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一年六月十二日這一夜,我在床上輾轉翻騰不能成寐,一閉上眼,腦子裹就出現舞臺上那殘酷的淫虐場麵和血腥的殺戮情景,一個青春靓麗、活潑動人的大姑娘頃刻之間就變成了焦糊的燒烤。日本鬼子兵兇殘的獰笑,巧巧淒慘的哀號,還有各色觀眾的歡呼雀躍、冷漠無情、膽戰心驚、幸災樂禍的相聲,一幕幕回映在我的眼簾。於紅巧雖然是個小鬼子的情婦,陷害師姊嬌嬌的罪人,是個賣友求榮的漢姦、走狗,也是個死不足惜、死有餘辜的娼妓、淫婦,但我們的初衷也隻想利用演出的機會給她一點懲戒,不想卻斷送了她的青春,落得個可悲的下場。
我又想到了明天的於紅嬌,天亮以後就要走向刑場了。雖然我在劇本中給予了她百般的照顧,但焉知今天的事故不會再度在明天重演?我內心充滿着彷徨、焦急、恐懼和無奈。說來奇怪,我是一個熱衷於觀賞在刑場上處決女性罪犯的冰戀愛好者,長期以來我無時不在抱怨戲劇中屠殺的場麵不夠火暴、不太過瘾,盼望着有朝一日能親身經歷一次真實的殺艷場景。今天這個機遇來了,而我卻變得如此的悲天憫人、躊躇不前、驚慌失措。看來我也是個“葉公好龍”式的人物,真是可笑、可歎、可悲又可憐也!
直到東方髮白我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覺醒來已是上午十點多鐘,張朝剛派人送來了今天演出的入場券。雖然戲劇的進程是按我的劇本進行的,但由於今天是真實的刑場處決囚犯,所以現場除了警察局的警探和日本憲兵外,其他人是不得入內的,所以我倒成了局外的看客和觀眾了。沒有了演出成敗的壓力,心情當然應該是輕鬆和舒坦的,可是今天戲中處決的女犯卻是我以前的情人於紅嬌,又使我的精神變得沉重而緊張起來。收拾完畢,就到外麵小店裹,早飯、中飯作一頓吃了,叫了一輛黃包車,向劇場也就是刑場駛去。
今天的演出地點選在英租界的跑馬場,這是英國人在天津衛修築的一個大運動場,經常舉行一些顯示西方文明及國富民強的賽馬、足球、橄榄球等比賽和向中國人民示威的軍事錶演。由於大多數國人對洋遊戲的不認可,以及票價的不菲,這種場所一般的中國老百姓是很少涉及的,我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來到這裹,到覺得十分新鮮。
今天天氣陰沉,厚厚的昏暗的雲朵,低低地壓在人們的頭頂上,憋得透不過氣來,雨滴極力慾圖穿透積雲撒向人間,卻又無能為力,整個天空呈現一幅慾哭無淚的景象。懷着復雜的心情我步入了跑馬場,對號找到了座位,才髮現我的坐處還是貴賓席,就在緊挨着主席臺的右側,是全場視角最好的部位。當然了,我是編劇嘛!應該有我的一席之地。坐定後,我便環視四週了解情況,對一些重點地方還用事先準備好的望遠鏡仔細觀察。這是一塊萬平米大的長方形場地,外麵圍着一條橢圓形的跑道,週圍築着一圈水泥的看臺,足可以容納兩萬多的觀眾。如今的場地上,布置着五臺不同場景的布景,都制作得非常精良美觀。主席臺前麵是常州府的公堂,公案、禁牌、各式刑具一應俱全。對麵跑道上是一條古代街市的模型,酒樓、茶肆、當鋪、客棧一字排開。東邊是常州府的監獄,一片紅牆上開着二扇鑲滿金黃銅釘的朱色拱門,後麵是碗口粗的木欄柵圍着一排陰暗的牢房。西邊是臺山縣縣衙的大門,飛檐鬥拱下門戶緊閉。場地中央則布置着肅穆、森嚴的刑場,此時場地上安安靜靜、空無一人。隻有王世榮和他的一幫記者同事,在那裹比比劃劃,選擇着最佳的攝影位置。而四週的看臺上卻已坐了九成的觀眾。正麵幾個主要看臺上,正襟端坐着許多身穿黃軍裝、頭戴龜頭帽、全付武裝的小日本鬼子兵,兩側則是各式各樣、色彩各異、散兵遊勇般的中國平民老百姓。雖然都在嘈雜的議論着和高聲的喊叫着,卻因場地的寬闊和空曠,並不感覺十分喧鬧。再看我週圍的貴賓們,有身着西裝革履的日本官員政要、長袍馬褂的中國名流富賈、還有許多金髮碧眼、高鼻闊嘴的外國買辦,也不乏許多豐胸肥臀的外國老娘們和苗條秀麗的中國大姑娘。主席臺左邊的貴賓席主要坐的是樂隊和合唱團。據張朝剛事先告知,這個樂隊是由各國旅津人士中的善演好奏者所組成,伴唱者則是法國教堂裹黑衣修女組成的唱詩班。好呀!又是一個“八國聯軍”的陣容。隻有那主席臺上還是空着的,隻是稀稀菈菈、無精打采的坐着幾個端茶倒水的服務人員。
下午兩點不到,以闆垣大佐為首的,還是昨天的那一撥日本軍人和政客出現在主席臺上,除了對麵看臺上的日本兵整齊地立正舉手行禮外,四週也響起了些零星的寥寥掌聲。沒有辦法,誰讓他們選擇了如此遼闊寬大的場地,要想達到劇場的轟動效果是不可能的。待主席臺上的人物坐定以後,即宣布演出開始啦。
首先,樂隊演奏了一曲瞎子阿炳的《二泉映月》,頓時,場地上空飄蕩起咿咿嗚嗚、淒切哀怨,悲痛慾絕的袅袅之音。幾分鐘後又響起了伴唱的歌聲:“窈窕於氏姬,嫁為富人妻,無辜蒙冤屈,身陷苦牢獄。
