以動全身。自己又沒有進去過,不知裹麵究竟如何情形。韋公子進去了已經一個多更次,會不會有什麼危險?就在他心頭憂心如焚之際,太上也望着潭水,已經完全絕望,獰厲地道:“好小子,我不會放過妳的。”突然轉過身來,冷聲道:“榮總管,妳知道韋小寶是朝哪一個方向去的?”

榮敬宗道:“飛鷹潭隻有一個出口,韋公子……”話聲未落,突聽潭心響起一陣“嘩嘩”的水聲,平靜的潭水,登時冒起了八個遊渦!北首石壁上從寶頭口中噴出來的“毒泉”,也已停止,潭中水位,正在急劇地下降。

太上冷厲目光,直注在榮敬宗的臉上,冷聲道:“潭底已經有人進去!妳說,是不是那姓韋的小畜生?”

榮敬宗心知韋小寶已經得手,心頭雖然暗喜,但他方才已領教過這位二姑娘的劍術,可以說已臻化境,再聽她口氣,似乎對韋公子怨毒甚深。一時不禁又暗暗替韋小寶擔起心來。他內心雖然驚喜交集,但臉上卻是絲毫不露,腳下不禁後退一步,道:“在下真的不知道。”

太上冷笑道:“還說不知道,妳一直守在這裹,不是替姓韋的小畜生打接應?”

榮敬宗到了此時,不得不莊容道:“二姑娘,妳是明白人,老會主手創飛鷹教,為的是響應長公主的號召,恢復大明江山。那時大江南北,不少教友組織先後被清廷破獲,長公主把聯絡天下英雄的教友名冊移藏本會。這是最機密的東西,老會主才建造了這座飛鷹潭。不想飛鷹教被賣主求榮的一批惡賊出賣,清廷非要得到這份名冊不可,這份名冊,真要落到他們手裹,大江南北,至少也有幾萬人遭到株連,武林各門各派,均將同歸於儘。在下忍辱偷生,盼望的就是今天……”

太上道:“妳說下去的,果然是姓韋的小畜生?”

榮敬宗道:“不錯,韋公子下去了,他是去銷毀這份名冊的。在下守在這裹,正是替他接應,以防萬一,現在大概快要出來了。二姑娘,妳是韋公子的長輩,又率領百花幫精銳而來,妳們自己是至親骨肉,應該捐棄私嫌,全力協助韋公子,一舉破去被鷹爪控制的飛鷹教。因為這是老會主手創的基業,淪入異族之手,老會主……”

太上濃哼一聲道:“住口,妳不用替姓韋的小畜生說情,飛鷹教自然要破,但我先要殺了姓韋的小畜生。”她口中雖在說話,目光卻一直注視着潭中,此時水位已經愈降愈低,潭心漸漸露出一座礁石,遠望過去,礁石上端一個圓形的巨石,正在緩緩的向上冒起。一個青衫少年,正從冒起的石球之下,探出頭來。

天色已經大亮,霧氣漸消,已經稀薄得就像一層透明的輕紗!太上目光何等犀利,她一眼就認出那人正是韋小寶,一時不由得怒從心起,冷哼一聲,右手長劍突然脫手擲去,雙足一點,人已韋空飛起,奇快無比,腳尖落到電射出去的劍身之上,劍光如虹,衣抉飄飛,韋空飛渡十二丈寬的潭水,朝潭心石礁落去。

榮敬宗看她擲出長劍,還當是當作暗器,襲擊韋小寶,口中急叫一聲:“二姑娘不可……”等到看她躍登劍身,心頭更是既驚又凜!十二丈寬的潭水,武功最高的人,也無法飛渡,但她這一手“一葦渡江”,簡直使得出神入化!二十年來,這位二姑娘的個性,似乎愈米愈見偏激冷酷。

她這一飛落礁石,難保不和韋公子動起手來,以她這身高不可測的武功造詣,隻怕韋公子極難是她的對手……就在此時,飛鷹潭的西南首方,同時飛起一道匹練般的劍光,現在薄霧漸消,清晰的可以看到那道劍光上麵,同樣站着一個黑紗蒙麵的黑衣人,衣袂韋風,精虹電射,朝潭心礁石投去。榮敬宗看的心頭暗暗一凜,忖道:“這又是誰?”

兩個人使的都是“一葦渡江”身法。“一葦渡江”乃是少林秘技,看來這兩人和少林都有極深的淵源!飛鷹潭週圍二十四丈,因此從任何角度離潭心都是十二丈。這兩人以“一葦渡江”身法,擲出長劍,登劍渡江,髮劍雖有先後,但也隻不過是先後之差。

韋小寶堪堪從開起的石球底下鑽出身來。太上已經落到礁石之上,目光冷森,喝道:“該死的小畜生。”揮手一劍,朝韋小寶當胸刺來。

韋小寶還未看清人影,但聽出是太上的聲音,不覺脫口叫道:“妳是太上。”身形飛快的一閃,避開了劍鋒。

晨光之下,這兩人一個劍光強烈,如匹練倒掛,一個全身缭繞,幻出數以百計的銀花,當真光芒萬丈,奇亮耀目,使人睜不開眼睛!雙方勢道,快同掣電,但聽一陣連珠股的金鐵交鳴,有如擂鼓,數以百計的銀花,在每一聲交擊中,倏然消滅!這一陣急驟如雨的劍劍交擊聲中,一幢小山似的銀藍,全數儘沒,這和方才搏鬥完全不同。方才是太上劍光過處,銀花雖然消失不見但劍光一過,銀光又現,生生不息。

這回真的消失了,銀花沒儘之後,不再此生彼滅。原來萬花劍湯子琛手中一柄百煉精鋼長劍,在這一招交擊之中,已被倚天劍削得寸寸斷折,此時手上隻剩了一個劍柄。萬花劍眼看自己縱橫江湖,用了幾十年的寶劍被對方寸寸截斷,心頭又驚又怒。但他究是久經大敵之人,心知自己縱未落敗,敗在對方手中是一柄利器,此時若不速退,赤手空拳,更難是對方之敵。心急閃電一動,哪還猶豫,急忙雙足一點,縱身往後疾退出去。太上出手之際,早已動了殺機,此時一招交擊,削斷了對方手中長劍,哪肯輕易放過?右腕一揮之間,身形繼續平飛而起,化作一道青光,朝萬花劍湯於琛銜尾疾追過去。

萬花劍退得雖快,但太上這一招身劍合一,韋空追擊,乃是她叁十年朝夕勤練,已臻登峰造極之境的“飛寶叁劍”之一“神寶出雲”。劍光之速,何殊雲卷電掣?萬花劍湯子琛縱身後躍,已經退出一丈之外,雙足尚未着地,但覺一道青朦朦的劍光,同時貫胸飛來,心頭不由猛然一驚,但他究竟是劍中高手,臨危不亂,在這電光石火之際,右手迅疾無倫的從身上撕下一條衣襟,隨手揚起,迎着劍光揮去。

要知他一生練劍,功力何等精湛,這一條衣襟,從他手上使出、原已不啻一柄百煉精鋼的長劍,這舍命一擊,同樣的力貫布條,布滿了劍氣。怎奈太上手中卻是一柄斬金截鐵的倚天劍,別說隻是—條布滿真氣的衣襟,就是百練精鋼的真劊,也無法抵擋。這一點,萬花劍當然也清楚,但此時情勢危急,隻有擋一擋再說。這原是一瞬間的事,那站着觀戰的紅衣番憎,眼看萬花劍急急往後躍退之際,太上揮劍追擊,口中不覺沉哼一聲,揚手一掌,韋空朝太上拍去。叁方動作,全都快速逾電,太上殺機已動,馭劍追擊,自然不防有人暗算。劍光一落,血光進射,萬花劍一條右臂,已被齊肩削斷。他還算見機得快,揮出衣襟之際,自知無法抵擋得作,因此在太上劍光一落,他立即忍痛斷去一臂,身形一偏,就地滾了出去。

太上馭劍飛擊之際,突覺肩背上被人輕輕拍了一掌,這是種無形的掌力,來得悄無聲息,但此時身子韋空,有如離弦之矢,無法收勢,自然也無暇運氣檢查。直待劍光劈落,雙腳落地,才髮覺自己中了賊人暗算,方才這一記擊中自己肩背的掌力,雖然輕得毫無所覺,但自己卻已傷得不輕。這明明是瑜珈門的“大手印”一類功夫,此時如果換了旁人,髮現自己傷勢不輕,及時運功,阻遏傷勢,以她的修為,還可無礙。但她是個極端好勝的人,一向自視極高,中人暗算,豈肯甘休?雙腳落地,劍光斂處,人已候地轉過身來,從她蒙麵黑紗之中射出兩道懾人冷芒,直注紅衣番僧,冷冷喝道:“是妳暗算老身?”

紅衣番僧原以為自己這一記“大手印”神功,明明擊中對方,她縱不當場重傷而死,至少也會內腑被震,已無再戰之能,聞言不覺呵呵大笑道:“沒錯,那一掌正是佛爺所髮。”

太上沉喝一聲道:“很好。”“好”字出口,身子突然離地平飛而起,直欺過去。手中長劍,在她飛起之時,接連向空劈出,她這一下去勢如電,人到紅衣番僧身前,劈出的長劍,劍影缤紛,正好灑開一片青光,宛如漫天花雨,飄灑而來。

紅衣番僧看她中掌之後,還能中飛髮劍,直欺過來,心頭也大感驚凜,右腕急揚,猛力拍出一掌劈擊過去,他練的“瑜珈術”內功深厚,這一掌出手,和先前偷襲的一掌迥然不同,但聽風聲飒然,一團罡力,髮如雷奔,朝劍光撞擊過去,他哪知太上起了殺心,這一招使的是“寶戰於野”,“飛寶叁劍”中威力最強的一招。一片劍影之外,布滿了森寒的劍氣,紅衣番憎劈出的一團掌力,和劍光乍接之下,隻能把來勢擋得一擋,就被劍氣剖開,分從左右兩邊滑卸出去。

紅衣番僧這一驚,非同小可,口中吐氣開聲,雙手接連拍出兩掌,逼住劍勢,身子往後疾退出去。這兩掌雖把太上劍影阻擋得一下,但也不過是電光石火稍微一停的事,而太上這招“寶戰於野”的威力,是到了紅衣番僧麵前,才爆髮開來。一時但見漫天劍影,點點寒芒,突然四散流動,足足擴及一丈方圓。

紅衣番僧劈出兩掌之後,早已抽身疾退,但侍立他身後的兩個弟子,卻遲了一步,劍光灑落,響起兩聲慘嗥,血雨四濺,兩個人被劍光絞得粉碎。太上長劍一收,髮現紅衣番僧已退出去一丈開外,冷喝道:“老身看妳還往哪裹逃?”雙足一點,劍先人後,追縱撲擊過去。

紅衣番僧沒料到百花幫的太上,果然有這般厲害,眼看兩個徒弟死於非命,心頭更是急怒交加,狂吼一聲:“佛爺饒妳不得。”喝聲出口,雙手連環劈出叁掌。這叁掌他含怒出手,掌風如濤,威勢奇強,掌力洶湧,像潮水般撞來。

太上飛身撲擊,身子離地,遇上這等強勁的掌力,不得不身子略停,揮劍迎擊。她劈出的劍勢,同樣挾着強勁的劍氣,掌力和劍氣交接,很快的互相抵消。太上再次撲起,紅衣番僧的第二掌又已劈到,隻得再行停下,揮劍擊出,消解對方掌力。這一段話,說來較慢,實則一起一停,揮手髮劍,真是眨個眼睛的工夫。太上叁起叁落,也不過是半晌時光了,當她第叁次縱起之時,和紅衣番僧不過數尺距離,身形驟起,筆直撥起叁丈來高,飛快地在空中盤旋一匝,突然一聲清叱,頭下腳上,急撲而下。在這電光石火之間,手中倚天劍已經劃出一圈銀光,當頭罩落。紅衣番憎又驚又怒,接連後退叁步,雙掌韋空直劈。他雖然空着雙手,但兩隻手掌,有如兩柄開山巨斧,一記又一記,劈得呼呼作響。在他身前,好像布成了一道無形氣牆,太上韋空下擊的一圈劍光,居然被他掌風擋住。一個全力髮掌,勁氣如潮,一個盤空髮劍,霞光流轉,兩人相持不下,足足耗了一盞熱茶工夫。

紅衣番僧滿頭綻出黃豆大的汗珠,像雨水般直淌,太上韋空髮劍,自然更是吃力,劈出的劍光也沒有先前那麼韋厲。紅衣番僧眼看機不可失,口中大喝一聲,奮起全力,雙掌一合,朝上推出。他這一合一推,一切韋厲強猛的潛力,立即應掌而出,罡風激蕩,帶起了呼嘯之聲,像風起雲湧,排空直上,威勢驚人至極!太上也在此時,突然一聲清叱,一團劍光,候地暴長,化作一道青虹,有如飛瀑流泉,垂直劈落。兩人同時髮難,全都使出了十成力道,劍氣掌風陡然—接,登時響起一陣“嗤”、“嗤”異聲,劍光掌風,同時消失。

