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響起。
我擡頭朝那邊看去,倒不是我太過小心,而是來人不止一個,而且都有不弱的功夫,就讓我有些驚奇了。
隻見遠處疾步走來的是一群穿着和那些設置關卡的人同樣衣服的人,有男有女,為首的一人大約四十多歲,器宇軒昂,眼睛很有神。
從他一進入小樹林的視野範圍,他的眼睛就望向了我,同時閃過了一絲驚喜。
等他們走近了,杜良才也聽到了動靜,他先是看了看我們,髮現小龜、小鳥懶洋洋依靠着大樹站立,兩個和族美少女也沒有警戒的意思,這才慢慢站了起來。
“王主事,妳怎麼來了?”
杜良才很客氣地大聲招呼道,也是在為我點明他們的身份,提醒我要準備的話,就不要遲了。
我淡淡一笑,沒有從小木凳上起來。
那位王主事已經顧不上和杜良才客氣了,走上前來,恭恭敬敬就是一個行禮:“殿下,您真的叫我們好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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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良才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這位自稱是本公,哪裹又是什麼殿下了?
難道是唐王或是鎮南王的世子之一?
“妳們所謂的好找,就是到處設立關卡,前來堵截本公嗎?”
我微笑着說,“這樣的熱情,本公着實消受不起啊。”
王主事的冷汗瞬間從額頭流下,對麵這位蘭亭公的強大威勢,簡直堪比傢主大人。
“殿下您誤會了。”
王主事咬牙道,“我們這麼做是有苦衷的,並不是為了攔截您,是怕您急匆匆跑去西涼城,會遇到意想不到的危險。”
“危險?自從本公接受這個任務後,就已經有危險了。”
“不,殿下,事情比您想象的還要復雜,我們王傢堡就在一百公裹以外,我們傢主一直恭候您的大駕,還請快些和我們啟程吧。”
我聞言又笑了,卻不說話。
“大膽!”
此時,忠心的小龜站了出來,大聲怒斥道,“我傢少爺乃是堂堂蘭亭公,奉皇命而來,豈有屈尊見妳們一個江湖世傢主人的道理?妳去叫他過來拜見我傢少爺!”
“轟……”
杜良才渾身血液一陣沸騰,難怪被人稱作殿下了,這不是最近風頭正盛的任皇後侄兒任蘭亭嗎?不但任皇後寵愛他,就連皇上也禦賜天龍金牌,擁有先斬後奏之權的當朝紅人!
“卑職不知是蘭亭公駕到,多有失禮之處,還請殿下多多諒解。”
杜良才趕緊也是一個官場大禮行下,神態比起剛才來更是恭敬幾分。
“免了,妳做得很不錯,本公記住了。”
我揮了揮手回應了他,卻看也不看王主事。這些江湖蠻子的氣焰我是一定要打壓下一下的,居然還想着我日少爺去拜見他,也不自己照照鏡子,他配嗎?
王主事的臉色是青一陣紅一陣,他可不是一般的王傢旁係弟子,而是王傢嫡係的五個主事之一,這次要不是王傢傢主吩咐,他才不會離開王傢堡來到這個對他來說很偏遠的地方。
老實說,之前他對於邀請我去王傢堡是很有把握的。
千年王傢啊!
