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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獵艷之韋小寶新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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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猎艳之韦小宝新传
作者:北愛yyc200
第四十四章 火焚星宿

這一帶都是起伏山陵,崎嘔小徑沿着山腳而行,有時還得涉水而行。因此這一段路,足足走了將近一個時辰,直到已牌時光,才算趕到林子西。這是山麓間的一片平地,竹籬茅舍,疏朗朗有幾戶山居人傢。韋小寶突然心中一動,暗道:“看來這山村人傢,可能隱藏着飛鷹教的眼線了。”

心念轉動,立即探手入懷,取出密柬,打了開來,隻見上麵寫着:“一、汝等尚未早餐,轎中備有乾糧,可在此地休息,略進飲食。

二、由林子西北行,可在轎中取出本幫旗幟,由花女執旗前導,榴花在轎前伺候,汝等分前後護轎而行,行蹤務須力求隱秘,行動勿須太快。這一點,必須特別注意,要使對方認為汝等計劃在入夜之後,才采取行動也,路上行止,可商之勾老大。

叁、傍晚時分,抵黃寶岩,岩前有一平地,彼等必在此設伏,汝可命虞美人停轎場中。

四、如遇飛寶堂十二星宿,可命花女對付。

五、現身敵人中,如有紅衣番僧,不必力戰,任其撲近軟轎,如不遇紅衣番僧,必須守護此轎,待沖入黃寶岩下,始可將此轎投入黃寶洞賊巢。

六、另附一柬,須待破去黃寶堂,再行拆閱。”

韋小寶看完密柬,回頭朝勾老大問道:“咱們從這裹到黃寶岩,還有多少路?”

勾老大道:“五十多裹,不到六十裹了。”

五十多裹路,要從早晨已時,走到傍晚才能到達,難怪太上特別指示“行動勿須太快”了。韋小寶心頭有些明白,自己這一行人,雖是攻打黃寶岩的主力,但也是一路虛張聲勢的疑兵!太上要自己等人“行動勿須太快”,而且又命花女執旗前導,明明是要故意引起對方注意。另外幫主牡丹和副幫主芍藥二路人馬才是奇襲,她們去攻打的可能是飛鷹堂、飛寶堂兩處了。由此可見,太上另有隱秘,不願讓自己等人知道。最使他感到奇怪的是飛寶堂“十二星宿”,週身刀劍不入,暗器難傷,如何要花女去對付?她又怎知對方之中,會有紅衣番僧?何以遇上了紅衣番僧,就任令他撲近軟轎?沒遇上紅衣番僧,何以又必須守護此轎?(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fit)

他略加思索,依然想不通此中道理,隨手把柬帖收起,一麵朝大傢道:“太上要咱們在這裹休息,大傢早晨跑了五十裹路,還沒吃東西,轎內準備了乾糧,可找個地方歇腳,吃了乾糧再走。”

勾老大道:“總座,咱們是不是要找個較為隱蔽的地方歇腳?”

韋小寶點頭道:“好吧。”

勾老大陪笑道:“那麼總座和大傢就請隨小老兒來。”

他這一帶的地理極熟,領着大傢轉過—道山腳,這裹正好是在山崗之間,前臨大溪,後有叢林,中間一片是綠油油的草地,可供大傢坐歇。軟轎在草坪中間停下,一路人馬,分成了男女兩邊,圍着坐下。虞美人要花女從轎中拿出乾糧,分與大傢食用。好在到黃寶岩一共隻有五十裹路,太上在密柬上指示,沿路行動勿須太快,隻要在黃昏時趕到就好,時間十分充裕。韋小寶等大傢吃過了乾糧,才要虞美人一起坐下,取出太上密柬,給大傢傳閱了一遍。

虞美人站起身,走到軟轎前麵,掀起轎簾,果然在座位下麵,放着一疊折好的旗幟,當下要花女們上山砍了許多竹竿,把旗幟裝上。這些旗幟,不但顔色鮮艷,而且都是精工繡成,有的是長方形,上書“百花幫”叁個大字。有的呈叁角形,上繡一個鬥大的“花”字,也有白底黑字的長幅,寫着:“掃平飛鷹教”和“消滅武林敗類”等字樣。這一掛上竹竿,當真旗幟鮮明,另有一般聲勢,難怪古時行軍打仗,都有許多旌旗。韋小寶走到虞美人身邊,問道:“姑娘可知,這一路上該如作麼?”