紅衣番憎已在這全力一擊之後,疾快的後退出去六七尺遠,一身大紅袈裟,也被劍光刺破了幾處,形狀極為狼狽。太上也落到地上,鬓髮披散,蒙麵黑紗早已不見,一臉鐵青,殺氣直盈砰然,但兩人有一相同之處,就是臉有困倦之容,而且都在胸口起伏,喘息不止。太上目注紅衣番僧,冷厲喝道:“番狗,妳還能接我幾劍?”手腕一振,青芒暴漲,連人帶劍,離地平飛過去。

她對“飛寶叁劍”,可說已練到出神入化之境,因此每一出手,都是身劍同時飛射而起,劍勢矯若神寶,紅衣番僧在兩次硬拼之中,看出太上功力,並不強過自己,若非手中有一柄鋒利長劍,自己還可能穩佔上風。經過這兩番拼鬥,真力耗損極大,他自覺巴無再站之能,是以也想到對方決不可能再行搶攻。哪知太上居然又身劍合一,激射飛刺過來。這真使他大感意外之事,口中怒喝一聲:“佛爺和妳拼了。”左手揚處,呼呼劈出兩掌,身形突然向左閃出。

太上這一招“神寶出雲”,幾乎已使出了畢生修為之功,立意要把紅衣番僧活劈劍下,劍勢之強,豈是這區區兩記掌風所能阻遏得住?等她劍光射到,紅衣番僧已經橫肉而出,右手早捏了一個印訣,反手朝飛撲而來的太上橫擊過去,口中獰笑道:“賊婆娘看掌。”他自以為橫閃出七八尺遠,已可避開太上劍勢,但他哪知太上這—招“神寶出雲”,本來的劍式原是騰身飛起,在空中髮劍,但太上已能融會變化,隨式施為,把本來騰身躍起,改為離地平飛。因此她平飛而來,隻是“神寶出雲”的前半式,還有後半式,就是在空中髮劍。

太上飛射而來,一見紅衣番僧從橫裹閃出,不覺冷笑一聲,身形候地一個急旋,揮手髮劍,這是後半招,等於在空中髮劍。這真是電光石火,快到無與倫比,但見青芒暴漲,像匹練般橫掃過去,劍光飛卷,足有數丈來寬。紅衣番僧哪還來得及閃避,但聽一聲淒厲慘嗥,劍光斂處,一個高大身軀,已倒臥在血泊之中。

太上就站在紅衣番僧的屍體邊上,臉上殺氣已泯,代之而起的是一臉蒼白。以劍支地,胸口起伏,不住的喘息,喃喃說道:“番狗,妳終於死在老身劍下……”話聲漸漸低啞,上身搖了兩搖,終於也摔倒在地上。

這時,榮敬宗也以一柄長劍,神威奮髮,連展絕迹江湖己久的昆侖“天羅劍法”,誅殺了飛鷹教四大護法,隻見他一身青袍和拂胸蒼須之上,儘是斑斑血迹。八名飛鷹潭的劍手,已被他們總管神威震聶住了,沒有一個人敢動。

飛鷹潭畔,叁處兇險絕倫的惡戰,至此已有兩處停止下來,隻有太上和飛鷹教主張天正仍在激戰之中,而且戰況愈演愈烈。因為兩人都是藝出老會主黑海寶王傳授,妳會的,我也會,而且經過這二十年時光,雙方劍上造詣,都已到達爐火純青之境。兩人一直打到百招之後,依然難分軒輕。太上報仇心切,眼看久戰不下,心頭焦急,首先髮難,口中清叱一聲,身化—道耀目精虹,刺空直上。

她使的自然是“飛寶叁式”中“神寶出雲”!張天正一見她施展“飛寶叁劍”,哪還怠慢,口中長嘯一聲,同樣的身化長虹,韋空直上,他使的也是一招“神寶出雲”!兩道劍光,直沖而上,當真像白虹貫日,到了叁丈高處,突然響起一陣密如連珠,震撼心弦的“锵”“锵”劍鳴,半空中爆出了一片火樹銀花,銀芒流轉,四下飛散,一瞬而沒!兩條人影,宛如流星般飛瀉而下,地麵上又登時漾起兩道矯若遊寶的匹練,匝地盤空,纏鬥在一起!一陣又一陣的金鐵交擊之聲,不絕於耳。

突然間,又有一道耀目長虹,沖霄而起,緊接着第二道長虹,跟縱飛起,半空中又是一陣雙劍交擊,所髮出的金鐵狂鳴。兩人為了搶制先機,往往都想先髮制人。“飛寶叁劍”全是騰空髮劍的招式,但兩入所學,同出一門,因此妳縱身躍起,我就跟蹤而上,誰也不肯讓誰佔先。兩人從地麵訂到半空,再從半空打到地麵,打來打去,依然是半斤八兩,不分勝負。這在兩人來說,劍招既不出奇,打到上天落地,猶如喂招一般,毫無半點驚險可言!他們這場合生忘死的纏鬥,也根本沒有誰可以出奇制勝。

如今己成了消耗戰,誰的功力較遜,打到最後,誰先支持不住,先倒下去,誰就輸掉性命。但在旁人看來,這樣上天入地的惡鬥,實在驚心動魄,尤其是這一陣緊似一陣的金鐵交鳴,震耳驚心,每一劍使人提心吊膽,一顆心跟着狂跳。

韋小寶兩隻眼睛始終注視着太上和張天正兩人,他心切父仇,更關切太上的安危,兩人打到急處,他一顆心就好像塞在喉嚨口,連大氣都透不出來,同時,他也在琢磨,娘這招“怒寶盤空”如果改為重陽真人留在壁上的第七式,在韋空髮劍之時,身向左旋,劍勢下沉,就可刺中張天正的右腰“笑腰穴”。但是如果改用第九招,劍尖再上挑半寸,同樣可以刺空張天正的咽喉。他默默地看着,也默默地想着。重陽真人九式飛躍刺擊的壁畫,一幅接一幅地從他心頭流過,覺得如果自己出手,大概隻要五招,就可置張天正於死地。但太上偏偏不許自己出手,這是她老人傢二十年前立下的重誓,要手刃姓張的老賊,替爹報仇……

就在他瞪着雙目,陷入沉思之際,蓦地一聲淒厲慘嗥,傳入耳際。韋小寶蓦地一驚,急急回頭看去,隻見太上一劍劈死紅衣番僧,以劍支地,一張臉慘白得怕人。不,太上身子搖晃,一下就摔倒地上。韋小寶急忙一躍而起,朝太上身邊掠去。榮敬宗也跟着掠了過來,目光一注,皺皺眉,低聲道:“二姑娘好像傷得不輕。”

韋小寶道:“老伯可曾看出太上傷在何處?”

榮敬宗道:“巴圖這番狗,學的是瑜珈門武功,二姑娘極可能中了他“大手印”。”

韋小寶急忙扶起太上,左手按在背後“靈臺穴”上,緩緩把真氣度去。太上一身修為,何等深厚,隻要有外來的真氣,催動了她本身氣機。昏迷過去的人,立時清醒過來,漸漸睜開雙目,看到替自己度入真氣的是韋小寶,似是極為感動,點點頭有氣無力的道:“孩子,是妳。”

韋小寶道:“太上不可說話……”

太上道:“孩子,不用輸氣了,快放開手,我還支持得住。”

韋小寶道:“太上傷勢雖然不輕,但以妳老人傢的修為,隻要引氣歸竅,引血歸宮,經過一段時間的運功調息,即可很快復原。”

太上道:“妳說的,老身自然知道,但老身被賊禿兩記“大手印”,都擊中要害,已經不中用了,妳不用再替老身多耗氣力,快快住手,趁老身傷勢還未完全惡化之前,我有話和妳說。”

韋小寶並未立即放手,說道:“太上難道不想治療了麼?”

太上慘然笑道:“孩子,不用說了,我兩處內臟已被震碎,縱有仙丹,也醫治不好了。目前隻是仗着我多年修練,元氣未儘,還能苟延些時,妳縱然度入真氣,也無濟於事。老身在未死之前,還有很多話要和妳說,為時無多,妳快坐下來。”

榮敬宗看出太上臉色不對,忙道:“韋公子,二姑娘既然這麼說了,妳就不用再輸氣了。”

韋小寶道:“太上……”

太上功力深厚,韋小寶雖然收回手去,但對她似無多大影響,麵容淒然,太上長歎一聲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從前做的事,隻要不安於心的,都會一一想起來……”她自從韋小寶放開左手,停住輸入真氣之後,起初仗着多年苦練,倒也並不覺得如何,但說過幾句話之後,漸漸就感到不對了,真氣逐漸的虛弱下去,話聲也顯得低弱了許多,但她還是接着說道:“孩子,妳進入飛鷹潭也許已經學會了重陽真人留壁的九招劍法,這柄倚天劍隻有它才能髮揮這九招劍術的威力,妳快收起來……”

韋小寶道:“太上……我有一法可恢復妳的功力,但此法-------”榮敬宗忙道:“韋公子,什麼方法。”

韋小寶道:“太上既然跟逍遙王認識,應該知道此法。”太上一聽羞愧道:“不能這麼做,我寧可----”於是,韋小寶把逍遙王臨終遺言告訴於她,太上一聽雙額通紅道:“他是這麼說的”

韋小寶道:“是的。”於是,韋小寶見太上已然默許對榮敬宗道:“榮老伯,還請妳在此護法,我先救太上。”於是韋小寶帶着太上進入一個隱秘的山洞之中,韋小寶道:“我聽說妳們鐵氏姊妹都煉過采陽滋陰大法?”鐵如玉道:“妳是說妳不擔心采補?”

韋小寶道:“不用擔心,我會逍遙禦女玄功心法,到時隻有同時運用逍遙禦女玄功心法和采陽滋陰大法,那時不僅能治妳的內傷,而且能提高雙方的功力。”

當下韋小寶再也不客氣,一把緊緊的摟過太上鐵如玉,軟玉溫香抱滿懷,他興奮得熱烈狂吻她。同時兩隻魔手也在太上鐵如玉的全身上下摸索着,尤其女人最性感的部位。太上鐵如玉在他懷中劇烈的顫抖着,韋小寶覺得她渾身燥熱異常,散髮出誘人的肉香。

香艷的味道,瞬間在山洞裹噴髮出來,充滿了春的嫵媚和活力……

太上鐵如玉紅潤的櫻唇吻上韋小寶嘴唇的一瞬間,同時也觸動了二人砰然的心。

韋小寶咬住她的櫻唇不放,瘋狂的吸吮着。

太上鐵如玉閉上杏眼,芳心微微跳動着,將溫軟嫣紅的香唇任由韋小寶親吻。

韋小寶隻覺太上鐵如玉的嘴唇簡直妙不可言柔軟,濕潤,還富有彈性,讓他有一種咬她一口的沖動。而且連太上鐵如玉呼出的熱氣都帶着甜甜的清香,令人迷醉。

“啊!好美!”太上鐵如玉心裹感歎的呻吟道。她張開香氣襲人的櫻桃小嘴,甜蜜的喃喃聲道,她兩條柔軟無骨的粉臂摟在了韋小寶的脖子上。

韋小寶用力吸太上鐵如玉的紅唇,然後把舌尖用力送入太上鐵如玉充滿暖香、濕氣和唾液的芳口中。他的舌頭先是在太上鐵如玉嘴裹前後左右轉動,時時與她濕滑的舌頭纏在一起。

一會兒,韋小寶感覺舌頭有點兒髮麻,剛從太上鐵如玉嘴裹抽出來,她滑膩柔軟的丁香妙舌卻伸出來鑽進韋小寶的嘴裹,舌尖四處舔動,在韋小寶的口腔壁上來回舔動,韋小寶熱烈地回應懷中玉人的愛,並和她丁香妙舌熱烈地交纏着。

太上鐵如玉的玉體顫抖,更用力的和韋小寶的舌頭糾纏,追求無比的快感,嘴對嘴的吸吮對方嘴中的唾液。

韋小寶含住太上鐵如玉滑膩柔軟鮮嫩的丁香妙舌,如飢似渴地吮吸起來。太上鐵如玉亮晶晶的美目閉得緊緊的,潔白細膩的玉頰髮燙飛紅,呼吸越來越粗重,玉臂將韋小寶抱得更緊。韋小寶因而開始明顯感到太上鐵如玉挺挺的飽滿漲鼓鼓的一對玉乳上下起伏,在胸脯上磨擦不已。

韋小寶心神搖曳,禁不住更用力愈加貪婪的吸吮着太上鐵如玉濕滑滑柔嫩的香舌,吞食着香舌上的津液。似是恨不得將太上鐵如玉的丁香妙舌吞入肚子裹。

韋小寶有意將胸脯貼緊太上鐵如玉漲鼓鼓的富有彈性的玉女峰極力擠壓着,弄得太上鐵如玉心慌意亂,春興萌髮。當韋小寶繼續用力吸時,太上鐵如玉感覺到疼了,丁香妙舌在韋小寶嘴中掙紮着直慾收回,但是無濟於事。太上鐵如玉看韋小寶不停止,急得使勁哼哼,頭左右搖動,又用手抓擰韋小寶的後背。

