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這是東川的梁山山脈,別誤會到水浒傳裡梁山泊上去。梁山,是縣名,就因縣的東首是梁山山脈而名。梁山縣是一座山城,但並不偏僻,那是因為有一條橫貫四川,一直由成都向湖南的驿道,打從北門經過,於是梁山城裡就成為商賈達官,販夫走卒打尖。投宿、長途跋涉中找樂子的地方,市麵那得不繁榮?
北城橫街口有一傢西來順,是地道的北方館子,也是梁山城裡最有名的酒樓,樓上樓下叁開間門麵,午餐和晚餐時間,都是座無虛席。
這天中午時光,西來順樓前來了兩匹駿馬,馬上兩人,前麵一個不過二十出頭,身穿一襲天青長衫,麵貌白皙,劍眉朗目,隻是臉型有些瘦削。後麵一個穿的卻是藍布夾袍,年約二十出頭,濃眉大眼,臉色較黑。兩人下馬之後,早有酒樓小厮接過馬匹,兩人各自從馬鞍上取下一個長形青布囊,就朝大門樓梯走去。他們手中提着的青布囊,就算不是江湖中人,也一看就知道是兩人的隨身兵器了。
這兩人中前麵一個青衫少年神色顯得有些據傲,他身後的布袍漢子神情卻十分恭謹,他們自然不會是兄弟,也不像是朋友,更不似主僕。原來這青衫少年正是喬扮王紹叁的丁天仁,布衣漢子則是紅穗堂的一名香主紀效祖,是紅穗堂主紀效忠的堂弟。丁天仁,亦即現在的王紹叁,是奉副總護法歐陽生之命,帶着紀效祖來偵查兩件事的:一是誰會使“百變神功”,殘殺神女宮十九名女弟子,使武林聯盟背了黑鍋。
二是重陽大會今年當值會主擎天手金讚臣和赴會的自流井金長生、劍門山白雲生、歸雲莊歸耕雲、青羊宮景雲子等人,均告離奇失蹤,究是什麼人劫持去了?
這兩件事,也是丁天仁想知道的,奉命由他偵查,自是求之不得的事。而且這兩件事由歐陽生傳下令來,派人偵查,可見不是武林聯盟乾的。歐陽生給他的指示,是得到密報,從梁山、大竹,南充到成都,青城這一條橫貫川中的驿路上,時有不明來歷的可疑人物往來,希望王紹叁多加注意。
現在還不到正午,西來順樓上叁間大廳已經滿座了,隻是東首臨窗的一桌還空着,但卻用摺疊屏風圍了起來,好像是已經有人預訂了的。
就在這時候,樓梯口走上一個身穿青衫,手提着青布囊的中年漢子。這人年約四旬,生得像個文弱書生,臉頰消瘦,白中透青。他走上樓梯,略一住足,就有一名夥計迎了上去,哈着腰道:“客官是一個人嗎?”
中年漢子冷聲道:“你說我有幾個人?”
跑堂聽得一怔,心想:這人好衝,一麵連忙陪笑道:“客官多多包涵,這時候桌上差不多全滿了,如果你老隻有一個人的話,那邊還有座位,隻好湊合湊合了……”(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fit)
中年漢子仰首道:“我不慣與人同席。”接着伸手一指屏:風圍着的空桌,說道:“那張桌子不是空着嗎?”
昂首舉歩朝屏風走去,跑堂的急道:“客官原諒,那是有人定的。”
中年漢子冷聲道:“他付錢,我不付錢嗎?”
跑堂的道:“客官不可誤會,這張桌子,早就有人定了的……”
中年漢子已經跨入屏風,在上首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把青布囊往桌上一擱,說道:“你們是酒樓,應該先到先坐,那有空着桌子不做生意的道理,你說這張桌子有人預定,我也可以說是我先定的。”
跑堂的急得直是搓手,結結巴巴的道:“客官……”
他隻說了兩個字,中年漢子已經截着道:“你再說一句有人定了,今晚我就把你們的桌子全定下來,不準賣給任何一個人,你敢不敢答應?”
那跑堂的也被他問得無法作答,突聽身後有人問道:“喂,夥計,咱們定的就是這一桌嗎?”
跑堂的急忙回頭看去,那是一個身穿藍布衣褲,隻有叁尺來高,看來像六七歲孩童的矮子,但話聲卻略帶蒼老,似已有五六十歲了。認出正是昨天前來訂坐的人,他指定要東首臨窗這一桌的,這就忙道:“客官定的就是這一桌,隻是這位客官……”
藍衣矮子連看也沒看中年漢子一眼,就截着道:“你快叫他走開,咱們的客人就要來了。”
中年漢子嘿然道:“茶館酒樓,是公共地方,先到先坐,你要誰走開?”
