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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花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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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花丛
第七章 假醫生將詩挑病瞽蔔士開口禳星

詩曰:千裹姻緣仗線牽,相思兩地一般天;鸾信那經雲引報,梅花詩句隴頭傳。還愁荏苒時將逝,隻恐年華鬓漸翻;此畫俄聞應未晚,忽忽難儘笑啼緣。

卻說文英歸來,心事忽忽,如有所失。他是酷好女色的,如何放得過。又曉得門內僑寓一傢姓餘的,有一閨女,名喚順姑,年紀有十五六歲,尚未受茶。文英一日在他門首盤桓,隻見他上穿一領桃紅線綢錦襖,下着一條紫錦紳湘裙,金蓮叁寸,站在門首。這還是他通身的俊俏,不過言其大概。獨有一雙眼睛生得異樣,這種錶情,就是世上人所說的色眼。大約不喜正視,偏要邪瞧,別處用不着,惟有偷看漢子極是專門。

他又不消近身,隨妳隔幾十丈路,隻消把眼光一瞬,便知好醜。遇着好的,把眼色一丟。那男人若是正氣的,低頭而過,這眼丟在空處了。若是一何色眼的男子,那邊丟來,這邊丟去,眼角上遞了情書,就開交不得了。

文英是個色中餓鬼,看了這個女子雖不及劉小姊諸人,也可以權時應用。便飛步向前,一把摟定,親了他一個嘴。到了天晚,大肆雲雨,聊以泄泄慾火。終須係戀的心在劉小姊,而不在順姑。

且說劉小姊得了病症,忙接天錶回傢。那天錶為春梅的事,終是虛心,見了夫人將幾句官樣話誨在前。夫人因小姊病重,哪裹有心提這件事。

天錶道:“哥哥在日,多少貴戚豪門求聘,是妳不肯應承,以至紛紛退阻。隻道留在傢中送終養老,不思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女兒這般年紀尚未婚姻,女兒這話可是自對人說的麼,都是妳耽誤他,我今同妳到房中一看。”

悄悄推進房門,看見秋香,夫人問道:“小姊是睡着醒着?”

秋香道:“睡着也是醒的言語,醒着也是睡的光景。”

夫人揭開羅帳,小姊看見天錶,含着淚兒叫聲“叔叔”,仍舊合眼睡去。

天錶道:“侄女病重,快請明看視。”(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fit)

夫人道:“我兒說吃不慣煎劑,再不要吃。”

天錶道:“隻要病好,哪裹管得吃不慣。近日新來了個儒醫,專治女科病症,隻一貼藥,兩叁日,便得除根。”

夫人道:“如此恰好。”

便當下着人請來那醫生看了脈息,再想不出是何病症,連下幾副藥不效,病愈沉重。

夫人哀痛異常,天錶道:“嫂嫂待我先往崇祥寺去祈個吉祥,妳可着人去接乳侄女兒的奶娘來,早晚陪伴。”

夫人依言,着院子去接奶娘。

妳道這乳娘是誰?就是文英門首住的餘五之妻,是順姑的母親。

那院子走進門來,見了餘婆,先敘小姊病源,再將夫人接他的話說了,餘婆吃了一驚。

餘五滿口應承道:“就到府中來!”

院子先回去,恰好文英站在餘傢門首,聽見這句話便也關心,遂問餘五道:“恰才那個人是哪傢來的?”

餘五道:“是劉府中來的。”

文英道:“接妳妻何乾?”

餘五道:“日下小姊得病在床,夫人要我老妻去相伴。”

文英聽說,吃了一驚,便問道:“妳傢與劉府是什麼親?”

餘五笑道:“他傢小姊從小是我老妻看大的,幸得夫人歡喜,憐我沒甚經營,將一百銀挾持我們。開這毛皮鋪。那小姊至今舍不得老妻,時常接了去。”

文英不勝懊悔道:“我與他同住一年,無日不思小姊,哪曉得有這條門路!”

遂又問道:“那小姊曾受聘麼?”

餘五道:“小姊自幼失父,母親愛如珍寶,劉老爺在日,多少貴族求親隻不肯應,如今十六歲尚不肯輕許人傢。”

文英道:“小姊這病皆是平日憂悶起的,我先父遺下一個良方與醫傢不同,專治女人一切疑難怪病。何不對妳妻子說,到夫人麵前,把我吹虛了去,定有效驗。不獨我有光,連妳都有功。”

餘五將此話對餘婆說。餘婆到了劉府,把文英治病的話與夫人一說,夫人喜道:“既有這個異人,怎不同妳來。”

餘婆道:“此人就是我們房主,要去接來甚易。”

遂回傢來見文英,接他同去。

文英見他來接,心中甚喜。遂換了衣冠,同餘婆來劉府。

夫人留在堂上,坐下細說得病根由。文英假意道:“夫人可曉得書上望聞問切麼?大凡醫人治病,先望其顔色枯潤,聞其聲音清濁,問其得病根源,然後切其脈息,遲速斟酌下藥,無不取效。”

夫人聽了這些正經道理,自然信從。引文英同到小姊房中,夫人掀開羅帳,迎着笑臉道:“接一位名醫在此。”

文英把眼睛不住的向帳中偷看,這小姊在床上把秋波向外一轉,霎時怎麼認得文英,便將纖纖玉手伸出來。

按了一會脈息,慾說幾句話挑逗小姊,見夫人在旁不敢啟齒,隻說道:“小姊滿麵邪氣,卻是鬼病相侵。若不經我看,十有八九將危。速往神前禱,方保無虞。”

妳看那婦人聽說這話,無有不信的,哪曉得是計,便齊往神前禱祝去了。

這文英賺夫人出去,還瞻前顧後,恐有人瞧見,便把言語挑逗道:“小姊的病症,都是那一賭睛光,見了風流才子染成的。”

小姊聽了暗自驚疑道:“這兩句是我昔日對那生吟的詩句,他怎將我心病看出?”