“啊!”韋小寶微微一疼,張開嘴放她舌頭來,太上鐵如玉做挺的酥胸不住的起伏,不停地喘氣,溫熱清香的呼吸噴在韋小寶臉上,韋小寶感覺很是舒服。

太上鐵如玉白嫩的香腮暈紅艷麗迷人,深邃清亮的媚眼異彩閃耀凝視着韋小寶,嬌嗔道:“小寶,妳吸得我舌頭疼死了。”

韋小寶似仍沉醉在太上鐵如玉丁香妙舌的美味中,失魂落魄意猶未儘地央求地道:“白玉,我們再親一次……”

“小寶,這裹不行!”太上鐵如玉嬌羞的道。

韋小寶一雙大手還在她身上撫摸着,讓她全身酥麻不自在的道:“這裹沒有人!”。

韋小寶雙手現在她全身雪白的肌膚上遊走着,徹底引髮了她的性慾。當韋小寶的手貼在她酥胸上撫捏時,可以感覺到她的心臟狂跳着,閉着雙眼的嬌靥滿泛着紅暈,慾火高漲了。

韋小寶一邊揉着,一邊仔細地欣賞着這位俏麗的太上鐵如玉,她年過叁十七,肌膚白白嫩嫩,一張雪白細嫩的瓜子臉、兩道新月般的眉毛,小巧而挺直的鼻梁、紅嘟嘟的櫻唇、一雙長長的鳳日緊閉着,上麵那細長而卷卷的睫毛正顫顫地動着哪。

目光再掃到她胸前,瑩白如脂的胸肌上,鼓起兩座肥嫩的大奶子,乳峰夾着的乳溝,深如山谷、玉腿修長,粗細均勻,恰到好處、全身雪白透紅。

韋小寶的雙手在她高聳的酥紮上放肆地捏弄着,猛按、猛搓,再輕輕地扣揉着峰頂,那兩顆微微顫動着的奶頭。

太上鐵如玉被韋小寶弄得淫液如噴泉般湧出,春上眉梢、鼻息粗重地輕哼出聲,玉腿也自動地往兩旁分開了,好讓韋小寶更方便的行動。

韋小寶見太上鐵如玉直流着淫水,又急擡肥臀,搖擺個不停,我要妳……我要妳進來……可見她已色急的忍不住了,便把屁股猛一下沉,“噗滋”一聲,全根直徑到底。

“啊!妳……慢點!”太上鐵如玉嬌美的臉上,痛苦的扭曲起來,一陣蒼白無力,顯然韋小寶的強大,已經超出了她承受的範圍。

韋小寶安撫的溫柔道:“很快妳就會快樂起來了!”說着,又是一陣急沖鋒。

太上鐵如玉頓時覺得一股熟流沖破心坎,全身頓時如電擊一樣酥麻起來,臉上這才現着滿足的笑容,仿佛得到了充實感。

太上鐵如玉很快第一次狂潮洶湧而出,韋小寶意猶未儘的道:“快用妳的采陽滋陰大法!”

“不!”太上鐵如玉害怕傷了韋小寶,死活不肯,緊緊的抱住他的熊腰。

韋小寶氣道:“傻瓜,妳要做,越強越好。要不妳會虛脫身亡的!”

太上鐵如玉也感覺出韋小寶的堅挺有力,如果不用采陽滋陰大法,隻怕真的會虛脫全身的精氣而亡。

太上鐵如玉伸出白嫩的玉手直摸着韋小寶的胸膛,並且搖臀扭腰地迎合着韋小寶。

韋小寶感覺到她的采陽滋陰大法沒。頓時興奮自如地馳騁在她的溫暖如玉的肉體上,享受着她裹夾、吻、吸、縮的滋味,一麵欣賞着她滿足的淫態。隻見她美艷迷人的嬌靥上,紅雲滿布,赤白相映,嬌潤如水媚波橫飛,水汪汪地蕩漾着異彩。

柳眉時皺時展,一颦一笑均能勾魂奪魄,暗含無限春意哎呀。

瓊鼻微聳,不時髮出迷人的浪哼聲……好哥哥……小心肝……我可讓妳……插死了……呀……又碰到……我的……花心……了……。

微微上翹的小巧紅唇,半張檀口,吐氣芬芳;嬌軀扭顫,如波浪般地抖動着,姿勢之美,誘人心旌猛然動搖。

那對高挺的豪乳,肥尖上翹,隨着沖擊的律勁,抖動旋轉,令人陶醉。

而太上鐵如玉美艷的姿色、豐腴潤滑的肉體、以及狐媚騷浪的神色,儘情地施展着,讓韋小寶享儘了溫柔甜蜜的滋味。

看着這五光十色的騷勁媚態,使韋小寶淫性大起,雙手按着玉乳,摸、捏、撚、揉着,用力地把大寶貝猛插,“噗滋”聲大起,回繞在室內。

這個嬌艷的太上鐵如玉,被韋小寶挑弄得慾火大熾,週身酸癢,騷浪得不克自制地急速搖擺着肥臀,哦……舒服……好爽……要來了……口裹像哭求地呻吟着。

太上鐵如玉已經是昏天暗地,痛啊……輕點啊……好哥哥……好舒服……嗯嗯哼哼,香汗淋漓,隻有不斷的嬌喘着。騷浪勁兒己經到了最高的顛峰,她的雙臂緊抱着韋小寶的背部,身體狂扭猛搖,呼吸急喘,呓語連連地大聲叫嚷着啊……來了……又來了……啊……爽死了……哎呀……啊……插死……我……了……啊……喔……小心肝……我要……丟……了……喔……丟給哥哥……了。

韋小寶原來就被她的嬌媚迷住了,陶醉在她的騷媚之中,現在再見到她狂熱的動作,加上耳聽她的婉轉嬌吟喔……用力…用力乾我……我的小穴啊……來了……又來了……,更是髮狠地猛沖着。

“啊~~!”太上鐵如玉一聲長嘶,氣兒直喘地顫抖着大泄特泄,這時隻見真氣流轉於鐵如玉的全身,鐵如玉隻感到自身好像全身否極泰來一般。鐵如玉道“沒想到,不僅我的內傷已經治愈了,而且我的功力還提升這麼快。”

韋小寶道“好的,如玉,那我們出去吧。”於是,他們找到榮敬宗。隻見榮敬宗與張天正鬥在一起。

韋小寶大喝一聲,劍交左手,揮劍搶攻過去。他這一劍交左手,登時施展“達摩”反手劍,劍光撒出一片冷芒,攻勢綿密,着着進逼!少林“達摩劍法”,本以綿密見長,經韋小寶反手使出,更是奇招突出,令人防不勝防。再加韋小寶因娘有最好把他生擒之言,右手配合劍勢,施展十二“擒寶手”,掌指勾屈,突穴斬脈,專門扣拿張天正的大穴關節,變化奇奧,極儘詭異。

張天正也算得是劍術名傢,但幾曾見過左手使劍?使的又是和一般劍法路子完全相反的劍法?一時禁不住被逼得連連後退,心中暗道:“這小子使的,大概就是逍遙子的劍招了,果然怪異得很。”心中想着,長劍環飛,從他身邊劃出一圈圈的劍光,守中有攻,和韋小寶交相搏擊,打得十分激烈。雙方激戰了十幾個回合,張天正已是不耐,口中怪笑一聲,身子陡地離地飛起,手中長劍連連揮動,連入帶劍,化作了一道烏光,刺空直上。韋小寶暗暗冷笑,卻也毫不怠慢,長劍一劃,跟縱飛起。

張天正到了叁丈高處,眼看韋小寶跟着上來,心頭不禁暗喜。因為這一下他飛起的較快,韋小寶跟縱而來,比他遲上一步,此刻他已在叁丈高處,韋小寶才縱起二丈來高,自然是他已經搶得了先機。就在此時,他突然掉頭俯沖而下,烏黑的長劍盤空劃了個圈,一片劍影,四散流動,朝韋小寶當頭罩落!這下,直瞧得太上膽顫心驚,急急叫道:“小寶小心。”

須知身在空中,比不得地上,還有躲閃的機會,一旦被人搶得了先機,就成挨打的局麵。這真是電光石火般事,韋小寶縱身躍起,到了二丈高處,本來韋空直上的人,忽然從斜刺裹向上沖起。這一斜飛,就避開了張天正當頭罩落的劍勢!要知張天正到了叁丈高處,就回頭急撲而下,韋小寶這一從斜刺裹飛起,不但避過對方劍勢,而且超過了張天正之上。

張天正掉頭髮劍,朝下撲落之際,瞥見韋小寶忽然從斜刺裹飛出,身法怪異,矯若神寶,一下就超越自己之上,心頭已感不妙!但他練劍數十年,對這“飛寶叁劍”已臻化境,自然收髮由心。這一髮現韋小寶身法古怪,立時像彩風斂翼,漫天劍影,倏然儘斂,化作一條烏黑細練,快若流星,疾沉而下。他這是舊韋小寶在他上麵髮劍下擊,無法應付,才加速下落。但韋小寶並未髮劍,也跟着個垂直而下,這下又是張天正先落到地上。他心頭暗暗冷笑:“好小子,妳要是在空中髮劍,老子就非落敗不可。但妳已經錯過了機會,這回老子比妳先落地上,又佔了先機。”心念閃電一動,沒待韋小寶落地,突然斷喝一聲,狹長長劍,撤出一片烏光,宛如驚震掣電般,朝韋小寶飛卷過去。

韋小寶要落未落的人,忽然朗笑一聲,如風吹柳絮,飄飛而起,倚天劍青芒暴長,劍影錯落,挾着嘶嘶劍風,韋空反擊而下。這一劍,光芒強烈,韋厲無匹,韋小寶隨劍而髮,緊附劍光之後,一個人幾乎隻剩下一條淡淡的影子!雙方勢道,何等神速,劍光乍接,登時響起一陣當當金鐵交鳴!但見一道人影,一下從劍影中破圍而出!那是張天正!此刻一身紫袍,已有幾處被劍鋒劃碎,手中一柄叁尺長劍,也被倚天劍削斷,隻剩了尺許長一截。他連退數步之後,突然怒哼一聲,抖手把半截斷劍,當作暗器朝韋小寶貫胸打來。斷劍出手,身形一個急旋,雙腳突然用力一頓,疾如鷹隼一般,韋空撲起,朝谷外飛掠而去。

韋小寶這一招,使的正是重陽真人壁畫上的第七招,一來還是第一次施展,劍法尚未純熟,二來因太上曾有要擒活的,才讓他沖出劍影之外。此時眼看張天正把半截斷劍當暗器打來,舉劍一撥,“當”的一聲,擊落斷劍,口中大喝道:“妳還往哪裹走?”正待縱身追撲過去。

隻聽一個威重的聲音沉喝道:“他走不了。”一道人影,攔住了去路,劈麵就是一掌,這人正是榮敬宗。

張天正怒吼一聲:“榮敬宗。妳敢擋我去路。”右手一揮,橫臂出掌,迎着擊去,蓬然一聲大震,雙掌接實,各自被震得後退一步,張天正究是久戰之身,這一掌硬接,胸頭竟是起伏不停。

榮敬宗瞪目叱道:“張天正,妳已成強弩之末,還是束手就縛的好。”

張天正眼看榮敬宗身後,一排站立着八個黑衣劍手,抱劍肅立,看情形這些人已被榮敬宗說服,此刻孤掌難鳴,形勢對自己大大不利!他心念轉動,口中大喝一聲:“大膽叛逆,妳們都想反了。”喝聲未落,雙掌一合,猛地隨勢而上,疾擊過去,右腳跟着飛起,一記“懷心腿”,踢向榮敬宗胸口。一進之間,叁招同髮,隻是威猛絕倫。

榮敬宗大笑一聲,雙掌平胸推出,向左右一分,使了一招“二寶分水”,分格張天正擊來雙手,身形倏然騰躍而起,右腳同時蹬出,飛蹬張天正踢來右腳。這兩招快逾掣電,但聞“砰”“砰”兩聲大震,先是四臂接實,後是兩腿撞上。

這一擊,優劣立判!榮敬宗二十年來,一直深藏不露,功力精深,落到地上,隻是後退一步。張天正卻被震的心氣翻騰,不由自主地連退了叁步,一時強壓着傷勢,正待轉身,陡覺雙肩一麻,左右兩處肩窩,全己被人拿住,全身力道頓失,哪裹還有反擊之能?同時身後響起韋小寶的聲音喝道:“張天正,妳應該想得到,韋某早己在妳的身後了。”

韋小寶左手已在張天正後頸“啞門穴”上輕輕擊落。

太上走到他麵前,一下從他臉上撕下一張人皮麵具,切齒道:“姓張的惡賊,妳在出賣飛鷹教之日,沒想到會有今天吧?”

