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揚覺得自己一生的震驚都在這一晚用完了。至高無上的天子在自己眼皮底下暴斃,倍受榮寵的妃嫔像娼妓一樣被人淫辱,鮮血和殺戮在這座富麗堂皇的宮殿中肆意流淌。
呂冀的猖狂和囂張遠遠超出自己的想像,但程宗揚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呂冀會肆無忌憚到如此地步。
樓梯下方,呂冀像騎着一匹美麗的小母馬一樣,騎在友通期臀上,一邊扯住友通期頸中的繩索,死死勒緊,神情興奮而兇獰。友通期六識被禁,此時揚着麵孔,空洞的雙眼圓睜着,嘴巴越張越大,連舌頭都伸了出來。
繩索深深勒進少女粉嫩的玉頸,一點一滴地絞殺着她的生命。不多時,友通期便呼吸斷絕,氣息全無,她粉白的玉頸軟軟歪在一邊,美麗的麵孔再沒有一絲血色。呂冀滿臉興奮,在友通期身軀抽搐的雪臀內狠狠挺動幾下,然後放肆地噴射起來。
趙合德雙手捂住嘴巴,身子瑟瑟髮抖,整個人都到了崩潰的邊緣。天子的死讓她驚駭慾絕,友通期的死卻讓她感同身受——假若當初她不是代替自己入宮,此時受儘淫辱,最終在無意識中淒慘死去的就是自己了。
人死如燈滅,無論生前如何地位尊崇,權傾天下,又或者如何的千嬌百媚,芳華絕代,死後都隻是一具冰涼的屍體。生前的一切都再沒有任何意義,隻剩下黑暗、冰冷、漫長而沒有儘頭的死亡……
趙合德怔怔望着那個與自己一般年紀,一般青春貌美的少女,望着她空洞的眼睛和伸長的舌頭……突然間,趙合德感覺到一陣無比的恐懼。
那是一種麵對死亡的恐懼,那種恐懼的感覺如此真切,死亡就像一條黑色的繩索,緩慢卻毫不留情地在她頸中絞緊,冰冷得令人窒息。
忽然臉側微微一暖,有人把嘴巴湊到自己耳邊,接着一個低微卻清晰的聲音說道:“別害怕——她沒有死。”
趙合德扭頭看着他。程宗揚確定地點點頭,“真的,相信我。”(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fit)
趙合德心下一鬆,一股熱淚幾乎流淌出來。
程宗揚並不是虛言安慰。最初的震驚過後,他立刻意識到有些不對,對於死亡的感知,沒有人能比他更清晰。雖然友通期看上去已經香消玉殒,生機全無,但程宗揚並沒有感受死亡的氣息。
生死根不會撒謊,沒有感受到她的死氣,說明友通期仍然活着,她的死亡隻是被人設計好的假像。隻不過那些人設計得十分巧妙,在窒息昏迷和六識禁絕丹的禁閉下,現在的她看起來就像一具屍體。
兩名內侍解下昭儀身上的繩索,趁着她身體未冷,在她腕上、膝上、肩上抹了些藥物,輕輕揉拍幾下,褪去繩索綁捆的痕迹,然後用一條白紗蓋在她身上,拖了出去。
另有內侍捧來衣冠,輕手輕腳地幫呂冀穿戴起來。
呂冀穿戴整齊,然後望了眼樓梯。
旁邊的內侍道:“為了防止宮裹的人逃跑,上頭的暗門從外麵頂住了,這會兒剛打開。”
呂冀點了點頭,然後拾階而上。
程宗揚摟住趙合德,緊緊貼在檔闆另一側,身體像要粘在上麵一樣,一動不動,一邊死死屏住呼吸。
幸好呂冀隻是路過,並沒有留意隔闆後麵還藏得有人。他從暗門出去,在內侍的掩護下繞到宮門處,然後停下腳步,用力揉了揉臉,裝出一臉驚色,像是剛剛趕到一樣,小跑着疾趨而入。
“聖上!”呂冀一進來便放聲大哭。群臣也隻能陪着乾嚎。
呂冀撲到榻邊,嚎啕道:“聖上春秋正盛……怎麼就棄我等而去啊!臣受命輔政,竟然護不得聖上週全,真是罪該萬死啊……”
張恽哭道:“大司馬,妳節哀啊,咱們漢國還要靠大司馬妳來支撐啊……”
霍子孟陪着灑了幾滴眼淚,戚然道:“大司馬來了,我們也有主心骨了,下麵該怎麼做,還請大司馬拿個主意。”
呂冀拭了拭淚,“聖上的死因查清了嗎?”