虞美人粲然一笑道:“總使者這是在考我了,太上密柬上要花女執旗前導,但行蹤又要力求隱秘,我想太上的意思,大概是既要她們手執旗幟,又要她們隱秘行藏,那隻有命她們把旗幟卷起來,偃旗息鼓而行了,不知總使者認為對是不對?”她一雙明亮的俏眼,盯着韋小寶,閃出異樣的光采。雖然她與韋小寶已經有了最親密的關係,但在眾人麵前,還是不能露出端倪來。

韋小寶點點頭道:“姑娘冰雪聰明,一猜即中,我想太上正是這個意思。”

虞美人道:“我很榮幸,被派到總使者的摩下來,一切自然聽總使者的了。”

金小寶道:“姑娘言重,咱們那就按照姑娘所說行事就是了。”

大傢經過一陣休息,仍由勾老大向導,開始上路。這回,隊伍經過編組,顯得甚是整齊。最前是向導勾老大,總護花使者韋小寶、護法公孫相、宋德生、張南強,然後是二十名手執旗幟的花女。她們扛着這些旗幟,經過虞美人授意,要使人傢認為她們是掩蔽行藏,有的已經卷起,有的隻露出半麵,總之,誰都一看就知道這是百花幫來的。

二十花女後麵是她們領隊虞美人,然後是手棒如意的榴花,接着就是軟轎,轎後是一色青灰緊身勁裝的八名護法使者。隊伍的陣容,相當精銳,任何人看了那頂黑色軟轎,都會想到那是百花幫的太上了。又有誰知道這是一頂空轎。但這頂轎並不輕,這是一路故意慾蓋瀰彰,虛張聲勢的疑兵!

一行人由勾老大領路,有時舍了大路,專揀荒僻小徑行走。有時又在林中躲躲閃閃,故意制造隱秘。其實他們的行蹤,在林子西就被飛鷹教的眼線髮現,早巳用飛鴿傳出信息,而且路上也有人暗中尾隨,把他們的行動,隨時髮出報告。因此,飛鷹教對他們的行止,可說了如指掌,但韋小寶率領這一路人馬,其目的也正是要飛鷹教對他們了如指掌。

傍晚時分,一行人按照太上指示,已經走入後山,但行蹤還是掩掩藏藏的,大概要等到天黑之後,才開始行動,突擊黃寶岩。天色漸漸昏暗下來,韋小寶率領的大隊人馬,由勾老大領路,已經順利的抵達黃寶岩前麵的一片草坪。這是太上指定的地點,到了此地,已經不須再隱藏什麼行迹。花女們打着百花幫的旗號,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開入岩下,佔據了草坪,停下轎來。

奇怪的是,從山前到山後,居然沒遇上一個敵人,百花幫精銳之師,簡直如入無人之境。韋小寶心裹清楚,對方越是不動聲色,越髮可見他們早有嚴密部署。就是等着自己等人送上門來入伏,因此吩咐大傢務必小心戒備。八名護花使者,二十名花女,全已兵刃出鞘,在草坪中央布成陣勢。黑色軟轎停在中間,轎簾低垂,榴花手捧玉如意,侍立轎前。人數不少,但每一個人都輕捷如風,足不揚塵,肅靜的聽不到一點聲音。百花幫的旗幟,已經插在草坪四週,晚風之中,旌旗飄揚,確實另有一番劍朝森嚴之感!

四名擔任執事的花女,取出乾糧,分給大傢食用。入晚之後,即將有一場妳死我活的激烈戰鬥,要填飽肚子,才有力氣。但就在大傢坐下休息之際,但聽西首自己等人來路上,突然響起一聲號炮。一群人影,從大石後走出,截斷了歸路。當前一人,是個骨瘦如柴、左目已吵的青衣老者,他身後一排九人,連頭帶身一團漆黑,隻露出—雙炯炯目光。那是身穿特制皮衣,刀劍不入的“十二星宿”!隻是十二星宿在牛洛山一戰,死了叁個,已隻剩下九人;而且九人之中,有兩個斷去一臂。

韋小寶冷冷一笑道:“我道是些什麼人,原來都是韋某手下敗將,劍下亡魂。金鉸剪饒叁村怎麼不來?可是嚇破膽了?”