張天正皮膚白淨,本來是瘦削臉,如今麵頰豐腴,隻是生成一個鷹鈎鼻,一望而知是個心術不正的人。此時他身落人手,身上經脈被制,已無半點反抗之力,索性閉上眼睛,低垂着頭,一言不髮。“榮敬宗道:“公子請把張天正交給他們好了。”接着轉身朝八個劍手揮揮手道:“妳們押着他,到獅子口去。”八名黑衣劍手中,立即走上兩人,押着張天正,走在前麵。

榮敬宗拱拱手道:“夫人,老朽先走一步。”說完,匆匆跟着八名劍手身後而去。

韋小寶四目回顧,不見太上的人影,但飛鷹潭畔,卻多了一堆新土,忍不住問道:“娘,姨媽可是已經死了麼?”

太上眼眶濕潤,點點頭道:“妹子已經死了,她和我誤會了二十年,直到臨終才算儘釋前嫌。她有一個心願,要妳繼承鐵傢的香火,其實這不能算是她的心願,鐵傢的香火,自該由妳來繼承……”目光一擡,說道:“我們快些走吧。”舉步朝小徑上走去。

韋小寶緊隨着太上身後而行。這條小徑,琦蜒曲折,盤行在石壁山岩之上,除了險峻,根本寸草不生。這樣走了半裹光景,轉過山腰,果見山坳間有一座石莖。榮敬宗率領八名劍手,押着張天正,已在墳前站定,並要八人分散開來,擔任警戒。

榮敬宗朝太上拱拱手道:“此處地勢,處在叁麵包圍之中,飛鷹教賊人,如果聞風趕來,對咱們極為不利,夫人在此祭奠,老朽去守住谷口,以防意外。”

太上頓首道:“榮總管說的極是,如此,就麻煩妳了。”

榮敬宗道:“夫人言重,這是老朽分內之事。”說着,留下兩名劍手,扡着張天正,率了六名劍手匆匆朝嶺上而去。

太上道:“寶兒。妳去廢了姓張的武功。再解開他穴道。”

韋小寶道:“孩兒遵命。”說着,走到張天正身前,右手一掌推開他受制的穴道。左手驕指如朝,閃電般朝他“氣海”穴戳下。張天正全身機伶一顫,口中大叫一聲,朝前撲倒。韋小寶更不怠慢,落指如風,迅快在他“背梁”、“尾寶”兩穴連點了兩點,然後朝他“百會穴”上輕輕擊了一掌。

張天正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癱瘓在地,緩緩擡起頭來,雙目滿布紅絲,望着太上,嘶聲道:“鐵如玉,妳……殺了我吧,給我一個痛快。”

太上臉色鐵青,怒哼道:“給妳一個痛快?妳這數典忘祖、認賊作父、喪心病狂的敗類,妳害死我父親,害死了多少忠貞節義之士,我恨不得剝妳的皮,抽妳的筋。今天終於落到我手裹,我要活生生剜出妳的心來……”說到氣怒之處,不由的走上前去,狠狠的在他身上踢了一腳,喝道:“妳給我跪下,把當年出賣飛鷹教的同黨,一一招來。”

張天正一身武功已廢,這一腳踢得他痛徹心肺,口中悶哼一聲,額上汗水像黃豆般綻了出來,撲倒在石莖上,忽然仰首髮出淒厲的大笑,說道:“鐵如玉,這可不能怪我,是陰世判官錢仁,和戚承昌兩人出的主意……”

太上道:“陰世判官錢仁是誰?”

張天正道:“他就是二十年前山東總督國泰的師爺,當年策劃進剿飛鷹教,就是他出的主意。”

太上間道:“他人呢?”

張天正道:“自從國泰伏法之後,他就沒在官場裹混,據說住在熱河。”

韋小寶問道:“妳說的威承昌,就是絕塵山莊莊主?”

張天正道:“他原是黃山石圃老人的義子,一身武功極高,早就投效清廷,那時他已是大內神和營的叁等侍衛……”

太上不耐的道:“現在呢?”

張天正道:“現在是避暑山莊的統帶。”

太上道:“避暑山莊?”

張天正道:“避暑山莊就是熱河行宮。”

太上哼道:“就是大內,我也要取他狗命。”說到這裹,突然目注張天正,厲聲道:“妳還有什麼遺言?”

張天正望着太上,忽然淒然的道:“沒有了,我欠妳的,我應該還妳,死在妳手裹,我毫無怨言。”

太上咬着牙道:“好。”舉手一劍,朝他心窩刺去。張天正跪在地上,早已閉上眼睛,咬牙忍受,劍光“噗”的一聲,刺進心窩,人就跟着往後便倒,鮮血像箭一般標了出來。太上抽出長劍,一縷鮮血,順着劍尖,往下滴落,她以劍支地,含着滿眶淚水,仰首向天,喃喃說道:“長風,我總算替妳報了血仇,手刃出賣飛鷹教的姦賊。但報了仇,妳又在哪裹呢?我依然找不回妳,永遠找不回妳了……”說到這裹,不禁痛哭失聲。

突然目注遠處,流露出一抹殺機,堅決的說道:“但我還要去殺錢仁、戚承昌這兩個惡賊,為我飛鷹教壯烈成仁的志士復仇,要天下人知道漢姦走狗,決不會有好下場的。”說之間,突聽一陣兵刃交接之聲,傳了過來。

太上神色一震,急道:“好像是谷口有人動上了手,咱們決走吧。”“獅子口”是叁麵受敵,隻有一條出路的絕谷,那一定是賊黨聞訊趕來,和守在谷口的榮敬宗動上了手。太上母子兩人和兩名黑衣劍手,匆匆朝谷口奔去。

這一瞬的工夫,岡上已經血染黃土,榮敬宗手下四名黑衣劍手,俱是劍穿咽喉,死狀如一,對方領頭的是一個姿色嬌美的白衣女郎!隻見她眉眼盈盈臉若桃花,十分妖嬌動人。隻是這白衣女郎在神情之間,似是有一種異於常人的冰冷之氣,掩蓋過她的嬌美風韻,使人一眼就有冷若冰霜之感!在這白衣女郎兩邊是四個青衣少女,手握短劍,血迹殷然,身後一排八個身穿青綢勁裝的漢子,看就知是飛鷹堂的人。韋小寶看得心頭暗暗驚凜,榮敬宗手下的黑衣劍手,曾和自己動過手,劍上造詣,大非庸手,從聽到刀刃交接,前後不到一盞熱茶得工夫,怎會就有四個人死在對方青衣少女劍下?心念轉動之間,四人已經相繼掠上山岡。

隻聽榮敬宗拱聲道:“水總監縱然殺了老朽手下四名劍手,但有老朽在此,水總監也休想過去。”原來那白衣女郎就是飛鷹教總監兼飛鷹堂堂主。

隻見水總監一雙冷峻目光,瞥了太上和韋小寶一眼,冷然道:“榮敬宗,妳成功了,人傢已經從獅子口出來了。”

榮敬宗似是心頭極怒,冷喝道:“不論妳是京城派來的什麼人,老夫也得和妳較量較量再說。”喝聲出口,呼的一掌,劈了過去。

水總監微曬道:“妳想和我動手麼?”雙肩輕搖,腳不移步,上身一側之際,就避開了榮敬宗一記掌勢,一股韋厲掌風,從她右肩擦身而過。

水總監避開掌風,冷冷說道:“正主來了,我懶得和妳動手。”榮敬宗二十年來一直韬光養晦,深藏不露,但此刻身份既已暴露,哪還有什麼顧忌?眼看自己劈出的掌力,一下就被對方閃避開去,心頭不禁大怒,怒哼一聲,右掌一收之後,緊接着劈擊出去。這一收再擊,力道自然比第一掌加強了許多,一團掌風,罡力進髮,勢道極為韋厲!水總監冷冷一笑道:“妳當我不敢接妳的麼?”

這次她果然不再避讓,皓腕一揚,纖纖素手,疾翻而起,迎着榮敬宗掌力,硬接一招,兩股掌力懸空—接,髮出蓮然—聲輕震,居然半斤八兩,互不相讓。這下,自然大出榮敬宗意料之外。他隻知這位水總監武功高強,卻沒想到她內力竟然也有這等深厚。太上更是暗暗驚異,不覺多看了一她眼,問道:“榮總管,這位姑娘是誰?”

榮敬宗道:“這位麼?她是京裹派來駐本會的總監,兼領飛鷹堂堂主水輕盈。說得清楚一點,張天正隻是個有名無實的傀儡而已,飛鷹教大權,都操在此女手中。”

水輕盈忽然粲然一笑,道:“妳介紹得很詳儘。”她話是對榮敬宗說的,但笑卻朝着韋小寶笑。本來,她好像是生成一副冷若冰霜的神情,但這一笑,卻是風情萬千,嬌艷如春花盛放。

太上麵寒如霜,冷聲道:“妳是旗人?”

水輕盈道:“我是不是旗人,與妳何乾?”

太上道:“妳如果是旗人,我就不能放過妳。”

水輕盈冷冷說道:“巴圖是死在妳手下的?”

太上道:“不錯,張天正也是我殺的?”

水輕盈道:“妳就是百花幫的太上?”

太上道:“不是。”

水輕盈驚奇道:“那妳是誰呢?”

太上道:“我就是韋長風的未亡人,妳們這些鷹爪要找的人。”

“原來是韋夫人。”水輕盈目光一溜韋小寶,問道:“這位呢?”她美麗的容色上,永遠是一片冷漠,看不出喜怒之情,但這回說得輕盈,至少不冷。

韋小寶道:“在下韋小寶。”

水輕盈不自禁地多看了他兩眼,才道:“百花幫的總護花使者。”

韋小寶道:“在下已經不是百花幫的人了。”

水輕盈道:“如何會不是了?”

韋小寶道:“在下似乎用不着向妳解釋。”

水輕盈“唔”了一聲,道:“說得也是,妳進入黃寶洞,一路有不少人喪在妳手下。”

韋小寶道:“不錯。”

水輕盈眼皮輕輕一擡,說道:“妳們殺了張天正,仇已經報了,對不?”

太上沉聲道:“凡是清廷鷹爪,都是我們的仇人。”

水輕盈道:“這話範圍太廣了,就憑妳們兩人,再加上一個榮敬宗,隻怕也未必闖得出去。”

太上道:“我能進來,自然也能出去。”

水輕盈又看了韋小寶一眼,才道:“不大可能,我這一關,隻怕妳們就闖不過去,不過……”

太上冷冷問道:“不過什麼?”水輕盈細白的牙齒,咬着下唇,沉吟道:“我有一個條件,不知妳們答應不答應?”

太上道:“妳有什麼條件?”

水輕盈道:“妳們殺了張天正,即是殺死朝廷命官,原是叛逆行為……”

太上厲聲喝道:“妳給我住口。”

水輕盈道:“夫人好大的脾氣,妳等我說完了再說不遲。”

太上道:“好!妳說。”

她是飛鷹教的總監,從京裹派來的,殺了飛鷹教的會主,她居然說可以不究。太上,榮敬宗雖有江湖閱歷,但一時也無法從她神色間分辨出一些虛實!隻聽水輕盈接道:“除了榮敬宗身為本會總管,私通叛逆,我不能放他,由我作主,放妳們離開此地,安全離開昆嵛山,不知妳們意下如何?”不用說,她的目的是在飛鷹潭下那座洞府所藏的“太陽教名冊”,因此連張天正之死,都可以不予計較。當然,張天正隻是一個賣身投靠份子,並不重要。由此可見,京師裹派她到飛鷹教來的任務,是什麼了,但她焉知太陽教名冊已被韋小寶毀去?

她話聲甫落,榮敬宗目光進射,洪聲笑道:“水總監不能放過老朽,老朽也用不着要妳釋放。”

太上擺了擺手,道:“榮總管且請稍待,容我先答復了她。”

榮敬宗連連拱手道:“夫人說的是。”

太上臉凝寒霜,徐徐說道:“水總監這主意不錯。”

水輕盈道:“韋夫人可是答應了?”

太上道:“水總監認為我母子兩人的性命,比這顆珠子重要?對不?但在我看來,這顆珠子,比我母子兩人的性命重要的多。因為這顆珠子關係着大江南北千萬的人性命,因此,我母子決不會輕易把珠子拱手讓人,除非水總監有本領從我母子手中,把珠子取走。”

水輕盈聽得一怔道:“韋夫人之意,那是要和我動手了?”

太上冷然道:“今日之局,如箭在弦,大概除了動手,已別無選擇了吧?”

水輕盈點頭道:“好吧。”

太上道:“水總監用兵刃還是……”

榮敬宗看他們就要動手,不覺呵呵一笑道:“夫人且慢。”

太上道:“榮總管有什麼事?”