比流風國的歷史都要長久,而來到這裹的官員們都習慣了對王傢敬仰和敬畏,就連幾年前的楚王世子陳伏月也親自去王傢堡拜見王傢傢主,這才獲得了王傢的支持,逐漸開始在西北開展抱負。
王主事隱約知道我是為何而來,在他看來,連和平的時候,陳伏月都要尊敬王傢,更別說現在情勢緊迫的時候了。但沒想到我這麼不給麵子,是的,一點也不給。
到底是千年王傢的人,王主事很快就恢復過來,按耐下心中的不滿,笑容滿麵的道:“殿下,現在西北情勢不妙,我們傢主需要在王傢堡統籌帷幄,幫助穩定局勢,他不是不想來,而是不能來啊。”
小鳥皮笑肉不笑的道:“很好很好,王國威很用功啊,叁郡郡守都要求他幫忙穩定局勢,我看他可不僅僅是王傢傢主了,稱為‘西北王’更合適。回京後,我可要給宮裹的朋友們講講他的威風。”
“妳……”
王主事嚇得冷汗浸透了背心,要不是從通風報信的衙役那裹知道小龜、小鳥的身份是宮廷禁軍侍衛副統領,他早就一個巴掌過去了。
西北王?這個稱號能隨便說嗎?就算王傢是公認的西北勢力第一,可拿到臺麵上來說,卻是大大不妙。
“呵呵,這位統領大人真是愛說笑,不過我們傢主可當不得這樣的謬讚,您還是放過我們一馬吧。”
王主事知道憑借自己是無法請得動人了,當機立斷道,“那請殿下稍等一下,我立刻通知傢主這裹的情況。”
說着,他又行了一禮後,帶着身後的一群人飛快離開了。
杜良才看得直搖頭,王傢出來的人多久沒有吃這種虧了?別說那位王主事,就是他後麵的那群人,哪個人說話時不是擡頭望天說的?現在遇着更加強橫的蘭亭公,誰還敢擺架子?連王主事都隻能陪笑着灰溜溜的離開,更別說後麵那群王傢子弟了。
最近很是受了一點冤枉氣的杜良才,心中同時也是一陣暢快,雖說他也算半個王傢人,可這群從王傢堡來的嫡係,幾乎都是用居高臨下的語氣說話,讓這位朝廷官員不舒服得很。不過,高興歸高興,杜良才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提醒一下這位鋒芒畢露的蘭亭公。
“殿下。”
杜良才琢磨着用詞,“王傢……王傢人也沒有說謊,現在這個時候,王傢比官府更加管用,而他們做出的努力也是大傢都看得見的……如果您是要在西北做些事情的話,王傢您還是不要得罪的好。”
我微微一愣,杜良才能對我掏心窩說這個話,似乎不符合他王傢女婿的身份。
“呵呵,我娶王傢的女兒,一大半原因是因為我喜歡她,但我從來沒有忘記過我還是流風國的官員。”
杜良才笑着說道。此時的他,有着我所知道的,某些文人所獨有一種叫做風骨的東西。
不能得罪王傢是一個原因,但我也不會因為不願意得罪王傢,而讓王傢主導整個局麵,這樣就算解除了草原蠻族的威脅,王傢卻又增添了勢力,更加尾大不掉。
“讓他們知道,天大地大,皇帝最大!”
雲芙轉述康宗的話還在我耳邊,其中所說的,恐怕不僅僅是那些倒向楚王的官員吧?
“哦,對了,杜大人。”
我忽然想起了一事便問道,“這幾天妳有收到準備撤退的文書嗎?”
“這倒是沒有。”
杜良才答道,“下官從來往的人口中得知,衛國將軍在前線打得很辛苦,但終究是將草原蠻子們擋住了,對叁郡的危害不算大,現在我們隻要靜候援軍就好。”
援軍其實已經來了,就是妳眼前的這五個人……我心中暗道。
但這話怎麼也不能說出口,否則那些還抱着希望的人肯定會馬上崩潰,整個西北的局勢不用草原部落來燒殺搶掠也會大亂,大規模的逃難狂潮必定會給西北叁郡帶來莫大的傷害。
“皇上正努力調集精銳部隊過來,在此之前,我們唯一要做的就是堅持下去。”
我充滿着信心道,“區區蠻族怎麼會勝過我流風國的將士和民眾?”
杜良才注意到“我們……”
個詞,他可沒有我想得那麼多,他從另一個方麵想到,既然皇上將皇後的侄兒也派來了,肯定不會放棄我們西北的民眾,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啊!
