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點頭,渾身輕顫。
老者深深地望着她,身子稍稍前傾,一字一句道:“惟有瞞過所有人,亂了這天地,或許還有一絲指望。”
“徒兒明白。”皇後哽聲應。
老者重新坐直,微微嘆了口氣。
皇後忽道:“我爹爹說回京前拜見過師尊,言語之中似乎又知道了不少。如今這個局,他已知曉多少?知不知道當今天子已經換人了?”
“扈鑒堂剛正不阿,然行事不善變通。畢竟是叁朝舊人,如非到了非不得已之時,不必讓他知道太多。”老者停頓了下道,“吾當初將他收歸門下,亦隻是為了方便你行事。”
皇後靜靜地聽着。
“關於眼前之局及你的來歷,為師至今都未透露與他。”老者接道,“你今世投寄在他傢,雖成父女,然所謂親恩,於漫漫歲月中不過是白駒過隙,你元身殊異,切切不可與塵世牽扯太多,以免走漏消息陡增變數。”
皇後點了點頭,黯然不語。
“你放心,扈鑒堂既已入吾之門中,將來會盡力給他留個好結局的,其雖無緣仙道,享得人間富貴卻是不難。”老者道。(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fit)
“徒兒拜謝師尊。”皇後感激道。
“現今階段,為師最擔心的其實是燭鼎玄,此子野心之大城府之深,實屬罕見,乃這天地棋局中的一大變數,你須想方設法盯緊他,弄明白這玄龍後人除了觊觎不週山,還有什麼暗藏的謀劃。”老者道。
“徒兒全力以赴!”皇後應。
“總之,你的真正來歷切切不可泄與他知,否則後患無窮。”老者道。
“徒兒牢記師尊囑咐。”皇後應。
“往後非不得以,你盡量少來這裡。”老者道,“除了有被燭鼎玄發現的風險,玄狐亦在日漸覺醒,你與之近在咫尺,難保不會驚動他。”
皇後點點頭。
“依吾瞧,玄狐將來的格局,要比燭鼎玄更加廣遠,你命格太過兇厲,好生侍之,日後或許可保無虞,甚至雪恨有望。”老者眯着眼道。
皇後心中一陣輕輕地跳,忽低聲道:“師父為何要助玄狐?可是……要為故人討個公道麼?”
老者一陣沉默,良久方道:“天地久滯,氣運不暢,委實令人氣悶,已到該變一變的時候了。”
皇後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玄狐,或許就是一劑活血去瘀的猛藥。”老者道。
第06章=內憂外患
這日清晨,皇後難得起了個早,用膳之時,見小玄不在,遂問在旁侍候的簪兒。
“聖上在後苑。”簪兒答。
“一大早去後苑做什麼?”皇後道。
“這些日,聖上晨早起來,都要同那個從瓶子裡出來的小花妖到後苑玩耍,身邊還時時帶着個圓滾滾的古怪傢夥,放出些五光十色的法符。”簪兒闆着臉道。
皇後舀了勺湯優雅地啜着,好一會方道:“除此之外,有沒有做別的?”
簪兒作狀地支吾道:“奴婢不敢說。”
皇後蛾眉微蹙,望向另一邊的璧兒。
“奴婢也不敢說。”璧兒即道,俏靥泛暈。
“不知死。”皇後輕哼了一聲。
“娘娘不知,那小花妖模樣雖然清純,可骨子裡騷浪着呢,皇上對她好生寵溺。”簪兒趁機道。
皇後靜靜聽着,似是想起了什麼,對璧兒道:“去把皇上找來。”
待小玄到了,又命簪兒去取來隻匣子,對男兒神神秘秘道:“猜猜,這裡邊放的是什麼。”
小玄胡亂猜了幾樣,皇後方才打開匣子,取出內中之物遞與他。
小玄接過一瞧,赫是張同七邪覆一模一樣的麵具,額挑七角,空着兩個眼洞,色如淡墨,詫訝道:“從哪搞來的?”
“你不是一直嫌臉上悶得慌麼,我特地叫人做了這個赝品,看起來跟你那張一模一樣,但卻半點不會悶氣,你快戴上試試。”皇後笑吟吟道。
小玄將麵具戴上,果然清爽透氣,毫無不適之處。
“怎樣?”皇後問。
“不錯!”小玄道,將麵具摘下,掂在手上又瞧,見其上不時有細細的電似青芒蜿蜒爬過,讚道:“連這個都能模仿出來,真是不俗!”