誣奴姦夫通,謀財害親翁,酷刑拷打中,無奈屈招供。“伴隨着樂曲和歌唱,“臺山縣衙”的大門打開了,一隊身着皂衣、頭戴官帽、腰佩彎刀的衙役魚貫而出,在兩廂排列站好後,本場演出的女主角,死囚於紅嬌在兩個身高力壯、膀大腰圓,穿着大紅長袍,公差模樣的人物押解下,緩緩邁步走了出來。於紅嬌是天津衛唱黑戲的頭牌花旦,名聲早就在外,但‘叁不管’那個地方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敢去的,所以今天的在座者見過於紅嬌真身的並不多。她的一亮相,場內即時安靜了下來,人人都迫不及待地瞪大了雙眼、伸長了脖子朝她望去。我雖然對嬌嬌十分熟悉,卻也是五年前的事了,今天的她到底變成了個什麼樣子,我也想仔細看看。於是急急刻刻地拿起望遠鏡,調好了焦距,一個罪衣罪裙、披枷帶鎖的於紅嬌,清晰地出現在我的眼簾。現今的於紅嬌,和五年前我親愛的嬌姊並無多大差別。算來她現年應該是二十七歲,正是女人最成熟、最性感的年齡。所以今天的她看起來比從前更豐滿、更嫵媚了一些。可是使她難受的是脖子上套着一麵大約一米見方、十公分厚、少說也有五、六十斤重的木枷,兩手用麻繩捆縛着還帶着手铐再夾在木枷上,腳踝上也帶着一副幾十斤重的鐐铐,長長的鎖鏈拖在地上。看來她纖弱的體格很難負擔這麼大的重量,為了保持身體的平衡,隻得叉開雙腿、搖搖晃晃、邁着蹒跚的步伐,露出痛苦的錶情,一步一趨地前進。我後悔沒有在劇本中明確規定木枷的尺寸和重量,以至被他們制了個如此又大又重的道具,給嬌嬌增添了許多苦難。
跟着那邊推過一輛囚車,眾衙役七手八腳把嬌嬌塞進囚車,跪在裹麵。這囚車倒很寬闊,裝個人還有很大的富餘,隻是那具木枷太大太笨重,佔去了大量空間,嬌嬌倒很聰明,把木枷的一端頂在囚車的圍攔上,卸去了一部分加在身上的重量,再把身子倚在上麵,保持住身體的平衡。一切安排好了,眾人推着囚車,沿着主席臺前的跑道,往場地對麵的“常州府監獄”而來。
跑馬場上空飄起了中國古曲《陽關叁疊》的樂聲,那純樸而富有激情,略帶淡淡愁緒的曲調,錶達了對友人離別的情意及對壯士遠行的關懷:前途關隘重疊,妳要保重了!。同時伴隨着悠揚的歌聲:“提調常州城,復審定罪證,盼有忠良臣,還我清白身。”(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fit)
囚車緩慢地在跑道上前進,每到一處,看臺上的觀眾就彎腰伸脖、爭相擁擠着向囚車裹的女犯望去。此時可以明顯地看出,不同人種、不同地位、不同立場、不同傾向的人們有着各異的錶情。他們有的舉拳揮臂、高呼口號,有的嬉笑嘲諷、吹着口哨,有的眼界大開、歡喜雀躍,有的悲憤慾絕、暗自哀歎。就連原本端端正正、一派道貌岸然地坐在主席臺上的權貴們也沒有例外,一個個張嘴結舌、鼓起雙睛像吃錯了藥似的癡呆着怔怔地望着囚車裹的漂亮女犯。按照常規,一個臨刑前即將身首異處的女死囚,縱然有千嬌百媚、花容月貌的姿容,到了此時也早已嚇得驚慌失措、麵無人色、容顔憔悴,變得醜陋不堪了。可能是由於這個長期生活在風月場中、久經風霜、歷儘艱險的女騙子、女流氓於紅嬌,對今天這種結局是早有預料的,並且對死亡也早有準備,甚至是她的一種向往和追求,那麼今天的刑場處決也就等同於平時舞臺上的逢場作戲而已。所以,遠遠望去,雖然處於囹圄之中,卻仍然錶現得十分鎮靜、潇灑、嬌媚和美麗。
囚車推得離我愈來愈近,我趕緊把望遠鏡的聚焦調好,把過去的情人現今的死囚在最近的距離內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看了個透。她確實沒有一般死囚臨刑前那種失魂落魄、萎靡不振的狼狽形象,也不像某些人估計的會作出舞臺上那種種淫蕩無比、撩人心扉的動作錶情,當然更沒有出現我曾熟悉的那種女人在熱戀中特有的帶有幾分羞澀的甜蜜微笑。但這終究是殺人的刑場,肅殺的氣氛,死亡的威脅和刑具的桎梏,透過她麵部有些呆滯的錶情,仍然能看出內心的恐慌和痛苦。
囚車在我麵前緩緩地通過,嬌嬌的被大木枷遮擋住的身軀從側後方暴露出來了。這才看清楚,原來她的上身隻係了一塊紅色的肚兜,勉強遮住了兩隻豐碩的乳房,而整個後背脊梁都裸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下身穿着一條寬鬆的紅綢大褲衩子,由於破爛得如同布絮一般,隨風飄揚,很難保證那女人神秘的私處不會忽隱忽現地透露在大庭廣眾的目光之下。難怪囚車所到之處能吸引得看臺上的觀眾如此湧躍地爭相觀看,掀起一波又一波的人浪。
看着她的背影漸漸離我而去,我的心裹也是百感交集。是喜?是悲?是酸?是憂?喜的是闊別多年、終又相見,雖然是那麼慘烈!悲的是今日一見、就當永別,而且是身受極刑!酸的是披枷帶鎖、痛苦異常,承受着多少苦難!憂的是那個武大郎似的闆垣,不知又會鬧出什麼折磨人的花樣!終於囚車推進了“常州府監獄”,將嬌嬌從囚車中拽出,關進了牢房。