眇目老者獨目寒光如炬,注視着韋小寶,冷然道:“年紀輕輕,口氣倒不小,妳就是百花幫的總護花使者韋小寶麼?”

韋小寶傲然道:“不錯,閣下也亮個萬兒。”

眇目老者微曬道:“真是少不更事,連老夫都沒聽人說過麼!”

韋小寶朗笑道:“江湖上左道旁門,敗類太多了,韋某哪會認得這些人?”

眇目老者臉色候沉,怒哼道:“無知小輩,待會老夫就要妳知道人傢的厲害。”

勾老大站在韋小寶背後,低聲道:“他是人稱翻天鷹的仇英,昔年飛鷹教叁十六將之一……”

翻天鷹仇英獨目之中,寒芒暴射,注視着勾老大,大笑道:“妳是勾將軍,哈哈,難怪妳一口道出兄弟來歷來了。”

勾老大拱拱手道:“正是勾某,仇將軍請了。”

韋小寶心中暗暗哦了一聲,這回他才弄清楚,心想:“勾老大原來也是飛鷹教叁十六將中人。”就在他思忖之際,但聽東首山徑上,也響起一聲號炮,接着從林間小徑上,走出兩對黑衣人來!這四個人宛如皂隸一般,緩步走出樹林,便在林前分左右站定,就像泥塑木雕一般,雙手下垂,沒再走動一步,隻是闆着死沉沉的臉孔,站在那裹。

接着林間小徑上,出現了兩盞紅燈,那是兩個青衣姑娘手挑宮燈,移步行來。宮燈上赫然寫着“代天巡狩”四個朱字。接着出現了一頂黑色小轎,由兩個黑衣大漢擡着,如飛而來,眨眼功夫,已到林邊,在路口停下。兩個青衣少女立即手挑宮燈,一左—右伺立轎前,四個黑衣皂隸也走近小轎,在兩旁雁翅般排開。韋小寶暗暗忖道:“太上果然料事如神,飛鷹教誘敵深入,選擇在此地動手,焉知全落在太上計謀中。”

他想到飛鷹教的人在此設伏,顯然並不知道百花幫主牡丹和副幫主芍藥兩批人馬,領了太上密柬,分兩路奇襲之事!太上說得沒錯,叁路人馬,以自己這一路為主,看來飛鷹教還以為軟轎中就是太上,才部署重兵,要在此堵截。他心念閃電轉動,暗暗朝虞美人使個眼色,示意她按照太上密柬行事,由她率領花女,對付飛寶堂“十二星宿”。虞美人會意的點點頭,轉身朝花女們揮了揮手。二十名花女得到命令,立即雙腕齊翻,舉動快速劃一,從腰間掣出一雙繡鸾刀,麵向西首,一字排開。韋小寶雖然不知花女們如何去對付飛寶堂的“十二星宿”,但他想到太上既已算定飛鷹教在此設伏,又指定由花女們去對付刀劍不入的“十二星宿”,料想她必有安排。

西首一路人馬,交給了虞美人,這是依照太上柬帖指示行事,他就可以不必再去操心。至於東首山徑的一路人馬,人數雖然不多,但這頂黑色小轎,他並不陌生,那是迷魂仙子無疑。此女善使迷藥,看來隻有自己身有嶺南溫傢“清神丹”不懼迷藥,須得自己出手不可。心念轉動之際,不覺緩緩轉過身去,一手按着劍柄,星目一擡,朗笑一聲道:“來的可是迷魂仙子麼,咱們想不到又在這裹見麵了。”

隻聽那黑色小轎中響起了一個婦人的聲音說道:“我不是迷魂仙子。”

韋小寶聽轎中口音,確然不是迷魂仙子,不覺微微一怔,問道:“妳既非迷魂仙子,怎麼打着她的旗號而來?”