“天機島出品,焉有次貨!”皇後得色道。
“是蔔軒司做的?”小玄問。
“同晁紫閣碎掉的那張一樣,都是國師親自監制的,天機島的制作工藝的確冠絕天下。”皇後道。
小玄想起此人一直觊觎巨竹谷,心中不爽,忽道:“蔔軒司上次來,曾說天機島為皇朝打造了支機關大軍,不知有幾分虛實?”
“是真的。”皇後道,“據說當中有不少衝鋒陷陣攻城拔寨的大型利器,蔔軒司在更早前已奏報過晁紫閣了,湯國璋與唐鳳山都是知道的,你可別在這上麵露了餡。”
“現下中州吃緊,把天機島這支機關大軍調過去支援如何?”小玄不動聲色道。
“也不是不可。”皇後想了想道,“這支機關大軍原本就是要馳援雲州的,無奈程兆琦已敗,隻得暫且作罷。”
小玄心念數轉,肚子裡打着小算盤:“如此一來,安逸侯得了支強援,而蔔軒司也就不能老是惦記着巨竹谷了,可謂兩全其美!”
“隻是……”皇後話頭一轉,“國師忠心耿耿,他在迷樓,對邪宗的人多少有些牽制,若是調離玉京,我們手上可用的籌碼便要少掉一支。”
“顧不得這許多了。”小玄堅持道,“中州那邊的威脅遠比邪宗餘黨要大,倘若給方少麟殺上玉京,迷樓到時亦是不保。”
皇後一陣沉吟,忽見鄧斐進閣來報,奏曰宰相湯國璋、衛國公扈鑒堂、兵部尚書阚勳、戶部尚書李翰馥、骠騎大將軍唐鳳山等大臣前來觐見。
這等陣仗,定是又有大事來了!小玄一陣驚疑。
“莫慌,我爹都回京了,天大的事,有他抗着呢。”皇後安慰道,遂領眾婢娥往後庭回避,讓出主閣。
“宣。”小玄朝鄧公公道。
眾臣魚貫而入,山呼萬歲,一齊叩首禮拜。
小玄趕忙喚起,見他們一個個麵上似乎有些凝重,不由心中一緊,暗忖:“敢情又有不好的事來了!”
“啟奏萬歲,北疆諸關傳來急報——秦湛麾下舊將司馬原舉兵南下,已連破數城。”湯國璋開門見山道。
果不其然!小玄心中“咯噔”一跳,道:“此時到哪了,距玉京尚有多遠?”
“今已到了天河關,距都中不到叁百裡。”阚勳道。
“那司馬原有多少兵馬?”小玄問。
“叁萬有餘,不算多。”唐鳳山道,“但都是久據北疆門戶的將士,精銳之至!”
“那……現下如何應對,調兵增援天河關?”小玄道,心忖那司馬原縱然勇猛,但也不會是扈鑒堂與唐鳳山這兩位皇朝梁柱的對手吧。
“臣等可以提兵攔拒。”扈鑒堂道,“然北疆這些兵馬,此前都是吾朝的勇士,厮殺起來,無論勝負,傷的都是皇朝的元氣,委實令人痛心!”
“確實如此,這可如何是好?”小玄皺眉道。
眾臣一時無人答話,湯國璋望了望他,慾言又止。
小玄沉吟道:“朕有一個想法,不知如何,還請眾卿共同參詳。”
“萬歲請講。”湯國璋道。
“不如將秦湛放了如何?”小玄道。
眾臣神色皆俱一鬆,似乎悄舒了口氣。
“原該如此!”湯國璋立時道,“秦將軍長駐北疆,久拒胡亂,為皇朝立過無數汗馬功勞,本就對聖上忠心耿耿。”
“依臣看,不但該放人,還需官復原職。”唐鳳山小心翼翼道。
“該當如此。此前都是朕昏了頭,令秦將軍蒙冤!”小玄慷慨地把鍋背了,心忖:“原來他們早已心存此念……”
“隻是秦將軍必定深感枉屈,未必肯受陛下今日之恩惠。”扈鑒堂沉聲道。
“親妹子給踹死,自己還無故入獄,現下卻說沒事了,要我也是難以接受。”小玄心忖。
扈鑒堂停了下接道:“即便秦將軍接受了,仍需察辯其心,不可立即放出都中,以免有變。”
“國公思慮甚是週詳!”其餘幾臣紛紛和應。
“總之先把人放了,再請秦將軍修書一封,命皇甫原退兵!”扈鑒堂道。
“秦將軍原來是個什麼官?”小玄道。
“左武衛,爵正四品。”湯國璋答。
“將秦將軍官復原職,爵提一品,以瀰枉屈。”小玄道。
“萬歲聖明!”眾臣齊呼。
“對了,還有一事,請眾卿斟酌。”小玄道,“都是朕一時昏聩,前陣子因江應存苦口相谏,將之枉曲下獄,今雖釋出,但官職未復,朕心中甚是不安。還請諸公叁堂會審,予復原職,為吾朝挽回賢才。”
眾臣聞言,個個麵現喜色,湯國璋欣然道:“陛下聖明,門下侍郎江應存本就忠心可錶,倘能復職,實乃吾朝之幸!”