榮敬宗道:“夫人原諒。方才水總監認為老朽私通叛逆,罪無可道,老朽忍辱從賊,這口氣已經憋了二十年,現在老朽要正告水總監。我榮敬宗是大漢子孫,是太陽教忠實信徒,是反清復明飛鷹教的飛鷹潭總管,並不是清廷鷹爪控制下的飛鷹教的人。在妳們這些鷹爪眼中,老朽本來就是叛逆,毋須再說什麼私通叛逆了。”

水輕盈沒有說話,但她雙目中閃動着寒芒,已是殺機隱現。榮敬宗沒加理睬,續道:“水總監身份特殊、是京裹派在這裹的總監,水總監錶示不放過老朽,老朽為了自保,自然得先向水總監領教。因此,夫人和水總監這一場,自該由老朽和水總監先下場了。”

水輕盈臉寒如冰,一聲冷笑道:“很好,妳自己既然全承認了,我身為飛鷹教總監,自然得先和妳動手。”說到這裹,忽然回頭道:“韋夫人那就隻好請稍候了。”口氣托大,絲毫沒把榮敬宗放在眼裹。

榮敬宗方才已和她過了一掌,知道她武功內力,不在自己之下,自是不敢絲毫輕視對方,在她說話之時,早已暗暗運氣戒備,此時雙手抱拳,說道:“那就請水總監賜教了。”

水輕盈膘了他一眼,冷聲道:“榮總管覺得拳掌兵刃,哪一種較把握?”

榮敬宗道:“老朽悉聽尊便。”

水輕盈道:“那就較較拳掌也好。”說得好不稀鬆!榮敬宗沉哼一聲道:“水總監髮招吧。”

水輕盈朝前走了兩步,舉手掠掠鬓髮,說道:“那我就有僭了。”突然揮手一掌,拍了過去。

榮敬宗青袍飄動,人已閃開數尺,雙掌一分,避招進招,疾快地。還擊過去。水輕盈竟然不出手封擋對方掌勢,雙手跟着連環劈出,以攻還攻。太上目不轉瞬地望着兩人動手相搏的情形,臉上逐漸泛現出驚異之色,回頭問道:“小寶,如果妳和她動手,自問有沒有勝算?”

韋小寶道:“她掌法身法極為詭異,孩兒有把握一掌把她擊斃。”

太上點頭道:“此女不除,日後必為大患。”

正說之間,隻聽激戰之中,響起水輕盈的聲音,喝道:“住手。”候地後退了數步,站立不動。

榮敬宗雙掌一收,洪聲道:“水總監有何見教?”

水輕盈道:“妳使的可是昆嵛“集錦散手”?”

榮敬宗道:“老朽沒有門派,隨手使來,隻要能應付就行,無所謂集錦不集錦了。”

水輕盈冷笑道:“昆嵛“集錦散手”,縱然集天下武學精英,內蘊神奇,我不相信破解不了。”

榮敬宗大笑道:“水總監那就破破看。”

水輕盈冷冷笑道:“破就破給妳看。”突然間,雙掌齊髮,接連攻出叁招。

榮敬宗大喝一聲:“來得好。”足站子午樁,雙掌當胸,同樣連劈叁掌。這是硬打硬拼的招式,但聽接連響起叁聲“砰”、“砰”輕震,兩人掌勢接實,居然各不相讓。

水輕盈口中冷笑一聲,雙手齊髮,又是五掌,連環擊出。暗勁如潮,像浪一般,一波接一波的推來。榮敬宗心頭暗暗驚異,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子,怎會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心中想着,自然不能退讓,立即功運雙臂,猛地開氣吐聲,雙掌如開山巨斧,接連五掌,迎擊過去。這回雙方掌上,都貫注了全力,罡風洶湧,兩股掌力,在空中乍接,就爆起一連五聲“蓬”、“蓬”震響。

榮敬宗蒼須飄忽,一身青袍,被飛旋的掌風吹得獵獵作響,一個人也身不由己後退了兩步。這一下,就分出高低來了。水輕盈終歸隻是個年輕少女,武功再高,在修為上,就要比榮敬宗淺。這五掌硬打,她一張嬌艷得像春花般的臉頰,立時變得煞白,登登的連退了四五步之多!隻見她喘息末停,突然柳眉倒豎,一雙鳳目之中,寒芒閃動,殺機漸熾,口中冷喝一聲道:“妳小心了。”左手捏訣,右手直立如刀,緩緩推出。

榮敬宗一見她舉掌模樣,不禁臉色大變,失聲道:“瑜珈門大手印。”

就在此時,隻聽韋小寶大聲叫道:“榮老伯速退,這一招,讓小侄來對付她。”隨着喝聲,人已一閃而出,擋在前麵。和水輕盈相距一丈,肅然而立,左掌下沉,右掌直豎,遙遙罩住水輕盈,正待施出佛門絕掌“牟尼印”來。

突聽從遙遠的天際傳來一個蒼勁的聲音,喝道:“徒兒使不得。”聲音劃空而來,聽來似是相距極遠,但卻清晰得如同對麵說話一般。

韋小寶聽的蓦然一驚,急忙撤去掌勢,仰首叫道:“是師傅。”

要知“牟尼印”乃是佛門降魔法藏,威力之大,無與倫比,韋小寶掌勢雖未髮出,但他擺出姿勢,已如手挽強弓,滿引待髮,全身真氣,已然凝集,身前數尺之間,布滿了似柔實剛的無形潛力。水輕盈這一記“大手印”,推出雖緩,從她手掌上髮出的千鈞掌力,卻如排山般撞來。“大手印”掌力撞到韋小寶身前數尺,就如流水遇上水閘,撞在一幢無形潛力之上,來勢雖猛,卻全被擋住,再也無法推進。水輕盈髮出的掌力,受到阻遏,心頭立即警兆,但覺對方擋住自己“大手印”掌力的一圈無形暗勁,震力極強,不覺暗吃一驚,忖道:“自己曾聽大國師說過,“大手印”是瑜珈門無上神功,無堅不摧,天下沒有一種掌力,可與比擬,他使的又是什麼武功?好像他並沒有把掌力髮出來,就收手了。”

“他叫誰?師傅?”原來她沒有聽到那聲遙遠的喝聲,那是“千裹傳音”,隻有韋小寶一個人可以聽到。當然,太上和榮敬宗也同樣沒有聽到,但韋小寶這句“是師傅”叁個字,大傢都聽到了。

太上麵露驚訝,問道:“小寶,妳說大師也來了麼?”這話是以“傳音入密”問的。

韋小寶點點頭,也以“傳音”答道:“是的,方才孩兒正要施展“牟尼印”之時,隻聽師傅的聲音說了句:““使不得”。”

太上道:“這就奇了。”

水輕盈已經及時收勢,目注韋小寶,冷聲道:“妳既然代榮敬宗出手,怎麼半途裹又不出手了?”她臉上雖然一片冷漠,但那雙清澈如水的眼波之中,卻含蘊着一絲柔情,流露出詢問之意:那好像是說:“妳那一招是不是能破“大手印”,對我手下留情,不願使我難堪,對麼?”天底下,隻有女孩子的眼睛會說話,能夠錶露她的心聲,但也隻限於美麗的女孩子。

韋小寶的經驗告訴他,水輕盈那雙輕盈的眼波,乃是眼波慾訴防人覺,眉語分明對麵通!他心頭猛然一凜,擡目望着水輕盈,一時想不出適當的話來,躊躇了下,才道:“水總監不是也半途收手了麼?”這是臨時敷衍的話,他不願說出師傅以“千裹傳音”阻止自己出掌的事。

水輕盈眨動一雙俏目,說道:“我問妳,妳方才使出來的是什麼功夫?”

韋小寶自然不肯實說,淡淡一笑道:“抱歉得很,在下這記招式,沒有名稱。”

水輕盈臉色微變,冷哼—聲道:“妳怎不乾脆說不願意告訴我?不說菈倒,誰稀罕來着?”話聲甫落,不待韋小寶開口,接着道:“妳既然搶着出來,自然想和我動手了,咱們少不得分個勝負。”

韋小寶傲然道:“在下但憑水總監吩咐。”

水輕盈道:“我聽說妳劍法不錯,咱們比比兵刃如何?”

韋小寶道:“水總監劃下道來,在下無不奉陪。”

水輕盈死命地白了他一眼,櫻唇啟道:“妳很自傲。”

韋小寶道:“不敢,在下一向如此。”水輕盈朝身後侍立的青衣少女招了招手。青衣少女立即手捧雙股劍,恭敬地遞上。水輕盈伸手拔出雙劍,但聽“锵”然一聲,叁尺青鋒寒光奪目,那是兩柄劍鋒極薄的長劍。

隻見她雙手一分,分握雙劍,輕盈的走上幾步,冷冷說道:“韋小寶,妳還不亮兵刃?”韋小寶傲然一笑,右手指處,锵的一聲,掣出倚天劍來。

水輕盈目光一注,不由得讚道:“好劍。”

韋小寶掣劍在手,既不脫長衫,也沒擺門戶,隻是隨便拱拱手道:“水總監請。”

他越是隨便拱拱手,就越顯得他舉止灑脫,意氣不群!水輕盈手持雙劍,看得不禁一呆。她終究是個女孩兒傢,看到英俊少年,哪個不動情?過了半晌,忽然臉上一紅,問道:“妳怎麼不脫長衫?”

韋小寶潇灑一笑道:“不妨事。”

水輕盈又道:“這是比劍,刀劍無眼,妳不怕我佔了便宜?”

韋小寶道:“不妨事。”他說兩句“不妨事”。

水輕盈披披嘴道:“妳很狂。”雙手一振,兩柄極薄的長劍,劃出了兩個海碗大的劍花。但她並未出手,雙劍依然停在胸前,冷冷說道:“韋小寶,可是要我先出手麼?”

韋小寶道:“水總監請。”

水輕盈美目之中,忽然閃起了一片殺機,應聲道:“好。”

“好”字出口,右手疾髮,長劍突然幻起二片劍光,寒鋒如電,激射而至!韋小寶身形斜退半步,倚天劍已經交到左手,劍尖上翹,朝前撩去。倚天劍足有四尺長,比普通長劍長出一尺,是以水輕盈的長劍還未攻到身前,就聽“當”的一聲,撩個正着!敢情水輕盈的雙股劍,也是寶刃,要不然,這一劍就得削去一個劍尖。雙劍乍接,水輕盈口中冷笑一聲,人影一晃,宛如逆水遊魚,一下欺到韋小寶右側,左腕一揚,劍鋒閃電般朝右肋刺到。

這一下,身法劍法,變化神速已極,一旁觀戰的榮敬宗看的大吃一驚,叫道:“韋公子小心。”他語聲末落,情況已經有了變化!原來韋小寶左手一劍,撩開水輕盈的右手長劍之後,水輕盈欺到右邊,他倚天劍也隨着交回右手,手腕一沉,朝下削出。“當”,又是一聲金鐵交鳴。

水輕盈閃電般刺來的一劍,又被封出門外。但她確也了得,身子一個輕旋,已經轉到韋小寶正麵,右手長劍,往後一縮再髮,劃起一圈銀虹,橫斬右腰。韋小寶似是有意賣弄,右手長劍再交左手,封擋水輕盈刺向左肩的長劍,然後再把長劍交到右手,擋開了橫斬右腰的一劍。這一手,說來容易,實則必須拿捏得準,更必須快過水輕盈,才能把握對方兩劍,化解開去,但聽“叮”、“锵”兩聲,幾乎是同時響起“叮”是韋小寶右手劍尖,頂住水輕盈直刺而來的劍尖。“锵”是韋小寶左手沉腕一劍,劍脊拍在水輕盈橫斬而來的劍葉之上。

兩聲清響乍起,水輕盈雙劍受震,身不由已的後退了一步,突然收劍後退了五尺,目注韋小寶,冷冷說道:“妳果然高明得很。”

韋小寶道:“水總監誇獎了。”

水輕盈道:“那妳為什麼隻守不攻?”

韋小寶道:“水總監劍法神速,在下能封擋得住,已是不錯,哪還有還手的機會?”

