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女子站在廳外,見他談笑自若,絲毫不懼棺中散髮的毒氣,不禁大為詫異,移動腳步,慾待進入廳內,突然心頭一顫,陡又扭頭疾奔而去。王笑笑縱聲笑道:“我說妳逃不了,何必偏偏要逃?”那黑衣女子輕輕一躍,跳上了牆頭,陡感腰上一緊,已被王笑笑攔腰抱住。
王笑笑哈哈一笑,道:“非是在下要討便宜,隻怪姑娘太不聽話了。”
黑衣女子嬌靥一紅,羞不自勝,突然臉色陡沉,冷冷說道:“王公子,小女子武功低弱,卻非行止不端、不知自重的人。”
王笑笑放聲大笑,撒開手,舉手齊額,肅然道:“姑娘請息雷霆之怒,小生一時糊塗,這廂陪罪了。”他果真一揖到地。
王笑笑突然此舉,弄得黑衣女子哭笑不得,歇了一下,始才冷冷說道:“不敢當,公子若是別無指教,賤妾告退。”
王笑笑心中暗道,此女明明來歷不正,卻裝得一本正經,此中必有姦詐。他心中轉念,口中說道:“薛王爺一傢對我有知遇之恩,現在薛王爺慘遭非命,在下奉師母之命緝拿兇手,僥幸遇上了姑娘這條線索,在下豈能輕易放過?”
黑衣女子冷笑一聲,道:“原來公子懷疑賤妾是那兇手的黨羽?”
王笑笑含笑說道:“在下僅求姑娘指點,豈敢含沙射影、誣賴好人。”他一時講那黑衣女子是條“線索”,一時又講她是個好人,其實反反覆覆,隻有一個主意,那是定要從這少女身上獲取一些端倪。
黑衣女子自然清楚這一點,因之她玉臉含霜,緊緊盯着王笑笑,神色極為忿怒。玉女含忿,另有一番逗人遐思的嬌媚。王笑笑縱然不涉遐思,卻是笑臉盈盈,飽餐了一頓秀色。那黑衣女子見他不愠不怒,隻是癡癡含笑,卻也對他無可奈何。她想了一下,忽然臉容一整,肅然道:“王公子,妳當真定要緝拿殺害薛王爺的兇手麼。這件事情朝廷現在都沒有明確的說法,妳確定妳可以嗎?”
王笑笑雙拳一拱道:“在下奉命,若是不能緝獲兇手,澄清疑案,無法回傢復命。更加無言麵對當初幫助過我的薛王爺一傢。”(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fit)
黑衣女子冷冷一笑,道:“好,小女子助妳一臂之力。”話聲一落,轉身便向廳外奔去。
王笑笑疑雲滿腹,但知這位黑衣女子縱非兇手黨羽,也必是深知內幕的人,當下邁開大步,隨同奔去。兩人出了城,約莫奔行了有半個時辰,來到一處蔓草叢生的荒野。忽然,荒野蔓草間,出現了一座孤立的茅屋。茅屋孤零零掩映在蔓草叢中,四無道路,景色十分淒涼,更籠罩着一層詭秘的氣氛。
黑衣女子,直奔茅屋門前,伸手叩門,道:“九娘開門。”
茅屋之內,燈光一閃,一個嘶啞的聲音問道:“是小姊麼?”
黑衣女子冷冷地道:“當然是我。”
茅屋中沉寂了片刻,忽又聽得那嘶啞的聲音道:“另外一人是誰?”
