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封印魔首的墳墓”幾字,武翩跹心中一跳,即從高石飛落至窪地邊上,提聲道:“什麼墳墓?”
怪角老叟卻似打了個寒戦,哼哼不言了。
“你原本的居所在何處?”武翩跹追問。
“問這做甚?你們想奪本王所遺的珍寶麼?”怪角老叟陰恻恻道,蓦地放聲狂笑:“去了也是枉自送命!”
“好好回答。”武翩跹冷聲道,“或可留爾性命。”
“本王倒要瞧瞧,是誰命在頃刻!仙泉枯竭已久,老夫正想尋些煉氣的補補身子,你們這便送上門來啦……”怪角老叟獰笑一聲,倏自骸骨堆中暴起,身形詭異地急劇菈長膨脹,赫是巨龍之形,長軀上竟有一道金光燦燦的、極其搶眼的巨大創痕,兇厲無比地撲向屍坑邊上的叁人。
小玄生怕傷着紅葉,不躲不避直迎上前,足方離地,紋絡斑駁赤絲密布的神骨劍已“锵”地出鞘,鋒尖裡着一抹赤焰直刺巨龍額首。
那巨龍吃了一驚,見襲來之劍淩厲無匹,劍上竟似盤繞着條張牙舞爪的火龍,心知對方修為不但高得出奇,所修法門必亦厲害之至,長軀朝旁疾擰,遊避開去。
小玄飛上空中,緊隨追撃。
巨龍猛然回首,血吻倏地大張,噴出大蓬綠雨,赫是濃稠如漿,鋪天蓋地壓了下來。(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fit)
小玄不久前方吃過類似的虧,這回早有提防,真氣疾注神骨,劍上火龍突地暴長數倍,脫劍飛出當空疾旋,立將綠雨卷得四下飛散,半滴不近身邊。
毒龍見狀,心中癒怯,掉頭就逃。
小鬼遠遠望着,見空中的火龍焰光煌煌,有如神迹一般,那傳說中的可怕妖王竟然在小玄手裡走不了兩合,不禁又驚又喜,在地上手舞足蹈大聲喝彩。
武翩跹寒潭似的冰眸微微一暗,凝視着空中。
之前她曾見過幾次小玄劍生火龍,但皆於激戦之中,隻道是如意五行中的火遁係功法,因此沒有太過留意。然今回細觀,隱察那火龍之中夾纏着數種性相不同的奇炎,俱非尋常,不由暗暗詫訝。
毒龍逃得雖快,但小玄更是疾如電掣,兩下相距癒來癒小,毒龍倏地朝窪地飛落,一頭紮入骸骨堆中,眨眼無蹤。
小玄追到骸骨堆上方,見滿坑汙穢極絕,不由一陣惡心,懸空頓住了身形。
“這厮知道些東西,不可叫它逃了!”武翩跹清喝一聲,口中頌念,手中的聚寶劍倏自綴滿寶石的黃金鞘中躍出,如虹縱起,貫射入骸骨堆中。
小玄心中一動,當即亦頌念真言,施展出新學的千裡馭劍術,將心神寄附於神骨劍上,抛劍掠出,紮入骸骨堆之中。
小玄閉目運禦,鑽入骸骨堆中神骨劍卻漸漸有如目啟,模模糊糊地瞧見了週遭情形,無數殘缺的、汙穢的骸骨如同貼於眼睛咫尺之處,令人毛發聳然,他強忍着惡心,馭劍在骸骨堆裡挨擦穿潛,追尋那條毒龍的蹤影。
過不片刻,神骨劍已向下穿行了約莫數十丈,小玄正吃驚這看似頗淺的窪地居然如此之深,驟見眼前的萬千骸骨紛紛拱動,混亂中隱見一道麗虹追着一條長影,心知定是師父的聚寶劍尋着了毒龍,當即亦急催神骨劍上前,一同追撃那條長影。
紅葉同小鬼盯着窪地,不時瞧瞧皆在垂目馭劍的武翩跹與崔小玄,正有些着急,猛見骸骨堆如同江海般翻騰起來,那條暗綠毒龍倏從骸骨堆裡衝出,身後緊緊跟着兩道亮虹,尚未瞧瞧清,已被其中一道追上,斜斜地穿頰而入,將其下颔牢牢釘在窪坑邊的地上。
光亮現出本形,但見五彩缤紛,麗如落英飛霞,正是武翩跹的聚寶劍。
毒龍下颔被釘,頭首動彈不得,身軀瘋狂掙紮起來,飛沙走石中幾聲大響,巨尾已掃折了幾棵風聲木,就在此際,另一道赤色光亮蓦地電掠而至,將狂鞭亂砸的巨尾亦釘落在地,正是小玄的神骨劍。
紅葉一陣歡呼,小鬼卻是瞧得心驚膽戦:“這兩位大仙皆會飛劍之術,倘若惹惱了他們,那便休想逃掉!”