其餘數臣紛紛附議。
當即遣人去西臺將中書舍人廖長先召來,就在閣中起草擬旨,再命閻卓忠取來玺寶,下了兩道敕罪诏,給秦湛與江應存平反。
正忙間,小玄想起羅天大醮之事,遂問:“對了,那羅天大醮籌備得如何了?”
幾臣對視一眼,湯國璋道:“臣等今趟觐見,亦正是為此而來。”
小玄望着他。
湯國璋卻望向了戶部尚書李翰馥。
“這段時日以來,籌備羅天大醮諸務,皆是臣與龔世弘親自督辦,然在搭建九座祭壇時,卻接連出了些許意外,不知因何……”李翰馥遲疑了下,終還是實言禀奏:“九座祭壇屢築屢塌,至今無一建成,還死傷了不少民夫。”
小玄大吃一驚,心中道:“這定是晁紫閣太壞,上天連忏悔禱告的機會都不肯給了!”
“這無非是有邪祟亂神在作怪!臣願前往督守監造。”扈鑒堂神威凜凜道。
小玄兀自失神。
“隻是臣以為,為了祈福禳災,糜費許多錢物民力,怕是適得其反,癒加難挽天心。”扈鑒堂繼道。
小玄之前就對羅天大醮能起什麼作用深感懷疑,聞言不覺微微點頭。
“依臣看,這羅天大醮,不如就此作罷!吾朝上下,目下還是當做些實事,以諸如減稅輕賦這些來撫民惠民方為上策。”扈鑒堂道。
湯國璋雖是羅天大醮的提議者,此時聞言,臉上並無不悅之色,黯然道:“國公所言甚是。”
小玄見他麵上似在極力掩藏着什麼,心知定是在實事之前,對自己這個鬼神皆棄失道寡助的皇帝頗為失望,對皇朝的前途憂心如焚。
“那就不辦了,籌辦羅天大醮的一切事務即刻中止!”小玄斬釘截鐵地揮手道。
眾臣紛紛附和,個個都有點灰頭土臉。
“臣等還有一事禀奏。”湯國璋道,朝兵部尚書阚勳示意了下。
“武選司接報,安逸侯林航在中州鐵峽關已同方逆鏖戦數陣,打得有聲有色,互有勝負,算是穩住了陣腳。”兵部尚書阚勳道。
小玄甚感意外,驚喜道:“林侯真是皇朝良材。”
“據報,林師現今又廣邀四海高人報效皇朝,齊聚中州共謀破敵之策!”唐鳳山接過話頭道。
小玄連聲讚好。
阚勳話頭一轉,繼道:“隻是之前奉天侯往雲州征討南宮叛賊,大戦半載有餘,包括中州在內的週邊數州皆俱虧耗甚多,許多百姓不得已背井離鄉,有的地方,已是十室九空。如今安逸侯與方逆又在中州交鋒,錢糧耗費癒钜,週邊州郡更是難以支撐,百姓稅賦激增,委實苦不堪言!”