黑衣女子怒聲道:“叫妳開門,何必多問。”王笑笑早已聽出,屋中講話之人早已站在門後,但那木門緊緊關閉,遲遲不見啟動。黑衣女子似是怒不可遏,冷聲喝道:“妳找死麼?”玉掌一揚,猛力拍去。
但聽“呀”的一聲,木門應掌而開。燈光一暗一明,但見茅屋一明兩暗,當門是間草堂,隻有一張破舊的木凳和兩把竹椅,陳設十分簡陋。草堂無人,那黑衣女子氣沖沖奔向暗間,言道:“九娘,妳……”
王笑笑接口說道:“姑娘不必找了,九娘在這裹。”
隻聽一聲冷哼,道:“不錯,老身在此,閣下的耳目倒也聰靈。”聲落人現,門後閃出一條人影,擋住了王笑笑瞧向暗間的視線。
王笑笑凝目而望,不料目光一觸九娘的臉孔,不覺渾身一震,一股涼氣起自足底,冒上胸口,機伶伶打了一個寒噤。
這並非王笑笑識得那九娘,而是那九娘年紀不過四十出頭,滿頭青絲,肌膚如玉,倒也整齊光潔,可是,她那臉上傷痕累累,十餘條色澤艷紅、溝壑一般的創痕,布滿麵頰,縱橫交錯,皮肉外翻,望去恐怖之極。此刻九娘站在王笑笑的麵前,目光滿含猜疑之色。
黑衣女子聞言轉回草堂,峻聲叱道:“九娘,妳真要找死麼?還不退下奉茶。”那九娘也不回頭,又呆呆地瞧了王笑笑一陣,始才移動腳步,朝後麵廚下走去。
王笑笑心神稍定,暗暗留意九娘走路,見她雙足着地,與常人毫無不同,也不像施展輕功的樣子,隻是落地無聲,仿佛身子沒有重量。王笑笑雖然膽大,此時此地,也有點提心吊膽,暗暗捏一把冷汗。
黑衣女子將手一擺,冷冷說道:“王公子請坐。”
王笑笑心神一定,嘻笑道:“請坐,姑娘也坐。”
兩人分別在兩張竹椅上坐下,隻聽黑衣女子肅然道:“王公子是否知道七魔十叁仙,一幫、一會、一教的事?”
王笑笑暗暗皺眉,道:“七魔十叁仙之事在下懂得不多,但是我知道是那幾個人,但是那一幫一會,一教之事似乎是十年以前的事了。”
黑衣女子冷冷說道:“聞說昔年有一個”五行幫“,一個”風雲會“,一個”通天教“,叁足鼎立,各霸一方。那七魔十叁仙都是這幾個門之後,公子係出名門,對於這些掌故,應該十分清楚了?”
王笑笑微微一笑,道:“風雲會“與”通天教“早已覆滅,”五行幫“也已解散。二十年前的舊事,再說了,我自然是那七魔十叁仙之一的歌魔,十叁仙之中,已有幾人和我關係莫逆的。姑娘為何忽然問起?”
黑衣女子答非所問,道:“其後有一個”五毒教“,公子知道麼?”
王笑笑道:“也曾聽人說起,聞說那”五毒宮“屢經挫敗,亦已風流雲散、冰消瓦解了。”
黑衣女子冷冷說道:“近年來,江湖上崛起一個”五毒宮“,公子可曾聽人講過?”
王笑笑悚然一驚,道:“何方”五毒宮“?在下倒未聽人講起。”但是心裹卻知道這個五毒宮怕就是自己的師叔的那個宮了,可是為何與此事相關了?莫非那五毒宮的大弟子自己組建的新的幫派?
黑衣女子淡然道:“我也是近日方始聽人講起。”
王笑笑抱拳一拱,道:“在下願聞其詳。”
黑衣女子道:“那一日,我無意之間,髮現一批形迹可疑之人,是我一時好奇,追蹤在彼等身後……”
王笑笑全神貫注,正在聆聽對方敘述,突然間,心中陡生一種怵惕之感,轉麵一望,赫然見到那滿臉創痕的九娘,手托木盤,盤中放置兩盃清茶,不知何時到了身後。九娘見他回過頭來,頓時移步上前,將兩盃清茶放置桌上。王笑笑怒氣暗生,右手一擡,慾待扣住九娘的手腕,轉含一想,自己先行出手,未免有失身份,於是改變主意,安坐不動。
黑衣女子冷眼一望九娘,揮手道:“退下。”
那九娘恐怖的臉上,肌肉顫動了一下,突然說道:“王公子,請用茶。”
黑衣女子微怒道:“妳好羅嗦,叫妳退下。”
王笑笑心中暗道:“這茅屋充滿了鬼氣,若不使點霹雳手段,諒她們不肯就範。”心念轉動,突地放聲一笑,端起茶盃,道:“姑娘請往下講,在下洗耳恭聽。”舉盃就唇,飲了一口熱茶。
油燈就在手邊,他茶盃一舉,袍袖拂動,那油燈的光亮一閃,幾乎滅去。便在那油燈光亮暗而復明之際,王笑笑右手小指輕輕一彈,一粒小如粟米的藥丸,業已投入另外那盃茶內,九娘與黑衣女子竟是毫無所覺,這乃是瞬息間的事。
黑衣女子目光一轉,朝她手中茶盃瞥了一眼,繼續道:“我暗中追蹑那批人,見他們潛入薛王爺府中,揭開棺蓋,將一種白色粉末灑入棺內,隨即將棺蓋復原,洋洋得意,準備捕捉敵人。”
王笑笑業已試出,那盃清茶中,果然下有迷藥,當下聲色不動,端起茶盃,徐徐呷了一口,含笑道:“那自稱姓薛王氏的女子,是”五毒宮“的屬下麼?”
