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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夏花絢爛裡》

成人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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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夏花绚烂里
作者:太後歸來
第五十二章

蕭寒一早回到涪陵縣城,下了大巴車後就直接趕去醫院。

老太太剛睡醒,正坐在床上,由泉泉照顧着喂粥喝。

傷筋動骨一百天,更何況她已經上了年紀,這一摔可有的罪受。

看見蕭寒走進病房,老太太沒給好臉色看,重重地撂下兩個沾滿罪孽的字:“不孝。”

蕭寒臉上錶情淡淡的,也沒辯解什麼。

他將行李放下,走到床邊,輕輕拍了拍泉泉的後背。

泉泉善解人意地站起來,把座位讓給蕭寒,手裡的飯盒也遞給他。

蕭寒坐下來,慢慢地舀了一勺粥,吹散熱氣後遞到老太太麵前。

老太太拗着氣不肯吃,蕭寒往左她就往右,他往右她就往左。

蕭寒放下碗,有些無奈地說:“媽……”(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fit)

老太太閉着嘴,繃緊了臉不理他。

蕭寒好說歹說都勸不動,最後隻好又把碗還給泉泉。

中午伺候老太太睡下後,蕭寒走到病房外給何冉發短信。

短信發出去後遲遲沒有得到回復,猜測她應該又在高燒昏睡狀態。

泉泉也跟了出來,扯着蕭寒的衣袖問:“何阿姨怎麼沒來啊?”

蕭寒蹲下身,摸摸他的頭,“她生病了,在醫院休息。”

泉泉不解地說:“這裡就是醫院啊。”

蕭寒說:“不是這裡的醫院,她在麗江。”

泉泉似懂非懂地問:“那等她好了,會來看我嗎?”

蕭寒點頭,微笑:“會的。”

醫院的床位緊缺,晚上吃過飯後,等老太太躺下休息了,蕭寒就帶着泉泉離開醫院,去附近找旅館住。

臨睡前,他終於等到了何冉回復的短信。

她粗略交代了一下今天吃了什麼東西,打了什麼針,體溫如何。

無法給她最近距離的關懷,蕭寒隻能安慰和祈禱:“你會好起來的,加油。”

老太太心疼錢,在醫院住了幾天後就堅持要回傢,醫生和蕭寒都勸不住,最後隻好籤了同意書。

老太太雖然年紀大了,身子骨卻還算硬朗,回傢的路上由蕭寒攙扶着,勉強能走得穩。

七月是梅雨季節,這一個星期裡雨下得時大時小,從沒停過。

天空總是籠罩在一片陰暗和壓抑中,連人的心情也跟着受到影響。

到傢後,老太太做不了重活,成天躺在床上歇着,由蕭寒親力親為地照顧她的衣食起居。

被伺候幾天下來後,老太太的臉色終於好看一些,也開始肯跟他說話了。

風平浪靜的一週過去。

連續幾天沒有收到何冉的短信,蕭寒無法再說服自己平心靜氣地留在這裡。

中午吃完飯後,他下定決心,來到老太太床邊說:“媽,我訂了今晚的機票去麗江看她。”

老太太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瞪大了雙眼:“你這才回來多久又要走?!”

蕭寒閉着嘴不吭聲,意圖很明確。

老太太氣得不輕,指着他說:“辛辛苦苦把你養這麼大,現在我老了不中用了,你就隻惦記着外邊的小姑娘!”

蕭寒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媽,對不起……她現在很虛弱,我必須陪在她身邊。”

老太太聽不進去這些,她繼續喋喋不休地抱怨着蕭寒的忘恩負義。

蕭寒也不還嘴,心裡堅持己見。

等老太太說到口渴了,終於閉上嘴,他才回房收拾行李。

蕭寒要帶的東西不多,兩套換洗的衣服,很快就整理好了。

泉泉悄悄走進他的房間,小聲地問:“叔叔,你要去見何阿姨了嗎?”

蕭寒轉過身,點了下頭,“嗯。”

泉泉懷裡抱着一沓畫紙,他猶豫了一陣子才上前說:“這是我最近畫的畫,你幫我送給阿姨好嗎?”

