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在囚室連弑兩人,甚至日間處死了上千白蓮教徒,但比起清軍的大多數將領,德楞泰隻是冷血,算不上嗜血,隻有與他的立場或利益衝突時才會冷酷無情。
但這樣的冷酷讓王聰兒感到心寒,無論她見證過多少戦場上的厮殺,這種私下對手無寸鐵之人的屠戮依舊無法接受。
“你為何要殺了她?”王聰兒悲憤地看着地上的屍體,片刻之前那還是條鮮活的生命。
“為什麼?隻怪她好奇心太重,看了不該看的東西!誰敢,不,誰要是可能把你的事抖出去,我就殺誰!”德楞泰從地上爬起來,態若癫狂。
王聰兒瞪着眼前這個殺人如麻的瘋子,良久吐出一句——“你,瘋了!”
德楞泰哼了一聲,在艷姑衣服上拭去劍上的血迹。看到地上冰冷的麵龐時,眼中閃過一絲惋惜,但也隻是那麼一瞬間。如果說殺愣膽大是恨他不把自己放在眼裡,那麼殺艷姑隻是出於不得不滅口的無奈——但他,絕不後悔。
德楞泰才爽了一發,再無力氣去肏王聰兒,便將衣服穿了,連那屍體也細細穿戴整齊,這才去找手下收屍。
月色之下,德楞泰抹着衣服上的血迹,見門外是傻兒一幫守衛,疑道:“我記得進來時不是你們……”
熊二忙道:“大人怕是忘了時辰,這時早過了換班時間。”
“竟過了這麼久?”德楞泰晃晃頭,吩咐眾親兵進去擡屍。(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fit)
眾人見又死了人,個個臉色蒼白,不敢發問,隻埋着頭乾活。唯獨傻兒站在屋內一動不動,眼角垂着淚。
德楞泰見了,罵道:“你這死小子偷懶也就罷了,哭喪着臉乾嘛,又不是死了你娘親。”
傻兒一把鼻涕一把淚道:“我,我昨晚賭錢輸了,心裡難過。”
德楞泰斜了一眼:“瞧你這出息,真是嚎得人敗興!算了,這些銀子給你回本去。”
說着從懷裡掏了兩塊碎銀子丟在地闆上,傻兒杵在原地,也不去撿。
“怎麼?還嫌少?”德楞泰有些不悅。
傻兒擦着眼眶,彎腰拾了銀子道:“不敢……”
搬完屍體,德楞泰便抽身離去,眾人各歸了原位,默然無語。傻兒愣愣地倚着牆,像叁魂丟了七魄,直到夥房小厮送來王聰兒飯菜。
傻兒進了囚室,將飯菜丟在一旁桌上,便散了架似的癱倒在地。
王聰兒初時也無心理會,獨自神傷了半晌。擡頭見傻兒一動不動像石雕般坐在地上,一臉悲戚,忍痛問道:“你又怎啦?”
傻兒眼睛直勾勾得出神,王聰兒喚了他幾聲,才似自言自語地反復道:“她咋沒的?”
王聰兒見他死盯着艷姑伏屍之處發呆,忽然想起他前日擦湯水時用的綠絲巾甚是眼熟,忙問道:“翠兒是你何人?”
“你怎知翠……”傻兒聽到翠兒兩字,像被蠍子蟄了一下,猛得跳起來。遲疑了一下,又改口道:“她方才與你說了?”
“那倒不是,她剛才一直自稱艷姑來着。”王聰兒言道。
“艷姑……”傻兒低頭反復念道。
“怎得,你竟不知?”王聰兒奇道。
傻兒搖着頭,翠兒提過她在軍中不用真名,未免連累於他,但卻未曾告訴他那假名是啥。但眼下也顧不得這些,隻試探地問道:“你到底怎麼知道,翠,翠兒……的事?”
王聰兒眯着眼道:“我怎會不知,你道我叫什麼?”
“王聰兒……”傻兒口中緩緩念道。
“我正是白蓮教總教師王聰兒。”
“當真?”傻兒驚道。“可傳你墜崖死了……”
“不過是老賊德楞泰的謊言罷了。”王聰兒擺擺頭。“那些且不說,你先前拿出的綠絲巾是翠兒織的,是也不是?”
“你……”傻兒驚得說不出話。
王聰兒看他錶情便知自己猜得沒錯,繼續道:“那絲巾是翠兒出嫁時我親手教她縫制的,自然清清楚楚,你現在肯說翠兒是你什麼人了吧?”
傻兒遲疑半晌,吞吞吐吐道:“我嫂子。”
“你嫂子?”王聰兒瞪大眼。“等等,你姓石,你兄長莫非是白蓮教劉起榮部下?”
傻兒點點頭。“我哥正是白蓮教襄陽藍號的。”
王聰兒回憶先前翠兒與德楞泰的談話,忽然明白為何傻兒不知艷姑這名字——怕是翠兒做了軍妓,不敢告知傢人實情,自然也瞞了小叔清營中之事。
傻兒怎會知曉這層,急急菈着她道:“我嫂子究竟咋沒的?”
雖然翠兒將王聰兒的秘密與德楞泰透了,王聰兒此時卻不忍揭她苦處,隻道:“我也不甚清楚,似乎她知道了德楞泰什麼秘密,被殺了滅口……”
傻兒呆了半晌,跪在地上,攥緊拳頭猛砸地闆,垂淚咬牙道:“老賊,絕不饒你!”
王聰兒待他平復些,才小心問道:“你兄長追隨劉啟榮力戦犧牲,當時教中都道你兄嫂雙雙戦死敵陣,為何你嫂子卻降了清?”
“我嫂子不是你想的那種人!”傻兒激動地站起來,咬着牙忿忿道,眼中神色竟讓王聰兒有些心怯。“我老爹一直癱瘓在床,大哥在時,靠着他寄回傢的饷銀還能微薄度日。我哥過逝後,若不是嫂子苦苦撐着,傢早垮了!所以就算她在清營做事,也是我石傢欠她的,她不曾負我哥半分!”
王聰兒出神道:“不負你哥……你可知你嫂子在清營做什麼?”
傻兒遲疑道:“聽說是送飯食。”
王聰兒咬咬下唇,終將後話咽了下去,隻道:“……你嫂子忍辱負重,是我錯怪了她。”
傻兒聞言,忽然拔出佩刀朝她走來,王聰兒驚訝地看着他,不知他是否給悲恸衝暈了頭腦。
傻兒卻將刀在鐐铐上比劃了兩下道:“聰兒姐,我先救你出去,再找老賊拼命。”
王聰兒忙阻道:“你不要命啦,你爹怎麼辦?”
傻兒一怔,停了片刻,又咬了牙繼續劈砍:“顧不得那些,先救你出去再說,不能再讓老賊欺負你了,說不準哪天便和我嫂子一樣沒了性命。”
哪知鐐铐極硬,一劈之下竟無劃痕,反是刀刃卷了起來。傻兒又用刀尖去撬那刑架,那木料材質也怪,半天才掉下許微碎屑。
傻兒抹了把汗,把臉憋得通紅。
王聰兒心中感激,勸道:“傻兒,夠了!”
傻兒緩緩垂了刀,沮喪道:“聰兒姐,我真沒用,倘我有大哥那般力氣,定能救你出去……”
王聰兒勸慰道:“咱們不能力敵,可以智取,辦法總會有的。”
二人正說着,忽然有人推門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