黑衣女子點了點頭,道:“我也是由他們口中聽來的。”
王笑笑微微一笑,道:“那薛王氏是教主麼?”端起茶盃,津津有味的又呷了一口。
黑衣女子冷聲道:“那薛王氏氏僅是一名最小的走卒,他們一行共有十餘人,便那為首之人,也不過是一名小而又小的頭目而已。”
王笑笑佯作驚訝,道:“哦,姑娘見過那為首之人?那為首之人是男是女?多大年紀?”仰起脖子,將那盃清茶一飲而儘。
黑衣女子道:“我探查數次,始終未曾見着那為首之人,不過,聞說此人姓楊,他們稱他公子。”
王笑笑道:“既稱公子,想必年紀不大?”
黑衣女子道:“由他們的談話判斷,那楊公子非但是他們的首領,而且是殺害薛王爺的主謀,此人眼前尚在杭州,並未離去。”
王笑笑忽然大笑,道:“有趣,有趣,王公子大戰楊公子。”
“那楊公子僅是”五毒宮“的小小頭目,並非”五毒宮“的教主。”黑衣女子冷然一笑,口齒啟動,慾言又止。
那九娘一直站在王笑笑身後,並未遵命離去,這時雙手緩緩提起,十指箕張,作勢慾撲。讵料王笑笑猛一轉麵,叫道:“九娘。”九娘大吃一驚,身子一縮,疾退一步,那黑衣女子也是心神一凜。
王笑笑放聲一笑,端起茶盃,道:“我口渴得很,煩妳再來一盃。”九娘微微一愣,接過茶盃,疾步退去。王笑笑突又叫道:“九娘。”九娘身子一震,轉身站定。
王笑笑道:“妳那茶葉很不錯,再給我多放一點。”九娘那鬼怪的臉孔顫動了一下,點一點頭,匆匆向廚下奔去。
原來九娘早在茶中投下一種藥物,那藥物極為厲害,縱是武功絕高之人,飲下了那盃清茶,亦得當場倒下,人事不省。豈料那盃藥茶進了王笑笑腹中,竟如石沉大海,毫無應驗,而且他一盃不夠,居然再要一盃,還說茶葉不錯,要求多放一點。
黑衣女子暗暗愁急,忖道:“這王笑笑刁鑽刻薄,狡詐絕倫,藥物毒他不倒,看來隻有舍命一拚了。”她正轉念之中,九娘已端着一盃熱茶,疾步走了出來,垂目望地,默默的放在王笑笑的麵前。王笑笑似是口渴難耐一般,急急端起茶盃,呷了一口,笑道:“聽姑娘的口氣,那”五毒宮“似是一個組織嚴密、黨羽眾多、行事十分惡毒的幫派?”
黑衣女子冷然應道:“想來如此。”
王笑笑笑道:“那麼,平靜了二十年的江湖和朝廷,豈不又要騷亂不休了?”他好似感慨良深,端起盃子,又呷了一口。
黑衣女子瞧他舉盃頻頻,對那茶中的藥物一絲也不在意,不禁大為懊惱。她心頭煩悶,也自端起自己麵前那盃清茶,朝唇邊送去,口中冷冷說道:“小女子覺得,江湖與朝廷有人勾結,正在醞釀大變,那薛王爺首當其沖,不過替人受過,作了代罪之羔羊罷了。”
王笑笑佯作訝異,問道:“為什麼?”
黑衣女子冷冷一笑,道:“公子如今聲名正隆武林,聲威之隆,有如日在中天,但妳居然有了那麼的紅顔,已經是仇敵遍天下……”她似是不願多講,話猶未畢,突然頓住,舉盃就唇,就要飲一口茶。
王笑笑轉彎抹角,就是要逗她飲茶,要看她作法自斃的樣子,這時見她茶將入口,一時忍俊不住,不禁“卟嗤”一笑,急急轉過臉去。黑衣女子微微一怔,嗔道:“妳笑什麼?”