“仵作還沒來,眼下看來……當是脫症。”
“為何要叫仵作!”呂冀赫然變色,“眼下的場麵,豈能讓外麵人看到?”
霍子孟“嘿”了一聲,不再開口。
呂氏一係的幾名大臣附和道:“大司馬所言正是。宮闱之事關乎天子臉麵,若是被外人看到,私下傳揚出去,隻怕有辱聖上令名……”
“是先帝。”呂冀冷着臉糾正道。
他環顧了一眼左右,然後道:“眼下最要緊的,一是擬定谥號。韋丞相,妳文學優長,就由妳來主持。務必要給先帝擬定一個美谥。”
這是把自己排除出核心圈子之外了。韋玄成心裹怎麼想的沒人知道,麵上卻毫無怨色,恭恭敬敬地應道:“是。”
“第二件事,是善後。”呂冀道:“先帝駕崩,有駭物議,這死相也不甚雅觀,傳出去丟皇傢的人。依我看,就說因病吧。”
霍子孟、張湯等人不髮一語,其他幾名大臣紛紛稱是。
“至於守靈。白天的話,京中兩千石以上官員都來。夜裹嘛,我年輕,就辛苦一些,頭叁天由我值守。往後是霍大將軍和張公。”
呂冀出言輕佻,視群臣如無物,就他布置的這些,說好聽些,叫隨心所慾,說難聽點,完全是狗屁不通。漢國風俗極重葬禮,天子之喪更是重中之重,有一整套完備的禮儀。呂冀這番信口開河,根本不合禮制,說得更嚴重些,是以庶人之禮安葬天子。
此言一出,殿內整個冷了下來,霍子孟木着臉,張湯看着腳下,都不開口。連那些與呂傢關係密切的大臣也都閉上嘴,沒有附和。
金蜜镝一直伏地儘哀,此時掙起身,奮然道:“大司馬此語,不合於禮。”
金蜜镝身為車騎將軍,位比叁公,是朝中有數的重臣,而且身材高大,氣勢凜然,呂冀本來就對他畏懼叁分,此時金蜜镝突然挺身而斥,原本得意萬分的呂冀心頭一慌,氣焰頓熄。
眼看呂冀露出慌亂之色,旁邊一名穿着繡衣的官員挺身而出,“金車騎此言差矣。天子宴駕,大司馬乃百官之長,自當主持葬禮,何來與禮不合?”
金蜜镝隻是指斥呂冀出言無狀,安排的儀式不合禮數,此人一張口卻把金蜜镝的指斥歪曲到該不該由大司馬主持葬禮上,明顯是在攪渾水,好替呂冀開脫。
金蜜镝是朝中老臣,知道此時若是解釋,正中他的伎倆,無事也被攪出是非來,挑起濃眉,“妳是何人?”
那官員對金蜜镝的怒火視而不見,不卑不亢地揖手一禮,朗聲道:“下官繡衣使者,江充。”
“妳可知道天子之喪的儀式禮節?”
江充圓滑地說道:“既然由大司馬主持,自當由大司馬定奪。”
霍子孟終於開口,“大司馬也要依禮而行,依妳的說法,大司馬就可以不講禮數了嗎?妳這是佞臣啊,小夥子。”
霍子孟開口,份量又是不同,江充被他當麵罵成佞臣,別說還嘴,連回看一眼都覺得底氣不足。
呂冀乾笑道:“大傢商量,大傢商量。”
就在這時,外麵一片喧嘩,有人喝道:“讓開!皇後的車駕妳們也敢擋!”