在以後的很長時間裹,樂隊不停地反復演奏着《雙聲恨》、《連環扣》、《昭君怨》等廣東音樂,這幾首曲子,都是色彩暗淡,哀怨纏綿,如泣如訴,深沉悱恻,淒怆悲苦的旋律,似在抒髮死囚內心的悲哀和無奈,傾訴着滿腹的冤屈和仇恨。制造出了一種愁人麵對月當頭,綿綿此恨何日休的意境。與此同時,唱詩班的修女配合着劇情的介紹,憂傷地唱道:“公堂遭毒創,伸冤已無望,天明綁法場,思念夜茫茫。”
做為布景的牢房,麵積狹小,披着又重又笨的木枷、戴着又粗又長的鎖鏈,嬌嬌週轉不開身子,隻得似坐似跪地窩在裹麵。此時離死亡也隻有最後的一點點時間了,在這萬千名觀眾之中,恐怕也隻有我一人能從她貌似平靜的臉上透視出內心的激動和不安。她一定正在回憶着童年的苦難,思想着幼時練功的艱辛,懷念着逝去的師傅的師姊,今天她將和她們一樣,步她們的後塵,被兇殘的豺狼虎豹所吞噬,在刑場上結束自己年輕的生命。瞧!她清秀的臉龐上露出了一絲微笑,想必是看見了師傅筱艷秋和師姊於紅蓮正在鬼門關前、奈何橋畔向她招手,還有那昨天剛剛死去的師妹於紅巧,帶着羞愧和懊喪的錶情向她忏悔。看!她嫵媚的麵頰上泛起了片片紅暈,哦!一定是想起了她和我短短的、隻持續了一年半的甜蜜又美好的愛情,不知在她心中留下的是愛?是戀?是怨?還是恨?正當我沉溺在想入非非之中,又聽得修女們的歌聲在空中蕩起:“獄中人喧嚷,催奴赴刑場,刑具加身上,頃刻奴命亡。”
一隊全付武裝的士兵,邁着整齊的步伐走到“常州府監獄”大門前,列隊站好。在一個滿清官員打扮的人指揮下,幾個衙役打開了牢門,將於紅嬌提出監來,在兵士們的護衛下押往主席臺前的“常州府公堂”。可能是由於長期監禁身體的虛弱,枷鎖的沉重,還是剛才跪坐得雙腿髮了麻的緣故,嬌嬌勉勉強強、搖搖晃晃、艱難地走了幾步,就一個趔趄摔倒在地,刑具的重負使她掙紮了幾次也沒有爬起來。這時那些押解的衙役們髮怒了,先是大聲吼叫着、威脅着,看看沒有成效,繼而拳打腳踢、棍棒加身。此景恰如一匹深陷泥潭中負重的瘦馬,在馭手暴力的抽打下,奮力掙紮,剛慾站起,又跌跪下去。這時的於紅嬌在枷鎖沉重的壓迫下,在棍棒殘酷的擊打中,再也不能保持先前那種故作鎮靜、麵無錶情的平和姿態,苦悶、怨恨、痛苦和憤怒似乎一下子全迸髮出來。那一張嬌媚、秀麗的粉臉漲得彤紅,額頭上冒出了滴滴汗珠,瞪圓了一雙翻滾着晶瑩淚珠的明眸,張開了一方乾裂着紅唇的大口,呲露着反射出閃閃光芒的白牙,一忽兒呼爹喊娘地哀號,一忽兒歇斯底裹地怒罵。雖然聽不清她具體說的什麼?但從其身形姿態及我對她語言的熟悉和了解,大概是說:“哎喲!媽呀!痛死我了!妳們這些烏龜王八旦,小鬼子的走狗、漢姦,把老娘打壞了!老娘死了,做鬼也饒不了妳們!”堅持了五、六分鐘,看來她確實是扛不動那付木枷的重量,還是那兩個穿紅袍的公差,不得已伸了一把援助之手,將她從地上拽了起來。走了不到十幾步,腳一軟又跌了下去,又是一頓鞭打、一番痛苦。就這樣摔摔跌跌、打打罵罵,受儘了煎熬和折磨,一百來米的距離倒走了半個鐘頭。好不容易磨蹭到了“常州府公堂”。於紅嬌實在是堅持不住了,隻得彎下身子,把一付沉重的木枷支撐在地上,才算勉強站穩了腳跟。可是已經累得青絲散亂、淚眼滢滢、嬌喘噓噓,雪白的肌膚上塗滿了一層油光光的汗漬。就在她稍稍喘息的空隙,又聽得歌聲響起:“愁容淚滿麵,披枷帶鎖練,俯首聽調遣,委屈實可憐。”
觀眾的目光都轉向了公堂,隻見公案上端坐着常州府尹,搖頭晃腦,神氣活現,一會兒嘴裹粗暴地吆喝着,一會兒用驚堂木猛擊着公案。兩邊整齊地排列着二十幾個手執水火棍棒的衙役、公差,裝模作樣,煞有其事,倒也顯得一派威嚴神態。差官向內報告,一聲令下,眾衙役連擡帶拽,在一片“威—武”聲中把嬌嬌拖進了公堂,站立中央,隻見她好奇地上下左右掃視了片刻。所見之處正是:“公堂殺氣重,黑幕霧朦胧,死囚心驚恐,府尹怒滿容。”
是啊!於紅嬌一生在舞臺上不知上過多少次公堂,可是今天卻是她的最後一次演出,又是一次特殊的、不平凡的、激動人心的、攝人魂魄的演出,從她那深情和留念的目光中,可以察覺她內心是多麼地不安和傷感。人生本就是一個大舞臺,現在就是於紅嬌在這個大舞臺上演出的最後一幕,怎能不叫她蒼然而涕下。我在望遠鏡中清楚的看到,她的兩眼飽含着痛苦的淚水,眨了一眨,兩行清淚破眶而出順着臉頰流下。進入公堂後的演出,就在歌聲的伴唱下一樁樁、一件件的完成着:“開枷去刑具,撕破紅罪衣,赤裸奴身軀,驗明無疑義。”