王笑笑抿了抿嘴,忍笑道:“這盃茶不太乾淨,姑娘不飲也罷。”這話中既含譏嘲之意,也有暗示之處,一語雙關,黑衣女子但知九娘在茶中放過藥物,卻不知王笑笑也已做過手腳,不禁一聲冷笑,口齒一張,又待飲用。
王笑笑忍俊不住,又想髮笑,但他畢竟是王傢的子弟,日受義理熏陶,血脈之中,也有王傢人光明正大的一麵,那慈善的性情、是非的觀念,卻是顛撲不破的。便在這一刻間,他心頭靈光一閃,暗暗忖道:“她一個女流之輩,我要打便打,要殺便殺,何必作弄於她。”
轉念至此,再不遲疑,頓時手臂一伸,黑衣女子但覺眼前一花,手中的茶盃突然到了對方手內,便連盃中的茶水,也未濺出半點。
王笑笑淡然一笑,放下茶盃,正容道:“姑娘不是在下的敵手,今日之事,咱們坦誠相見,姑娘道出姓名,若是果真與血案無關,在下立即告辭,否則的話,兵刃相見,在下也不客氣,這茶妳就不要喝了。”
黑衣女子聞言一愣,心知那盃清茶必是別有蹊跷,一時諸念雜陳,既感王笑笑的技藝機智兩稱高絕,憑恃自己主僕,要想對他不利,那是萬分困難,心中有一分悲哀惱怒的情緒,但又覺王笑笑刁鑽之中,不失其光明磊落的一麵,芳心又有一分欽佩向往的意念,因之木然呆立,竟然不知所措。
突聽九娘怒聲道:“恃技淩人,算什麼俠義之士?”大步走到桌前,端起茶盃,一仰而儘。
王笑笑冷笑一聲,道:“妳自討苦吃,那可怨不得人。”
九娘厲聲狂笑,突然茶盃一摔,十指箕張,猛地撲了過來。她麵貌猙獰,本來就令人望而心悸,這時運氣行功,渾身骨節劈啪亂響,原本白晰光潔的雙手,陡然變得漆黑如墨,尖尖十指,長出了寸許,那副張牙舞爪的模樣,看了着實令人心神俱震。
王笑笑怒氣橫生,身形一閃,飄開兩尺,冷冷說道:“武功如此歹毒,定非善良之輩,饒妳不得。”右掌一揮,霸皇決隨即使出,淡然反擊過去。
但聽劍風振動,那黑衣女子一言不髮,短劍宛如閃電一般,倏地刺到。這一劍來勢奇快,逼得王笑笑縱身一躍,疾退叁尺。九娘笑聲不絕,那嘶啞笑聲,恍若鬼哭狼嗥,刺耳至極。在這荒野茅屋之內,一燈如豆,景色淒迷,聽入耳中,更覺驚心動魄,恐怖懾人。
王笑笑雙眉緊蹙,右手一摸劍柄,打算抽出寶劍,但他自視清高,覺得對付兩個女子,實在不值得動用寶劍。就在這略一猶豫之間,黑衣女子短劍一振,又是一劍刺了過來;那九娘身形一弓,突地厲喝一聲,亦復猛然撲到。這主僕二人動起手來,招式配合得極為嚴密,薛王氏其那九娘奮不顧身,兇悍無比。
王笑笑見此怒氣上湧,左手一探,徑奪黑衣女子手中短劍,右掌一揮,直向那九娘前額拍去。這一掌疾如電掣,眼看後髮先至,就要擊到九娘額上。那九娘雙目圓睜,目中精光暴射,仿佛兩支火炬,王笑笑一掌擊來,她竟然不接不架,僅隻腦袋微偏,避過要害,身子反而迅速前沖,雙臂一合,猛地抱了過去。
王笑笑又驚又怒,倉猝之中,身形一矮,閃電般掠了開去。九娘撲了個空,身形急轉,如影附形,緊迫而上,黑衣女子“唰”的一劍,同時朝王笑笑右側襲到。交手這叁招如火如荼,猛惡之極,但卻是轉眼間的事。忽然間,那九娘狂叫一聲,雙手捧腹,一個踉跄,直向王笑笑身上撞去。
王笑笑身子一側,左腿陡擡,將九娘踢倒在地,右手運指如戟,直向黑衣女子寸腕之間點去。黑衣女子短劍揮動,疾退一步,避過了一指。
就在此時,隻聽那九娘哀號不絕,雙手捧腹,在地上滾動不已。原來九娘在茶水中投入藥物,王笑笑也在茶水中投入藥物,可是,王笑笑安然無事,九娘卻腹痛如絞,仿佛肝腸寸斷,萬箭鑽心一般的難受。
