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路人馬會合,將靈文山莊圍得嚴嚴實實。
有了幽蘭鐵騎作為後盾,戦損嚴重的西羌大軍再度盛氣淩人起來。墨雲城擦了劍,向前邁過了滿是血水的坑窪,立於戦煙殘火中,直視着蕭戎。
“蕭少帥麾下這麼多人命,當真要葬送在此?”
蕭戎沉默片刻,“你想如何。”
墨雲城一笑:“戦場上成王敗寇是兵傢常事,如今大勢已去,隻要赤北長鴻兩軍投降,我北渝絕不為難俘虜。”
“我呸!做你的春秋大夢!老子就是被人砍成八百塊也絕不投降!”喬山海剛醒來就聽見投降二字,胖乎乎的臉氣得直發抖,踉踉跄跄要衝出去,蕭戎側頭:“滾回去!”
“少帥!”
蕭戎就站在門口,喬山海哪裡敢不遵軍令。
蕭戎看向墨雲城:“還有呢。”
“還有,”墨雲城看向蕭瀾,“主帥自刎於陣前,才算真的投降。”(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fit)
此話一出,果然看見蕭瀾眸中怒意。墨雲城見狀心裡一沉,果然。
可下一刻蕭戎動了。他手腕動了動,立刻便有一把匕首落在手中。蕭瀾一驚,拽住了蕭戎的衣袖。
蕭戎回過頭來,眸中說不出的復雜。
“看來少帥是舍不得長姐呢。”
墨雲城擡手,身後彪形大漢立刻押了一名長鴻軍俘虜上前來,那人被炸得血肉外翻,嘴裡還嗚咽着:“少帥不可!您、您是老侯爺的血脈……是……”
隻是話還沒說完,那長翹大刀便猛地砍了下來——“孟叁!”
“不要!”
可回應他們的,是一顆摔落在地還雙目大睜的頭顱。
翟鴻雙目猩紅:“老子跟你們拼了!”
屋裡屋外,怒意滔天。
正當眾人慾衝上去之時,墨雲城再度擡手,第二個俘虜雙膝重重地砸在了同袍滾燙的鮮血之中。
“哈哈哈哈哈你們倒是上啊!”西羌大漢耀武揚威地揮了揮手裡的大刀,“再敢邁一歩我就把他宰成兩截——”
“我答應。”
刹那間一片寂靜。
那大漢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嚷了一句:“你說什麼?”
蕭瀾緊緊地抓着蕭戎的手腕,可她的力氣不夠大,蕭戎甚至是甩開了她的手。
他握着匕首踏出門檻,身後眾人抽泣聲漸大:“少帥若做此決定,我等必不苟活!”
蕭戎身形一頓,聲音冷漠:“誰敢。”
他向來說話沒什麼溫度,此時此刻亦與尋常無異。可偏偏這冷漠的聲音,卻聽得兩軍將士心中翻湧,寧可頭破血流的漢子們個個抹了眼淚。
兩個男人對峙於當下。
“我也有條件。”
墨雲城挑眉:“放心,我不會動她。”
“喂,且慢啊。”一道吊兒郎當的聲音傳來,墨雲城看向蕭戎身後,戦風把玩着兩把彎刀走了過來,“呐,你們之間的恩怨不關我的事,你說是吧?”
墨雲城笑着搖頭:“二位關係匪淺,墨某不能放了戦少俠。”
“喲,知道的還挺多。”戦風笑眯眯的說,“你放不放我無所謂。但是……”
他指了指屋子的方向:“戦某耳尖,聽見了二位談的條件。這一個姑娘也是放,兩個姑娘也是放,不多那一個吧?”
古月當即皺眉。
戦風權當沒看見,笑說:“你把那個兇巴巴的姑娘也一並放了,我立刻靠邊兩不相幫,如何?”
他麵上沒有半點愧色地看了眼蕭戎:“對不住了閣主,大難臨頭各自飛嘛。”
隻是墨雲城並未立刻同意,當年調查血衣閣之時就聽說,此人是出了名的不按常理出牌,瘋子一個。
見他猶豫,戦風歪歪頭:“不答應,我這刀可就不長眼了。”
墨雲城下意識看向那具從屋頂掉落的屍體,跟隨他這麼久的不敗劍客殷寒,死狀極慘。
這種瘋子不招惹是最好,但若直接放了,又不知其會不會忽然反悔。
墨雲城隻好道:“戦場本就不是女子該待的地方,把路讓開,放她們離開。”
兩個美人各有姿色,就這麼放走了,那幫西羌大漢還有些可惜。奈何此時箭在弦上,已與北渝合謀,若是因為個女人起了龃龉,己方傷亡慘重,萬一讓幽蘭鐵騎後來居上可絕對劃不來。
他們隻好讓開路。
可誰都未想到此時忽然響起馬兒的嘶鳴,與其說是嘶鳴,不如說是慘叫。
誰也沒看到那群黑衣少年是何時潛伏到了週邊的。隻知他們幾乎是一瞬時從四麵八方飛身而出,直直地砍向馬腹,砍斷了裝着火雷箱子的麻繩,斬斷了火雷引線。
劍尖劃入馬腹,馬兒頓時四處飛奔閃躲,圍堵在外的西羌大軍和幽蘭鐵騎混撞在了一起。
墨雲城隻是回了個頭的功夫,冰冷的匕首就已經抵在了他的頸間。
差了一歩的戦風看着手中的彎刀啞了啞,最後白了蕭戎一眼。
蕭瀾和古月鬆了一口氣。
不旺她們來譚林郡的一路上放了那麼多信號彈,血衣閣終是及時趕到了。
少年們年紀雖輕,可動作敏捷招招致命。沒了火雷的威脅,原本被俘虜跪在地上的大梁軍士們立刻搶刀反攻,有的被炸傷了眼睛,強忍着劇痛砍向敵人。看得屋裡的眾人雙眼通紅。
以莫少卿為首的高階軍將們率先衝了出去,他們踩着同袍灼熱的鮮血再次殺入了戦場。
蕭傢軍士氣大震,可蕭戎麵色冷峻,抵在墨雲城脖子上的匕首又深了一分。
“讓他們停手。”
墨雲城一笑:“蕭少帥在怕什麼?墨某沒猜錯的話,赤北長鴻兩軍已經經歷數戦卻不曾休息過,饒是鐵打的人也該極度疲憊了。你說,他們撐得過一刻鐘嗎?”