轎中人冷曬道:“老身何用打她旗號?”說到這裹,一麵吩咐道:“春花,秋月,起打轎簾。”站在轎前的兩個青衣少女嘻的一聲,玉腕輕舒,一左一右撩起轎簾,這回韋小寶看清楚了。

轎中端坐着一個青布衣裙的老婦人,麵貌白哲,頭髮略見花白,雙目如電,果然不是玄衣羅刹!青農婦人微微一笑道:“年輕人,妳認識迷魂仙子?”

韋小寶青衫飄忽,意能潇灑,微微颔首道:“在下見過迷魂仙子兩麵。”

“很好。”青衣婦人深深看了他一眼,問道:“妳叫什麼名字?”

韋小寶道:“在下韋小寶。”

青衣婦人似乎微微—怔,又打量了他一眼,道:“原來妳就是百花幫的總護花使者。”

韋小寶道:“正是區區在下。”

青衣婦人道:“好吧,今晚咱們要對付的主要敵人,是百花幫的太上,老身就放妳一馬,隻要妳不向我這邊逃,老身不難為妳就是了。”

韋小寶劍眉略軒,朗笑道:“夫人這份盛情,在下謝了。在下也有一句話奉告;今晚一戰,鹿死誰手很難預料,但夫人隻要從原路撤退,在下也可以放妳一馬,不難為妳就是了。”

轎前的春花、秋月,同時臉色一沉,嬌叱道:“妳敢對柳仙子這般說話,那就先把妳拿下了。”柳仙子!原來轎中的青衣婦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千手觀音柳仙子。

勾老大目光如炬,看到兩人擡手一指,就有一絲金光閃了閃,急忙叫道:“總座小心她的暗器。”他喝得已經遲了!春花、秋月嬌喝聲中,兩支金針已經悄無聲息,快若閃電,一左一右,打上韋小寶的肩頭。

韋小寶潇灑地站着,動也不動,任由兩支金針釘在肩上,朝春花、秋月微微一笑道:“兩位姑娘如僅憑兩支金針,就能制得住在下,在下在百花幫這總護花使者也就不用當了。”話聲甫落,兩支金針,已從他肩頭自行滑落。

春花、秋月看得滿臉失色。秋月冷哼道:“妳神氣什麼?哼,不信再試試……”

柳仙子徐聲道:“秋月,不準再出手了,他練成護身真氣,妳們傷不了他。”一麵朝韋小寶道:“妳年紀不大,居然練成護身真氣,實在難得,妳總聽妳師父說過,九仙陽乾手觀音吧?護身真氣隻能防禦普通暗器,遇上老身的“太陽神針”,那就一無用處了。”

韋小寶心頭暗暗一震,他確實聽師父說過,隱居九仙陽的乾手觀音柳仙子,暗器獨步武林,尤其是她的“太陽神針”,專破氣功,是武林中人唯一的克星。他真沒想到轎中的青衣婦人,就會是九仙陽的乾手觀音柳仙子!更想不到千手觀音柳仙子成名多年,也會甘心附賊,和飛鷹教流瀣一氣!韋小寶笑了笑道:“在下確曾聽傢師說起過柳仙子的大名,但柳仙子認為“太陽神針”可以破在下的護身真氣,那就不妨出手試試。”

春花氣道:“師傅,這人不給他吃些苦頭,還當師傅的“太陽神針”破不了他護身真氣呢!”

柳仙子微笑道:“年輕人,真氣一旦破去,妳一身武功也就完了,這種事,逞強不得。記着,老身還是這句話,待會妳隻要不向老身這邊逃過來,老身不會難為妳的。”

就在此時,第叁聲號炮,跟着響起!數丈高的石崖上,同時挑起八盞風燈,把整座黃寶岩照得如同白晝。黃寶岩下,一座高大的洞府中此時已有一夥人緩步走出!當前一個是黑褂老者,生得赤臉濃眉,頰下一把疏朗朗的花白胡子,肩頭背一柄黃穗長劍,目光炯炯,虎步走來。這人韋小寶曾在百花幫見過,正是黃寶堂主郝飛鵬。在他身後,還有兩個老者,一個身穿葛衣,身材矮小,一張馬臉卻是特別長,看去有些古怪。另一個尖瘦臉老頭,臉白如紙,雙目如線,似睜似閉,死眉活眼的模樣,一望而知是旁門左道人物。接着是四名身穿黑色勁裝、背負狹長長劍的漢子,至少也是黃寶堂巡主一類的人物。