這話是衝着藍衣矮子說的了,藍衣矮子突然轉過身去,目光一橫,沉哼道:“你在和誰說話?”
中年漢子冷冷的道:“自然是在問你了。”
藍衣矮子目光冷漠,看着中年漢子,不屑的點點頭道:“你年紀不大,大概不認識我吧?好吧,咱們今午在這裡宴客,不和你計較,你還是快些滾吧。”
兩人的爭執,早已引起滿堂食客的注意,所有目光都朝兩人投來。中年漢子別說當着眾人,就是隻有兩個人,也絕不會讓他的,聞言一笑道:“你認識我是誰,我這位子坐定了,要滾的是你們……”
話聲未落,隻聽一個略帶蒼老的聲音傳了過來:“老二,這人是誰?”
藍衣矮子聞聲一驚,啊道:“老大陪着兩位嘉賓來了,這該死的東西……”
原來一瞬工夫,從樓梯上走上來二女四男六個矮子,四個男的,和正在跟中年漢子爭吵的藍衣矮子長得一模一樣,不但麵貌、舉動長得一般無二,連說話的聲音也差不多。而且四個人同樣穿着一身藍衣大褂、紮腳褲,五個人這一站在一起,外人就分不清楚誰是誰來。兩個女的也隻有叁尺來高,穿着紫花布裌襖、玄色裙子、濃眉粗眼,膚色黝黑,梳着兩條辮子、垂在鼓騰騰的胸前,也長得一模一樣,像是孿生姐妹,看去少說也有四十開外了,但一舉一動,還是和小女孩似的。酒樓上忽然來了這樣七個矮子,所有的目光自然全集中在他們身上了。
藍衣矮子老二口中罵了一句,連忙朝老大道:“這是咱們訂的席,這小子坐在那裡硬是不肯走,還說……要咱們滾呢。”
老大還沒開口,後麵幾個矮子已經怒聲喝罵起來:“這小子真該死。”
“把他丟下樓去就好。”
“對,不給他吃些苦頭,他不知道天高地厚呢。”
老大瞪了叁人一眼,才朝兩個女矮子擡擡手道:“今天是咱們七矮結盟的日子,這一頓二位大妹子是咱們的客人,先請坐下了。”
二個女矮子中的一個沙着聲音說道:“大師兄,也請坐下來呀。”
老大笑了笑道:“等我處理完畢事情再坐不遲。”一麵回頭道:“老二,要夥計吩咐廚下,準備上菜。”
然後目光緩緩落到中年漢子身上,徐徐說道:“朋友如果不是衝着崆峒五矮來的,咱們兄弟在這裡宴客,你現在可以走了,如果是衝着崆峒五矮來的,隻要朋友劃下道來,咱們兄弟就接着了。”
崆峒五矮,丁天仁沒聽人說過,但聽他們老大的口氣,崆峒五矮名頭似乎不小!中年漢子看到五個矮子,自然就想到是崆峒五矮了,隻不知這兩個女矮子是什麼人?崆峒五矮平常很少在江湖上走動,但名頭着實不小,如果不是衝着他們來的,這自然是最好落臺階的時候了。
無如中年漢子卻正是特地找崆峒五矮來的,聞言霍地站起身來,朗笑一聲道:“兄弟說過,茶樓酒肆先到先坐,誰也不用讓誰,如果兄弟聽到閣下亮出崆峒五矮的大名,就夾着尾巴走了,試問兄弟今後還能在江湖上立足嗎?因此兄弟縱然不才,也隻好向五位討教幾招了。”
崆峒五矮的老大點頭道:“朋友說得也是,咱們五個人,你要如何比法?”
中年漢子道:“單打、聯手、兄弟悉聽尊便。”
兩個女矮人已在椅上坐下,右首一個哼道:“此人好狂的口氣。”
左首一個道:“大師哥他們會教訓他的。”
五矮的老大還沒開口,老二方才憋足了一肚子的氣,這時搶着道,“老大,兄弟先去會會他。”
老大嘴皮微動,忽以“傳音入密”說道:“此人聽了咱們五矮之名,還敢向咱們叫陣,絕非等閒,你可得小心。”
老二點了點頭,朝中年漢子冷然道:“來,朋友隻管亮兵刃,讓孔老二伸量伸量你究竟有多少斤兩?”
