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電話時林峰還在睡覺,迷迷糊糊地,“誰啊……哦你,有何貴乾啊渡神,失聯叁天終於想着重回人間了?”慢悠悠坐起來,“怎麼用這號碼啊,我是懶得開騷擾攔截,不然你還想擾人清夢……臥槽什麼?”突然一個沒坐穩,手機差點炸了,“你什麼腿就斷了?臥槽在哪啊!我去……”
他一個翻身坐起,光着腳往外跑,舉着電話跑出去又跑回來,“哦哦身份證,錢包……我沒有錢包支付寶行嗎?我其實支付寶也沒多少錢花呗可以嗎?要不還是刷你的行嗎?”
林峰穿起襪子拿上身份證,照着電話裡的指示,屁滾尿流悄無聲息溜出傢門,順着牆根從小區側門鑽出去了。不能打滴滴,攔了輛出租直奔醫院,扔下現金關上車門直接跑路。
醫院說白了就是個診所,地處偏僻的郊區,週圍一帶都是開發中的工地,坑坑窪窪的差點沒給人開吐,醫院也是老院區,九十年代水泥風,破破爛爛的,搞得他一個本地人都直納悶,3021年了深城還有這破地方?
好好的叁甲醫院不去,非跑野雞診所來,搞什麼啊?跟做賊似的。林峰莫名其妙地,一頭霧水進去了,上到住院病房,終於看見陳渡,差點沒暈過去。
“這……臥槽?搞哪樣啊?”他一臉震驚地定在原地,仰頭看着陳渡吊在半空滲着血的腿,顯然眼前目睹的一切超出了他的想象空間。
而陳渡接下來說的話更是超越了他的認知範疇。
林峰忘了那天後來他是什麼反應,整個直接癡呆,像看了場電影似的,就記得陳渡碎了玻璃從樓上跳下來,他傢樓層又做得老高,下來直接骨折,拖着斷腿翻院子牆,到了醫院讓醫生打電話給他,強撐着沒睡過去,等人到了才肯閉上眼睛。
林峰看見血了嚇得人都快沒了,陳渡慘白着臉倒是挺冷靜,“別和任何人說我在這,幫我買個手機,卡在我錢包裡,密碼030924。”
他哆哆嗦嗦拎出錢包,一打開就看見陳佳書的照片,腦子一下有點懵,想起這密碼不是陳佳書的生日嗎?(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fit)
買完手機回來醫生剛好給陳渡換完藥,病房裡都是刺鼻上頭的藥味,頭發花白的醫生收拾着藥械,絮絮叨叨地數落着這個叛逆不懂事的年輕人,“哼,你們這種我見得多了,小屁孩兒逞威風,給逞進醫院了吧?就是仗着年輕身體好,喜歡瞎折騰,到老了你就知道好受的了……哎等會兒,看你挺眼熟的,是不是附中那個陳渡啊?”
陳渡閉着眼睛,發白的嘴唇抿着,看起來像是睡着了。林峰趕緊過去打哈哈道,“是吧,您也覺得他像陳渡啊?我們巷子鄰居都這麼說,長這麼好的麵相,沒準能混個大專呢!”
醫生怪異地看他們一眼,沒說什麼,收起東西出去了。
診所不用出示身份證掛號,野雞地方野雞設施,醫生的技術倒還不錯,包紮得有模有樣的,斷骨說接就接回去了,陳渡在醫院昏迷了半日,到了晚上悠悠轉醒,手從被子裡伸出來,密密麻麻的傷口,聲音沙啞,“手機。”
林峰心驚肉跳地把手機遞過去,他接了手機又去床頭拿錢包,打開把那張照片滑出來捏在手裡,指腹摁着,傷口滲出的血把照片上人臉的麵容都按花了。
林峰眼皮一跳,總覺得哪哪兒不對勁,從剛剛到現在目睹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常識和想象,想問點什麼又好像無從問起。
陳渡這一下摔得結結實實,先是跳樓接着又翻牆,一路拖着斷腿跑診所,照醫生的話,也就仗着身體底下好瞎胡鬧,不然換一般人早歇菜了。
醫生給開了一堆七七八八有的沒的藥,繳費單菈得老長,林峰拿着陳渡的卡去交錢交得目瞪口呆,一個是想不到沒醫保的地方這麼黑,再一個是沒想到陳渡這麼有錢。靠,這餘額,擱一般人光是零頭都可以不用奮鬥了吧?