王笑笑雖然刁鑽古怪,如此懲治旁人卻是第一遭。眼見九娘哀號滾動的慘狀,心頭頓覺不安,飄身上前,一指點去,打算先閉住九娘的穴道,再來問話。但聽九娘嘶叫道:“姑娘拚命啊,殺了這小子,老爺的性命就保住了。”嘶叫聲中,貼地一滾,張臂向王笑笑雙足抱去。
王笑笑渾身汗毛一豎,怒聲道:“王某的生死,與妳老爺的性命有何關係?”飛起一腳,將那九娘踢出丈外,她的身子直向廚房摔去。黑衣女子欺身進擊,突然一劍,猛地襲了過來。
王笑笑怒不可遏,左手奪劍,右手一指點去,口中喝道:“趕快將話講明,姓甚名誰?何人的女兒?有何苦衷?為何定要取王某的性命?”話聲中,雙掌翻飛,緊緊逼迫不舍。
那黑衣女子此時雙目噙淚,短劍狂揮,步步後退,但卻咬緊牙關,默然不語。突然一陣濃煙沖入草堂,竈上閃起一片火光。若論王笑笑的武功,料理這黑衣女子綽綽有餘,可是在他骨髓之中,潛伏着風流的本性,與年輕美貌的女子動手,不自覺的特別手軟。
他一心隻想奪劍而不傷人,急促之間,那便難以如願了。眨眼間,火光撲入了草堂。忽見九娘披頭散髮,嘶聲大叫,雙手高舉兩支燃燒的火把,瘋狂似的由廚下撲了出來。王笑笑驚急交迸,出指如風,倏地點在黑衣女子肩井之上,左手一翻,奪下她手中的短劍。
那九娘大吼一聲,火把一揮,猛地向王笑笑臉上掃去。王笑笑短劍一擺,“唰”的一聲,反擊過去。那黑衣女子被王笑笑點住穴道,雙臂下垂,無法動彈,但她雙腿尚能活動,這時身子突然一撲,直向短劍迎去。王笑笑瞿然一驚,此時茅屋中濃煙瀰漫,火光耀眼,那九娘瘋子一般不顧生死,王笑笑隻防黑衣女子脫逃,卻未料到她尋短見,倉猝之中,擰腰一轉,避過九娘擊來的火把,就勢移開了短劍。
那黑衣女子挺身迎劍,動作又猛又快,王笑笑雖然速移短劍,黑衣女子的肩頭依舊為短劍割破,血流如注,傷勢亦自不輕。茅草房屋,燃燒極快,眨眼間火勢熊熊,已成燎原之勢。王笑笑心中暗道:“這主僕二人悍不畏死,倒是不好處置。”
他隱隱覺得,這二人縱然不是“五毒宮”的屬下,也必是身世淒涼、遭遇悲慘之人,眼看火勢已大,急忙抓起黑衣女子,反身朝外麵沖去。九娘厲笑不歇,火把狂揮,擋住了去路。王笑笑怒聲喝道:“不知死活的瘋子。”短劍疾振,一招“逍遙花叢”,突然刺去。
九娘腹痛如絞,全靠一種狂暴的力量支持未倒,這一劍玄奧無匹,九娘如何抵擋得住。可是,王笑笑的目光,忽然觸到她那傷痕累累的臉龐,火光照耀下,那臉龐皮開肉綻,汗出如漿,筋肉抽搐,顫動不已,蒼白的膚色與血紅的疤痕形成強烈的對比,再經火光照耀,更顯得觸目驚心,恐怖至極。
王笑笑突然想到,不知是誰手段如此毒辣,竟然將一個女子的臉麵傷成這等厲鬼模樣。這念頭閃電般掠過心頭,想到那下手之人的殘酷,手中的短劍,再也不忍刺入九娘身上,當下短劍一收,左手一揮,將黑衣女子猛然推了過去。
九娘身子一側,讓過黑衣女子,厲聲叫道:“姑娘先退。”她似是定要將王笑笑燒死,火把狂揮不歇,仍然擋住王笑笑的去路。
那黑衣女子連竄幾步,沖到門邊,右腿一擡,就勢向大門踹去。砰然一聲響,大門被一腳踹開,黑衣女子大步沖出了茅屋。王笑笑麵朝大門,這時突然髮現,門外已是一片火海,火勢比屋中更大。此時,屋頂已經着火,那九娘狂聲大笑,火把飛舞,拚命阻住王笑笑奔出屋外。
此時的王笑笑真是又驚又怒,當下再不猶豫,短劍一揮,削斷了九娘手中的火把,身形一晃,疾向屋外掠去,九娘也就擋他不住了。這茅屋之外,四週俱是荒草,這時火勢燎原,竟無一處可通,王笑笑沖出大門,正自苦無脫身之計,忽聽“嗖”的一聲,一支長箭,卻又迎麵射來。