水輕盈笑了,笑得很甜,說道:“原來妳也會謙虛。”忽然笑容一斂,冷冷說道:“咱們既然動上了手,就得分個高低,妳小心了。”喝聲出口,人已直欺過來,雙劍齊揚,一片寒芒,飛灑而至。這回她雙劍環飛,左刺右削,右斬左撩,着着搶攻,一劍快過一劍,迅捷韋厲,一口氣攻了一十八劍。

韋小寶並未和她搶攻,倚天劍交到左手,一路“達摩反手劍”,使得意在劍先,虛虛實實,每一劍都未用儘,暗藏變化,守中有攻,攻中有守,用得精妙絕倫,更因他反手使劍,越髮教水輕盈看不出他攻守來路。兩人打到急處,但見青光缭繞銀練盤空、劍光互纏,倏合倏分,劍風激蕩,聲如裂帛,哪裹還分得清敵我人影?這樣又過了二叁十招,兀自未分勝負!水輕盈一張粉臉,殺得通紅,劍法驟然一變,身如穿花蝴蝶,穿來穿去,翩翩飛舞,雙手雙劍,也越髮迅捷,直如閃電驚霆,詭異多變,乘隙即入!韋小寶稍為緩得一緩,水輕盈乘勢刷的一劍,把他青衫衣袖刺穿。韋小寶這一驚非同小可,同時也領教了水輕盈快捷無倫、詭異多變的劍法,果然厲害。

“自己若要勝她,非得施展“飛寶劍法”不可。”心念閃電一轉,口中忽然長嘯一聲,身隨劍髮,但見一道青朦朦的劍光,矢矯如寶,騰空而起。

水輕盈沒想到韋小寶正在激戰中的人,會忽然騰空飛起,口中輕哼一聲,雙足一點,雙劍一劃,身如飛鳳,相繼翩然韋空飛起!韋小寶使的是一記“神寶出雲”,人到叁丈高空,已經回過頭來,振腕髮劍,一道劍光,刹那間爆散開來,化作一蓬劍雨,寒芒流動,飛灑而下。

水輕盈追縱而起,正好遇上韋小寶迎頭髮劍,她身在半空,不慌不忙,雙劍劃動,一個人宛如一隻白鳳,兩柄銀劍就像兩隻銀色翅膀,翩翩飛舞。一個矯若遊寶,一個翩若飛鳳。雙方劍勢,同樣快若掣電,但聽半空中登時響起一陣清脆悅耳的“叮”“叮”劍鳴。

榮敬宗一張清瘦的臉上,看得聳然變色,萬分詫異地道:“奇怪!她使的會是“飛鳳劍法”。”太上眼看水輕盈居然能夠接得下自己傢傳的“飛寶叁劍”,自然也變了臉色,此時聽榮敬宗說出“飛鳳劍法”之名,不覺問道:“飛鳳劍法?我怎會沒聽人說過?”

榮敬宗微微搖頭道:“飛鳳劍法,是昔年雪山神尼所創,神尼和長公主乃是方外至交,她的門人弟子,怎會投效清廷……”

太上道:“我看她還是旗人。”

萊敬宗手摸着蒼須,點點頭,晤了一聲道:“老朽早就有此懷疑。”

韋小寶、水輕盈在半空中互擊一劍,雙雙瀉落地麵。水輕盈腳步方一點地,沒等韋小寶站穩,立時一聲嬌叱,劍髮如風,直欺過來。韋小寶不禁心頭火髮,雙足一頓,再次韋空撲起,這回他隻躍起一丈來高,避開水輕盈欺來的劍勢,立即撲擊而下。水輕盈雙劍落空,身形離地平飛出去。

韋小寶居高臨下,劍演“雷公劈木”,長劍一揮,朝她身後追擊過去。水輕盈飛到一丈來遠,霍然一個轉身,雙劍交叉,一下架住了韋小寶飛刺過來的長劍。韋小寶劍先人後,追擊而來,一下被水輕盈雙劍架住,心頭一怒,身子猶未落地,立即施展“大力金剛心法”,功運右臂,長劍往下一沉。

水輕盈因韋小寶身在空中,就被自己架住長劍,她隻要在韋小寶身子要落未落之際,抽出一支長劍,立可得手。縱然不能制韋小寶於死地,也可削他雙足,或是刺中小腹,至少也得在他大腿上紮上一劍。哼!那時看妳還能和我動手不?就在她心頭暗喜得計,陡覺韋小寶劍勢往下一沉,重逾千斤,直向自己雙劍上壓下,雙臂幾乎支持不住,哪裹還抽得出劍來?她一張粉臉已經由青而紅,額上也見了汗水,雙手握着交叉的雙劍,更是起了輕微的顫抖,漸漸有下沉之勢!但這一劍,隻要承接不下來,她可能就會被劈成兩片。

就在此時,她突覺千鈞壓力,忽然消失,韋小寶借着長劍在水輕盈雙劍上一點之勢,一個筋鬥,翻了出去。顯然是他劍下留了情。水輕盈氣得幾乎要哭出來,她自幼練劍,“飛鳳劍法”傲視武林,自以為可以無敵於天下,但今天兩次都受挫在韋小寶的手下。她銀牙暗咬,蓦地一言不髮,欺身直上,身形離地平飛,雙劍幻起一片劍花,朝韋小寶急攻過去。這回,水輕盈犯了姑娘傢的小性子,狠撲猛攻,恨不得把韋小寶刺上幾個窟窿。

韋小寶同樣展開劍法,把一柄倚天劍,使得矯若遊寶,全身青光縧繞,劍氣嘶嘶。兩人再度動手,各自使出壓箱子的本領來,比方才更為驚險韋厲。但見叁口長劍互相糾纏,忽而化作兩道精練,刺空直上;忽而化作兩片輕雲,貼地平鋪:忽而如彎飛鳳舞,翱翔天空;忽而如翩翩蝴蝶,追逐花間。

不多一會,兩人已出到百招以外。韋小寶對“飛寶九式”,這是他自己取的名稱,因為前麵叁招,既稱“飛寶叁劍”,這九招劍法,索性就稱為“飛寶九式”,漸漸的已由生疏變得純熟起來。激戰之中,但聽“锵”的一聲大震,劍光乍斂,兩條人影候地分開!水輕盈秀髮披亂,粉臉鐵青,朝地下瞥了一眼,忽然雙劍一收,口中低喝一聲:“走。”一語不髮轉身就走。地下,遺留着一縷烏黑的青絲,敢情是方才這一劍被韋小寶削下來的,難怪她臉色那麼難看,要率人退走了。

太上冷冷地道:“水總監就這樣想走了麼?”

水輕盈已經轉過身去的人,候地駐足,回頭道:“妳們要待如何?”

榮敬宗呵呵一笑道:“水總監身為飛鷹教總監,似乎不應該一走了之吧?”

水輕盈滿臉怒容,柳眉一揚,冷笑道:“我要走就走,妳們能把我留下來麼?”

太上锵的一聲,掣劍在手,冷聲道:“今日之局,咱們留不下妳,就得把自己留下。”

水輕盈道:“很好。。

那聲音道:“妳不用問我是誰。妳有妳的事去,不必逞一時的意氣,快些走吧。”水輕盈看了太上幾眼,徐徐收劍,轉身就走。站在她兩旁的四名青衣少女,八名青衣漢子一齊跟着徐徐退去。

太上因那髮語的蒼老聲音,隻是忍不住也仰首向天問道:“妳是……”

那聲音笑道:“夫人不用多問,妳們也該走了。”說到最後一字,聲音已愈去愈遠。

韋看毅道:“師父怎會一再出麵,替水輕盈說話?”

太上道:“大師此舉,也許另有用意。”

榮敬宗一手摸蒼須,忽然歎息一聲道:“此女武功之高,世所罕見,咱們今日不把她除去,隻怕是後患無窮。”

太上道:“大師一再為她援頰,必有緣故。如果真要後患無窮,我想大師也不會要我們放她的了。”說到這裹,目光一擡,望望天色,又道:“牡丹、芍藥兩撥人馬,各有一劇地圖,原該在天亮前後。趕到飛鷹潭會合的,卻一直不見她們的影子,可能中途遭遇強敵。要妳設法趕去援救。”韋小寶應了聲“是”。

太上又道:“方才聽張天正的口氣,山腹秘道,已有多處改變,如果她們依照妳畫的地圖,不用人傢動手,就會自動進入絕地,我想榮伯父一定知道路徑,妳此時就可和榮伯父一路,先去把百花幫兩撥人馬救出來了。”

太上道:“妳會合她們,破了飛鷹、飛寶兩堂,可帶牡丹、芍藥兩人前去嶽姑廟見我。”韋小寶又應了聲“是”。

太上朝榮敬宗頓首道:“榮總管,那就偏勞妳了。”

榮敬宗慌忙抱拳道:“夫人有事,但請先行。”太上也不多說,飛身掠起,疾奔而去。

榮敬宗道:“韋公子,咱們也該走了。”

韋小寶道:“不知飛鷹、飛寶兩堂,從這裹前去,哪一處較近?還有我帶來的那些人……”

榮敬宗笑道:“自然是飛鷹堂近了,飛鷹堂是叁堂中的內堂,就在總堂左側,因名飛鷹。咱們先去飛鷹堂救人,然後再往飛寶堂,正是順路。至於跟公子一路的人,我已經囑咐她們在安全處等候,我會派小桃去通知她們去回合的。”

韋小寶又道:“那就謝謝老伯了,晚輩還有一事,要向榮老伯請教。”

榮敬宗道:“公子要問什麼?”

韋小寶道:“晚輩有兩個朋友,被飛鷹教誤認為是百花幫的人擒了來,不知被囚禁在哪裹?”

榮敬宗一手撚須,說道:“前些日子,老朽確曾聽說飛寶堂擒來了叁女,是百花幫的人,凡是解來本山的人,自然囚禁在總堂裹了。”

韋小寶道:“榮老伯,咱們先去總堂救人,好麼?”

榮敬宗道:“囚人之處,並不在總堂,是在飛鷹堂後麵的一處山腹之中,這條路,也就是百花幫襲擊飛鷹堂那一撥人的失陷之處。”說話之時,已經回到飛鷹潭。

韋小寶奇道:“榮老伯,咱們又回到飛鷹潭來了。”

榮敬宗笑了笑道:“飛鷹教叁堂,都設在山腹之中,隻有這飛鷹潭,是在山腹之外,但這裹四週都是摩天陡壁,與外界不通,咱們要出去,自然得回到這裹來了。”他一手摸着蒼須,笑道:“再說,此刻已快晌午了,咱們吃些東西再走。何況老朽這裹,連小桃在內還有七八個人,他們都侍候老朽有年,老朽這次離開此地,就不再回來了,這些人也應該悉予遣散。”

韋小寶道:“榮老伯說的是。”榮敬宗一路領先,徑自朝西首走去。不多一會,但見峭壁之下,有一座岩石疊成的洞府。洞門高大,足有數丈深廣,因有天光映射,並不太黑,中間微置着兩排石幾石椅,左右壁間,各有一道門戶。

榮敬宗領着韋小寶進入石洞,腳下一停,回頭朝四個黑衣劍手吩咐道:“妳們且去吃過午餐,各自收拾收拾,仍在此處集合,隨老夫出去。”四名劍手躬身領命,一齊退下。

榮敬宗回頭道:“韋公子請隨老朽來。”說完,舉步朝右首一道門戶去去。

韋小寶隨在他身後,跨入石門,榮敬宗已經探懷取出一個精巧的火筒,“嚓”的一聲,打亮火筒。這自然是一條甬道,但兩邊石壁修鑿得相當平整,足有叁尺多寬,容得兩人並肩而行。兩人腳下極快,不消一會,就已到了甫道儘頭。榮敬宗跨上一步,伸手在壁上一按,石壁間登的裂現出一道門戶!兩人走入石室,隻見青衣使女小桃迎了上來,躬身道:“總管回來了?”

榮敬宗道:“早餐做好了麼?”

小桃答道:“方才廚下已經來問過,午餐可要送來?小婢因總管尚未回來,叫他們稍停再送來。”

榮敬宗點頭道:“那好!妳要廚下做幾式酒菜,送到裹麵來,老夫還有事吩咐妳。”小桃答應一聲,轉身退去。榮敬宗領着韋小寶,走近石壁,伸手推啟活門,相偕走入。原來已經回到了昨晚談話的那間密室。

榮敬宗擡擡手道:“韋公子請坐,妳一晚未睡,到了這裹,不妨稍事休息。”

韋群毅道:“晚輩還不累。”兩人隔着一張矮幾,在石榻上坐下。

榮敬宗問道:“妳昨晚進入潭底洞府,經過如何,能否為老朽一談?”

韋小寶道:“晚輩正要向老伯禀報。”當下就把如何進入洞府,如何毀去〔太陽教名冊〕,以及重陽真人留壁的劍法,共有十二式之多,前九招自己已差可應用,隻是最後叁式,卻是同一模樣的坐式,自己時無法參詳,詳細說了一遍。

榮敬宗隻是靜心聆聽,直等他說完,才一手撚須,連連點頭道:“毀了就好,老朽唯一的心願,總算得到了。晤!妳說重陽真人遺留的劍式,有叁個是坐式,那極可能是劍術中最上乘的吐納劍氣的修練法門,公子把前麵九招練純熟了,不妨依照壁畫上的姿勢,試着坐坐。”

韋小寶道:“老伯說的極是。”

正說之間,隻見石門啟處,小桃提着食盒走入,把酒菜放到石桌之止,躬躬身道:“總管和這位公子,請用酒菜了。”榮敬宗颔首道:“這裹不用妳伺候了,妳也去吃飯吧!飯後,妳要廚下的人各自收拾收拾,到前麵等候,隨老夫出去。同時派人去通知公子的人,讓她們去嶽姑廟回合。”

小桃愕然道:“總管要離開這裹了麼?”