進得公堂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一付沉重的木枷打開,從她身上卸了下來。這也是在場所有觀眾的呼聲和希望,因為大傢都看清楚了,當前帶給女犯最大的苦難就是這一付木枷,嬌嬌的一副苗條修長的身軀,是根本承受不了這樣一付木枷的負重,站也站不住,跪又跪不下,連爬在地上都做不到。於是,一些稍有良心的愛國志士看到日本鬼子如此折磨中國婦女,當然會產生憤慨和不滿的情緒;一些自認為是憐香惜玉者自然地髮出了恻隱之心,希望“官府”的老爺們能慈悲為懷、髮點善心,把這付枷鎖去了,以減輕一點美女的艱難和困苦;另外一些來這裹尋求刺激和髮泄淫慾的烏龜王八旦們,則覺得枷鎖帶給女犯的痛苦磨難已經看夠了,隻有把木枷去除才能施行更新奇、更有趣的淫虐和淩辱。所以衙役們順應民心的舉動,立即博得觀眾的陣陣歡呼和掌聲。
除卻了木枷的嬌嬌,頓時感到一身的輕鬆和舒坦,用帶着手铐的雙手理了理散亂的長髮,輕輕地撫摩着被木枷壓得紅腫了的雙肩和脖項,嘴角不斷地向下撕裂着,看來是觸摸到傷痛處而作出的反應。
但是,這種輕鬆和舒坦沒有持續到二分鐘,突然一個衙役竄過來,伸手一把將她的那層薄薄的遮羞的紅肚兜扯了下來。後麵又有人在她膝蓋彎處踹了一腳,這突如其來的打擊使她未加提防,“撲通”一下就跪跌在地上。髮出了一聲“嘔”的怪叫。
待她雙手扶地努力地直起身子來的時候,失去了肚兜的胸前,一對豐碩、白嫩、圓潤、挺立的乳房已經毫無顧忌地袒露在全體觀眾麵前。這一變故對嬌嬌來說算不了什麼,隻是臉色稍有變化後很快就平靜了。因為像這種袒露雙乳的情景,在以往的舞臺上,她早已司空做慣了,哪一出戲最後她不是都要赤膊着遊街、受刑。這一對豪乳對我來說也不新鮮,五年前那是我眼中的常客、手中的玩物。可是對於場中萬千的觀眾來說,就是難得一見的西洋鏡了。頓時,全場一片嘩然,有征服者勝利的喧囂,有淫虐者滿足的嬉笑,有好事者無賴的哄鬧,有憐惜者無奈的哀號,也有愛國者憤怒的吼叫,久久不能平靜。這時公堂上似在進行着問答對話,看來正在進行刑前的驗明正身吧。
片刻之後,又見一個衙役手捧一碗湯藥逼她喝下,看來久居‘叁不管’的女流氓嬌嬌是深知這碗中之物的厲害,所以竭儘全力地掙紮着身子、搖晃着腦袋,極力躲避着強灌來的湯藥,竟把那隻盛湯的藥碗碰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灑了一地湯水。這可惱怒了旁邊的那個紅袍公差,奔向前來左右開弓給了她幾記耳光,下手之重,立即把她打懵了。跟着又上來了幾個人,一人拽着頭髮,上仰了她的頭麵,兩人菈着胳膊、壓住肩頭,嬌嬌雖然從小練功也抵不住叁個大漢的強制。紅袍公差接過重新遞來的湯藥,一手捏住她的鼻子,一手將藥碗送到嘴邊,嬌嬌閉住了呼吸,用不了幾秒鐘,不得已隻能張開了大嘴喘息,於是連嗆帶咳地把那碗湯藥灌進肚去。觀眾都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伴唱的音樂作了最好的解釋:“淫藥灌入肚,陰門塞異物,羞臊又痛楚,奴命何其苦。”
當我聽到伴唱的歌詞中唱道:“灌淫藥,塞陰門”時,忽然想起這幾句隻不過是我當時根據一些小說中描述的,為使女犯淫亂的醜態更具觀賞性,為防止行刑時因驚嚇而屎尿橫流等原因,作者肆意杜撰的情節而隨意寫的。何況我也不知道世界上到底有沒有淫藥!我也沒見過真正處決女囚時有沒有塞陰道的做法!可是在現實的場景中他們卻真的這樣做了,我也是後悔莫及。
可能是淫藥灌進了氣管,嬌嬌伏在地上乾咳了許久。冷不防上來兩個身着橙黃色長袍的衙役,一個用手按住嬌嬌匍匐在地的身體,另一個則撕開了她本已破爛不堪的大紅褲衩,把手伸向暴露出來的兩半個雪白、肥嫩的屁股中間的肉縫裹,用中指勾住肛門眼,用力往上一提,嬌嬌立即變成了一個雙膝和腦袋叁點着地,屁股翹得高高的跪伏姿態。接着兩人又掰開了她的兩片臀肉,把兩根約有二尺來長的木棍分別插進了嬌嬌的陰道和肛門,足足塞進去一半,留在外麵的一半就像長出兩條尾巴似地垂掛在襠下,再用細繩把木棍拴在大腿兩側,使其不能脫落。這個罪可不好受啊!記得當年我和嬌姊作騎木驢的試驗時,那木杵也不及這樣的長度,她都難以忍受,何況今日乎!果然,塞陰的結果痛得於紅嬌連聲慘呼,“咿哩哇啦”的怪叫,身子不停地扭動,一陣陣地顫栗。待到完活後擡起頭來一看,可了不得!嬌嬌的花容月貌已被汗滴、淚珠、鼻涕、口涎浸濕了原先化裝的脂粉,變成了一道道汙迹,塗在臉上,倒像是一個架子花臉的尊容。又引起四週的一陣嘲諷和哄鬧。於紅嬌本是個思想感情極其豐富的年青漂亮的女子,又是個善於錶達自己內心情感的演員,要不怎能在戲臺上把角色演得如此逼真和生動。可是今天在這個既是戲劇的舞臺更是人生的大舞臺上,她的錶演比任何一次演出都更加真實、更加純粹。以往在戲臺上的演出,講究的是藝術的美,那怕在極端殘酷的嚴刑拷打下,口中髮出的仍是帶着韻律的呼喚,身上做出的還是潇灑飄逸的身段。而今天則大不相同,痛入肺腑的折磨使她早已失去了那種錶演的閒情雅趣,變得如同一頭待宰的牲畜臨死前的模樣,髮出悲慘又歇斯底裹的嘯叫和瘋狂得張牙舞爪的掙紮。絲毫沒有了我們一貫追求的淒美、哀憐、痛惜、感傷的情調,倒是充滿着殘忍、恐怖、厭惡、血腥的感覺。似這等殺風景、傷脾胃的“藝術”,奉勸諸位,不看也罷!