王笑笑短劍一擡,將那迎麵射來的長箭擊落在地。不料一陣勁風,又復撲到了身後,王笑笑轉麵一望,但見九娘十指箕張,已自隨後趕到。王笑笑怒不可抑,反手一撈,身子順勢一旋,抓住了九娘的後頸。適在此時,又有一箭射來,王笑笑抓住九娘,順勢一揮,那支長箭,頓時射入九娘的小腿,九娘痛徹心肺,厲聲慘叫。
但聞一陣“嗖嗖”之聲,滿空長箭,飛蝗般射到。王笑笑劍眉一蹙,抓着九娘,一麵閃避,一麵繞屋而行,轉了一圈,看出約有叁十餘黑衣人,潛伏在草叢之內,隔着大火,遙遙放箭,但那黑衣女子卻已不知去向。這時王笑笑反而定下心來。
原來四處大火,看去厲害,但荒草不耐燃燒,轉眼工夫,枯草已將燃儘,借着屋外的空地,閃避敵箭,倒也不慮傷亡,隻是處身烈火之中,灼熱如焚,渾身汗濕,感覺十分難耐罷了。忽的轟然一聲,茅屋倒塌下來,王笑笑右手短劍撥打亂箭,左手提着九娘,四處閃動。不多時,聽到遠處響起一聲尖厲的哨音,亂箭便應聲而止。
這時,燃燒的蔓草尚未熄滅,王笑笑知道敵人正在撤退,苦於火勢未儘,不能追敵,勉強等了片刻,始才提着九娘,踏着餘燼,急急追了過去。那哨音起自一座土坡,王笑笑手提九娘,大步沖了上去。
晨光微曦,曠野間一片迷蒙。王笑笑登上土坡,運足目力,四下搜索敵蹤。忽見數十丈外,另一座土坡之上,靜悄悄立着一匹白馬,鞍上坐着一個白衣人。那白馬挺拔軒昂、神駿非凡,大有白馬嘯西風之勢,白衣人卻是一體態豐腴、嬌艷如花的少女。
這時,一輪紅日正由東方天際緩緩升起,燦爛的陽光伸展開來,轉眼間,光被四野,映照在那紅衣麗人身上,將這靜谧的曠野,點綴得絢麗引人。須臾,蹄聲“得得”,那白馬緩步踱了過來,王笑笑手提九娘,不覺迎了上去。雙方走近,齊齊停了下來,四道眼神,緊緊糾纏在一起,兩人的臉上,也同時綻開了笑容。
寂然片刻,王笑笑拱一拱手,笑道:“早啊。”
那白衣少女嫣然一笑,也道:“早啊。”
王笑笑麵色可親,道:“未請教?”
白衣少女抿一抿嘴,揚起白嫩豐腴的手臂,手中多了一柄碧綠晶瑩的彎刀。王笑笑初涉江湖,雖然見到這獨特的兵器,依舊不知白衣少女是誰。白衣少女這才燦然道:“西門雪,貴姓大名?”
王笑笑刁鑽古怪,暗暗忖道:“妳叫西門雪,我就叫東方雨吧。”心念轉動,朗聲笑道:“在下東方雨。姑娘莫不是西北宇文傢的大小姊?”
西門雪容色一動,默默無語,那水汪汪的眼睛,重新又向王笑笑臉上掃來。王笑笑形貌美好,恍若璧人,又是個玩世不恭的性情,這西門雪容貌冶艷,灑脫不羁,兩人遇在一起,眉目傳情,妳望我,我望妳,大有一拍即合、相見恨晚之勢。
那九娘被王笑笑提在手中,脈穴被制,身子無法轉動,這時腹痛雖止,但腿上插着一支長箭,痛得要命,她雖然看不見兩人,卻也知兩人眉來眼去,一時之間,怒不可抑,菈開嗓門,蓦地大吼一聲。這一吼,恍若晴天霹雳,驚得那白馬昂首長嘶,兀立而起,幾乎將西門雪掀下馬來。王笑笑也吃了一驚,手臂一揮,將九娘扔了出去。
九娘就勢一滾,坐在地上,大聲吼道:“那是我傢姑娘的寶劍,快快還我。”
王笑笑微微一笑,道:“看妳不出,倒有些英雄氣概。”右手一揚,將那短劍擲了過去。
九娘伸手接住短劍,割開腿肉,抓住箭杆,拔出長箭,也不包紮,身子一挺,霍地躍了起來。
西門雪一望她那傷痕累累的臉龐,眉頭一皺,匆匆轉過臉去。
九娘怒聲喝道:“狗賤婢。”舉手一揚,手中長箭猛地向西門雪臉門飛去。
西門雪勃然大怒,彎刀一揮,擊落長箭,缰繩一提,便待縱馬沖去,忽又心意一變,冷冷問道:“那穿黑衣的女子是妳什麼人?”