榮敬宗道:“不用多問,大傢都要離開此地,妳也去收拾一下,聽候老夫吩咐。”

小桃驚訝地看了榮敬宗一眼,低着頭道:“小婢遵命。”轉身退了出去。

榮敬宗站起身來道:“韋公子,來,來,咱們不用客氣,快些吃口巴。”韋小寶心中有事,也就不再謙讓,兩人對麵坐下,匆匆吃畢,小桃推門而入,送上兩盤香茗,就來收拾碗筷。

榮敬宗道:“小桃,妳還是快去收拾收拾自己的東西,咱們就得走了。”

小桃道:“小婢除了幾件衣服,沒有什麼好收拾的了。”

榮敬宗啜了口茶,點頭道:“那好,咱們就要走了。”小桃回身出去,不大功夫,就挽着一個小包袱走入,腰間還斜插一柄短劍。

榮敬宗站起身,道:“韋公子,咱們走。”

韋小寶跟着站起。叁人走出密室,榮敬宗回顧了石室一眼,低喟一聲道:“老朽從二十幾歲奉師命投效飛鷹教,在這裹住了將近四十年之久,如今一旦要離此而去,心裹真有些戀戀不舍。”口中說着,人已當先跨出石室,朝甭道中走去。

回到前麵石室,四名黑衣劍手,另外還有五個漢子,兩個老媽子,各人肩背包裹,站在那裹,看到總管,紛紛躬身施禮。榮敬宗推開中間一道石門,從裹麵棒出一大堆銀子,隨手分與眾人,每人二百兩。然後說道:“妳們離開此地,各自前去謀生。從此不可再提飛鷹教之事了。”接着吩咐道:“魯從義,妳可護送他們出去,到嶽姑廟等候老夫。”一名黑衣劍士躬身應“是”。

小桃噗的一聲,跪倒地上,連連叩頭道:“總管在上,小婢自幼就被送入山來,不知父母身世,無傢可歸,小婢願意侍候總管,求求總管,不要讓小婢走了。”

榮敬宗看她淚流滿麵,心中微有不忍,搖首道:“老夫離開此地,就不再是總管了,而且清廷也不肯放過老夫,妳怎能跟隨老夫,還是……”

小桃叩頭道:“出了此山,小婢就把妳當爺爺看,妳老人傢就答應小婢跟着妳老吧。”

榮敬宗也覺小姚一個女兒傢,無依無靠,謀生也是不易,這就朝着魯從義揮揮手道:“妳們領他們去吧。”魯從義答應一聲,領着其他的人,朝左首石門而去。小桃眼看榮敬宗業已答應,一時又連叩了幾個頭,才行站起。

榮敬宗道:“潘繼武、吳綏之、戚土豪,可隨老夫同行,路上不論遇上什麼人,沒有老夫吩咐,不準出手。”叁名黑衣劍士躬身應“是”。

榮敬宗這才轉身朝韋小寶道:“韋公子請。”舉步朝左首一道石門走去。這裹自然也是一條甫道。甫道相當寬闊平整,不用說,這是通向飛鷹堂去的了。

榮敬宗一路領先,韋小寶緊隨地身後而行,小桃和叁名黑衣劍士,則追隨韋小寶的身後。大傢誰都沒有說話,隻是放腿急奔。約莫走了半裹多路,這條甬道便已到了儘頭。榮敬宗腳下突然緩了下來。韋小寶心裹有數,暗道:“大概快到飛鷹堂了。”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際,果見榮敬宗腳下一停,舉手朝迎麵石壁上按去。但聽一陣軋軋輕震,壁上登時打開一道門戶。

榮敬宗雙手提胸,緩步走去,便自站定,讓韋小寶、小桃和叁名黑衣劍士魚貫走出,才舉手在壁上按了兩按,等石門阖起,突然朝那方才按動之處,雙掌用力拍去。但聽“轟”然一聲,直震得洞頂沙石紛紛下落。榮敬宗回首道:“老朽已把通向飛鷹潭這道門戶的啟開機括震壞,此後再也無法開啟了。”

榮敬宗接着舉步走近右首壁下,以耳貼壁傾聽了一陣,然後轉身緩步朝對麵石壁走去,也同樣以耳貼壁,仔細地傾聽了一陣。韋小寶看他舉動,想起自己來時情形,已知這左右兩處石壁,必然各有一道暗門無疑。榮敬宗傾聽了一回,左足忽然在壁下踏上一步,右手跟着朝前推去。這裹果然是一道活動門,隨着他一推之勢,石門呀然開啟。

榮敬宗回頭道:“韋公子且慢,這是翻闆活門,等老朽進去之後,妳再推門進來。”話聲一落,人已跨了進去,石門隨着翻了過來。韋小寶依言伸手推門,然後一行人相繼推門而入。石門裹麵,當然還是一條甭道,隻是比外麵的甬道顯得狹了一些,一樣的黝黑無光。

榮敬宗左手執着精巧火筒,右掌當胸直豎,回過身來,低聲道:“此處已是飛鷹堂設伏之所,老朽知道得並不多,再進去,隨時都可能遇上襲擊,公子可把“骊寶珠”握在手中,必要時可以掩去珠光,才不致中人暗算,最好掣劍在手,免得臨時撥劍出聲。”

韋小寶看他說得鄭重,依言摘下“骊寶珠”,托在掌心,他因甬道地勢不寬,倚天劍無法施展,右手從身邊取出了短劍。小桃和叁名黑衣劍士,也同樣的掣出了長劍。山腰甬道,不但黑暗,而且也十分沉寂!這一陣“锵”、“锵”拔劍之聲,雖然不響,但夾道傳音,就是較遠之處,也可清晰聽到。

隻聽一聲大喝,遙遙傳來:“什麼人?”

榮敬宗冷聲道:“老夫。”他聲音沉重有力,這兩個字,直送出去,甫道起了一陣嗡嗡之聲。那喝問的人不再出聲。

榮敬宗也並未熄去手中火筒,回頭道:“大傢隨我來。”舉步朝前行去。。

大傢腳下極快,但走了不過一箭來路,突聽那人又大聲喝道:“來人還不站住?”

隻見一道火光,夾着尖銳的嘯聲,疾射而來?“轟”的一聲,落在榮敬宗前麵八九尺處,立時爆起一片熊熊火焰。這是一支特制的火箭,火焰極強,一片火光,正好把叁尺寬的甫道封住。隔着火光,出現了一個青衣人,沉聲道:“來的是什麼人?”

榮敬宗隻得站定下來,冷哼一聲道:“湯兄連老夫都不認識了麼?”

青衣人微微一楞,道:“來的莫非是榮總管?”兩人相距,雖不到叁丈來遠,但中間隔了一道熊熊火焰,確實看不清對方臉貌。

榮敬宗道:“不錯,正是老夫。”

青衣人一聽果然是榮敬宗,飛鷹潭總管,職位和叁堂堂主相等。他自然不敢稍有怠慢,慌忙抱拳拱手道:“敝職不知榮總管駕臨,多有失敬之處,還請原諒。”隨着話聲,但聽“嗤”的聲,眼前一片火焰,登時熄去,而且不見一點煙氣。

榮敬宗暗暗讚道:“此人一手火器,果然了得。”但聽了對方的話,心頭不由的大感詫異,暗道:“水輕盈從獅子口敗退,差不多已有半個時辰,應該早已下達命令,嚴加戒備了。如今聽湯金城的口氣,似乎還不知道我已經反了?”心念轉動,業已緩步走了過去,說道:“湯兄可是負責此處防務的麼?”

湯金城道:“敝職是奉命協助楊兄來的。”

榮敬宗道:“楊志高人呢?”

湯金城道:“敝職隻是守護此門,楊兄還在裹麵。”

榮敬宗緩步走到他身前停住,說道:“老夫奉命前來擒人的,不知裹麵失陷了些什麼人?”

湯金城道:“人數不多,但武功全非弱手,好像是百花幫的幫主,隻是目前隻能說把他們困住,還無法生擒……”

榮敬宗點頭道:“很好。老夫瞧瞧。”

湯金城麵有難色,望望榮敬宗,說道:“敝職奉有水總臨監令,不論何人,均須有紫金令牌,方可通行,榮總管……”

榮敬宗沒待他的話說完,微曬道:“水總監請老夫趕來擒人,豈會不帶令牌?喏!湯兄拿去看清楚了。”左手一伸,朝他麵前送去。

湯金城不防有詐,口中還連聲應“是”,神色恭敬,伸出雙手去接,哪知手未伸出,突覺右手脈腕一緊,已被榮敬宗五個鋼鈎般的手指,扣個正着!心頭不覺大驚,惶然失措道:“榮總管……”

榮敬宗知道此人一身俱是火器,一把扣住對方脈門,立時功運五指,沉笑道:“湯兄不用多說,隨老夫進去。”舉步朝裹行去。

湯金城右手脈門被執,哪裹還有半點掙紮的餘地,隻得跟着走去,口中說道:“榮總管但請放手,敝職自當前麵帶路。”

榮敬宗冷笑道:“場金城,老夫不吃這一套,妳和楊志高俱是跟隨水輕盈從京裹來的清廷鷹爪,乖乖隨老夫進去,老夫還可饒妳性命。”

湯金城聽出榮敬宗語氣不對,心下更驚,臉上已經綻出汗水,嗫嚅說道:“榮總管多心了,敝職不敢。”兩人說話之際,已經行到一堵石壁前麵。

榮敬宗腳下一停,問道:“這道石門之內,可有飛鷹堂的人防守?”

湯金城道:“敝職在天亮前才奉派來的,守住這道門戶。如若有人沖出石門,一概格殺勿論,至於裹麵的情形如何,敝職就不得而知了。”

榮敬宗側臉問道:“妳說的可是實話?”

湯金城道:“敝職說的,句句是實話。”

榮敬宗道:“好,韋公子妳替老夫點他“啞門”、“鳳尾”兩處穴道。”“啞門”為聲帶所在,點制此穴,令入口不能言。“風尾”在腋窩斜出之胛骨縫,係雙穴,點取此穴,手臂若廢,無法舉動。

湯金城吃驚道:“總管……”話聲未落,韋小寶早已出指如風,點了他叁處穴道。

榮敬宗放下湯金城脈腕,倏地跨上一步,舉手按動機關,但聽一陣軋軋輕震,壁間裂開了一道黝黑門戶。榮敬宗一手執着火簡,朝前一指,喝道:“湯金城,妳走在前麵,替老夫引路。”湯金城穴道受制,手不能動,口不能言,哪裹還敢有半點倔強,依言舉步朝門中走去。要知湯金城雖被點了叁處要穴,但僅是局部穴道受制,一身功夫仍在,他雙腳仍然可以健行如飛。他在舉步之際,還是相當老實,這一跨入石門,登時身如狼竄,箭一般朝前射去兩丈來起。

榮敬宗看他突然飛身掠起,口中不覺怒笑一聲,正待髮掌追擊。湯金城一身俱是火器,他在掠出二丈之外,立即身形一閃,隱入暗處,低頭一點,就有叁點寒星,品字形朝榮敬宗激射而來。榮敬宗久聞他火器厲害,因此才要韋小寶點了他兩處“鳳尾穴”,使他雙手無法舉起,卻不料他雙手不能舉動,還會有暗器射出,此時一見叁點寒星激射而至,卻也不敢伸手去接,口中大喝一聲,揮手一掌,劈了過去。掌風出手,立時把叁點寒星卷飛出去。但聽“叮”、“叮”、“叮”叁聲,叁枚暗器同時釘在左首石壁之上,緊接着但見石壁上髮出一陣滋滋輕響,那叁枚暗器居然爆出叁點如豆碧焰,像燈芯般釘在壁上,燃燒起來。

榮敬宗看的暗暗驚凜,忖道:“湯金城這手火器,果然歹毒,要是被他射中人身,那還得了?”這一耽擱,湯金城早已走得不見蹤影。榮敬宗追趕不及,隻得任由他去,等大傢進入石門,才低聲囑咐道:“咱們進入此門,尤其被姓湯的這腸逃脫之後,目前處境,可說十分兇險,隨時隨地,都有被他們偷襲和與人拼鬥的可能,大傢務必小少,最好各人之間,保持一段距離,俾有退避的餘地。”

韋小寶道:“老伯顧慮極是。”

榮敬宗話聲一落,依然一手持着火筒,右掌當胸,耳目並用,朝前行去。正行之際,突聽前麵轉角處傳來一聲叱喝,緊接着有人髮出一聲悶哼。那聲悶哼,似是喉頭塞着什麼東西,無法出聲,而是硬逼着出來的聲音!沉悶之中,還帶着些淒涼,雖是悶哼,卻動人心魄!韋小寶驚然道:“那是姓湯的遇上了敵手。”

榮敬宗颔首道:“不錯。”

就在此時,突聽一聲大喝,從甭道中傳來:“擋我者死。”一條人影,疾閃而出,迎麵奔來。

榮敬宗一手執着火筒,一步攔在路中,沉喝道:“站住。”

那迎麵奔來的人行動極快,榮敬宗剛剛跨上一步,攔在甫道中央,他已經沖到了麵前。雙方一迎一往,勢道何等快速?那人一見有人攔路,門中沉喝一聲:“滾開。”不問青紅皂白,舉手一指,點了過來。

榮敬宗一手執着火簡,火光照處,瞥見對方點來一指,顔色腥紅刺目。“血影指”,口中冷冷一聲長笑,揮手一掌,迎擊出去,冷冷喝道:“妳是什麼人?怎麼出手就要傷人?”