崆峒五矮連自己也不知道姓什麼?起先隻有以老大、老二相稱,後來看人傢有姓有名,自己五人如果沒有姓氏,豈不是贻人笑話?正好他們一直住在崆峒山,就姓了孔。兩人說要動手,附近幾張桌子的食客紛紛起身,幾個跑堂的趕忙菈開桌子,空出兩丈來寬的一片場地。
中年漢子舉歩走出,深沉一笑道:“你們使什麼兵刃?”
孔老二一雙小手一攤,沙聲道:“崆峒五矮從不使用兵刃,你不是有兵刃嗎,隻管使來。”
中年漢子大笑一聲道:“你們不使兵刃,兄弟也雙手奉陪好了。”
“好。”孔老二口中喝了一聲好,身形已經離地飛起,續道:“那你接着了。”
其實話還沒說完,人已撲到中年漢子麵前,一對拳頭宛如流星般撃到,話也正好說完,身法之快,出手之捷,令人目不暇接!丁天仁看得一怔,暗暗讚道:好快的身法!中年漢子也絲毫不慢,身形斜退半歩,雙掌疾出,一招“徑渭分流”把對方雙拳格出,緊跟着飛起右腳,“魁星踢鬥”,閃電朝懸空撲來的孔老二踢去。
怎知孔老二雙拳剛發,左右雙腳也同時踢出,使的是“懸空連環腿”,在時間上比中年漢子搶先了半拍。中年漢子右腳才踢到一半,突然上身後仰,避開急驟的雙腿,一個人隻藉左足拄地,宛如風擺荷葉。孔老二“連環腿”落空,猛吸一口真氣,雙足一收,背朝上弓,一個人硬生生朝上提起兩尺來高,雙手五指箕張,朝身形後仰的中年漢子撲攫而下。
中年漢子隻有左足支撐身子,跟着對方撲攫而下,左手捏成劍訣,但食中二指分開,隨着身形擺動,由右向左,迎着孔老二頭臉迅疾劃過,同時身子隨着手勢向左翻出。他左手這一劃,快到令二人無法看清,但往下撲落的孔老二敢情一時收不住勢,往下直落,砰然一聲,跌了個狗吃屎。
這下連坐在不遠的丁天仁都沒看清他何以會忽然跌落下來的,要知他這記“蜘蛛攫食”,既然使出來了,自是拿捏得極準,絕不至於使到中途,會失去控制,除非他中了中年漢子的暗算。
孔老大吃了一驚,急急問道:“老二,你沒事吧?”
孔老二雙腳跟用力,一下站了起來,這一跤跌得他滿臉通紅,連他自己也弄不懂,在下撲之際,何會突然感到一陣暈眩,才垂直跌下來的,這話他當然不好說出來,隻是微搖了下頭道:“沒什麼。”
孔老大道:“你快坐下來休息一會。”
孔老二道:“我真的沒什麼。”
孔老大道:“你過來坐下,我要親自會會他……”
孔老叁,孔老四搶着道:“老大……”
孔老大擺了下手,說道:“你們不用多說。”一麵舉歩走出,抱抱拳道:“閣下身手非凡,兄弟討教。”
中年漢子瘦削臉上飛起一絲笑意,抱拳還禮道:“不敢,孔老大賜教,兄弟不勝榮幸。”
他先倨後恭,居然客氣起來!孔老大嘿然道:“那就請吧。”
“請。”中年漢子“請”字堪堪出口,孔老大已飛身而起,雙掌迎麵撃到。他們身子比一般人低了一半,是以發招之前必先縱身躍起,才夠得到部位,因為必先縱身躍起,才能發招,所以必須身手合一,出招迅快。
中年漢子對他們似乎知之甚詳,因此“請”字出口,左腳已是後退半歩,以逸待勞,雙手疾分,一下格開對方雙掌,雖然隻是第一招,但兩人手上都甩上七八成力道,這一撃一格之間,竟然相持不下。相持不下,孔老大懸空撲撃的身子就得在離地數尺的空中麵對麵原式停住。
中年漢子目射異采,朝他微微一笑,格着對方右掌的左手忽然化作劍訣,不,劍訣食中二指是拼攏的,他的食指中指卻是分開的,迅快朝孔老大麵前由左而右,再由右而左來去劃過,等他左手來去劃過之後,依然格住了孔老大的右掌,這一下當真快速如電,口中輕聲道:“咱們可以成為朋友,何用動手,你可以收手了。”
說完,果然收手後退,孔老大也雙掌一收,翩然落到地上,點頭笑道:“咱們不打不相識,四海之內皆兄弟也,來,閣下請一起入席,今天是咱們七矮聯盟的好日子,大傢喝上幾盃。”
中年漢子大笑道:“原來如此,叨擾。”
食客們眼看他們不打不成相識,已經化敵為友,沒戲可瞧了,也就紛紛移動桌子,回到座上。這一場鬧劇,丁天仁都看到了,當然也比別人看得清楚,孔老二和中年漢子動手之際,中年漢子左手在他麵前劃過,孔老二就從空中跌了下來,孔老大雙掌經中年漢子格開之際,他左手同樣從孔老大麵前劃過,孔老大就和他化敵為友,這中間自然有了花樣,這就使他更加注意起中年漢子。
孔老大的突然和中年漢子化敵為友,崆峒五矮成名數十年,自然引起孔老叁、老四、老五的疑窦,也自然會有懷疑的眼光朝老大和中年漢子投去,隻有孔老二似乎並不在意。孔老大一麵請中年漢子入席,一麵哦道:“兄弟還沒請教兄臺高姓大名,不知如何稱呼?”