韋小寶付度當前形勢,對方出現的叁批人馬,東西兩批,志在截斷自己退路,自然以正麵黃寶堂的這一批人為主。西首翻天鷹仇英率領的九名“十二星宿”已由虞美人率領二十名花女嚴密戒備,這是太上在密柬上指示的。其餘兩批人馬,自己也該有所準備。當下就暗中囑咐公孫相,率同四名護花使者,嚴密監視,防備東首的千手觀音柳仙子那一批人。另外分出四名護花使者,以丁峤為首,守護軟轎,自己和勾老大、宋德生、張南強居中,對付正麵黃寶堂的敵人。這一分配,如以實力來說,和對方叁批人馬相比,當真是以弱敵強,差得甚遠,但此時此地,也隻好如此安排了。

黃寶堂主雙目炯炯,打量着被堵在草坪上的百花幫一行人,臉上不禁飛過一絲冷峻的笑容!在相距二丈來遠,便已站停下來,洪聲說道:“誰是百花幫的總護花使者韋小寶?”

韋小寶緩步走出,說道:“在下就是韋小寶,郝堂主有何見教?”

郝飛鵬虎目之中寒芒飛閃,冷嘿道:“妳就是總護花使者?”,他在百花幫後園,曾見過韋小寶和百花幫主坐在一起,是以認得。

韋小寶道:“不錯。”

郝飛鵬道:“妳們太上也來了麼?”

韋小寶道:“不錯。”

郝飛鵬道:“她躲在轎中,怎不出來?”

韋小寶道:“貴會會主該是也來了?”

郝飛鵬道:“妳們這點陣仗,何用會主親來!”

韋小寶淡淡一笑道:“貴會會主既然沒來,敝幫太上,自然也用不着見妳了。”

郝飛鵬仰天洪笑道:“已經落在老夫掌心,老夫不相信她能在轎中躲得了多久?”

韋小寶道:“這個難說得很。”

郝飛鵬道:“難道妳們還能生離此地?”

韋小寶傲然笑道:“那也未必,古人說得好,善者不來,來者不善,百花幫若是這般不堪一擊、那就不用到昆箭山來了。”

郝飛鵬臉色微變,一手摸着長須,看了韋小寶一眼,說道:“但以眼前形勢而論,妳們深入腹地,叁麵受敵,顯然處於劣勢,這是不爭的事實,閣下應該看得出來。”

韋小寶道:“在下覺得鹿死誰手,仍是未定之數。”

郝飛鵬沉嘿一聲,臉上漸漸泛起怒意,沉聲道:“老夫聽說妳是逍遙子不通大師的傳人。”

韋小寶道:“不錯。”

郝飛鵬道:“會主看在令師不通大師的麵上,不想傷了和氣,要老夫奉勸妳老弟,飛鷹教和百花幫的過節,和妳老弟毫不相乾,妳用不着蹈這場渾水。尤其以妳老弟一身所學,那是前程遠大,如果願意到飛鷹教來,會主同樣可以給妳總護法的名義。”

韋小寶笑道:“貴會主的盛情,在下心領。”

都飛鵬道:“老弟不願屈就?”

韋小寶道:“在下是百花幫的總護花使者,總不能朝秦暮楚,憑妳郝堂主幾句話,就陣前投誠。即以郝堂主來說,在下勸妳投效百花幫,妳能這樣做麼?”

郝飛鵬點點頭道:“會主之意,老弟如果不願意屈就,也希望妳及時退出,不可為百花幫利用。隻要老弟點個頭,老夫立即叫人送妳出山,妳老弟意下如何?”

韋小寶笑道:“如果敝幫太上也要在下勸妳郝堂主,如果不肯投效百花幫,也希望妳能及時退出,郝堂主又如何呢?”

郝飛鵬變色道:“閣下那是不答應了?”

韋小寶淡然一笑道:“在下和郝堂主一樣,這是各為其主。”

郝飛鵬怒哼道:“韋小寶,妳錯過今晚,那是自毀前程。”

韋小寶道:“在下看不出如何自毀前程?”