毒龍趴俯於地,嘶聲低吟。
“說出你原在之所於何處,或可免除一死。”武翩跹冷冷道。
“你們是為了奪取那裡的地華,還是想要霸佔本族的遺寶?”毒龍含混不清道。
“都不是。”武翩跹道。
“你們這是癡心妄想自取滅亡,去到哪裡,必將落得與吾族眾一樣的下場!”毒龍獰笑道,口中冒血滾滾湧溢:“到頭來……悔之莫及……哈哈……哈哈哈哈……”
“爾已命懸一線,多言無益。”武翩跹淡淡道。
“本王族人,於當日之難中俱未逃出,本王孤存於世,苟活了這萬千載,委實窩囊慚愧得緊。”毒龍徐徐道,目光怨毒無比地斜觑着武翩跹:“今日,任誰有天大的本事,亦都休想再羞辱本王!”
話語方罷,長軀倏地擰動,尾部發狠一扯,竟然拼着給神骨劍割斷也要強掙出來,緊接一弓一彈,頭首赫然不管不顧地朝前衝出,刹那間已被聚寶劍從頰至頸剖做了兩半,血汙潑濺出數丈之遠。
眾人錯愕,萬料不到這毒龍竟然如此戾烈。
小玄本就不想饒它,但見如此情狀,心中不由一陣煩惡:“不知是誰霸佔了它的傢園,滅絕了它的族人,令它性情變得這等狠毒暴戾,然後又去殘害其他萬千生靈……”
武翩跹神色如常,仿佛對此早已司空見慣,忽地飛身而起,落到龍屍近旁,似乎在仔細察看什麼。
小玄掠了過去,目光很快就被巨龍長軀上的一道巨大舊傷吸引住,但見創口極闊極深,邊沿仿佛曾被金汁澆鑄過,呈凝固狀的金黃色,顯是年深月久的舊傷,然卻始終不癒,從內裡綻露出的幾根骨骼,亦似被淋上了金汁,湊近再瞧,赫然隱可窺見更深處的內臟,皆已呈金色,令人觸目驚心。
“這傷口好生詭異,不知是何物所致?”小玄吸了口涼氣道。
武翩跹沉默不語,良久方輕搖了下頭,低語道:“不可能的。”
“什麼不可能?”小玄問。
武翩跹蛾眉輕鎖,嬌軀似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沒有回答。
“還有,這毒龍說,有人霸佔了它的傢園去造墳墓,不知是何人所為?”小玄繼道。
“正是疑心於此。”武翩跹望向四下,“這種地方,有誰會乾這種事情,委實蹊跷。”
一行人便以窪地為中心,一圈一圈地擴大搜索範圍,又在風聲樹林中熬過一夜,第二天繼續四處尋覓,然卻再無其他發現。
小玄雖然順手掘采了不少金沙玉石及風聲木,但那傳說中的一殿一壇及不老泉一無所獲,不免大失所望。
一行人甚是無奈,武翩跹眼見夜色又臨,終於決定先回去再說。
小玄駕起雲水車,載着眾人從雲深峰飛起,掠出接天嶺,朝低地馳去。
一行人心緒非同,個個默不作聲。
小玄仰起頭,望向看似明淨無阻的天空,嘆道:“難道這叁災結界,非得像鲲鵬那樣的先天巨靈來拱一拱,方能穿破鑿開!”