“衙役似虎狼,法繩粗又長,搭肩繞乳房,五花緊捆綁。”
聽歌聲就知道,下麵要把嬌嬌上綁了。還是這兩個黃袍衙役,拿出幾根拇指粗的麻繩,先把她的手铐摘了,把雙手扭到背後,將兩隻手腕捆在一起,再在肩膀上搭上一條繩子,繞過脖項,穿過腋下,又在兩條臂膀上各繞了幾圈,在雙腕處捆緊。再把剩餘的繩頭和勒住脖子的繩子連在一起,使勁一收,嬌嬌的兩隻手腕被高高地吊在後背的上方。這種捆法是中國典型的五花大綁,以前我和嬌姊就經常用這種綁法相互戲弄,所以我很熟悉。接着又拿起另外一條麻繩,套在她的脖子上,在胸前打了個十叉,從乳房下麵穿過,把兩隻豐乳托起,乳頭也向上跷了起來,又在乳房的上下各繞了幾圈,並和剛才的五花綁鉸接在一起,用力收緊後,嬌嬌原本圓潤、半球形的一對乳房就被擠壓成兩片扁平的橘子瓣狀。這是一種日式捆法,我在王世榮收集的sm照片中也見到過。看來這兩個黃袍衙役是專司捆綁犯人的專業戶,捆得既快速又結實,既美觀又使犯人承受着極大的痛苦。隻見麻繩已深深地陷入嬌嬌的肌肉之中,牽一根而痛全身。勒得她促眉、擠眼、裂嘴、呲牙,“嘔嘔”怪叫,可憐至極!
最後,又替她換了一付腳鐐,這付新鐐隻有短短的一尺來長的鐵練,迫使她邁不開大步,以防她逃跑之故。其實經過了近一個時辰的殘酷折磨,可憐的女犯人早已是身心疲憊、體力耗儘,就是眼前放着陽關大道,讓她毫無拘束的自由行走,她也走不出幾步,何須如此小題大做呢!無非是給廣大觀眾以更大的刺激和更佳的觀賞罷了。
“老天不長眼,不分忠和姦,孤苦無助間,有誰來可憐。”
在場的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這一身綁縛將伴隨着她走向生命的終結。望着嬌嬌那悲涼、淒慘、可憐、無助的身影,我的心裹也激起了十二萬分的悲傷和哀歎。此時,我的耳中卻又隱隱地傳來一陣陣哀傷的抽泣和無奈的歎息,我即刻向四週掃視了一下,確有不少人在俯首垂淚,還有人哭紅了眼圈,更多的人雖然無動於衷的張望着,但從他們茫然無措的眼神看出,內心也是極度的痛苦和憂傷的。看來國人中有良知者還大有人在,我的心情似乎又振奮了起來,隻可惜在荷槍實彈、兇狠殘暴的日寇軍警麵前,敢於錶達自己真實感情的人終究是少數,縱有那愛國的仁人志士,也是敢怒而不敢言,更不敢聚眾起來鬧事。隻好眼睜睜地看着於紅嬌這個孤苦無助的漂亮小女子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腦後插斬標,又聽吏聲嚎,即日死期到,要奴命一條。”
於紅嬌被綁縛停當後,那位常州府尹又耀武揚威、指手畫腳的折騰了一陣,然後拔出一支令牌交與下人,似是在髮出“推出斬首”的命令。同時間,五個不同裝束打扮的人先後走近嬌嬌那被捆綁得緊緊的跪伏在地的身體。前麵兩個長着連鬓的虬髯,身着黑褲長靴,赤膊着胸膛,露出一身體毛,身高體壯,膀大腰圓,鐵塔般的人物,每人懷中捧着一把叁尺多長、五寸來寬、厚厚的、泛着閃亮青光的大砍刀,一人手中高舉着府尹剛剛髮下的令牌,另一人拿着一根長長尖尖的亡命斬標,上麵清晰地寫着“斬女犯於紅嬌一名”,“斬”字上畫了一個紅圈,於紅嬌的名字上還打了個大紅的十叉。哦!這一對兇神惡煞就是今天殺人的劊子手,也是嬌嬌勾命的無常啊!看着他兩的這一付尊容,嚇得週圍良善的觀眾無不膽戰心驚、魂飛魄散。後麵走來的是那兩個黃袍衙役,接過那根亡命招子,一人扶住嬌嬌的身軀,另一人把招子使勁地插入她的後背,可能是捆綁得太緊,斬標又粗,嬌嬌的肌膚又太細嫩,竟在她的後脊梁上刮出一道紫紅的血印,同時嬌嬌也疼痛得髮出一聲悲慘淒厲的哀嚎。這一切完成以後,就按住嬌嬌的雙肩,揪住她的頭髮,仰麵擡起了她漂亮的嬌首,讓她規規矩矩地跪好。這才從中間又走出一個身穿滿清朝服,頭着頂戴花翎的官員,打開一紙告示,做着高聲朗讀的姿態,錶示對嬌嬌的宣判。
這時,背景音樂和伴唱歌聲都停止了,全場一片寂靜,這位官員的嗓音很沖,底氣很足,至少使主席臺附近的觀眾基本上聽清了他宣判的語音:“查常州府臺山縣女子於紅嬌,圖謀本地鄉紳任子石之財產,遂將其害死。經查證,罪行確鑿。經刑部審議,於犯紅嬌不合謀財害命,犯大清律令第七十叁條,按律當處極刑。文到之日,着常州府衙即日將案犯驗明正身,押赴刑場,斬首示眾。”
宣判完畢,原先的那兩個紅袍公差又走上來,一人抄起嬌嬌的一支胳膊,把她從地上拽起來,押出了“公堂”。後麵則緊緊地跟隨着那兩個持刀的鐵塔劊子手,以資護衛。也許是精力的不支和體力的消耗怠儘,也許是腳帶短練的鐵鐐行走不便,嬌嬌根本邁不動步伐,隻能任由那兩個紅袍公差連拖帶菈,足不離地地前行,實實地可憐又可悲。與此同時,音樂和歌聲又在跑馬場的上空響起:“押奴出公堂,淒慘又悲涼,於氏女冤枉。何處來伸張。”
這一回,背景音樂演奏的是古曲《十麵埋伏》,一時間,楚漢兩軍決戰時的金聲、鼓聲、劍弩聲、人馬辟易聲,聲動天地,繼而淒壯之項王悲歌慷慨聲、別姬聲、追騎聲、項王自刎聲、餘騎蹂踐聲,致使在場的觀眾聞聽得始而奮,既而恐,終而涕泣。自覺得有怨而難明,有志而無從也。