蕭寒低下頭,伸手接過,一張一張地看。

經過反復的練習,泉泉的畫已經不像當初那樣稚氣未脫了,開始初歩成形。

其中有一副畫的是他們叁人坐在高高的摩天輪裡,泉泉和何冉有說有笑、其樂融融,唯獨他一人因為恐高而闆着張臉。

蕭寒的視線長久地停駐在畫麵上,目光裡說不清是眷念還是其他意味。

如果他們還能像這樣再去坐一次摩天輪,他一定會努力讓自己笑出來的。

蕭寒將畫紙一張張整理好,放進背包裡,向泉泉承諾:“放心,我一定會帶給她看到的。”

他背上包準備出發了,泉泉跟在他後頭,送到大門口。

“你放心去吧,我會照顧好奶奶的——”泉泉衝着蕭寒的背影招手,目送着他漸漸遠去。

出師不利。

蕭寒走了幾裡路趕到大巴經過的地方,等了兩個多小時卻沒等到一輛車。

後來問了幾個路過的鄉親才得知,原來這幾日因為連續的降雨,山裡好幾處路段都發生了塌方,到城裡的路已經被封鎖了,暫時不允許車輛通行。

蕭寒趕時間,不得不又折返回村子裡。

他跑了好幾戶有麵包車的人傢,問能不能包車,願意出雙倍的錢。

幾戶人傢的說辭都很一致:“雨天太危險了,路上說不定還會遇到塌方,給再多錢也不敢去啊。”

蕭寒不放棄,死纏爛打地求了很久,他們仍舊無動於衷。

走投無路,蕭寒被困在了大山裡。

傍晚時,他沿着原路返回,全身都被淋得濕透。

天漸漸暗下來,雨仍沒有要停的迹象。

山上的路坑坑窪窪,蕭寒泥足深陷,每一歩都拖得非常沉重。

他並不是情緒容易波動的人,此刻卻控制不住地捏緊雙拳,重重地砸在門闆上。

泉泉聽到響聲跑出來,看到他嚇了一跳:“叔叔你怎麼又回來了?”

蕭寒低着頭,臉色不明。

雨水順着他垂下的發絲,一滴接着一滴掉落在地上。

過了很久,他才說:“沒車,走不了。”

泉泉啞然,“……那怎麼辦?”

蕭寒無聲地嘆了一口氣,“等一兩天吧。”

他擡起腿朝屋裡走去,拿出手機給何冉發短信,即使知道或許還是不會收到回復。

發完短信,他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雨,目光陷入無限的呆滯中。

過了幾分鐘,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蕭寒欣喜若狂地撲過去,以最快的速度接起電話。

手機裡傳來韓嶼的聲音,“何冉醒了,你跟她說點什麼吧,她能聽到。”

那瞬間有太多語言湧上喉嚨眼,爭先恐後,他壓制了許久才問:“她現在怎麼樣?”

韓嶼將手機送到何冉嘴邊,貼得很近。

何冉無法說話,隻能發出一些簡單的音節。

她含糊不清地“嗯”了很長時間,像是為了向他證明自己還在。

那一連串沒有意義的音節也非常低弱,稍不注意就會被風吹散。

最後韓嶼接過手機,補充一句:“你最好快點回來,她……”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掛掉電話時,蕭寒的手一直在發抖。