豈知武翩跹卻搖了搖頭,沉吟道:“隻怕未必,我們進來的那條通道,應該不是鲲鵬穿鑿出來的,即便那種先天之靈擁有移山倒海之力。”
她停了下,接道:“我原先以為,隻要修為能臻大羅之境,就必定可以穿過這叁災屏障,可如今看來,怕也未必。”
“那……我們進來的通道到底是如何生出來的?好生蹊跷!”小玄百思不解道。
武翩跹微搖了下頭。
“還有,當年布下這叁災結界之人,又是如何出去的?總不能也留在此處做陪葬吧!”小玄繼道。
一陣沉默。
“這倒未必不可能。於天地大事麵前,總有人需得犧牲,不管其本心願不願意。”武翩跹道,“但最大的可能,還在於那座傳說中的一殿一壇,既為中樞,或許便隱藏着某種不為人知的出入通道。”
“可是,那天界築造的殿壇,必定宏巨非常,為何我們在這秘境中尋找了這麼久,卻連個影子都沒瞧見?”小玄疑惑道。
“或許壓根就沒有。”小鬼插了一句,“小的自打生下來,從未聽誰說過,這裡有什麼樓宇殿堂。”
飛馳數個時辰後,一行人終於回到了青锳小峰的石室營地。
此時已是深夜,人人身心疲憊,各自躺下,先後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小玄微感身上生涼,忽地清醒過來,即時朝洞口望去,見石門已被推開,一個纖俏身影娉婷而立。
外邊是乎在下雨,絲許夾着清涼水珠的微風柔柔吹入,令人心曠神怡。
一身湖藍綢裳的武翩跹衣袂飄動,如柳腰肢上的過天虹七彩流幻,仿非塵世中人。
小玄心中疑惑,起身下了石榻,慢慢走了過去。
“師父。”他輕喚了一聲。
武翩跹沒動,依舊靜立如前,似有所思。
雨水順藤蔓流下,被梳成稀薄透明的水晶簾子,粗細不一地在空中隨風搖曳,無數亮晶晶的水滴明珠般滾轉滑下,將藤蔓上的葉子洗得無比鮮碧悅目。
小玄沒敢再吭聲,就陪着她透過雨簾默默地看着外麵。
在這秘境之中,無處不是外間難得一見的美景,於柔風細雨中更是如詩如畫,令人心醉。
一陣風拂過,小玄忽感臉上微癢,卻是被幾縷纖柔發絲似有若無地碰觸到臉上,他屏息靜氣,仿佛聽見了自己的心跳。
“你說。”武翩跹忽然開口,“我們前邊的這個湖,是不是有點奇怪?”
“奇怪?”小玄微微一怔,擡眼望去——此時天還沒亮,但四下裡已隱約有些清光,和着如絲細雨,令眼前的花湖煙露溟濛,迷離得宛如夢幻。
“你不覺得這滿湖的巨阙昙來得好生突兀?”武翩跹道,“巨阙昙珍罕無比,即便是在天外海,也隻零星可見。”
“而這湖心卻生了萬千朵……”小玄接道,“委實有些古怪!難不成,是有人特意種在這裡的?”
“龍之居所,該當在何處?”武翩跹忽問。
“水裡。”小玄答。
“且地華盛極之處……”武翩跹星眸轉過,睨了眼身處的青锳石室。
小玄心頭一跳——逍遙峰之所以盛產青锳,是因為有那日夜吐出地華的夢巢神木,而這青锳石峰又是因何而成?
“那毒龍還言,遍栽毒穢……這個‘栽’字,該當何解?”武翩跹一字一句地輕吟。
“‘栽’字應對的當是花草樹木……”小玄接口應道,眼睛倏地一亮,朝湖心望去,隻見水麵上的萬千朵巨阙昙正於柔風細雨中搖曳輕舞,妖艷絕倫的盛放着。
他一拍大腿,興奮道:“我天天都麵對着這湖,怎就沒留意到這些蹊跷!”
“這湖心的巨阙昙奇毒無比,人人避之不及,如非聽了那毒龍的言語,我也不會去琢磨它。”武翩跹道。
“那萬千朵毒花的底下,會不會真有什麼……有人想要隱瞞的秘密?”小玄盯着湖心道。
“這數月來,我們東奔西走,幾乎尋遍了常羊山,思來想去,就獨此還留有空白……”武翩跹沉吟道。
“我曾吞食過一顆奇珠,百毒難侵,應該不太怕那些巨阙昙,就讓我下去探個明白!”小玄磨拳擦掌。
“我們一起去。”武翩跹毅然道。
小玄知她心意甚堅,隻好點點頭。
兩人這一參詳,俱是不願再耽擱片刻。武翩跹當即將紅葉喚起,言知要與小玄往花湖一探,道:“湖心的巨阙昙奇毒無比,你修為尚淺,這趟就留在傢裡好生守着,莫要隨意外出。”
紅葉明白自己修為深淺,隻得乖乖應了,有些心神不寧道:“那些毒花委實可怕,你們千萬要留神啊!”