王笑笑接口說道:“那是九娘的主人。”
西門雪目注九娘,鄙夷不屑地道:“殺妳這種人,汙了姑娘的兵器。”彎刀一揚,指着遠處一叢灌木,接道:“妳那主子藏在樹叢後麵,妳叫她前來會我。”九娘目光轉動,遙遙望見那叢灌木,又看看王笑笑,醜怪的臉上,忽然掠過一片憂慮之色。
王笑笑淡然一笑,道:“我知道妳掛念主人的安危。”他說着擺一擺手,又道:“去吧,咱們的賬,改日再算。”
九娘呆了一呆,冷冷一哼,道:“妳雖放我離去,下次見麵,我仍要取妳性命。”
王笑笑啞然笑道:“下次落在我的手中,我也不再饒妳了。”
九娘冷然一哼,眼望西門雪,“呸”的一聲,吐了口唾沫,手提短劍,昂然朝那灌木樹叢走去。西門雪臉上殺機頓現,突然左手一揚,一縷烏光,電閃而出,急襲九娘背後。這一縷烏光去勢如電,毫無破空之聲,九娘未曾提防,眼看將要被那暗器擊中。
王笑笑心頭不忍,高聲叫道:“小心暗器。”九娘甚為機警,一聽“暗器”兩字,身子猛地一僕,一枚藍汪汪的淬毒金針,射入了她那髮髻之內。
西門雪臉龐一轉,瞅着王笑笑,嗔道:“妳這人敵友不分,跑的什麼江湖?”
王笑笑哈哈一笑,道:“暗箭傷人,算不得英雄。在下雖不是正道人士,也不是邪派中人,但是也不屑於暗箭傷人,在下此舉實在是為姑娘聲譽着想,乃是一片好意。”
西門雪冷然說道:“哼,我以為妳愛屋及烏,看在她主人的分上哩。”
王笑笑一本正經道:“九娘的主人,確是一位人見人愛、志行高潔的姑娘。”
九娘已經走了兩叁丈遠,突然走了回來,拾起地上的長箭,向王笑笑道:“念妳是一條漢子,我聊進數語,聽與不聽,全在於妳。”雙手一拗,“咔嚓”一聲,將那長箭一折兩斷。
王笑笑雙手抱拳,肅容道:“承蒙指教,感激不儘。”
九娘將斷箭扔在地上,冷冷說道:“那五毒宮“黨羽遍天下,勢力之大,非妳所能想象。妳若知趣,就該火速返傢,勸說長輩,舉傢退隱,躲避此一浩劫。”
王笑笑點一點頭,問道:“妳主僕二人,也是”五毒宮“的屬下麼?”
九娘淡然道:“五毒宮“網羅的都是天下一等高手,我主僕二人武功平平,縱想投入”五毒宮“門下,怕也難如所願。”
王笑笑道:“那妳主僕與在下何怨何仇,為何定要取在下的性命?”
九娘道:“這個恕難奉告,反正妳武功在我主僕之上,隻要小心謹慎,自可保住性命。”
王笑笑道:“如果不小心呢?”
九娘冷然道:“那便隻有怨妳命短了。”
王笑笑乾笑一聲,道:“多承指教,若能不死,定感大德。”
九娘冷冷一哼,伸手一指西門雪,說道:“這女人綽號”彎刀羅刹“,是江湖上有名的蕩婦淫娃,我縱然也要殺妳,卻不願妳毀在這種下賤女人手上,妳最好不要與她往來,一劍殺死,那便更好。”
忽見白影一晃,那西門雪一聲不響,淩空撲了過來,碧綠晶瑩的彎刀,閃起一片奪目的彩霞,朝九娘頭頂疾罩而下。
九娘厲聲狂笑,喝道:“狗賤婢,老娘縱然武功平常,像妳這樣的腳色,卻也未放在眼裹。”喝聲中,短劍疾揚,一式“舉火燎天”,向那彎刀迎去。
隻聽“叮叮”之聲,刀劍交擊,玉鐵齊鳴,兩人閃電秀搏擊了叁招。叁招一過,兩人都知道遇上了勁敵,頓時各展絕藝,爭奪先機,擊鬥不已。王笑笑負手觀戰,笑容滿麵,忽聽九娘大喝一聲,短劍疾揮,架開彎刀,左手一探,陡然抓去。尖厲的指風,破空有聲,淩厲之極。西門雪未曾料到對手竟有如此厲害,眼看那又尖又長,漆黑如墨的鬼爪,陡地襲到腰際,不覺大吃一驚,一時間方寸大亂,手足無措。
但聽王笑笑高聲喊到:“風擺楊柳叁月明,月在當頭約佳人。”西門雪聞得“風擺”二字,本能地腰肢一扭,彎刀順勢一撩,恰是一招“明月當頭”的架式,輕輕易易便自破去九娘的攻勢。
九娘厲聲吼道:“小奴才,妳要不要臉?”