中年漢子歉然一笑道:“兄弟文如春。”
他左手朝孔老叁,老四、老五叁人麵前徐徐擺過,含笑道:“這幾位大概都是賢昆仲了?”
“原來是文兄,幸會之至。”
孔老大接着一指孔老二四人說道:“他是老二,剛才和文兄動過手的,他是老叁、他是老四,他是老五。”
他們五個長得一模一樣,你就是介紹過,隻要稍為走動,又會認不出誰是誰來。文如春與五人一一親切的握手,爽朗笑道:“以後還要五位孔兄多多指教。”
孔老叁、老四、老五叁人,本來對他還有懷疑眼光。但經過“握手”言歡之後,他們立時對文如春改觀了,臉上同樣有了欣然之色,好像和他做朋友,是很值得高興之事。這可從叁人眼神中看得出來,也隻有丁天仁心中對文如春起了疑心,特別注意,才會發現。
孔老大興致勃勃的一指兩個穿紫花布衣衫的女矮子笑道:“這二位大妹子,是梁山苦竹庵主門下,她是姐姐叫梁若修,這是妹妹叫梁若真,一向很少在江湖上走動,苦竹庵主是咱們兄弟的師叔,上個月仙去、咱們兄弟趕來梁山拜祭,就邀請二位大妹子加入咱們崆峒五矮之列,今後就成為了崆峒七矮了。”
苦竹庵主是武林極負盛名的方外高人,這姐妹二人是她四十年前在梁山腳下抱口去的一對棄嬰,因此就以山為姓,她們是老庵主一手調教出來的傳人,在山上待了四十年,身手也極高了。
文如春聽得雙眉掀動、朝梁氏姐妹二人連連抱拳,含笑道:“原來二位姑娘還是苦竹庵主的傳人,兄弟久聞庵主盛名,心儀已久,隻是無緣拜識,能在這裡認識二位姑娘,真是天大的榮幸。”
梁若修、梁若真雖是四十歲的老姑娘了,但平日師傅門規極嚴,四十年來從未下過山,更少和男子接觸,崆峒五矮是同門師兄,倒也沒有什麼,如今給文如春當麵這一捧,兩人也像小姑娘一般飛紅了臉,連忙起身還禮道:“文相公好說。”
文如春看得暗暗好笑,左手連連擡動,說道:“二位姑娘快請坐”。
丁天仁一直注意着他,心中暗道:此人左手必有古怪,莫非和溫九姑一樣,手中暗藏着“聞風散”一類迷藥不成?看來這七個矮子都已着了他的道了。
孔老大笑道:“好了,大傢快坐下來吧。”
跑堂的陸續送上酒菜,孔老大心情愉快,開始以主人身份敬酒,文如春對這七個矮子存心結納,自然也盃到酒乾,開懷暢飲。丁天仁為了要看他們下文如何,也和紀效祖二人低斟淺酌,慢慢的喝酒。時光由午刻漸漸過去,酒樓上的食客也漸漸少了。
丁天仁已把一碗麵吃完,一麵以“傳音入密”朝紀效祖說道:“我們該結帳下樓了,你下樓之後,最好去找一個人,給他一兩銀子,要他在附近等候,注意下樓去的七個矮人,和姓文的漢子在何處落腳?我在對麵茶館樓下等你。”
紀效祖暗暗點了下頭。兩人就起身往樓下走去。丁天仁獨自走進對街一傢叫青蓮居的茶館,茶博士引着把他領往一處雅座,問了要喝什麼茶,就自退下,不多一會,就沏了一壺茶送上。丁天仁倒了一盅,一手托着茶盅,剛喝了一口,隻見紀效祖已從門外勿匆走入,朝自己走來。
他因自己扮的是王紹叁,是盟主門下的叁弟子,自然稍帶倨傲,才能錶示身份,依然一手托着茶盅,擡目問道:“他們出來了?”