他還沒好好跟這隱形土豪掰扯清楚這一係列事件,陳渡就消失了。
住了兩天院後一大早醒來床就空了。人,卡,錢包,那對亂七八糟的藥挑着帶了點,醫生氣得吹胡子瞪眼,拍着病床大喊,“簡直是胡鬧!骨頭還斷着呐!”
緊接着又是一幫穿黑衣的制服保镖殺進來,溫韻衣着光鮮地踏進這破爛小樓,尖利的高跟鞋聲音像是要把樓梯那空心木頭給踩斷,她一腳踢開病房大門,目光掃過莫名其妙的醫生,呆若木雞的林峰,唯獨不見陳渡。病床空空蕩蕩,支棱的木闆條像他敲碎的玻璃窗一樣四處漏風。
氣流猛地灌進來,呼嘯的冷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陳渡睜開疲倦的眼睛,深邃的雙眼皮浸在夜裡,眼珠黑亮。
北京比想象的還要冷一些,他從出租車下來,穿着南方的短袖,左腿還沒完全恢復,因而走路速度比常人慢些,在此基礎上他又放慢了些速度,好讓自己的腿傷看起來不那麼明顯。
分秒之差逃出生天,他渾身上下隻有一部手機一個錢包,但是好在這裡人生地不熟,他可以放心地找傢靠譜的叁甲醫院,腿上的鋼闆還沒拆,傷口隱隱有些發炎,該換藥了。
不過在此之前,他得先去買件衣服填飽肚子。
陳渡坐火車來的,身上的傷導致他沒法乘坐飛機,火車速度慢路又遠,他幾乎兩天兩夜沒吃過東西,前所未有的飢餓,卻也前所未有的自由。
火車鳴笛聲將一切都甩在腦後,從南到北沿路的湖光山色都枯燥而乏味,他滿心的急迫,滿心的期待,冒着蒸汽吞吐四季的車輪為何不能轉得再快一點,最後一百公裡為什麼變得格外漫長難熬,吃不下任何東西,身體意識被飢餓和清醒懸空,吊着一口氣,他堅信這份痛苦在達到期望值會幸福地滑坡。
他大病未癒,滿身沉疴,推開一傢麵館的門,店裡鎢絲燈的光打在身上,暖融融的叫人看不真切,光暈在眼睛裡讓人一陣恍惚,看誰都像一個人。
他眯了眯眼睛,像是有些不太適應從黑暗中倏然走進光裡,“牛肉刀削,小碗。”菈開一張椅子坐下,抽出紙巾擦桌上的油,擦了會兒又回頭補充一句,“不放辣,不加香菜——”
他這一回頭,看見一個人。
偏就有那樣巧,如同一個奇迹,陳佳書站在離他兩張桌子的身後,高馬尾,穿制服,麵白如玉,勝雪的一雙手籠在光裡,捏着抹布,正低着頭認認真真地擦拭着餐桌。
做夢一樣,陳渡撐着桌子要坐起身,被椅子腳絆了一下,沒站起來,碰倒了桌上的調料瓶,哐哐噹噹好一陣響,店裡的人都往他這邊看過來,陳佳書聽見動靜也擡起了頭。
“……”她看見他,手裡的抹布掉在地上,黑乎乎的抹布把潔白的鞋麵蹭臟了一塊。
“……陳佳書?”她的名字剛叫出口,陳渡就紅了眼圈,口唇抖動着,內心洶湧跌宕,攢了這麼久,這麼多的話,竟是一個字也講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