戦風看過去,幽蘭鐵騎兇猛無比,以馬撞人再一屠刀刺入,腳都沒沾地便手刃數十大梁兵士。血衣閣的少年們身手是強,但卻也是的的確確第一回上戦場。
他轉了轉脖子,“小傢夥們沒人帶還是不行呐。”
雙刀先人一歩,砍掉了幽蘭鐵騎兵持刀的手臂,救下了本該喪命當下的重傷士兵。戦風一把拎起那人往身後一扯。
那人忙道謝,嘴裡還有些含糊不清:“多謝少俠!”
戦風看他那又慘又憨的樣子就嫌棄,“都快殘了不趕緊躲到一邊去瞎衝什麼?”
那人疼得龇牙咧嘴,卻還要繼續往前上:“我們蕭傢軍可沒有一個是孬種!”
戦風咂舌,蕭戎帶的兵跟他一樣又硬又犟。
蕭戎和墨雲城還在僵持,若是直接殺了他,那西羌和幽蘭鐵騎必定怒氣衝天。能讓其心甘情願殺到大梁,想必墨雲城是許了天大的好處。
眼看着承諾之人喪命,即將到手的好處沒了,這幫野蠻之人定然更加瘋魔。但……赤北長鴻兩軍實在經不起長時間的搏殺了。
若真要背水一戦,這一役,能不能活下來尚未可知。
蕭戎沉聲:“戦風!”
戦風剛從敵人身上拔出刀,雙眸興奮地回過頭來。
“送她們離開。”
墨雲城一驚:“你……”
他竟真敢拿命來賭?
戦風聽見這話就知道,蕭大閣主又要做瘋事了。
蕭瀾和古月看着外麵局勢,也能看明白即便血衣閣來了,戦況依舊不容樂觀。戦場拼的是最原始的殺戮,沒有投機取巧,軍刀近身是根本來不及用任何暗器的。
眼看着天色昏暗下來,一場暴雨來臨。
冬日的雨比雪還要加倍寒冷,雨水和血水交織混雜,落在早已被汗浸濕的盔甲上,一路寒到心底。
呼嘯的風聲癒來癒大,戦風甩着刀上的血水朝着蕭瀾和古月走去之時,忽然腳下一頓。
耳朵動了動,他回過身來,唇角緩緩勾起:“有意思。”
未出一刻鐘,遠傳便響起比雷鳴還要震耳的馬蹄聲。墨雲城麵色一僵。
“赤色龍虎旗,是慶陽軍!”
喬山海嗓門最大,“弟兄們!援兵來了!”
蕭戎手腕一動,墨雲城大驚,擡手便擋,指尖銀針順勢紮向蕭戎腹部,可盔甲太硬,銀針斷開,但鋒利的匕首卻是完完全全沒入了墨雲城的脖子裡。
匕首拔出,鮮血噴湧,穿着北渝墨青戦甲的男人倒在了地上,倒在了那個雙目大睜的大梁軍士頭顱麵前。
蕭戎麵無錶情地拾起地上的大刀,跨過他身上,走向了即將結束的戦場。
血流了遍地。蕭瀾站在門口,雨水澆在墨雲城的臉上,他趴在泥地裡,臉色蒼白。
那個女子就站在不遠處,雨幕之中,她仍舊那麼美。
可卻又美得那般冷漠。
血水漫到了嘴裡,他疼痛到麻木,已經快要睜不開眼。
她不曾往這邊看過一眼,就好似不遠處這個將死之人如蝼蟻般不起眼,不值一提。
他曾真的敬佩蕭世城,這個他一見鐘情卻又始終得不到的女子,亦有令他敬佩的將門風範。她不屑於出爾反爾,所以當日在大梁朝廷嚴明蕭傢冤屈之後,她沒有為難他。
是自己,先失了太子氣度,先舍了戦場上光明正大打敗大梁的壯志。以兵不厭詐為理,以各為其主為由,甚至抱着誘殺蕭戎吞並大梁,最終將她佔為己有的僥幸……
最終落得血盡而亡身死他鄉的下場。
多年來的籌謀終以失敗告終,而北渝,也會有新的太子。
隻是在後宮等待着的母後,等不回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