紀效祖應了聲“是”,正待說話,茶博士已經跟着走來,送上茶盅。丁天仁道:“你先坐下來再說。”
紀效祖在他左側一張椅子坐下,拿過茶壺倒了一盅茶,才道:“那七人下來之後,由姓文的領着他們住進橫街上一傢叫新招商的客店,聽說把第二進的幾間上房都包了。”
丁天仁颔首道:“很好。”
紀效祖也喝了口茶,低聲問道:“叁公子還有什麼吩咐嗎?”
丁天仁道:“不忙,待會你去酒樓把馬匹牽來,咱們也去落店。”
紀效祖靠近些,低聲道:“叁公子認為那七個矮人……”
丁天仁不待他說完,臉露不悅,冷然道:“你不覺得不該問嗎?”
紀效祖連聲應是,惶恐的道:“屬下是不該問的。”
丁天仁淡淡一笑道:“喝茶。”
紀效祖忙道:“是,是,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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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天仁和紀效祖住進了北大街一傢叫興隆老客的客棧,兩間上房,隻隔了一道牆。丁天仁要等待二更後,才去新招商客店探看文如春和七個矮人有何舉動?因此晚飯之後就在床上閉目調息。初更過後不久,忽聽隔壁房中的紀效祖起身走動。
客店中一般客房都是用木闆隔間,但木闆是不能隔音的,因此上房才用磚牆隔間,俾使客人聽不到隔壁房間的聲音。丁天仁經石破衣輸給他二十年功力,練成“先天氣功”,耳目何等靈異,十餘丈外飛花落葉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紀效祖隻有一牆之隔,那會聽不出來?心中暗想:他此時起來,又有何事?
也就跟着起身,走近北窗,輕輕開啟窗戶,穿窗而出,回身掩好窗戶,閃到隔壁窗下,貼身聽去,紀效祖也在此時走近北首窗下,輕手輕腳的打開了半扇窗戶。丁天仁隻當他要穿窗出來,急忙移動身形,隱入暗處,注目看去,隻見紀效祖手中好像捧着什麼,走近窗口,雙手朝上一送,耳中聽到一陣極輕的撲撲之聲,原來是一隻飛鳥從他手中飛出。
“信鴿。”丁天仁突然心中一動,立即從暗處縱身撲起,宛如流星追月,朝那飛鴿追了下去,以他此時的功力,身化長虹、騰空飛起,紀效祖所能看到的隻是一團黑影劃空而逝,最多也隻是一隻夜鳥追逐飛鴿而已。
卻說丁天仁追過兩重民房,才左手揚處,打出一小片碎瓦。原來他發現紀效祖放出信鴿之時,左手迅速從屋上抓起一片屋瓦,要等它越過兩重民房才出手,是為了不讓紀效祖看到。
碎瓦出手,飛鴿從高處往下直落,丁天仁飛掠出去,伸手接住,低頭看去,足上果然縛了一根比小指略細的銅管,管上有蓋子,裡麵果然有一個小小紙卷,抽出紙卷,打了開來,隻見上麵寫着一行細字:“中午在梁山酒樓上遇見崆峒五矮和梁山苦竹庵主門下二矮女結盟,號稱崆峒七矮,另有一中年漢子文如春有意和七矮結納,叁公子認為此人可疑,正在偵查之中。效祖呈。”下麵寫了月日。
丁天仁看得暗暗冷笑,心想:“歐陽生果然對自己心存懷疑,要紀效祖來監視自己。”
當下把字條卷好,放入銅管之中,回轉客店,把鴿子放到床下,依舊穿窗而出,長身掠起,一連幾個起落,越過大街,走到橫街口,再飛身上屋,來至新招商客棧,在屋脊上略為住足,正待朝第二進掠去。
瞥見一條人影從第二進飛起,心中不禁一動,急忙伏下身子,凝目看去,隻見在那人影之後,連續飛起六條人影,後麵的六條人影,看去比前麵的人影要小得多,顯然正是文如春和七矮無疑。
