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離開之後,二人才如釋重負地坐下,沈心秋直接癱在椅子上,埋怨道:“小妹,剛才差點嚇死你哥!”
“瞧你膽子小的,就這麼點出息!若是再壯叁分,早就抱得美人歸了。”沈婉君翻了個白眼,倒是絲毫沒有自覺。
沈傢哥哥似是被這番話戳到痛點,沒有還口,訕笑不已。
見大哥啞口無言,沈婉君無趣地皺了一下瓊鼻,低頭看向微微隆起的胸襟,自言自語道:“總有一天,我也會像仙子那般!”
沈婉君古靈精怪,常常語不驚人死不休,我早有領教,卻萬萬沒想到竟與娘親攀比起女子的私密之處來,一時驚得我瞠目結舌。
瞥見沈心秋窘態稍斂,卻未因小妹的暴辭露出絲毫異色,顯然是習以為常;唯餘我坐在一旁,不知如何開口,隻得硬着頭皮道:“婉君、不,沈姑娘,近來可好?”
本以為會受到冰冷視線的戳刺,沒想到沈婉君卻小手捂住胸口,似是痛心疾首,可憐兮兮地看着我道:“二哥,你生我氣啦?”
兩日不見,沈婉君態度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還重新叫上了“二哥”,一下讓我不知所措,隻能結巴地回應道:“我……我當然沒有生氣了,倒是婉君妹妹前幾日……”
“二哥,那會兒小妹不懂事,你能原諒則個嗎?”
沈婉君一雙大眼睛瑩光閃閃,泫然慾泣,又展開了眼淚攻勢。(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fit)
“沒關係沒關係,二哥不怪你!”
我雙手連擺,忙不迭地點頭。
分明知道沈婉君不過故作此態、以乞諒解,我卻不知為何仍是潰不成軍、敗下陣來,毫無“吃一塹,長一智”的自覺——她這招似是對我百試百靈。
“耶~二哥真好!”
沈婉君小手一拍,泣容頓消,眉開眼笑,嬌聲叫好。
雖然有些不明就裡,但沈婉君不再對我心存怨恨總歸是好事一樁,欣然接受的同時,心下卻不免疑惑:“沈兄,這是怎麼回事啊?”
沈心秋正經危坐道:“柳兄弟有所不知,昨夜父親與小妹徹夜長談,借一樁舊事將利害陳說清楚,化解了她的心中症結與芥蒂,小妹才明白誓言之事於你無可歸咎。”
“哦,原來如此。”我點頭了然,注意力被自然吸引到了別處,“一樁舊事是指……”。
沈心秋正要開口,沈傢小妹卻搶過話頭,坐在椅子上蹬着小腿,忙不迭地道:“二哥,我知道,爹昨天才和我說過,我記得比大哥清楚。”
見沈傢小妹一副迫不及待、邀功請賞的模樣,我好整以暇地點頭道:“哦,那就勞煩婉君妹妹給二哥說道說道了。”
沈婉君小腦點個不停,小嘴叭叭地開始講起了故事:“嗯嗯,事情是這樣的,距今約一百五十年前,玄武王朝正值盛世,江湖武林尚未凋敝,宗門林立,人才輩出,武運昌隆,俠義昭彰。
“恰在此時道傢高手喻離微橫空出世,訪遍江南道一帶名門正派,一展身手,技壓群雄;又不吝造詣,開壇講道,廣闡見解,高風亮節,時人莫不膺服,尊稱他為‘武禦道殊’。
“可惜天妒英才,不過五年他便猝然坐化,江湖相傳,他留下了一份直指武道最高境界的秘要,武林人士趨之若鹜,在他的道場、乃至曾經去過的道觀掘地叁尺,蜂擁而至、熙熙攘攘。
“其中有一小門派‘薄流山莊’幸運地得了他的遺秘,十餘年間一直守口如瓶,倚之發展壯大,聲威漸起。
“後來莊主之女薄玉鸾與兩儀門門主之子向死生,意外相識,傾心相愛,遂結結為夫妻,恩愛無俦,感情甚笃。
“一日,二人在切磋武學、交流見解時,薄玉鸾不慎將此事透露給了夫君,她本擬不過夫妻間的密話,應當相安無事,便忘之腦後。
“未曾想那向死生竟因此野心勃勃,妄圖稱霸武林,秘密聯合宗門上下,在兩派共襄年關大比之際暗中下毒,將薄流山莊一網打盡!