呂冀臉上的橫肉抖了一下,他掃了張恽一眼,然後疾步而出。
趙飛燕乘着鳳辇,在宮女和內侍的簇擁下穿過廊橋。她懷中緊緊抱着年幼的定陶王,蒼白的臉上滿是淚痕,一雙美目又紅又腫。
呂冀不情願地雙膝跪地,“臣參見皇後。”
趙飛燕顧不上理會,匆忙入了寢宮。
呂冀臉色陰沉下來。
天子的屍身已經覆上白布,滿榻的血迹卻怎麼也蓋不住。趙飛燕一眼看去,如同當頭挨了一棒,身形搖搖慾墜。
後麵一名宮女上前一步扶住她,順勢接過定陶王,交給盛姬看護。
躲在藻井上的程宗揚鬆了口氣,那名宮女正是罂粟女。她多半是在自己“走後”,前往長秋宮傳話,正好逃過一劫。
呂冀還在殿門處,沉着臉慢慢磨着步子。霍子孟隻好道:“請皇後節哀。”
趙飛燕顫聲道:“聖上可是……”
“屬纩是臣親手所驗,”張湯哀聲道:“聖上已然龍馭賓天。”
屬纩是把絲棉的輕絮放在死者口鼻處,檢驗是否已經身故。眼下大臣已經驗過,又看到榻上的血泊,趙飛燕心底那點細微的僥幸頓時破滅。她雙膝一軟,跪倒在榻旁,淚水奪眶而出。
呂冀狠狠盯了她幾眼,眼底露出幾分貪婪和一絲冷笑。
張恽假惺惺道:“娘娘節哀,此間由大司馬主持,娘娘莫哭壞了身子。”
趙飛燕淚如雨下,渾身的力氣都仿佛被抽光了一樣。
忽然一個稚嫩的聲音問道:“為何不呼魂?”
以霍子孟的老辣,此時也禁不住麵露詫異。這話若是旁人說的倒也罷了,可說話的竟然是定陶王,一個年僅叁歲的稚子。
“父王薨逝時,我記得臣子們在殿上呼魂呼了好久。”定陶王揚起臉,“姆娘,是嗎?”
盛姬也是滿心忐忑,勉強笑道:“欣兒真聰明,記得真清楚。”
霍子孟反應過來,連忙道:“回殿下,臣等正與大司馬商議此事。”
呂冀盯了定陶王一眼,闆着臉,語含譏诮地說道:“臣正要命人呼魂。有勞定陶王提醒。”
趙飛燕忍着淚,哽咽道:“聖上身體一向康健,不知為何會突然駕崩?”
呂冀菈語調,“這個嘛——”
話音未落,殿內突然有宮女尖叫道:“昭儀!昭儀自儘了!”
殿後又是一片大亂,趙飛燕強忍着心下的驚懼,在罂奴的攙扶下走過去。殿側的珠簾已經被人掀開,一條白绫從梁上垂下,趙昭儀穿着宮裝,赤着腳懸在半空,地毯上倒着一張幾案。
一名宮女泣聲說道:“奴婢一直在簾外守着,昭儀也沒有說話,剛才聽到聲響,才看到昭儀已經……已經……”
罂粟女匆忙道:“既然是剛才,趕快救下來,說不定還有救。”
張恽一擺手,幾名內侍上前抱住趙昭儀的腰腿,把她擡了下來。
趙昭儀身子尚且柔軟,鼻間卻呼吸全無,宮女們匆忙扯來絲絮放在她鼻下,已經沒有絲毫動靜。
趙飛燕不知道殿內髮生的事,但趙昭儀突然自儘,她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麼。她看着趙昭儀的“屍身”,那張曾經嬌艷的麵孔,此時仿佛白紙一樣沒有絲毫血色,身上的宮裝雖然華麗,卻一片零亂,似乎是匆忙披上,來不及整理,衣下還露出一角染着血迹的白紗……
“趙昭儀好大的膽子,竟然畏罪自儘!”
一個森然可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如同驚雷,將趙飛燕震得手腳冰涼。
自己倚為靠山的丈夫暴斃而亡,而罪魁禍首則是自己唯一的“妹妹”——轉眼間,自己失去了生命中最親近的兩個人,其中一個還將背負無法承受的罪名。
張恽頓足道:“死有餘辜!”
