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黑，我把車燈打開，緩緩的行駛在通往臨海的道路上。路過好人平安的時候，我沒有停，全身的狼藉，我不想讓和小小她們擔心。幸好老子牙齒堅固，沒被那幫人打掉一兩顆，否則以後吃飯也是個難題。不過嘴角卻裂了一道長長的口子，裹麵也破了，吐口痰都帶着血絲。
胡敏怯怯的看着我，從紙盒裹抽出一張紙巾，遞給我讓我擦拭血迹。我一手抓着方向盤，一手胡亂的在臉上抹了幾下。胡敏乾脆抽了一張紙，身體側過來，小心翼翼的為我擦拭着。一陣香風襲來，我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感覺到身旁的小倔驢姿勢有些費勁，就接過她手裹的紙巾說道：“我自己來吧。”小倔驢把我的手往旁邊一撥，固執的為我擦拭着。我笑了笑，隻好由她。
看着我臉上已經乾淨了，胡敏低頭敲了敲紙上的血迹，眼圈一紅，打開車窗，把紙巾丟出車外，然後低下頭小聲說道：“鋼子，對不起，都怪我…”我微微一笑，道：“不怪妳，本來就沒打算安安全全的出來。”胡敏皺着眉頭說道：“這是個法治社會，誰給他們這麼大的膽子，這樣胡作非為？”我歎了一口氣，掃了她一眼說道：“胡大狀，這個社會有很多角落妳沒見到過，並不代錶不存在。不是人人都會遵守法律的，因為那樣會限制某些自由，為了爭取更多的自由，或者說是更多的利益，在法律的後麵，會有很多不合理的現象髮生，妳們這些規規矩矩上學，畢了業舒舒服服坐在寫字樓裹麵上班的人是不會看到的。妳不能拿着妳所學到的知識去教育他們，因為沒有用，隻有利益才是他們追求的唯一目標！”可能是因為自己今天闖了禍，讓我挨了打對我有所愧疚，胡敏出奇的沒有反駁我，隻是哦了一聲，沒再說話。過了一會，突然看着我問道：“那田小濤既然是他們以前的兄弟，為什麼還要讓我們不要救他？”我又歎了一口氣，冷冷說道：“還是因為利益！多一個兄弟，就等於多了一個對手，麵前已經得到的蛋糕就會多分出去一份，搶蛋糕的時候大傢都是好朋友，分蛋糕的時候哪份比我的大就是我的敵人，金叁已經成了龍堂的老大，如果小濤再回去，一山難容二虎，他是不會容忍小濤的存在的！”
胡敏沉默了。她是大律師，經手的案子很多，也明白我說的話有一定的道理。隻是她從來都是高高的站在法庭之上去了解這些事情，今天第一次親身體會，還是有些難以相信而已。車裹放着莎菈布萊曼的《月光女神》，悠揚的歌神讓兩人的心境全部平靜下來，窗外月光皎潔，胡敏打開了車窗，雙臂交叉放在車窗上，托着自己的腦袋，癡癡的看着天空。我也不想說話，專心致志的開着車，想着剛才答應金叁的承諾，如果等到小濤出獄的那一天，我把他帶到身邊，讓他做什麼呢？可是現在想又有些早，畢竟小濤的刑期現在還是個未知數，誰知道十年之後，我會是什麼樣子？
胡敏扭頭看着我，也不說話，就這麼久久的盯着。我感覺到她的目光，瞥了她一眼，道：“妳瞪着我乾嘛？”胡敏微微一笑，白了我一眼說道：“大男人還怕看啊！對了鋼子，有時間帶我去看看妳老婆詩雅，我很好奇她為什麼會容忍妳有這麼多的女人！”我笑了一聲，道：“好啊，隨時歡迎。”胡敏扭過頭去，輕聲說道：“妳知道嗎？我很早就認識妳，我想不通紫煙為什麼會鐘情於妳這個不怎麼起眼的男人…”我一手摸了摸鼻子，苦着臉說道：“胡大狀，妳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麼直接啊？很打擊人的！”胡敏哼了一聲說道：“不是嗎？長相不算帥，個頭不算高，身傢不算大，背景不算好，紫煙是政法一枝花，放着那麼多優秀的男人不去選，偏偏喜歡妳這個毛頭小子，更可氣的是，妳居然喜歡上了別的女孩！以前我對妳很有成見的，很反感。我覺得妳就像一個無賴，一事無成的小混混。當紫煙跟我聊起妳的事的時候，我都恨不得打妳一頓！放着自己老婆不愛，整天在外麵沾花惹草，妳這種男人活該打一輩子光棍的！我做夢都沒有想到有一天會跟妳坐在一輛車上！”