郝飛鵬道:“老夫不妨說得明白些,百花幫以女色蠱惑武林中人,圖謀不軌,隻是一個叛逆幫會,現在妳總該明白了吧?”“叛逆”這兩個字扣到百花幫的頭上,韋小寶心頭,不覺泛起了一片疑雲!他記得太上說過的一句話:“他們除了搬幾個鷹爪孫之外,能從各地調集什麼高手?”自己還以為百花幫和飛鷹教隻是江湖恩怨而已,但從郝飛鵬的口氣聽來,他們之間,果然牽連到官傢。

勾老大站在韋小寶背後,先前他隻是聽着雙方說話,並未開口。當然,他隻是向導身份,哪有資格在總使者麵前插口?何況韋小寶對郝飛鵬威脅利誘,俱不為所動,也用不着他在旁多嘴。但此刻可不同了!江湖上人,儘管刀頭舔血,臂膀上跑馬,但一旦牽涉到官傢,誰也不願去頂上“叛逆”的罪名。他看到韋小寶忽然沉吟不語,隻當他被郝飛鵬這句“叛逆”嚇唬住了:到了此時,他顧不得自己隻是一名向導,口中大聲喝道:“郝飛鵬,妳變節降賊,認賦作父,也不過當了一名堂主,妳有什麼前程?”

郝飛鵬雙目圓睜,冷喝道:“妳是勾維義!哈哈,會主正要找妳們這一班叛逆,妳居然自己送上門來,這叫做天堂有路妳不去,地獄無門爾偏來!”

勾者大沉笑道:“我既然敢來,還會伯妳們這些認賊作父的鷹爪孫麼?妳瞧到咱們打着的旗號麼,就是要掃平飛鷹教,消滅武林敗類……”

郝飛鵬一張赤臉,滿布殺氣,大喝道:“無知叛逆,死在臨頭,還敢狂吠?”

隻聽站在右首的尖瘦臉老者冷冷說道:“郝堂主,老朽有話想問問這姓韋的小夥子。”

郝飛鵬連忙陪笑道:“獨老隻管請問。”隨着話聲,退後了一步。

尖瘦臉老者雙目微睜,兩條眼縫中,射出森寒細芒,望着韋小寶道:“小夥子,老夫有話問妳,妳要好好回答。”

韋小寶眼看郝飛鵬對他十分恭敬,心知兩個老者身份,可能還在郝飛鵬之上,一麵傲然道:“那要看妳問什麼了。”

尖瘦臉老者道:“老夫獨孤叟,總聽妳師父說過吧?”

韋小寶心中暗道,“果然是個難纏的老傢夥。”一麵淡然笑道:“老兄有什麼話,可以說了。”

獨孤叟臉上微現不悅,說道:“老夫和令師有過數麵之緣,妳小小一點年紀,居然也和老夫稱兄道弟起來?”

韋小寶朗笑道:“傢師告訴過在下,他老人傢沒有半個朋友,因此,在下也沒有半個前輩,行走江湖,也從不以後輩自居,稱妳老兄,正合乎四海之內皆兄弟也,這有什麼不對?”

獨孤叟微曬道:“有其師,必有其徒。小夥子,口髮狂言的人,還得有點真才實學。”

韋小寶道:“老兄是否想考較在下的功夫?”

獨孤叟道:“老夫現在還有話問妳。”

韋小寶道:“請說。”

獨孤叟道:“老夫有兩個徒兒死在百花幫之手,妳是總護花使者,自然知道是誰殺的了。”

韋小寶道:“令徒是誰?”

獨孤叟道:“老夫兩個徒兒,一個叫柏奇寒,一個叫秦得廣。”

韋小寶聽得暗暗一怔,柏奇寒使的是“玄冰掌”,秦得廣練的是“寒絲功”,這兩人原來是同門師兄弟,想來這獨孤斐也是以陰寒功見長了。這就點頭道:“令徒之死,在下自然知道。”

獨孤叟厲聲道:“決說,是誰殺了他們?”

韋小寶暗暗忖道:“是了,郝飛鵬率同藍豪、柏奇寒兩人闖入百花幫,結果僅以身免,他自然不會把真相說出來了。”目光一搶,徐徐說道:“令徒柏奇寒,是偷襲花傢莊院不願被擒,舉劍自裁身死,郝堂主也在場,不信可以問問郝堂主。”

獨孤叟道:“郝堂主,是這樣麼?”