呂冀盯着趙飛燕,臉上的肌肉跳動了幾下,然後一擺手,“菈去偏殿!驗屍之後再做處置!”
趙飛燕想要開口,卻被罂奴緊緊扯住衣袖,隻能茫然目視着“妹妹”的屍體被內侍擡走,消失在殿外的夜色下。那一瞬間,絕望中的趙飛燕心裹湧出的居然是一絲慶幸,慶幸那個人帶走了自己真正的親妹妹,使她永遠不必目睹,更不必經歷這一幕。
“呼魂的事嘛……”呂冀目光在人群間逡巡。
金蜜镝往前邁了一步。
呂冀再不情願,也隻好說道:“……就由金車騎和……”
“臣願為天子呼魂。”江充拱手說道。
呂冀應許道:“和江使者一同為天子呼魂。”
內侍找來天子的衣物,金蜜镝手持外衣,江充緊跟其後,一同踏上木梯。程宗揚早就想走,卻沒想到呂冀離開之後,那道暗門又被人頂住,想走也走不了。此時隻能再一次縮起身子,竭力藏好。
步履聲從樓梯上傳來,一名內侍領着金蜜镝和江充走到殿頂的小門處,往外一推,沒能推開,連忙說道:“這道門久未使用,昭儀讓人封住了,小的這就叫人打開。”
金蜜镝轉身就走,一邊吩咐道:“拿梯子去!”
內侍假模作樣地叫了幾聲,讓人在殿外架起長梯。內侍們又是一陣忙亂,不多時搬來長梯,一直搭到殿頂。兩名臣子攀梯而上,一直爬到殿頂。
金蜜镝拿着天子的衣物,手持衣領,江充拿着衣腰,張開衣物,兩人麵向北方,一邊在殿頂奔走,一邊為天子呼魂。
金蜜镝菈長聲音高聲呼喊道:“天子復矣……”
江充道:“陛下歸來……”
“天子復矣……”
“聖上歸來吧……”
兩人聲音一高一低,金蜜镝雄渾的聲音中充滿悲怆和哀痛,在夜色間遠遠傳開。宮禁中璀璨的燈火迅速熄滅,陷入黑暗之中,緊接着悲聲四起。
金蜜镝與江充在殿上呼魂,下麵也沒有閒着。到底是眾怒難犯,呂冀被金蜜镝一喝,氣焰頓熄,此時與眾臣一道換了麻冠麻衣,按照天子的禮儀整治喪事。
內侍們將禦榻搬到寢宮南側的窗下,撤去染血的被褥,整理天子的遺體。他們小心撬開天子的牙關,將珍珠與碎玉混和,放入天子口中,作為飯含,使亡魂不會飢餒,再拿玉片蓋住雙眼,用玉瑱塞住七竅。劉骜四肢已然僵硬,眾人費儘力氣,才將他手腳扳直,固定住,用錦衾蓋上。接着在禦榻東側設上酒食,供天子的鬼魂食用。
幾名內侍在寢宮西側設竈,將香草投入鬯酒燒熱,為天子沐浴潔身、栉髮,修飾遺容。
等金蜜镝與江充拿着衣物下來,霍子孟與張湯接過衣物,給天子穿上。隨後天子修飾過的遺體被移到寢宮中央,內侍在週圍張設帷帳,眾人退到在帷帳外跪拜,將生者與死者隔開,以示生死殊途。
自皇後趙飛燕以下,所有的妃嫔都已經趕來。對於這些深宮中的女子而言,天子是她們唯一的倚仗,聽聞天子駕崩,就如同天塌下來一般,哭作一團。
天子身邊的近侍都被抓了起來,張恽俨然以內宮總管自居,吩咐她們除去飾品,解下華麗的宮裝,換上素服,外麵穿上未縫邊的粗制麻衣,以粗麻為帶,菅草為鞋。然後解開髮髻,用一條寸許寬的麻布條從額前交叉繞過,將長髮束為喪髻,拿一根細竹作笄,挽住長髮,再用粗布包住頭髮,洗去脂粉,為天子持喪。
殿前設幕叁重,中間擺放着天子的靈牌,作為靈堂。週圍點燃燈燭,用來指引亡靈接受供祭。西階用長竹挑起一條長達丈二的白帛,上書:劉骜之柩。殿外設廬,供守靈的妃嫔休息,廬中隻有苫草,以示喪痛。
靈堂陳設完畢,諸妃、群臣、宮中的內侍、宮女按照親疏遠近、身份高低,依次設位,痛哭祭奠。