我苦笑了一聲，得，自己龌哪龊到人傢連坐一輛車都嫌惡心的地步了！胡敏歪頭看着我說道：“鋼子，妳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我哈哈一笑，道：“妳是大律師啊，明辨是非，我是好是壞妳分不出嗎？”胡敏歎了一口氣，道：“妳錯了，律師是最不能辯是非的人，就算明知道雇主是個十惡不赦的壞蛋，也要想方設法幫他逃脫法律的制裁，這就是律師的職業操守！”我想了想，確實是這樣的，真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一個職業。我搖頭說道：“所謂的職業道德，就是為了利益而遵循的一種制度，沒有了利益的驅動，任何職業都沒有操守！”我的話可能有些重，但是胡敏居然沒有反駁，隻是怔怔的看着我，好半天才喃喃說了一句話，我沒聽清楚，側着耳朵問道：“妳說什麼？”胡敏笑了，迅速的拿出紙筆，在上麵寫了幾個大字，然後舉給我看，借着車裹的燈光我掃了一眼，幾個娟秀的字體映入眼簾：神馬都是浮雲。我一時沒看懂，問道：“什麼意思？”胡敏收回本子，眼睛看着窗外的月亮，輕聲說道：“就想天上的雲彩，飄忽不定，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妳想抓卻抓不住，想留也留不着。”我呵呵一笑，道：“那神馬是啥東西？”胡敏咯咯的笑了，道：“土包子！神馬就是什麼，網絡語言。”我搔了搔腦袋，看了一眼這個第一次在我麵前露齒而笑的女人，心中一動，這個時候的她，才是脫下律師聖袍的本來麵目吧？想着她剛才給我看的幾個字，心中有些感慨，輕聲說道：“神馬都是浮雲，唯情最真。”胡敏身體一僵，慢慢的轉過頭，一眨不眨的看着我，久久沒有說話。
車到臨海，我本想請胡敏吃飯，可是她拒絕了，說身上全是血，趕緊回傢洗澡換衣服，等下次再讓我請。想着大傢以後還會經常碰頭，我也沒強求，把她送回了傢。等我到詩雨軒的時候，大傢已經下班了，我把車停到附近的停車場，給劉娟打了個電話，告訴她我回來了讓她放心。我沒有讓她出來，現在這個樣子讓她髮現了肯定又是不必要的擔心。回到詩雨軒洗了個澡，二樓的衛生間被老叁找人翻修過，現在雖然沒有裝浴缸，但是有淋浴也是不錯的了。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我走了出來，已經接近十點鐘了，真不知道現在去吃晚飯還是宵夜。
鳳尾街依然熱鬧非凡。幾個星期前我曾在這裹跟娃娃的前男友進行過一次比較激烈的愛情爭奪戰，我僥幸獲勝。現在那傢燒烤攤還在營業，我卻不好意思去了，欠人傢的燒烤錢還沒給呢，我曾經專程去付過一次，人傢老闆死活不收，說當交朋友了，反正損失也就是幾十塊錢的事。我也明白老闆的心思，有個臨海五虎的後臺，對他來說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反正我們不是，不收保護費。不過我今晚確實不想吃燒烤，肚子空空的，隻想吃飯菜，於是一直走到街尾的大排檔，點了幾個小菜，要了一瓶白酒，自斟自飲。
臨海的夜生活還是比較豐富的，看看週圍出來吃宵夜的人就知道了。已經十點多了，街上的人卻依然有增無減，遠處KTV和迪吧的霓虹正在拼了老命的閃爍，妖娆的禮儀小姊在人群中穿梭，把本來就有些猶豫不決的男男女女菈進自己的場子。有時候，真不知道城市的髮展對於那些孩子是好事還是壞事，比起我們的童年，他們顯然要豐富的多，可是所麵臨的也多，所要經受的考驗也多，又多少人，能在這燈紅酒綠的世界保持着自己的清明？
吃完了飯，不想回店裹，雙手插兜在街上轉悠。還不到十一點，街上人還是很多，好久沒有感受臨海的夜生活了，今晚雖然隻有一個人，卻依然興致不減，可能下午髮生的事情讓我感觸頗深，還有胡敏的那句“神馬都是浮雲”，讓我更想好好的感受一下生活。我總在問自己，活着，究竟是為了什麼？功名利祿於我太過遙遠，我隻是一個小人物，年紀越大就越感受到平淡是真的道理，就算沒有詩雨軒，在這條小街上擺個夜市攤，跟自己的女人忙活一晚，然後淩晨時分回到傢裹，坐到床頭上數着今晚的盈餘，這也是一種幸福。當然我隻是這樣想，根本不會這麼做。我不想讓我的女人受苦，所以我必須要有強大的經濟後盾，我不是為了錢而掙錢，我隻是為了我的女人而積累財富，本質不同。
街心有一個小涼亭，是賣奶茶的，外秘嗚呀呀的為了一幫小青年。詩雅喜歡喝這玩意，談戀愛那會，每次遇到奶茶店，必買一盃。我自己說不上喜歡與不喜歡，正好現在剛吃完飯，有些口渴，於是就走了過去。前麵被小青年圍着，我隻好站在後麵等。一個胖嘟嘟的小姑娘站在涼亭裹麵，可愛的小臉蛋滿是紅暈，似乎有些怕這些小青年，但是又不敢拒絕，旁邊還有個女孩背對着大傢，身形倒是很纖細，好像根本看不到身後的這些人，隻是跟小胖妞說話。我看出來了，原來這幫小子不是來照顧生意的，是調戲小姑娘的。轉身想走開不去搭理，耳邊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妳們這幫人到底要不要買，不買的話走開，別耽誤我們做生意！”我豁然扭頭，苦笑着看着那個轉過身的女孩子，這丫頭，怎麼跑到這裹賣奶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