王笑笑哈哈笑道:“這姑娘長相甜美,如果在本公子麵前眼看着她死掉了未免太可惜了,本公子想來都是憐花惜玉之人,要不然妳那主人早已身首異處了。”
九娘暗暗忖道:“有這小子相助,無法殺掉這狗賤婢了。”動念至此,不覺銳氣大減,萌起了退走之意。西門雪大為得意,彎刀連揮,展開了一輪急攻,逼得九娘連連後退。眨眼間,西門雪佔了上風,彎刀揮動,“月影西斜照佳人”、“珠簾倒卷郎驚夢”、“花影拂劍自逍遙”,攻勢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下,連綿不息,逼得九娘隻有招架之功,再無還手之力,不由怒髮如狂,吼叫不已。
西門雪突然嬌喝一聲,左手一揮,一枚淬毒金針應手電射而出。九娘短劍一擡,擊落金針,順勢橫掃,陡朝西門雪左腕削去。但聽“叮”的一聲脆響,西門雪彎刀一揮,架開短劍,左手又是一揚。九娘身形疾閃,躲避毒針,豈知西門雪使詐,這次並無毒針射出。
九娘暗自咬牙,剛要揮劍刺去,忽見金光一閃,倏地急射而至,九娘慾避不及,隻得僕地一滾,急急滾了開去。西門雪格格大笑,手中彎刀,突然閃起漫天碧霞,羅網一般罩了下去。
王笑笑凜然色變,想不到西門雪除了“圓月彎刀”之外,另有看傢的絕藝,九娘形勢殆危,他急得大聲喊道:“冤魂纏足,五鬼搬山……”
九娘腿上原負有箭傷,行動不便,眼看鈎影如幕,碧霞奪目,實在抵擋不住,正自萬念俱焚、自料必死之際,忽聽“冤魂纏足”四字,頓時短劍一揮,疾削西門雪雙足,左手屈指如鈎,猛朝西門雪腰際抓去。這一劍一抓,都是平凡的招式,妙在配合運用,既可自保,又可瓦解敵人的攻勢,對西門雪攻來的一招,倒也應付得恰到好處。
西門雪大為惱怒,大聲叫道:“混小子,妳到底幫誰?”
王笑笑放聲笑道:“在下姓東方名雨,不叫”混小子“。”
西門雪怒道:“妳若幫那醜婦,乾脆自己下場。”
王笑笑笑道:“我主持公道,不幫任何一方。”忽聽一陣“叮叮”之聲,刀劍交擊,兩人身子一震,齊齊後退一步,停下手來。
西門雪回顧王笑笑一眼,滿麵嬌嗔,道:“姓東方的,妳不覺得莫名其妙麼?”
王笑笑哈哈一笑,心中暗道:“這西門雪容貌冶艷,體態迷人,是個風騷的美人,難怪得個”彎刀羅刹“的外號。”心念轉動間,不禁眉開眼笑,朝她那豐腴動人的身段瞧個不停。適在此時,一縷柔香隨風飄來,鑽入王笑笑鼻端。
王笑笑如醉如癡,道:“嗯,好香。”鼻子嗅了幾嗅,接着吟道:“霞绮、羅裳、粉麵、芳心、瑞香……嗯,真的是瑞香。”
原來西門雪中衣之內,果然貼肉藏着一朵瑞香花,聞言不禁“卟嗤”一笑,回眸橫睇,俏俏地瞅着王笑笑道:“算妳狗鼻子靈,也真虧妳分辨得出。”
王笑笑左手按劍,右手衣袖一拂,哈哈笑道:“在下別無所長,攀花折柳,聞香識美人,倒是稍有心得。”
西門雪聞言頓時媚態橫生,嬌笑道:“原來是個老圃了,小女子失敬了。”
九娘見他二人眉來眼去,談笑風生,心中暗暗咒罵,忽然腦際靈光一閃,忖道:“不好,這兩人一個是蕩婦淫娃,一個是花叢老手,若是兩人勾搭上,老娘焉有命在?”這樣一想,不覺大驚失色,也顧不得腿傷疼痛,隨即狂奔而逃。
王笑笑和西門雪睹狀之下,相顧大笑,一時間,戰雲消散,氣氛極是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