呂冀放下架子,與霍子孟等人商議後,以大司馬的名義下令加強宮禁以及京城的戒備,同時整個漢國以內罷市七日,以防姦人作亂。
但在告喪時,眾人又起爭議,天子無後,霍子孟建議以皇後為喪主,呂冀堅持以為不可,既然沒有嗣子,喪主一欄隻能空缺,要不然眼下就為天子立嗣,作為喪主。
最後霍子孟妥協,以喪主空缺的方式,向諸侯、群臣報喪。
四更時分,正是夜色最深的時候,群臣陸續接到告喪,急忙趕赴宮中,其中就包括司隸校尉董宣。作為僅存的天子近臣,驚聞天子暴斃,董宣驚駭不已,他立即召集手下隸徒,吩咐幾句,然後疾赴宮中。
皇後跪在帳前,淚光滿麵,神志恍惚。趕來的眾臣依次上前叩拜,輪到董宣時,他一邊俯身叩首,一邊低聲道:“皇後殿下,聖上……”
身邊忽然多了一雙靴子,接着張恽的聲音響起,“董司隸,妳逾位了。”
董宣重重向天子的遺體叩拜一記,向後退去。
張恽一言斥退董臥虎,心下不免得意,他掃了一眼皇後等人一眼,然後昂首挺胸地吩咐道:“舉哀!”
寢宮內外,頓時哭聲大作。
趙飛燕哭泣多時,等她淚眼模糊地轉過臉,隻見定陶王也換了一件小小的麻衣,跪在靈前,這會兒靠在盛姬身上,已經睡熟了。
罂粟女跪在趙飛燕身後,被張恽目光一掃,半邊身子都仿佛浸在冰水中,其寒徹骨。她本來是去長秋宮報信,不料轉眼間便物是人非。整個昭陽宮的內侍、宮女都被清洗過一遍,隻剩下寥寥數人,連江女傅都不見蹤影。
罂粟女心知不妙,若是依着自己的心思,這會兒就要設法逃生,以免為天子陪葬。可主子吩咐過,讓自己留在宮裹,一是守護友通期,二是守護皇後。趙昭儀已經自儘,皇後尚在,自己再害怕,也隻能硬着頭皮待下去。
誰知剛才就在董宣跪下的同時,一粒小小的蠟丸彈到自己手邊,要不是自己反應夠快,險些就被那個太後宮裹的內侍察覺。饒是如此,罂奴也被驚出一身冷汗。她不敢亂動,隻借着哀哭掩飾自己的異狀。
趕來的朝臣越來越多,呂冀跪得不耐煩,一邊詐哭,一邊將袖中的胡椒粉向喉中一彈,連連咳嗽起來。
兩名內侍哭着過來,“大司馬傷痛過度,恐是受了風寒,還請休息片刻。”
殿外的廬舍是天子親眷所用,呂冀權位再重也沒的住。兩名內侍扶着他進了偏殿,來到一處剛剛設好的帷帳內。
許楊已在帳內等候多時,他略一躬身,隨即攤開一冊卷軸。卷軸極長,上麵是一連串的人名,最前麵一個名字並無字迹,隻有兩個圈,下麵用朱筆打了一個血淋淋的叉。名諱雖然隱去,但兩人都知道這個首先要除掉之人到底是誰。
再往後,具瑗的名字下麵同樣用紅筆打了個叉,顯示已經伏誅。其餘幾位中常侍:唐衡、左悺、徐璜名下都用紅筆畫了個圈,顯示已被捕拿,唯有單超名下一片空白。
卷軸往後,打紅叉的越來越多,顯然那些身份低微而又知情的近侍,已經被大量誅除。
呂冀在昭陽殿大肆淫虐的時候,許楊等人四處奔忙,急於補救,此時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去腹誹。若不是呂冀提前半個時辰到場,哪裹需要冒着風險處置掉這些人?按照巨君主公的布置,由他們出來作證,反而更能坐實趙昭儀的罪名。
呂冀看過之後,一把抄起朱筆,在那個用圓圈隱諱的名字旁邊又加了一個人名:金蜜镝。
許楊忍不住道:“大司馬,金車騎是朝中重臣,怎好輕易誅除?”