郝飛鵬道:“不錯,但柏兄自裁,這筆帳,總歸要向百花幫算帳的了。”

獨孤叟點頭道:“此話有理,唔,秦得廣呢?”

韋小寶道:“秦得廣潛入百花幫臥底,擔任護法職務,在牛諸礬被在下識破,但正好遇上飛寶堂主饒叁村率領十二星宿,把在下等人圍住。饒叁村認為他泄漏飛鷹教機密,用淬毒暗器把他殺以滅口……”

獨孤叟怒聲道:“妳是說,秦得廣也不是妳們殺的?”

韋小寶劍眉一軒,朗笑道:“郝堂主方才已經說過,這筆帳自然都算在百花幫頭上了。”

獨孤叟本來像白紙般的尖瘦臉,漸漸籠罩一層黑氣,厲聲道:“妳說,老夫應該找誰算帳?”他口中雖在問找誰算帳,實則雙手提胸,兩道冷森的目光,已經注定了韋小寶,大有出手之意!

勾老太低聲道:“總座小心?”站在韋小寶身後的宋德生、張南強不由自主手按劍柄,嚴神戒備。

韋小寶依然神色自若,看去毫無戒備,笑道:“咱們既然在這裹遇上了,要找在下也無不可。”

獨孤叟沉哼道:“很好。”

隻聽左首那個馬臉老頭叫道:“獨孤叟兒且慢,兄弟也要問問他我徒兒是誰殺的?”接着道:“姓韋的,者夫的徒兒藍豪,又是誰殺的?”

韋小寶道:“在下已經說過了,咱們既然遇上,二位不管有幾筆帳,全沖着韋某算就是了。”

馬臉老者厲笑道:“小子,好大的口氣,妳接得下來麼?”

韋小寶意氣飛揚的道:“在下若是接不下來,還能當百花幫的總護花使者嗎?”

獨孤叟道:“妳年紀輕輕,倒是很有膽氣,不過妳們百花幫的太上既然來了,老夫二人自然要找她才是正理。”

韋小寶朗笑道:“二位老兄要見太上不難,先得通過在下這一關。”

馬臉老者哼道:“小子,妳這是找死。”

韋小寶道:“勝負末分,焉知找死的是在下?”

馬臉老者一字一字的道:“老夫田有福,妳聽人說過!”隨着話聲,舉步逼去。田有福,人稱藍煞神,韋小寶自然聞名已久,他的名頭不在冰神獨孤裹之下。這兩個旁門中數一數二的高手,在江湖上,確是自成一派,名震八荒,許多正派中人,都不願和他們結怨。

獨孤裹眼看田有福朝韋小寶逼去,立即叫道:“田兄且慢,這小夥子該由兄弟來收拾他。”

藍煞神田有福菈長馬臉,冷冷說道:“這有什麼該不該?他把殺死小徒之事,攬了過去,難道兄弟不該找他?”

獨孤裹不悅道:“至少兄弟說在前麵。”

韋小寶大笑道:“二位毋須爭執,在下分身乏術,二位要找在下算帳,一起上就是了。”他這兩句話的時間,藍煞神田有福、冰神獨孤叟各不相讓,已經欺到韋小寶的左右。

獨孤裹冷喝道:“小夥子,妳亮兵刃。”

韋小寶刷的一聲,抽出倚天長劍,長劍橫胸,目顧二人,說道:“二位也請亮兵刃吧!”

藍煞神田有福道:“老夫從不使用兵刃。”

獨孤裹道:“老夫不論遇上什麼對手,也都不使用兵刃。”

韋小寶潇灑一笑,緩緩把倚天劍還入鞘中道:“二位既然不使兵刃,在下也就以雙掌奉陪了。”

藍煞神田有福聽得不由一怔,道:“小於,妳赤手空拳,如何是老夫兩人之敵?”

韋小寶道:“這個二位就不用管了,二位既然要找百花幫算帳,沖着在下就得由在下擔當。在下僥幸獲勝,二位這筆帳就算沖過;在下若是落敗,那隻怪在下學藝不精,死而無憾,二位索到了債,也可以走了。”

冰神獨孤叟看了田有福一眼,點點頭道:“田兄意下如何?”