便在帳裹凝眸遙望,卻有些記得起來,又想道:“此人與那生相似,莫非就是那生知我病重,喬作醫人進來探訪?我今也把他回我的詩句挑他,便知真假。”

小姊道:“笑予恰似花邊蝶,偷香竊玉待何時。”

文英道:“可憐夜長誰是伴,這是得病的根由。”

小姊見念的又是那詩上的,明是那生,十分病減去五分。此時,他二人眉迎目送,正要說些衷腸話,不料夫人突的走進房來,文英忙又正言作色,低頭思想。

夫人道:“神前已經禱過,小女的脈息看得如何?”

文英道:“小姊脈息看了多時,尚沒頭緒。”

餘婆道:“待瞎子來把小姊八字一算,看是如何?”

忽聽有瞎子走來,餘婆喚入,請到堂上坐下,念出八字道:“辛卯年辛卯月戊子日壬子時。”

瞎子向袖內取出一個小算盤,輪了一回道:“據我看來,此造格局清奇,若是男命必是腰金衣紫,若是女命定然鳳冠霞帔。”

夫人道:“這是女命,求仔細推詳。”

瞎子道:“這八字裹邊將來雖有大貴之局,隻是目今邪魅生災,實是難過。依小子看來,倒是至誠禳解,方保無虞。”

夫人聽說,麵色如灰,問道:“這重關煞,若是解禳,可過得麼?”

瞎子道:“如今的神課,都是要些水,若今日禳祭,明後日便好了。”

夫人便喚院子買辦牲禮,可接陰陽來禳解。

瞎子道:“不可!那陰陽生飲酒茹葷,不若小子吃長齋這樣至誠,他不過把舊話念幾句就要送神。如今必要動響器,神鬼才喜。況且小子口中許出的,若尋陰陽生來,反生災惹禍。”

夫人道:“就借重妳禳解吧!”

瞎子道:“非是小子科派那鬼神,也是看人傢的假,如貧傢不過一碗羹、一碗飯,便送好了。妳們鄉宦人傢,若不用付豬羊,做個半宗願心,那神也看不在眼內。”

餘婆在旁撺掇道:“是了,今晚借重過來,便當重謝。”

瞎子作別出門。

夫人吩咐收拾空房與文英住,又吩咐把禳解之事一應買辦完備。待至天晚,見那瞎子同一斑歌司,挑着箱子在堂前鋪設起來,吹打一番,髮過了符,接過了神。那瞎子打起油腔,跪在神前禱告,眾人吹打響落一場後,將十供養中,卻念得可聽,都是打觑人的話。

隻見瞎子捧着一副骨牌獻上神前,道:這副骨牌,好像如今的脫空人,轉背之時,沒處尋。一朝撞着格子眼,打得像個拆腳雁鵝形。

念畢,又將剪刀獻上,道:這把剪刀,好像如今的生青毛,口快舌尖,兩麵刀。有朝撞着生摩手,摩得個光不光來糙不糙。

念畢,又將算子承上,道:這把算子,好像如今做蔑的人,見了金銀就小心。有朝頭重斷了線,翻身跳出定盤星。

念畢,又將銀錠獻上,道:這個銀錠,好像如今做光棍的人,麵上妝就假絲紋。用不着時兩頭跷,一加斧鑿便頭疼。

念畢,又將玉蟹獻上,道:這隻玉蟹,好像如今做戲的人,妝成八腳是為尊。兩隻眼睛高突起,燒茶燒水就橫行。

念畢,又將紙花獻上,道:這朵紙花兒,好像如今的老騷頭,妝出形香惹蝶偷。腳骨一條銅絲顫,專要在蔥草上逞風。

念畢,又將簪兒獻上,道:這隻通氣簪兒,好像如今的喬富翁,外麵妝成裹麵空。有朝一曰沒了法,撓破頭皮問他通不通。

念畢,又將鏡子貢上,道:這麵鏡子,好像如今說謊的人,無形無影沒正經。一朝對着真人麵,這張醜臉現了形。

念畢,又將算盤貢上,道:這個算盤,好像如今做經紀的人,毫厘絲忽甚分明。有時脫了錢和鈔,高高擱起沒人尋。

念畢,又將金針貢上,道:這枝金針,好像如今老小官,眼兒還要別人穿。一朝生了沿釭症,一掛線尋衣難上難。

眾人把十供養念完,便吹打送神。瞎子一個徒弟就去並了神前油來,一個去收了馬下叁牲。迨至吃過酒飯,天錶將一封銀總送眾人。那瞎子接了,同眾人散去。

且說文英留寓在傢,托言看病,不時進房與小姊見麵。夫人緊緊陪着,總不能交一言。那小姊見了文英,也足慰相思一念。未及六七日,十分病去八九。夫人大喜,便留文英在傢,如至親相待。

不知後來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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