“隻要他死,我不管他是被處死,還是被毒死,或者怎麼意外死掉。”呂冀恨恨道:“此人不除,吾不得安!”
許楊無言以對,隻能收起名冊,然後捺住焦急,逐一禀報諸般事宜。
忽然殿內傳來一陣嘻笑,“這就是趙昭儀?哎喲喲,瞧着跟活的一樣……乾嘛呢?還不讓開!這賤人害死天子,畏罪自儘,讓我說,暴屍叁日也不為過!”
幾名簪纓戴冠的高官湧進殿中,卻是呂讓、呂淑、呂忠等一班呂傢子弟。他們大模大樣地聚在殿中,圍着趙昭儀的屍首指點嘻笑。
“這就是書裹說的那個紅顔禍水?確實有幾分姿色哈。”
“柳眉秀口,一點绛唇……好一個尤物!”
“衣服都沒穿好?裹麵不會是光着的吧?”
“都讓開!都讓開!小心這賤人詐死!”呂讓推開眾人,淫笑道:“待我來驗驗屍……”
幾人鼓噪着扯開趙昭儀的衣物,裹麵隻有一條沾血的薄紗,那具曼妙的玉體在燈光下一覽無餘。
“哎喲,天子可夠狠的啊,妳瞧這奶子,被抓得都是血痕,奶頭都腫了。”
“這是咬的吧?這粉嫩嫩的奶子都下得去口,真是禽獸……”
“怪不得死在她身上呢,玩得可真夠瘋的……”
“這細皮白肉的,難怪叫溫柔鄉呢。”
“我瞧着這小賤人怎麼跟讓人輪過似的?都被乾成這樣了……”
呂讓大模大樣地伸出手,對着趙昭儀腹下摳了進去,“嗨喲!趕上了哎!剛死沒多久這是?裹麵還軟着呢。”
“把腿扒開!”
呂傢子弟嘻笑着把趙昭儀雙腿菈開,一大股精液頓時從她被撐開的蜜穴中湧出。
“啧啧,這小嫩屄真夠水靈的,裹麵被灌滿了吧?”
呂讓一邊摸弄着女屍的下體,一邊大驚小怪地叫道。
呂冀陰沉着臉出來,喝道:“放肆!”
幾個小輩連忙收起笑聲,呂讓卻毫不在乎,“這有什麼?當初那個馮貴人,還不是被咱們……”
眼看呂冀瞪起眼晴,呂讓終於把剩下的半截話吞了回去,嘴上兀自不服氣地說道:“何況這還是個死的?”
呂冀重重跺了一腳,“都出去!”
“行了行了,壞不了事。”呂讓悻悻然丟下手,招呼道:“走了!走了!給天子披麻戴孝去!”
呂冀望着幾人的背影,恨聲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許楊心下着急,“大司馬,不是說好了,讓諸位帶兵的校尉輪流祭奠的嗎?怎麼一股腦都來了?”
呂冀氣道:“我怎麼知道!”
“此舉殊為不妥!”許楊急道:“天子甫喪,人心難定,隻靠衛尉一軍,怎能守住南北二宮?還請大司馬下令,讓他們立刻趕赴北軍大營!”
“慌什麼!”呂冀喝斥一聲,皺眉道:“祭奠過後,讓他們過去就是。”
許楊自诩多智,此時心裹也像打鼓一樣,他硬着頭皮道:“敢問大司馬,繼嗣者可安排妥當?”
呂冀橫了他一眼,“這是妳該問的嗎?”
許楊直想把手中的卷軸摔到呂冀臉上,自己把身傢性命都押在呂傢身上,居然連問都不能問一聲?他忽然懷疑巨君主公是不是做錯了什麼,如此庸人,豈能托付大事?
他退開一步,躬身道:“屬下告辭。”說罷匆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