一百公裹之外,王傢堡。
坐在中庭裹麵有數十個太陽穴鼓鼓的中年人和老者,他們分散坐在大樹下、涼亭中,卻不是在休息,都緊張地忙着處理手中的公務,不時有情報傳進來,按照每人的職責分別遍到他們的手中。
然後他們會將自己寫好的意見附在情報上,交給位於最正中那棵柳樹下的中年人,再由這個中年人定奪後,直接讓旁邊伺候着的勁裝男女們傳出去執行。
擁有最後決定權的自然是王傢至高無上的權威——王國威,他長得不但豐神俊朗,十足一個中年帥哥的典範,還有着一雙寬和而不失威嚴的眼睛,證明他能托起王傢的威名,不隻是靠着祖上的威望。
蓦地,一個穿着白袍的年輕人如飛一樣從外麵闖了進來,站在四週的高手們下意識的勁氣一提,當看清楚是誰時,殺氣立刻一消,他們又恢復了那副輕鬆的樣子。
白袍年輕人沒有往哪個主事那裹去,而是直接跑向了正中間柳樹下的王國威。
“慌什麼慌?我不是告訴妳了,要有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氣度,怎麼才幾天就忘了?”
王國威頭也沒有擡,一邊教訓着白袍年輕人,一邊施施然地將手中處理好的情報交給手下,“快點拿給龍將軍,告訴他衛國將軍那邊撐得很苦,要他們快點上去,不用正麵拼殺,但一定要拖住至少叁萬的兵力……西北叁郡養了他們這麼多年,是時候效力了。”
“是!”
勁裝男人恭敬地將情報放進懷裹,帶着幾個手下飛奔而去。
白袍年輕人被罵得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等到此人離去,他才回神過來:“爹,不是的……出了大麻煩了,叁主事找到了蘭亭公,但是,、…”
“但是他不肯過來,要我去見他,對吧?”
王國威接着他的話道。
“呃……妳怎麼知道?”
白袍年輕人愣然道。
“看着妳這麼氣急敗壞的,我還有什麼猜不到?”
王國威擡起頭來,眼睛淡淡掃過他,“阿明是妳的人,他有什麼消息妳都該第一個知道。而這次的他,應該是最容易找到蘭亭公的人。”
白袍年輕人尷尬一笑:“父親,妳就不要再說這些了,到底我們該怎麼辦?”
“妳認為呢?”
“憑什麼要我們去見他?就因為他是任皇後的侄兒?因為他是皇上封的督辦叁郡軍政大事的欽差大臣?我們可是平民百姓,軍國大事用不着我們操心!”
白袍年輕人越說越激動。“我們現在已經是義務幫忙了,王傢子弟在各地忙碌,出錢出力,西涼城中還有數百個精銳子弟殉國,這麼大的功勞還被一個小毛頭擺架子刁難,所以父親妳就別去了,沒有我們王傢的幫助,看他怎麼渡過這個難關。”
王國威看着兒子惱怒和不平的樣子,心中暗自一歎,這個小兒子畢竟是年輕了些,比不上老大的穩重啊!
“怎麼?我說的不對?”
白袍年輕人看到王國威麵無錶情,心下一跳,趕緊停止抱怨。
這位少年叫王騰飛,今年二十歲,正是王國威兩子叁女中最小的一個兒子。和其它王傢子弟一樣,王騰飛從十五歲就開始幫助處理一些傢族事務,這幾個月他負責的是西北叁郡的情報彙總,剛才他就一直在外麵督促着情報人真從數百隻信鴿腳上取下、換上情報。
“騰飛,身為王傢子弟,妳要明白一點。”
王國威站了起來,拍拍兒子的肩膀,“沒有了西北,我們王傢什麼都不是。身為一個西北人,我們王傢有責任保護西北的民眾,而不是為了別的什麼人,更不能因為蘭亭公的態度,而做一些讓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那……父親您要親自去見他”王騰飛小聲地道。
“去,怎麼不去?”
王國威笑了起來,“這位蘭亭公可不簡單,剛剛才在益州郡鬧得天翻地覆,我倒要去看看,他究竟是怎麼一個少年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