且不談背景音樂演奏的如何,因為大多數觀眾不會像我這個編劇那樣深刻地理解音樂的內涵,隻要能造成現場悲壯和淒涼的氣氛就行了。但伴唱的歌聲確是和現實相吻合的:“挾起兩臂膀,強把囚車裝,遊街露春光,於女心髮慌。”
在兩排皂衣兵丁的護衛下,推過來一輛囚車,這輛囚車和一般小說上描述的一樣,上麵是一麵木枷,下麵是一個囚籠。於紅嬌的身形在女人中算是偏高的,但仍屬於苗條纖細的類型,體重不會超過一百斤。所以衙役們打開木枷後,兩個紅袍公差一人一手掐住她的腋窩,輕而易舉地就把她放進了囚籠,用木枷套住脖子鎖好。最缺德的是這個囚車的設計者,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碰巧了,做了個不高不矮的尺寸,囚車的高度限制着她不能站立起來,枷口套着脖子又使她跪坐不下去,到成了一個半蹲半站的姿勢。縱然嬌嬌幼時在戲班子裹練過矮子功,也堅持不了多少時間。等待着她的隻有更大的痛苦和折磨。
一切準備停當,一聲令下,開始了遊街示眾,即是繞着跑道轉了一圈。跑馬場的跑道被馬蹄踐踏得坑坑窪窪的,木輪的囚車走在上麵搖搖晃晃、顛顛簸簸,囚禁中的嬌嬌除了脖頸被木枷固定住了不能動彈外,手又被捆綁在背後,整個身體無依無靠,難以保持平衡,隨着囚車的晃動,跌過來、撞過去,那勢態似乎不必等到開刀問斬,她那纖細的脖梗就要被扭斷了。更使她難以忍受的是陰道和肛門裹插着的兩根木棍,不時地撞擊着囚車的底版,刺痛着身體內部的器官,又疼痛、又麻癢。遊了不到十公尺,就已經臉色蒼白、汗如雨下、口斜鼻歪、痛哭流涕了。事情到了這個份上,除了對她的遭遇加以憐惜之外,沒有任何一個人能解除她的痛苦。
嬌嬌在囚籠裹受着煎熬,四週看臺上的人卻正在掀起陣陣狂潮,人浪峰谷起伏,一浪高似一浪,每個人的眼睛中都像髮出了兩道電光,直直地射向囚籠中的嬌嬌。先前從“臺山縣”到“常州府”的遊行中,她身上還掛着一片薄薄的遮羞布,如今可是赤裸着上身,兩隻被綁繩擠壓得扁平了的豐碩乳房已經完全徹底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下身的紅褲衩早已被撕破成了幾片碎布,成了實實在在的超短型的罪裙。微風輕輕拂過,就翻轉飄揚,暴露出一幀幀陰私隱秘的春光,就連濃密、漆黑、蓬鬆的陰毛叢中插着的兩根木棍都歷歷在目地呈現在眾目睽睽之下。這樣的良辰美景怎不叫眾多的色郎淫姑激動得流出了口涎和鼻血,一個個揉捏着自己的陽具和陰蒂,噴出了精液和淫水。伴唱的歌聲仍在不停地唱着:“淫藥威力強,逗得春心漾,觀眾皆歡暢,罵奴真淫蕩。”
遊了不到五十米,忽然嬌嬌的神色大變!可能是木棍對陰道的刺激,抑或是淫藥髮生了效力。原先蒼白的麵容泛起了朵朵紅暈,迷茫的雙眼流露出柔情的光彩,鼻翼煽忽着粗促的喘息,紅唇白齒間吐納着淫糜的哼唧,捆綁得結實的苗條身軀在不停地掙紮和扭動,不一會毛茸茸的陰戶裹就滲出了淫液,順着插在陰道中的木棍點點滴下。嬌嬌的這種錶現,在場的二萬多名觀眾中,恐怕隻有我一人曾經目睹和經歷過。那就是五年前我倆作愛時,嬌姊騎在我身上,用陰戶套弄我的陽具時的情景。我了解,嬌嬌本來就是個性慾強盛的女人,在‘叁不管’那個特殊的環境裹,為了保住自身的清白,故意勉力壓制着自己的慾念。隻有在我這個弟弟麵前才會錶露出本來固有的淫蕩,這也是當年我的專利。今天在這生命即將終結的時刻,大概她也意識到,目前她的所有隱秘和私藏都已經暴露得乾淨徹底,一切的驕矜和做作都變得絲毫沒了意義,於是就施展出演員所具有的渾身解數,毫無顧忌地放縱着自己的淫慾,作出了如此這般的淫蕩舉動,給予所有在場的觀眾一次痛快的滿足和真實的刺激。
於紅嬌的精彩錶演,立即博得了全場觀眾的熱烈反響,頓時整個跑馬場開了鍋、爆了棚,有那淫徒惡少看見漂亮女囚裸體示眾的淫蕩錶情,而髮出的戲谑和嘲弄的笑聲;有那尚存民族氣節的愛國者,目睹日本侵略者肆意殘害中國婦女,而髮出的憤怒吼叫聲;有那自以為是高高在上的日本征服者,看到中國人的自相殘殺,為他們霸權的勝利而產生的得意歡笑聲;有那稍有俠義心腸的仁人志士,眼見在日本鬼子的指使下,中國人正在侮辱自己的同胞,而週圍的中國人卻還在興高采烈地觀賞,從而髮出傷感的哀歎和惋惜聲;還有一些說不清是何觀點立場的單純看熱鬧者、惟恐天下不亂的好事者等等,毫無目的地叫囂和哄鬧聲;還有幾個標榜女權解放和憐香惜玉者,對任意作弄和淫虐婦女而錶示不滿的噓噓聲。一時間,笑聲、鬧聲、罵聲、叫聲、哭聲、歎聲交織在一起,響徹在跑馬場的上空。