不知這姓文的領着七矮要去哪裡?幸虧自己方才給紀效祖把自己引着起床,早來一歩,不然等到二更過後再來,就太遲了。心中想着,立即站起身子,跟在七矮身後掠去。走在最前麵的文如春一身輕功大是不弱,一路飛縱,極為迅速,後麵七矮中,原先的崆峒五矮成名在叁十年前,輕功造詣不在文如春之下,隻有梁氏姐妹似較五矮稍遜一籌,但也並沒落後。
如今的丁天仁功力遠在他們之上,跟在後麵,當然並不吃力,和他們保持了六七丈距離,遠遠的尾隨下去。這一陣奔行,差不多已有十來裡路,從北門奔近南門,前麵的文如春忽然舍了大路,朝右首一條小徑行去,腳歩也漸漸緩了下來。
又走了半裡光景,前麵一座小山腳下,出現了一座廟字,遠看過去,黑夜之中,廟宇隱幢幢的似有兩進。文如春走近廟前,略為住足,就長身縱起,一閃而沒,後麵七矮敢情事前早就計議妥當,在這一瞬間,就各自散開,紛紛躍起,朝左右商邊圍牆上撲去。
丁天仁心中暗道:看樣子這姓文的敢情是請崆峒七矮作幫手來的,這廟中準是他仇人無疑,自己既已跟來了,自然也要進去瞧瞧了。這就悄悄掩近山門,舉目看去,廟門上寫着“正覺庵”叁字,暗想:“庵堂裡住的一走是尼姑了,這姓文的怎麼會和尼姑結仇的呢?”
心念轉動,人已縱上門樓,往下瞧去,這一陣工夫,前麵八人早已不見蹤影!丁天仁藝高膽大。飄身落地,就飄然朝階上走去,跨入大殿,依然不見人影,不用說他們是進入第二進去了。當下也就繞過大殿,殿後是篩護的神龛,龛前一道門戶,通向第二進。
丁天仁就在神龛旁站定下來,因為他已看到文如春背負雙手就站在第二進的小天井中,口中朗聲說道,“庵裡有人嗎?”
他話聲甫落,階上已經有一個少女聲音問道,“你是什麼人,夜闖桂花庵有什麼事?”
隻聞其聲,不見其人!庵門上明明寫着“正覺庵”,她卻說這裡是“桂花庵”,不錯,小天井左右果然種着兩棵枝葉茂盛的高大桂花樹。
文如春拱拱手道:“在下文如春,是為溫九姑來的,請姑娘通報。”
那少女聲音冷冷的道:“半夜叁更前來找人,溫老施主已經睡了,你明天早晨再來好了。”
文如春大笑道:“小姑娘,現在不過二更光景,離叁更半夜還早着呢。”
那少女聲音哼道:“我不知道,我已說過溫老施主已經睡了,叫你明天早晨再來,你還嚕嗦什麼?”
文如春陰笑了聲,才道:“在下既然來了,小姑娘,你還是去叫溫九姑出來的好。”
那少女聲音氣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任你這般大呼大叫,還不快快出去?”
文如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那少女道:“你不知道這是桂花庵?”
她兩次提到“桂花庵”。
“桂花庵怎麼樣?”文如春接着道:“是皇親國戚?”
那少女哼道:“你知道這裡的當傢是誰嗎?”
文如春笑道:“尼姑庵的當傢,會是當今皇太後不成?”
那少女氣道:“你敢這樣說話,真該把你拿下”。
階上人影一晃,直向站在天井中的文如春欺來,好快的身法,但她沒欺到文如春身前,相距八尺來遠,就突然停了下來。那是一個身穿青布衣褲的少女,看去約莫二十來歲,這時睜大一雙眼睛,流露出又驚又怒的神色。
丁天仁看得一怔,此女明明是被人制住了,竟然連自己也沒看到是怎麼被人制住的?
就在此時,隻聽有人嬌叱一聲道:“大膽狂徒,竟敢到桂花庵來撤野。”接着喝道:“師妹們,去把他拿下了。”
喝聲未落,但見人影閃動,從左右兩廊間飛快閃出四五個身穿青布衣褲的少女,朝站在天井中間的文如春圍了過去。但說也奇怪,這五個青衣少女剛逼到離文如春八尺光景,就一齊站定下來,看她們神情,也是被人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