小玄心頭驟緊。
“目下,林帥大軍錢糧已十分吃緊,急需這邊想想辦法。”湯國璋道。
“府庫還拿得出錢糧嗎?”小玄吸氣道,他知曉國庫空虛,早已窮得揭不開鍋了。
眾臣不語,隔了好一會,方聽湯國璋道:“大軍耗費非同小可,現距秋收又尚有時日,一時之間,府庫怕是拿不出多少了。”
“這可如何是好?”小玄問,心中陣陣拔涼。
無人應答,似乎都在等他拿出辦法。
小玄眉頭緊鎖,真個坐困愁城。
他從來就不懂什麼朝政之事,況且國庫入不敷出是皇朝多年都解決不掉的頑疾,滿朝文武對此皆俱束手無策,又教他如何拿得出主意。
“還請陛下寬心。”扈鑒堂忽道,“這個且由臣來想想辦法。”
“國公有何良策?”小玄忙問,心中稍稍一鬆。
“臣征討北境,十五族復歸稱臣,朝貢了不少物資,中州眼前之急,臣尚可籌措應付。”扈鑒堂道。
“甚好甚好!”小玄喜道。
扈鑒堂頓了下,接道:“隻是皇朝耗費甚钜,國庫連年空虛,尚須另尋開源之法,方為長久之計。”
小玄心中忽地一動,思忖道:“常羊秘境中遍地是寶,單憑那座青锳石峰便可價敵數城,如能召集人手進去大舉采掘,定可充盈國庫!如今我有界曜碑杵,能開啟叁災結界,征聚些民夫也應不難,但出入秘境卻是個大問題,若是師父能築造一座大型的傳送法壇就好了!”
聽了扈鑒堂之言,其餘幾臣皆俱默然不語,此乃皇朝長久之疾,一時之間,無人能拿得出什麼良策。
“隻是這一切,全都須等師父回來再說。”小玄沉吟一陣,心中定了些許,道:“國庫這塊,待朕來想想辦法,來日再議。”
諸臣唯唯應喏,其時心中並無期待,隻道是天子的敷衍之詞。
“目下南憂北患,皆俱迫在眉睫,就有勞眾卿操心了。”小玄接道。
眾臣齊聲應了,個個滿麵凝重憂心忡忡。
眾臣告退後,小玄心中鬱悶,思忖道:“上次來,還有所謂的叁喜叁憂,這趟卻幾乎沒有一樁是好的……”
皇後從後庭回來,見他愁眉不展,忙問何故。
小玄便將諸臣所報之事簡述了一遍。
皇後飲着茶,雍容自若地靜靜聽着。
小玄看了看她道:“聽了這些焦頭爛額之事,怎麼你好像一點都不愁?”
“當天子的是你,本宮愁啥?”皇後笑吟吟道。
小玄一陣氣苦,道:“小爺隻是個赝貨,不過是冒名頂替的,卻怎要來為這些煩惱事操心!”
“好事佔盡,煩惱卻半點不願意沾,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皇後嬌哼道。
“我佔到啥好事啦?”小玄道。
“你錦衣玉食,佳麗叁千,這些不是好事?”皇後笑嘻嘻道。
小玄一聽就急了,爭辯道:“小爺才不稀罕什麼錦衣玉食呢,所謂叁千佳麗,也……也獨隻你一個!”
“不是還有個羞花閉月的雪妃麼?”皇後道,“忘啦?”
小玄滯住。
“再說,隻要你想,這後宮之中,又有哪個妃嫔不是你的?”皇後道。
“等等,咱們皇後娘娘今兒怎麼不喝醋啦?”小玄笑嘻嘻道,見她調侃自己,當即奮起還撃。
“本宮啥時侯吃醋了,我隻盼你本事再大點,能將這後庭安排得穩穩當當,本宮也可省點心。”皇後道,悠然地呷了口茶。
小玄沒好氣地瞪着她。
“曉得嗎?”皇後道,“這些日,本宮都在為你怎麼搞定湯妃唐妃心力憔悴呢,別到時候內外皆困,你這竊國小賊又要拍拍屁股開溜了!”
小玄蓦地長嘆一聲,卻是聽見“內外皆困”四字,眾臣禀報之事瞬又湧回心頭,再沒心情與她鬥嘴了。
皇後瞧了瞧他,忽輕聲道:“你也無需為這些事太過心煩,總之你命裡福份不淺,到頭來,自會有人為你撐着的。”
小玄搖了搖頭,心忖這娘娘不知外間的艱難兇險,想要守住這將傾的江山,就是有她老子做依靠,也是吃力萬分異樣難支。
他正悶悶不樂,忽見鄧斐引着一個老內相進來,卻是湯貴妃宮中的執事大太監許公公,見到自己與皇後,便即俯身叩拜。
“公公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