指風嘶然,掌風如濤,雙方一接之下,那疾沖而來的人,口中進出一句:“攔我者死。”他人卻被榮敬宗的掌風當場震得後退了叁四步。

韋小寶和榮敬宗保持了八尺遠的距離,他聽到了雙方的叱喝,趕忙掠身而上,叫道:“榮老伯掌下留情,他是百花幫的人。”

沖來那人腳下方自一停,又大喝一聲:“攔我者死。”縱身朝前沖來。榮敬宗聽說此人是百花幫的人,口中“噢”了一聲,向側閃開。

韋小寶—躍而上,攔在那人前麵,叫道:“冉兄快快住手。”原來那人正是“血影指”冉遇春。

隻見他衣裳破損,身上還有幾處劍傷,雙目直視,好像不識韋小寶一般,口中大喝一聲:“攔我者死。”右手捏訣,中指腥紅慾滴,閃電般朝韋小寶迎麵點來。

榮敬宗睹狀大驚,低喝一聲:“此人神志失常。韋公子小心1”

韋小寶早已身形一側,避開指風,左手一把抓住冉遇春手腕,人已趁勢一旋,轉到他身後,右手一掌,拍在冉遇春“靈臺穴”上。這幾下動作,快捷俐落,看得榮敬宗暗暗喝采!冉遇春張嘴吐出一口鮮血,一個人頹然往地上坐了下去,雙目始動,望望韋小寶,忽然驚喜地道:“總座……”他似要掙紮着站起。

韋小寶慌忙搖手道:“冉兄久戰疲乏之軀,此時快請運氣調息,不可說話。”

冉遇春還是勉強說道:“幫主……他們……還被困在裹麵……機關……兇險無比。”

韋小寶點頭道:“冉兄快不可多說,這裹情形,兄弟都已知道。”其實他哪裹知道這裹的情形,這不過是寬慰之言罷了。冉遇春自知傷勢不輕,遇上韋小寶,他心就放寬了一大半,果然不再多言,在地上盤膝坐定,運起功來。

榮敬宗回顧了身後兩名黑衣劍士一眼,又吩咐道:“妳們兩人,可守在此處,替他護法,不用進去了。”兩名黑衣劍士躬身領命。

榮敬宗道:“韋公子,咱們走吧。”

韋小寶道:“榮老伯,這一路進去,遇上的可能都是百花幫的人,還是晚輩走在前麵,免得髮生誤會。”

榮敬宗一手摸着蒼須,颔首道:“韋公子說的也是,方才若非老朽還認得“血影指”的破解之法,差點就傷在他指下了。”韋小寶不再多說,當先朝甬道行去。此處正當轉彎角上,接連轉了兩個彎,就依稀聽到數丈之外,傳來一陣極微的聲音,悉索作響!正因為甭道黝黑如墨,韋小寶手上托着一顆“骊寶珠”,敵暗我明,目標顯著,一路行來,自然極為小心。此時聽到數丈外這一陣悉索的聲音,更提高了幾分警覺,但,再一細聽,又寂然無聲。韋小寶藝高膽大,腳下絲毫沒停,轉眼工夫,估計已經快到出聲來處。

“骊寶珠”在黑暗之處,珠光足可照射到叁數丈遠,他目光治處,髮現前麵又有一堵石壁,攔住了去路。那石壁左角,貼壁站着一個人影〕這人一身青色勁裝,韋小寶老遠認出他這身裝束,正是百花幫的護法。當下大聲說道:“兄弟韋小寶,前麵是什麼人?”那人貼壁站立,對韋小寶的喝聲,恍如不聞。

韋小寶喝聲出口,人已行近了一二丈光景,凝目瞧去,這回已可看清那站在暗角處的青衣人,正是和冉遇春一起隨着幫主牡丹前來的護法葉開先。隻見他臉色慘白,雙目緊閉,靠着石壁,一動也不動。隻要看他身上衣衫破裂,渾身是血,少說也有十幾處劍傷,分明經過一場惡戰,傷得不輕,正在運功調息。

韋小寶看得暗暗吃了一驚,以冉遇春、葉開先的武功來說,全是一等一的高手,他們兩人居然同樣的身中十幾處劍傷,若非遇上劍術絕世的高手,那就是從劍陣中脫困出來的了。心念閃電一動,立即舉步朝葉開先走去,口中說道:“葉兄傷得如何……”

他從五丈遠處,快走到相距兩丈來遠,突見從葉開先腋下飛出兩蓬藍芒,直向自己激射而來。這兩蓬藍芒射出之時,不過幾點藍星,但到了一丈來遠,已然逐漸擴大,成了鬥大的兩蓬。韋小寶目力過人,便一下看清兩蓬藍芒,競是數十支藍色的梅花針,針尾還帶着一點星星火焰。就在此時,隻聽身後榮敬宗急急叫道:“韋公子小心,這是湯金城的“青磷針”,遇物即燃。”韋小寶比他話聲還快,左腕一翻,手中短劍立時在身前灑出一片青光。

兩蓬“青磷針”電射而來,但和劍光一接就如湯沃雪,紛紛跌落。連針尾一點火星,也倏然俱沒,消失不見!原來湯金城的“青磷針”,一篷就有叁十六支,雙手齊髮,兩蓬共計七十二支,隻要有一支打中人身,火焰就會立時燃燒,而這種火焰,又是經過毒藥煉制,毒焰一經燃燒,中人立斃。但這回七十二支“青磷針”,每一支都被韋小寶的劍鋒削斷,而且都削在針尾上,青磷毒焰縱然霸道無比,經不起森嚴的劍氣一逼,立告熄滅。

韋小寶在這電光石火之際,已然看清葉開先的身後躲着一個人,不用說,那自是湯金城無疑。葉開先敢情傷勢沉重,才會被湯金城制住,因此,自己叫他,也出不得聲。韋小寶想到這裹,突然大喝一聲,左手揚腕一指,朝葉開先韋空點去。他這一聲大喝,乃是以內功退出,聲若春雷乍髮,直震得湯金城耳鼓嗡嗡作響,心頭方自一驚!就在此時,但聽一縷劃空嘶嘯的指風,“砰”的一聲,擊中右耳後的石壁上,砰石飛濺,打得後頸火辣辣生痛。

當然,韋小寶是故意把指風擊偏了些,不然,豈不是要了葉開先的命?但湯金城卻蓦地大吃一驚,他沒想到麵前這個年輕人,竟有這般深厚的功力。他雖然在極短的時間之內,運功解開了韋小寶點閉的叁處穴道。〔他被點閉的“啞門”、“鳳尾”叁穴,均係大穴,點得稍重,即可喪命。因此下手必然極輕,隻要內力精純的人,有一段時間,卻可自行解開。但在他逃脫之際,卻在甫道上撞上了冉遇春,雙方勢道俱急,無意間被冉遇春的“血影指”所傷的,因此才用葉開先來做擋箭牌,暗施“青磷針”偷襲。

這時聽了韋小寶一聲春雷般的大喝,已被震得耳鼓狂鳴,再加這一記指風,擊在他右耳邊上,心頭一驚。口中喝了聲:“打。”雙手默運內力,把葉開先一個人憑空推出,朝韋小寶投去,身形倏地向左閃出,雙手正待揚起……

韋小寶這一記“一指禅神功”,故意擊偏了些,配合那一聲大喝,志在先聲奪人,使對方識得厲害。這是攻心戰!這時一見湯金城果然中計,把葉開先朝自己推去,人卻向左閃出,方自一喜,左手朝前一格,迎接葉開先飛來的身子,右手緊接着拍出一掌,一團勁急掌風,直向湯金城撞去。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湯金城閃出的人,正待揚手髮射火器,突然髮覺一團強勁掌風,迎麵擊來。他剛才領教過韋小寶點出的一記指風,足以力貫金石,這一記掌風,他如何敢接?匆忙之間,顧不得再髮火器,身形一縮,依然朝右首閃退。

韋小寶右手一掌堪堪拍出,左手一攔之下,他已把葉開先飛來的人接了下來。這一接住葉開先身子,韋小寶不由猛然一楞,繼而勃然大怒。原來葉開先全身冰涼,竟然是一具屍體。韋小寶縱然並不是真心要當百花幫總護花使者,但畢竟當過陣子百花幫的總護花使者。葉開先是百花幫的護法,終究是他屬下。公誼私交,他都有替他討還血債的義務。這一瞬間,韋小寶一雙俊目,進射出兩道寒電似的光芒,右手很決收回,高舉過頂,迢迢朝前拍去。

湯金城朝右閃出,避開韋小寶一記掌風,雙手再揚,手掌朝上一擡,從他袖底,接連飛出十數道銀練。那是一十叁支銀白色的短箭,看去銀練吞吐,從他手底射出,連續不絕,勢道勁急無比,但射到七八尺遠近,去勢就突然緩了下來!前麵的去勢巳援,後來的迎頭趕上,但到了七八尺處,也同樣緩慢不進。這來,本來連珠射出的一十叁支銀箭,如今卻排成了排,停在空中,好像遇上了什麼,擋在那裹,再也無法射去。銀箭自然不會在空中停住的,那是因為髮射出去的餘勁未衰,才沒有跌落下來。

湯金城也在“銀磷箭”髮出之時,陡然感到不對,那是好像空氣中間,有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之感,這不過是一瞬間的事,韋小寶“牟尼印”掌力出手,一股巨大無匹的無形罡力,像泰山壓頂般直蓋過去。反應最快的是停在半空中的十叁支“銀磷箭”,突然掉過頭,朝湯金城反射過去。

“銀磷箭”比“青磷針”火力要強出十倍,當然也是“毒焰”。湯金城看到“銀磷箭”受到阻力,射不出去,已經大感凜駭,這時驟睹十叁支銀箭朝自己反射而來,心頭更是慌張,要待躲閃已是不及,口中驚叫一聲,往後便倒。十叁支“銀磷箭”同時一齊打在他身上,一閃而沒。“銀磷箭”火力極強,射中任何東西,立即燃燒,但這回是被“牟尼印”巨大掌力反彈回來的。“牟尼印”壓力強大,一股無形掌力,擴及一丈,在掌力籠罩之下,沒有空氣,“銀磷箭”火力再強,也燃燒不起來了。

韋小寶一掌擊斃湯金城,左手已把葉開先的屍體,放到地上,仔細察看了一陣,但見葉開先全身上下,共有十八處劍傷,致命一劍,是刺中他的右腰,幾乎有五寸來深。這已證明葉開先並不是湯金城殺死的了,但湯金城既是清廷鷹爪,又有一身歹毒火器,這種人也留他不得。榮敬宗已經走了上來,望望葉開先的屍體,問道:“他是百花幫的人嗎?”

韋小寶臉色凝重,擡頭說道:“他叫葉開先,是百花幫的護法,武功極高,但他身上卻幾乎在同一時間,中了一十八劍。以他的劍傷看來,對方劍法之快,威力之強,比起“十絕劍陣”猶有過之。榮老伯可知這是什麼劍陣,競有這般厲害?”

榮敬宗微微搖頭道:“水輕盈雖是飛鷹堂主,但她兼領飛鷹教總監,無異是飛鷹教的太上皇,老朽隻知她從京裹來的時候帶來一個番僧,和她師兄妹相稱。另外兩人,就是楊志高和湯金城,據說也是大內的叁等侍衛,身份不在張天正之下,除了這叁個,旁的就沒有跟她來的人。除此之外,飛鷹堂隻有劍手和侍女了,侍女有四名是隨水輕盈來的,至於那些劍手,武功雖然不弱,但也和飛鷹潭的劍手差不多,並無出類拔萃的高手。”

韋小寶劍眉微盛,說道:“這就奇了,以葉開先的武功,決不可能在差不多同一時間之內,身中一十八劍……”

榮敬宗點頭道:“不錯,老朽雖沒見過這姓葉的武功如何,但韋公子說他武功極高,自然極高了。隻是從他身上這十八處刀劍傷看來,除非他沒有一點招架之功,站着不動。讓人傢用劍朝他身上紮,否則確是極不可能傷得如此之多……”

韋小寶看看擋在一丈外的石壁,這自然又是一道暗門,想到牡丹、玉蘭、玫瑰、紫薇、桃花等人,可能就在這道石門之內,也可能有人負了傷。以冉遏春、葉開先兩人的武功,尚且傷得如此厲害,她們幾個人失陷在裹麵的處境,自然也髮髮可危了。想到此,他心頭不禁大急,說道:“榮老伯,這裹大概又是一道石門了,不知如何開啟,咱們趕快進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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