他不由自主地去想何冉究竟想跟他說什麼,但是又怎麼可能猜得到。

時間過得無比漫長,他保持着僵硬的坐姿在床上一動不動。

屋外的雨逐漸無聲無息地停下來了,窗戶上爬滿了一條條扭曲的淚痕,模糊了視線。

他緩慢伸出手,一筆一劃地在上麵寫出個“冉”字。

八點之後,泉泉和老太太陸續熄燈歇下了。

蕭寒毫無睡意,可身體到底承受不住多日的奔波勞累,需要休息,後半夜他還是在困意的趨勢下合上了雙眼。

不知睡了多久,夜深人靜時候,他隱約感覺到有一雙手在溫柔地撫摸自己的臉龐。

那種觸感很虛幻,卻又熟悉至極。

不知是誰在他的耳邊輕聲低語,仿佛隔了層紗,聽不清切。

蕭寒皺緊眉頭,努力地想要聽清一些,那雙手卻開始緩慢地離開他的臉。

他本能地伸出手想抓住什麼,指尖觸碰到的那雙手驚心的沒有一絲溫度。

即使蕭寒緊緊地握住了,也無法阻止注定發生的。

那雙手正一點點地從他的掌心中抽離,一起帶走的是某種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

他越是患得患失,那種感覺就越發強烈。

那雙手冰冰涼涼,似有若無,他什麼都抓不住,最後隻能亂抓一通。

曾經的溫柔一點點淡化、離開,最終消失在寂靜的黑夜裡。

蕭寒從噩夢中驚醒,猛然坐起身,出了一頭的冷汗。

心臟跳得飛快,快要衝破胸腔的枷鎖。

急慾求證什麼來消除這種不安,他急急忙忙地拿起手機,顫抖的手指撥出那個號碼。

單調的嘟音在沉默的屋子裡循環,漫無止境,一顆心就這樣懸着。

不知多少個四十秒過去,還是無人接聽,自動掛斷。

這似乎已經是一種答復。

蕭寒下了床,趔趄幾歩,跪倒在地上。

他怔怔地擡起頭,望着黑漆漆的窗戶,那個“冉”字已經不在了。

——淩晨叁點,被稱為witchinghour。

這是醫院死亡幾率最高的時間。

何冉走得並不安靜,整間病房的醫生和護士都為了她心驚肉跳的。

走廊外,韓嶼大發雷霆,放下狠話,“救不活她,你們都別想在這裡乾下去了!”

楊文萍按住他的肩膀,輕聲安撫道:“別緊張,不要給他們太大壓力。”

韓嶼又怎麼聽得進去,他憤憤一腳踢在牆壁上,整棟樓都為之撼動。

他用力坐下來,十指交叉嵌得緊緊的,一雙眼睛瞪得兇神惡煞,誰都不敢看他。

其實他也清楚萬萬不該責怪醫護人員,一條懸危的生命就捏在他們手心裡,相反,他應該感恩戴德地央求他們才對。

可即使明白這道理,他還是克制不住暴躁,仿佛隻有通過這種極端的動作才能稍微減輕他心理上的負擔。

病房的門緊閉着,隔絕開兩個世界。

這邊的人提心吊膽,那邊的人生死未蔔。

走廊裡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屏氣斂聲,一顆心揪緊。

隱約能聽到病房裡麵搶救的動靜,醫生和護士的對話從來沒停過。

“腎上腺素一毫克靜注。”

“準備除顫,兩百焦耳。”

“充電完畢。”

“兩百焦耳,一次。”

“沒有自主呼吸。”

“兩百焦耳,第二次。”

“不行,沒有反應,繼續。”

“加到叁百焦耳,快!”

“……”

這些聲音都漸漸遠去,變得模糊。

最後隻剩下心電儀的警報聲不停在耳邊回響,頻率越來越急促,快得人心如擂鼓。

不知過了多久,從病房裡傳來一聲長久的“嘀——”。

就像一道劃破長空的流星,那樣突兀、尖銳、刺耳。

醫生和護士們都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一直繃緊在心中的那根弦猛然斷裂,韓嶼再也忍受不住。

他破門而入,衝着床上的人大吼:“何冉你不準走!!”

——身體仿佛一半邁進了陰間,一半卻還被羁絆在陽間。

瀰留之際,何冉感覺到有強烈的電流穿過自己的身體,有人在用力按壓自己的胸口,有人在不停地搖晃自己的肩膀。

可那副身體似乎已經不屬於她了,變得沉重、笨拙、無法驅使,她不能給出一絲回應,哪怕隻是一點點微弱的回應。

她的思想無法集中,意識正在一點點消散,從她的軀殼裡硬生生、血淋淋地剝離出來。

無盡的黑暗朝她侵襲而來,即將吞噬一切。

她就快忘記這裡是哪兒,就快忘記自己正在做什麼,就快忘記身邊的一切,甚至記不起來自己是誰。

可腦海裡唯獨有一副畫麵揮之不去,是一個男人站在夏花絢爛裡的樣子。

隔得太遠,看不清他的臉,卻能感覺到他熾熱的眼神。

姹紫嫣紅,遍地齊放,都不及他在她眼中的分量。

可悲哀的是,她也想不起來那個男人是誰了。

耳邊隱約傳來低低的歌聲,回憶一點點被喚醒。

“這是一個多美麗又遺憾的世界,我們就這樣抱着笑着還流着淚,我從遠方趕來赴你一麵之約,癡迷流連人間我為他而狂野,我是這耀眼的瞬間,是劃過天邊的刹那火焰,我要你來愛我不顧一切,我將熄滅永不能再回來,不虛此行啊,不虛此行啊,驚鴻一般短暫,如夏花一樣絢爛,開放在你眼前,這是一個不能停留太久的世界……”

最後一刻。

她終於想起來了,那個男人。

她喜歡聽他唱情歌,喜歡聽他叫她的名字。

他的名字裡有個寒字,但他的掌心卻總是溫暖的。

他叫蕭寒。

她陪那個男人嘗過煙,陪那個男人喝過酒。

她為他無所顧忌過,為他眾叛親離過。

她親過他的嘴,他讓她成為一個完整的女人。

蕭寒,人間一遭隻為他。

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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