武翩跹祭出雲水車,取數道辟穢符貼附在五頭猼訑身上,再安放好九葉甘華,這才同小玄一道登車。
小玄才揚馭獸鞭,便聽武翩跹道:“先到湖邊停會。”
兩人降落在花湖邊,武翩跹下了雲水車,從法囊中取出數十塊早已切割好的青锳石,以妙法搬運,無比麻利地在一片地勢較高的平坦處搭築起來,不過半盞茶的光景,便已擺成一座小小的法壇。
“這是什麼?”小玄好奇地問。
“一座簡易的接引壇,湖心那些巨阙昙太過兇險,以防萬一。”武翩跹應道。
小玄這才明白過來。
“即便有了這座壇子。”武翩跹又取出數道法符,分貼到石塊之上:“到時也未必能順順當當地撤回來,但有備終歸是比沒有的好。”
小玄不住點頭。
布設好法壇,兩人重新登車,這才向湖心飛去。
不過片刻,雲水車已飛至湖心上方,武翩跹再取四道辟穢符,分貼在自己與小玄的胸口背心之上,輕喚道:“下去!”
小玄定了定神,揮甩馭獸鞭,驅趕五頭猼訑迎着那朵朵徑達丈逾的巨阙昙衝了下去。
武翩跹口中默頌真言,旋見紮入水中的雲水車光華微吐,所到之處,湖水便即退開丈許,卻是有那辟水之能。
光線迅速暗弱下來,兩人舉目望去,週遭的朵朵巨阙昙隨着湖水給推開,密密簇簇地堆擠在一起,形態奇異的根、莖、蕊、瓣俱是清晰可辨,其上華彩流蕩,艷麗極絕地緩緩變幻,詭谲如夢。
小玄按下車首,駕馭着五頭猼訑繼續朝深處潛去,武翩跹則提着聚寶劍凝神盯着週圍,以防不測。
光線癒來癒暗,四下的巨阙昙越來越多,隨着車子的穿行,週遭響起了陣陣綿密的磨擦聲,雲水車呈受的壓力似乎在不斷增大,推開的水已距車身不足五、六尺。
“下潛怕是有過百丈了吧……”小玄有些訝然道,“沒想到這湖如此之深,在上邊還真瞧不出來!”
武翩跹一言不發,滿麵凝重守在他身旁——令人不安的摩擦聲此起彼伏,湖水及巨阙昙從四麵八方一點一點地迫近,力逾千鈞地擠壓着雲水車撐起的辟水空間,似乎隨時都會發生垮塌。
就在此際,在小玄的右前側突有大股水流如墳鼓起,裡挾着數朵堆擠做一處的巨阙昙深深地凸了出來,武翩跹立提真氣,遙起一掌,隔空將那股水流徐徐壓了回去。
小玄微吃一驚,猛見左側又有一股水流急速凸出,便要去阻。
“你專心駕車!”武翩跹輕叫,又迅起一掌,將那股凸出的水流小心翼翼地推了回去。
小玄聚神駕車,在萬千朵毒花中險象環生地穿行着,見武翩跹在旁頻頻起掌,東一撃西一推地阻拒四下迫近的水流,不由心懸嗓眼。
估摸又下潛了過百丈深,蓦聞一聲極沉的長音,赫如遠古傳來的龍吟,車中兩人均有伏虎降龍的本事,心中卻是乍然震悸,幾於同時,不知從哪傳蕩過來一股巨力,週遭的湖水驟然加重了萬鈞,武翩跹心叫不好,刹那間雲水車撐起的辟水空間已給完全壓垮,湖水裡挾着無數劇毒的巨阙昙衝入雲水車中,淹沒了一切。
車上兩人立時掐了個辟水訣,雖近在咫尺,卻已彼此不見,眼中所見盡是一朵朵妖異艷麗的巨阙昙,且正徐徐綻放,噴吐出一抹抹紫霧狀的毒物。
小玄大驚,左手如電探出,於極度的混亂中抓握住了武翩跹的一隻纖腕,武翩跹似乎也怕兩人就此失散,蘭指一轉同時捉扣住了他的手腕,又一個探身,疾從車廂後座抓起九葉甘華,塞在腰間的過天虹中。
兩人腳下忽地一空,雲水車不知被水流衝到了哪裡去,武翩跹即頌禁咒,然已無法拘回,當即提聚真氣,身子迅朝下沉,小玄心有默契,也跟着飛速下潛,一道疾追遺失的寶車。
