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珏與谷靖書的種種自不必提,那南宮北翊看了一遭,倒像是有些受到觸動的,轉身離了南宮珏的住處,又叫僕人備馬,孤身一人縱馬馳驅前去郊外的莊園。
四天前他曾派了一個大夫與兩名僕人去伺候谷雲起,這過了四天,卻不知谷雲起的身體有無好轉。
莊園中的人等閒進不得那座山谷,那莊中的管傢大約也是頭一次這麼頻繁地接待外人進去山谷,雖然有些詫異,卻很知趣地並未多嘴。
南宮北翊走進山谷,一眼便瞧見那石潭邊上架着一架新編的竹床,上頭罩了頂軟羅傘,堪堪遮在竹床頭上。谷雲起閉着眼滿臉不豫地躺在那上麵,居然也同谷靖書一般上身赤裸着,胸腹間紮着許多銀光閃閃的長針,看來因着這個緣故,他雖然不太高興,卻是動也不敢亂動。那大夫在旁側還撚着針,全神貫注的,分毫無有他顧。那兩名僕人一人扇着爐子煎藥,一人則小心翼翼地切着藥材往篾籮上翻曬,竟是成了那大夫的小藥童了。
南宮北翊瞧了幾眼,大踏步的走過去,兩名僕人瞧見連忙見禮道:“老爺。”
連竹床上閉目假寐着的谷雲起也驚醒了,仍是蹙眉冷淡地盯着他,唯有那大夫神色如初,隻管撚着銀針在谷雲起胸腹穴位上刺入,並不理會。
南宮北翊突然前來找他,本來是又想如前一般對他危言恫嚇甚至狠狠折磨一番,陡見到這種情形,他那股暴虐之氣也隻得壓下心底,着意往他麵孔上細看了一看,道:“好了些麼?”
谷雲起不答,然而南宮北翊自看得出他麵色好了許多。先前的蠟黃乾枯消了不少,連胡茬也全被剃光,麵頰雖依然消瘦,皮色卻有了幾分水潤的光澤,那姿態也許比不上谷靖書的豐潤艷麗,倒另有一種清臒之美。他當然全忘了自己前一次來時對谷雲起做過的事,瞧見谷雲起這樣清俊可人的樣子,忍不住就俯下身去撫摸那微帶了些血色的麵頰。谷雲起嫌惡地扭頭避開,隻是身子躺在竹床上,想必是給那大夫制住了穴道無法動彈,南宮北翊的手仍是落在他的耳朵上。
雖見谷雲起態度不佳,南宮北翊也不生氣,順勢便在他薄薄的耳垂上捏了一捏,又道:“這麼樣兒的乖順可不多得,真將妳治得好了,又該不讓我省心了。”
谷雲起兀自晃了晃頭,好容易才忍住轉頭咬他一口的沖動,乾脆閉上眼不去理會他。南宮北翊目光又移到他的胸膛上,自然也就注意起那正給他紮針的大夫來,問道:“他的病勢如何?”(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fit)
那大夫往谷雲起看了一眼,正紮好一支銀針,便起身以乾布擦了擦手,朝南宮北翊點點頭,轉身走向草屋那邊。南宮北翊瞧他這陣勢,竟是不方便讓谷雲起聽見一般,雖然生性涼薄,但因着某些緣故,卻也當真擔心起來,手上動作也不暴戾了,反是輕輕地在谷雲起額頭上摸了一摸,才跟着大夫過去。
谷雲起好像也覺出他這動作的不同,睜眼轉頭,看着他與大夫離去的背影,神色也變得復雜。
他或許也猜出來,自己的身體沈屙已久,苟延殘喘了這些年,終於也要到油儘燈枯的時候了。
卻不知人在知曉自己將死之時,會想些什麼?
谷雲起神情怔怔的,他心裹的那些積鬱和痛苦,會不會隨着生命的漸漸消逝而淡化?
南宮北翊同那大夫談了一會兒,那大夫便又回來給他拔出銀針,南宮北翊若無其事的,好像並沒有什麼壞消息似的,在竹床邊上坐下來,隨手撈起他的一縷黑髮,放在唇邊親了一親,道:“雲起,怎麼一句話也不說,大夫並沒有給妳刺中啞穴吧?”
谷雲起真是極不喜歡他這樣故作溫柔的語氣與態度,冷冷地道:“我要說什麼?”南宮北翊正要說話,他又道,“妳想聽的話,我就是帶進陰曹地府也不會說給妳聽。”
那旁邊的兩名僕人聽見這話,神色不由都有些怪異。南宮北翊歎了口氣,道:“自然是妳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問什麼就問什麼。若是覺得這兒人多不方便,那麼等一下給妳治療結束,我們進去屋裹聽妳說。”
這兩人的話似乎越說便越讓人產生奇怪的聯想,何況那兩名僕人從南宮府中來,對於叁少爺的一些事情已是耳聞目睹,更容易往那上麵去想,卻道原來老爺一傢竟是如此的“傢學淵源”。
那大夫雖是專心致志,聽聞到也不由咳嗽一聲,道:“病人身體未愈,不宜受到刺激。”
南宮北翊道:“受到刺激又會如何?”
那大夫眉頭一皺,道:“那自然是病上加病,更難治愈了。”
谷雲起忽冷聲道:“妳方才便沒聽見?他從來沒想過要治好我,所以妳倒也不必如此認真。”
那大夫這幾天大約也被他這脾氣弄得焦頭爛額,也不搭他的話,卻向着南宮北翊看去。說到底他還是南宮北翊請來的,是死是活當然看東傢的意思。
南宮北翊撫着谷雲起的麵龐搖頭道:“妳這話又說到哪裹去了,我難道是故意要將妳活活在這裹拖死?妳自己想想,我先前派來照顧妳的人,不是被妳打了出去,就是連妳這山谷也進不來。這次若不是妳實在病得不省人事,我看怕還沒法給妳看病。”
那大夫已將銀針起儘,谷雲起也終於能夠動彈,手往竹床上一撐便想下床。
隻是他身子維持一個姿勢太久,手肘僵硬,一撐之下關節一酸,整個人便朝着床下滾落下來。幸得南宮北翊就在旁邊,忙一把將他接住抱在懷裹,好氣又好笑地道:“這卻是做什麼,要將病摔得更嚴重些麼?”
谷雲起一下伏在他的懷裹,臉頰上不知是用力過度還是氣惱害羞,竟浮起一片紅暈,急忙推開他自己站好,並不以自己病弱為由去依賴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