“後來他們以殘忍之法拷掠遺秘不說,更將薄流山莊連同結發之妻在內的五百餘人盡數滅口,那薄玉鸾死前恨滿乾坤,自戳雙目、泣血悲鳴,當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如此慘絕人寰、傷天害理的血案,竟然是夫妻之間一句交心之言引出來的,我也不由唏噓萬分,一時不知作何感想。
這樁舊聞也讓我更加明白江湖中人對功法的視若珍寶與求之若渴,區區一份遺秘,竟然讓同床共枕的一體夫妻反目成仇,釀就了瀰天慘案。
倘若《節盈衝虛篇》的存在不慎流傳出去,即便功法隻能沈婉君練成,觊觎者也不會善罷甘休——畢竟口說無憑,若不嘗試誰能輕信——沈府上下乃至赤鋒門恐遭賊人禍害。
我對那向死生的行為深惡痛絕,繼續問道:“那兩儀門後來如何了?”
沈婉君神情已不似方才那般自如:“此事乾係太多,沒過數旬就暴露了,武林同道以及朝廷官兵群起而攻之,兩儀門一年之內就被剿滅了,喻離微的遺秘也被公之於眾——其實他本就有此打算,但生死大限來得太快讓他未能付諸行動——他隻是總結了外功、內功的境界如何修習,各門各派的名宿耆老也並非對此一無所知,隻是那份遺秘更加詳實細致、脈絡清晰,現如今各門各派的習武練體都是依照喻離微的理論而行。”
聽聞兩儀門最終吞下了惡果,我總算好受一些,雖然那五百多條生命不能復活,但武林同道為他們報仇雪恨也足慰冤靈了。
正自感嘆間,沈婉君忽然幽幽地道:“二哥,你說女子是不是天生就容易乾蠢事?”
此言一出,不光我嚇了一跳,一旁的沈心秋也是大驚失色:“小妹,你怎麼會這麼想?”
沈婉君俏臉生霜,靈目含威,冷冷地道:“大哥你別說話,我要聽二哥的!”
沈心秋被妹妹一喝,竟似攝於威勢,不再說話,隻是目光死死地盯着我。
見此情形,我哪裡還不明白,這番回答對沈婉君極為重要,於是思量半晌、斟酌再叁,才緩緩說道:“婉君妹妹,我覺得你陷入了誤區:薄玉鸾對向死生吐露實情,是因為她相信自己的夫君,而非她愚蠢之故——造成這樁血案的根本原因在於向死生人心不足的貪婪以及不擇手段的狠毒,薄玉鸾又何錯之有呢?頂多是所托非人——婉君妹妹,這點不可不察。”
“二哥說得有道理。”沈婉君冰冷瞬間煙消雲散,笑得虎牙閃閃,點點小腦袋,卻又把矛頭指向了旁邊剛剛鬆了一口氣的沈傢老大,“大哥,你要是有二哥一半能說會道,早就抱得美人歸了。”
沈心秋突遭譏諷,好似被掐住了脈門,一時支支吾吾、啞口無言。
沈婉君輕嘆了一口氣,起身凝視,萬分誠懇道:“二哥,你一片好心,向仙子求來婉君夢寐以求的功法,原本我應心生感激才是,但當日我並不懂其中的利害攸關,加之父親所述的誓言牽連到母親的在天之靈,我關心則亂,所以才錯怪了你,還請二哥不要放在心上。”
說罷,沈婉君低頭萬福,身姿嬌小卻巋然不動,猶如一株隨風搖曳卻傲骨铮铮的綠柳。
見了這陣勢,我哪裡還不明白,這才是沈婉君真心誠意的道歉,趕緊起身走近,雙手藏在袖中托着她的小臂起身,正視真心道:“婉君妹妹這是說的哪裡話?我原本就沒有怪過你——心係母親,天經地義,何錯之有?再說前日我的所作所為,與你如出一轍,何來臉麵責怪你?”
作姦犯科的玉龍探花身死命隕,還可說是罪有應得,但洛乘雲若當真如娘親所說生性純良,我撺掇韓捕役動用私刑,可就是墜入邪道了——雖說他清白與否尚在未定之天,但娘親教誨的道理卻是無可指責。
沈婉君隨之落座,又復跳脫精靈,好奇地追問道:“前日?是和父親商談的那件事嗎?”
看來那天沈傢小妹並非對我拜訪沈府之事一無所知,隻是於其中曲折波瀾並不清楚,於是我便坐回原位,將當日情形簡略復述了一遍。
“那小白臉居然對仙子心生亵渎,也不算無辜了。”沈婉君似是與我感同身受,並無異議,隨後又掩嘴輕笑,“倒是仙子這般漂亮,二哥可得看好了。”
我點頭道:“那是自然,娘親比我性命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