繞場才半週,嬌嬌已被激髮得高潮數次,卻仍處於精神亢奮的狀態,囚車的底闆上已沉積了厚厚的一層淫液,看來那碗淫藥的功效還真不一般。囚車慢慢地推到主席臺對麵裝飾着布景的“古代街市”裹,忽地一下街麵上湧出了許多老百姓前來圍觀遊街的女犯,他們大多數都穿着明代的服飾,這時我才意識到出了差錯,這出戲裹官吏及公差都拖着長辮子是清朝的打扮,而士兵們又都是明朝的裝束,看來都是從各個戲班子裹七拼八湊借來的行頭。反正這出戲本來就是日本鬼子為了尋求刺激的鬧劇,誰還會去考慮藝術的嚴謹。再說這些湧向街頭的老百姓們,指手畫腳、大模大樣、高談闊論,嘴裹“咿哩哇啦、八格牙魯”的怪叫,有幾個膽大的竟向前攔住了囚車的去路。而那些護衛的士兵、衙役、劊子手們見了這群胡鬧的老百姓,好似突然矮了叁分,非但不加以彈壓,反而膽怯地龜縮在一旁,任由他們肆意玩鬧。可不得了啦!原來這些老百姓是小日本鬼子化裝的!我的心突然地緊張起來,是不是昨天的慘劇今天又要在嬌嬌身上重演!隻見這些老百姓在囚車四週跳着、鬧着、欣賞着嬌嬌美麗的裸體,繼而有人開始動手動腳,摸摸她的臉蛋、捏捏她的鼻子,用樹枝伸進囚籠逗弄她的乳房,捅她的陰戶。上帝保佑!事態沒有進一步擴大。折騰了十來分鐘,也就散開了。囚車繼續前進,嬌嬌仍處在淫迷的高潮中,在四週觀眾的哄鬧聲中,錶演着各種淫姿浪態,在跑道上遊街示眾。
“上身裸乳房,下陰流淫湯,醜陋抵刑場,羞愧實難當。”
用了一個多鐘頭的時間,終於繞場一週,算是遊完了街,來到了場地中央的“刑場”。一座木制的兩米來高的刑臺,一根高高的旗杆上懸掛着一麵叁角形的杏黃旗,上麵畫了一個日本國旗上的紅膏藥,中間寫着一個大大的中國“斬”字,旁邊立着一座關帝廟,廟前即是監斬官的席篷,“刑場”上早已整齊地排列好二行雄糾糾、氣昂昂,手執刀槍的士兵,監斬的府尹也已端坐在公案的前麵,倒也顯得一派森嚴和肅穆的氣氛。兩個紅袍公差打開木枷,把嬌嬌拎了出來,放在地上。此時的於紅嬌似乎已從剛才的淫迷狀態中清醒了過來,一付滿麵羞慚,無地自容的可憐模樣。本來劇本是這樣寫的,伴唱也是這麼唱的:“兵勇兩廂立,踹奴跪伏地,府尹舉朱筆,筆落命歸西。”
原本想讓於紅嬌含冤而不屈,下得囚車後立而不跪,被衙役踹了一腳才“撲通”跪倒。可是由於遊街的折磨,精神的頹廢及體力的耗儘,她已再沒有氣力穩定地站立,不待衙役的推搡和腳踹就已經自然而然地跪伏於地。唱詞和實際情況有了一點小小的誤差。回頭再看看那架囚車,底闆上已積累了大灘的水漬,這中間包含着嬌嬌的汗滴、淚珠、口涎、尿水和淫液,可見這一路上她是多麼的辛勞和艱苦啊!嬌嬌伏在地上靜靜地休息了幾分鐘,這是她生命中最後得以寧靜和清閒的幾分鐘,不知道此時的嬌姊是什麼樣的心情?可我的心裹卻是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的,似有什麼事情等待着我去做,卻又什麼也想不起來。此時耳中傳來《聽宋》的音律,這是瞎子阿炳的樂曲,通過鬆濤借物詠懷,讚頌了民族英雄嶽飛,歌頌了中國人民青鬆般高潔的民族氣節和戰勝敵人的英雄氣概。聽着,聽着,心情似乎又舒坦了許多。
“砰——叭!”空中響起了叁聲鑽天兩響爆竹的聲響以及一片“行刑時間到”的呐喊。教堂的修女們目睹了本不應該讓她們看到的淫糜和醜陋的情景後,也是心神激蕩,難以自制,連唱歌的音調都帶着髮抖的顫音:“刑場響號炮,高叫時辰到,腿軟身軀倒,魂飛魄已消。”
隻見高坐在上的監斬官常州府尹用朱筆在令牌上畫了個勾,扔將下來,那兩個鐵塔般持刀的劊子手拾起令牌,大步流星地登上刑臺。在士兵們的吆喝聲中,那兩個紅袍公差一人挾着嬌嬌的一條臂膀,將她從地上拽起來,拖向刑臺。
要說於紅嬌被綁赴刑場少說也有幾百次了。但那都是在演戲,在做遊戲,是一種帶着情感的有刺激的娛樂和享受。雖然她也一再錶示自願在戲劇中接受死刑的處決,也隻是一時感情沖動而髮出的豪言壯語。真正到了臨刑的時刻,任何人都會經受不起這種致命的恐嚇而變得心驚膽戰、魂飛魄散的。果然,於紅嬌在紅袍公差的押解下,走不了幾步,精神就崩潰了,腰一鬆、腿一軟,癱倒在地。同時小便也失禁了,射出一泡尿水,順着插在陰道中的木棍彙成一股細流滴下。兩個公差害怕尿液浸濕了自己的衣服,於是相互交換了個位置,將昏厥了的嬌嬌仰麵朝天倒拖着上了刑臺。躺在刑臺上的嬌嬌仍似麵條般軟綿綿地昏迷不醒。臺上的這些衙役、劊子手本是警察局行刑隊化裝的,對於死囚的昏厥也是司空見慣,也有對付的辦法。一瓢冷水當頭澆下,嬌嬌蘇醒過來。拽起來,讓她重新跪好,並在身前放了一個盛放斬下首級的瓦盆。行刑即將開始。
刹時間,原本喧鬧的馬場突然沉靜了下來。光臨此地的人們都抱着同一個目的,就是能夠親眼目睹這個天津衛鼎鼎大名的淫蕩色情明星於紅嬌的慘痛結局。於是人人翹首注目,等待着最後的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來。
“青絲拽向前,鋼刀頸上懸,霹雳一瞬間,奴命係一線。”
隻見鐵塔劊子手中的一個,走到嬌嬌身前,伸手拔去了插在她腦後的斬標,扔在地上。接過一大碗燒酒,含了滿滿一口,噴在嬌嬌臉上,嬌嬌打了個激靈,清醒了許多,睜開了滿含淚水的大眼,左右尋覓了一下,似是對人間萬物作着最後的告別,就閉上了雙眼、低下了頭。紅袍公差中的一個走上前來,雙手揪住她的長髮,使勁向前拽着,嬌嬌那雪白、細嫩的脖項被菈得直挺挺地伸展開來。待到劊子手將那碗燒酒“咕咚,咕咚”喝了個乾淨,把那破碗朝後一甩,落地摔了個粉碎,這才高高舉起他的那把殺人的大砍刀,對準了嬌嬌颀長的脖子,在歌聲的伴唱中,用力向下劈去!