週圍的巨阙昙似有所感,在兩人經過之時紛紛孔雀獻屏般次第綻放,團團紫霧在水中交織瀰漫,變得濃濁不堪。
武翩跹神魂一眩,隻覺護體真氣及貼在身上的辟穢符形同虛設,完全陌生的毒素已水銀瀉地般透體而入。
兩人視線越發受阻,小玄緊閉鼻口,卻依然感到微微暈眩,心中生懔,但仍始終牢牢地抓握着武翩跹手腕。
兩人手腕交扣,再又下潛了數十丈之深,小玄突地猛感水流一震,旁邊數朵巨阙昙給氣勁爆震開去,緊接着麗光掠起,又削斷了另外數朵,在湖水被真氣轟開的瞬間,他終於瞧見了她的身影——武翩跹麵上微泛紫氣,顯然是九葉甘華及辟穢符沒能抵擋住巨阙昙的毒力侵襲,因而拔劍出鞘奮起反撃。
小玄心中一驚,當即也拔出神骨劍,去斬劈週遭的巨型毒花。
然而湖中的巨阙昙不計其數,湖水又是迫退即填,任憑兩人如何爭抗,依舊無休無止地從四麵八方湧至迫至。
小玄亂中瞥去,見水中的武翩跹墨發絲絲散開,肌膚上的紫氣癒來癒深,麵色也越來越難看,心中暗急。
武翩跹的支撐似乎已經到了極限,但她心性堅毅,盡管有些徒勞,卻依然不甘就此放棄,始終掌推劍斬,不惜耗費大量的真氣去迫退裡挾着巨阙昙的湖水。
小玄心念電轉,突地靈光閃過,迅從如意囊中刷出一物,口中吐出了個極其簡短的咒語,突然間,異彩缤紛絢麗極絕的光亮驟從他手上綻放開來,先疾後緩,徐徐撐開,正是臨行前皇後交與他的碧海珊瑚燈。
水聲嘩嘩大響,裡挾着朵朵巨阙昙朝後湧退,小玄將寶燈提起,立竿見影地撐出了個方圓十餘丈的廣闊空間。
兩人全無章法地大口喘氣,週遭已是滴水全無,就連那些濃濁的紫霧也全都給逼退出老遠。
碧海珊瑚燈果真是無上的守護至寶,單這分水辟穢之功,就遠在雲水車及九葉甘華之上。
武翩跹有些詫色地盯着他手中的寶燈,顯然知其來歷。
——那女人竟肯將這至寶交與他!哼,果然所有的玄狐都很會哄人!
小玄轉頭朝她望來。
武翩跹濕發貼額,麵上泛着令人不安的詭異紫彩,然卻滿眼堅定,弱聲道:“我們繼續往下!”
小玄憂心萬分,但知此時耽擱不得,遂以碧海珊瑚燈持護,同武翩跹飛速下潛,約莫半盞茶的光景,忽地下方大空,兩人脫水而出,飛降在一片空地之上。
“你怎樣了?”小玄即問,細瞧玉人,見她神情比先前還要委頓,不由暗暗憂急。
武翩跹卻仰首望着前邊,麗眸閃閃發亮。
小玄轉頭瞧去,不由目瞪口呆,原來在他們的前方,矗立着一座巍峨威嚴的宏巨大殿,亭臺崔嵬,樓閣聳峙,通體微泛青光,四麵八方雖有萬頃湖水圍裡着,卻止歩於百餘丈外,似給什麼看不見的物事阻擋住,點滴無透,入目極是震憾。
“就是它麼?這便是那傳說中的‘一殿一壇’麼?”小玄失聲道。
武翩跹深深呼吸,邁開腳歩,緩緩向前行去。
小玄定了定神,握緊手中的神骨,跟隨其後。
隨着接近,前方眼前的宏巨殿宇癒漸清晰。在大殿的正麵,開着扇無比高巨的門,小玄心中估量了下,怕是有叁十逾丈之高,怎麼看,都不像是用以給常人出入的。
兩人目光不覺落在了巨殿下方的坐落之處,那裡雖然一片金碧輝黃,處處可見雕梁畫棟珠閣貝阙,但已盡成殘垣斷壁,旁邊還有一片高大瑰麗的珊珊林,也同樣的零亂破碎,同上方完整一體的威嚴殿宇顯得格格不入。
小玄不住打量,忽然覺得眼前殿宇其實更像是一艘極巨的艦船,某日突從天降,壓碎了原先就存在的一座宮殿。
他猛然想起了那條毒龍說過的話——他們以天命為名,為了在地華盛極處造座封印魔首的墳墓,便毀吾傢園,滅吾族眾!更遍栽毒穢,阻吾歸還!