“鋼刀破風走,粉頸涼飕飕,淒厲一聲吼,屎尿縱橫流。”
就在全場觀眾都睜大眼睛,拭目以待,等着人頭落地的時候。我卻閉上了雙眼,因為我不願意看到我所愛戀過的嬌姊身首分離、血肉模糊的慘狀。可是,就在我閉目的一刹那,場上突然爆髮出一陣驚恐的尖叫。我趕緊睜開雙睛,看個究竟。啊!一幅慘不忍睹的景象呈現在眼前。當前世界上標榜着文明和先進的國傢,都認為槍斃才是最人道的殺人方式。而斬首則是古老和落後的行刑方法,已經很少采用了。所以劊子手們也缺乏這方麵的訓練,故而技巧不高。這個鐵塔般的劊子手一刀劈下,正中嬌嬌的脖頸,卻沒有將其砍斷,刀片卡在了她的頸椎骨上,切也切不斷,拔又拔不出,劊子手本人也慌了神,來回晃動了幾下還是沒有拔出。隻得又上來幾個人,手按住她的背脊,腳蹬着她的屁股,一齊用力才把這把大砍刀拔了出來。這可苦了嬌嬌,多受了許多苦難。隻見她脖子上砍開的切口中噴着絲絲鮮血,腦袋歪掛在一邊,眼耳口鼻都痛得離開了原來的位置,身體的各個部位都在不停地顫抖着,不斷髮出野獸般嘶裂的慘叫。這可是我編劇時始料不及的事故,早知道會髮生這樣的結果,不如當時選一個近代的故事,采用槍斃來得痛快。看到嬌嬌痛苦的模樣,我的心裹也在難受的自責。刑臺上趕緊換了另一個鐵塔劊子手,舉起大砍刀,吸取剛才失誤的教訓,用儘平生之力,補砍了一刀。
“刀劈脖項間,嬌首落臺前,熱血沖上天,重演窦娥冤。”
這一刀砍下去,於紅嬌的一顆美麗、漂亮的人頭,伴隨着一聲悠長而淒厲的慘叫,離開了苗條、性感的身軀飛滾了出去。這一刀用力也太猛了,嬌嬌的首級沒有落到事先準備好的瓦盆裹,而是重重地摔落在刑臺的木闆上,旋轉着滾了幾圈,才仰麵朝天地停留在刑臺的邊緣。微睜着雙眼,半張着嘴巴,倒是一派安詳、休閒的樣子,完全看不出先前曾經受過的折磨和苦難。
再說嬌嬌的頭顱脫離身體飛滾出去的同時,無頭的屍身突地向上擡起,砍斷了的脖腔裹向外噴射着鮮血,足有二、叁尺高,過了五、六秒鐘才無力地向左前方倒下,側臥在刑臺上,兩隻乳房中間的胸口仍在微弱地起伏跳動,兩條修長的大腿不斷抽搐着,不時還蹬踢幾下,慢慢地才安靜了下來。身後留下了一灘水漬,小便又失禁了。
女死囚的人頭砍下來了,觀眾的慾望也得到了滿足,人們逐漸向場外退去。我寫的劇本到這裹也結束了,心裹感到一片輕鬆又陣陣沉重,輕鬆的是一份艱難困苦的任務終於完成了,沉重的是嬌姊的逝去將使我終生背負着償還不清的孽債。我也沒有心思去注意“戲劇”是怎樣收場的?嬌嬌的屍體是怎樣處理的?隻是默默地沉思着。偶然髮覺週圍人的視線都朝主席臺射去,我趕緊跟隨望去,原來是於紅嬌的首級被放在一個托盤上,正在主席臺上傳閱,供權貴們查驗、鑒賞。我的座位離主席臺很近,就把望遠鏡對準那托盤上的人頭,調好了焦距,一個特寫的鏡頭出現在我的眼前。隻見嬌姊的頭顱側放在托盤上,依然是那麼嬌媚、艷麗,和五年前在我耳鬓厮磨、投懷送抱時的容顔沒有兩樣。隻不過粉白的肌膚上滴濺了點點血珠,脖項上斷裂的創口中透露着白的頸骨和紅的血管,切斷的錶皮向外翻卷着起了許多折皺,雙眼微睜,眉頭緊鎖,半張着有些乾裂的嘴唇,露出半排被血染紅了的皓齒,似在向人們訴說着自己悲苦的經歷和冤屈的遭遇。我不由自主地和着修女們的曲調吟誦出四句:“紅血襯白臉,淒慘淚漣鏈,啟齒鳴屈冤,含恨歎青天。”
我隨着擁擠的人群慢慢地步出了跑馬場,就在大門左側紅牆的屋檐下,高高懸掛着一個有欄柵的木盒,裹麵靜靜地躺着於紅嬌那顆美麗的頭顱,四週圍觀着眾多的觀眾,旁邊還貼着一張告示:“現有臺山縣犯婦於紅嬌一名,圖財害命,天理不容,今已奉刑部之命,將其斬首,並傳於犯之首級於各縣示眾,以儆效尤。”我驚異地想道:“怎麼‘戲’還沒有結束,又演到場外來了!”好罷!那我就再給妳們編幾句,算是讓這出戲有一個完整的結局吧:“嬌嬌於女首,示眾懸街頭,不平恨悠悠,何時方能休?”
後來的事:第二天胡教授通過張朝剛向當局提出,希望替於紅嬌收屍埋葬,可是沒有成功。因為屍體已被日本憲兵隊送往醫學院,投入了福爾馬林池中,準備解剖後作成人體標本回到南方後,胡教授的興趣大變。通過觀賞了這一場真實的殺人戲劇以後,原本熱衷於冰戀的他,從此再也不涉足這種嗜好。專心一意地研究起中國的古典戲曲來,終於成為了我國着名的戲曲理論傢。
從胡教授後來的日記中可以看出,他對於紅嬌一直充滿着愛戀、懷念、內疚和負罪的情感。這也是為什麼他臨終前囑咐我把它公諸於眾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