“難道……這座大殿的底下,之前就有一座宮殿!”小玄叫了起來,“這裡就是那條毒龍的老巢!”
“而壓碎這座宮殿的其實是一艘天舟。”武翩跹冷冷道,“天界的天舟,將要變做墳墓的天舟。”
“按那毒龍之言,有人為了造座墳墓,便毀去了它的傢園……如此輕易就消滅了一支水族!怕是有成千上萬的生靈因此塗炭!”小玄輕輕地吸了口涼氣。
“天庭一直自命天地皆為其冶下。”武翩跹淡淡道,聲音有些虛弱無力:“那麼,當這些主子想要放置新的傢什器物,打掃房間的某個角落,會在意那網上蠿蟊的感受麼。”
小玄不寒而栗。
武翩跹忽地一個踉跄,險些跌跪在地。
小玄趕忙抄手接扶。
武翩跹用指扶了扶額,眯眼挨了好一會,方才重新睜開,麵對着男兒,卻不像是在看他。
“師父,你怎麼了?”小玄扶着她輕喚。
“這是哪?我們進常羊山了麼?”武翩跹卻道。
“不是早就進來了嗎?我們現在就在秘境之中啊!”小玄吃驚地望着她,見她目光渙散,心知不妙。
“怎麼進來的?怎樣穿過那結界的?”武翩跹輕輕喘息,似是難受之極地微甩了下頭,肌膚上的詭異紫色明顯又深濃了些許,聲音虛弱之極:“攔住你的,是不是那賤人布下的先天……先天……”
“巨阙昙的毒性竟然如此厲害,以師父這等修為,還是禁受不住!”小玄驚忖。
殊不知巨阙昙這種致人昏幻之毒,乃毒中之異數,饒是毒功魇術爐火純青的碧憐憐,當日在與婀妍對決之時,麵對的隻有一朵,尚且未能完全抗住,可見何等之厲害。
武翩跹盡管抽取了邪皇的許多真靈,修為更勝碧憐憐一籌,但卻沒有修習過她那類以諸毒為寶的獨異法門,且是在千百朵當中穿梭,因而受創癒甚。
小玄憂急如焚,忽聞數聲低低嘶鳴,擡頭望去,竟見雲水車不知何時跌落在右前側十餘丈的亂石堆當中。
失而復得,他心中一喜,當即扶起武翩跹走了過去,見五頭猼訑口吐白沫,或跪或臥,顯然也是遭受巨阙昙的異毒侵害,皆在灼躁不安地痙攣扭動,見兩人靠近,其中一頭猼訑倏地掙脫缰辔,伸長脖子張口就咬。
小玄輕鬆避過,運提真氣一掌推出,立時將那頭猼訑壓伏在地,豈知武翩跹倏從他臂彎裡搶出,聚寶劍如虹貫掠,疾朝那頭猼訑刺去。
小玄吃了一驚,急提神骨架開,訝呼道:“做什麼?”
武翩跹又是一刺,劍勢癒加疾狠。
招架之前的那一劍,小玄於瞬間施展出北溟玄數的第一境,但感異樣吃力,眼見這第二劍越發淩厲,焉敢輕慢半分,迅將北溟玄數提升至剛突破不久的第四境——抱拙,這才堪堪格住,卻見星火飛濺,聚寶劍與神骨劍的交接處同時磕出了個極細的小缺口,不禁心中大疼。
然而接下的刹那,奇異的事情發生了,在“抱拙”之境的加持下,他清清楚楚地瞧見那數顆濺飛出去的星火瞬又掠了回來,長眼似地填附在聚寶劍的缺口之處,迅速地由亮轉暗,很快就與麗霞流耀的劍身融為一體,鋒刃上那個小小的缺口竟然消失了。
小玄目瞪口呆,一時不明所以。
“別攔我!”武翩跹蛾眉軒起,竟朝那頭猼訑嘶喊:“賤人!今日非殺了你不可!”
“醒醒呀!”小玄一個兜臂,將她腰肢緊緊鎖住,這幾頭奇獸已陪自己出生入死不少回了,豈能眼睜睜地讓它們死於非命。
“這女人當日害得你好慘,你怎還要幫她!”武翩跹掙紮着怒喝,“不但幫她,還要認做師父!真個黑白不分糊塗透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