藍煞神田有福也點頭道:“沖着這小於,咱們就這麼辦。”韋小寶心知這一戰,不論勝負,後果牽連甚大,自然不敢絲毫大意,功凝全身,暗暗蓄勢,但他外錶依然神態從容,麵含微笑,看着兩人。

勾老大暗暗皺緊眉頭,悄悄說道:“總使者真要和他們兩人動手麼?”

他本是百花幫一名水手領班充作向導之人,但韋小寶從翻天鷹仇英和黃寶堂主郝飛鵬二人口中,聽說他原是飛鷹教叁十六將之一,便知太上要他充任向導,也許別有深意。因此也不以向導為意,聞言立即低聲說道:“不錯,目前勢成騎虎,在下不得不先和他們週旋,勾兄叁位,請退後數步,注意郝飛鵬和他手下四人的舉動,別讓他們沖過來,亂了咱們的陣腳。”

勾老大點點頭道:“總使者放心,這點小老兒曉得,隻是獨孤裹和田有福都練有旁門歹毒陰功,總座以一敵二,可得小心。”

韋小寶淡然一笑道:“在下縱然不能獲勝,自保大概還沒問題。”

兩人說話之時,冰神獨孤裹目光冷森,陰聲道:“妳們商量好了沒有?”

韋小寶雙手一拱,微笑道:“二位但請賜招。”

獨孤裹道:“妳和老夫二人動手,隻怕沒有還手的機會。”揚手一掌,拍了過來。他拍出的掌勢,不見如何用力,但卻有—股強猛無比的力道,直湧而出。韋小寶在競賽大會上,看到過秦得廣掌力沉厚,獨孤叟是他師傅,自然也以掌力見長,心中早有準備,一見對方掌風迎麵擊來,立即縱身一閃,避開來勢。

藍煞神田有福看他閃身而出,口中喝道:“小心了。”右掌側擊,一團凜烈勁風,朝韋小寶身側襲來。韋小寶連看也沒看,左手揮處,朗外拂出。田有福劈出一掌之後,正想借勢欺身攻上,突覺一股暗勁,直逼過來,不禁吃了一驚,暗道:“這小子的武功,當真不可輕視。”急切之間,劈出的右掌,迅疾一圈,朝外推出,才算把對方的一股暗勁擋住。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獨孤裹拍出一掌,被韋小寶閃身避開,口中冷嘿一聲,雙臂一振,從大袖中露出一雙鳥爪般的手爪,向空連抓兩抓!突然欺身過來,掌指齊髮,閃電般朝韋小寶身前搶攻過來。這一輪猛攻,忽掌忽指,忽劈忽抓,攻勢快捷如風,變化奇異。

韋小寶這回不再避讓,使出“十二擒寶手”,同樣掌指齊出,忽正忽反,和對方展開搶攻,專門如拿獨孤叟的大穴、關節。“十二擒寶手”是由“易筋經”參悟變化而來,乃是少林寺不傳之秘,但經韋小寶反手使出,更有神鬼莫測之機,不論獨孤裹忽指忽抓,攻勢如何的韋厲猛惡,均被韋小寶奇奧的手法,迫得中途收勢。

藍煞神田有福方才隻在韋小寶閃身避讓獨孤叟掌勢之時,劈出過一掌,就不曾再行出手。那是他試出韋小寶一身武功,居然不在自己之下。苗人生性多疑,再加上他多年江湖經歷,在沒摸清楚韋小寶武功路數之前,再也不肯貿然出手,此時隻是站在邊上,凝立不動,目光炯炯,看着兩人動手。就在兩人動手之際,黃寶堂主郝飛鵬長劍一揮,率領着四名黑衣人大步朝勾老大叁人沖擊,口中喝道:“勾維義,咱們快二十年不見了,兄弟領教領教妳的高招。”

韋小寶動上手之後,勾老大伊然成了叁人〔他和宋德生、張南強〕中間的領導人物,這不是托大,而是旁人對他的看法如此。勾老大大笑一聲,忽然從身邊取出兩截鐵槍,迅快地接上旋緊,登時成了一支四尺長的鈎槍,大笑道:“兄弟正想討教。”

郝飛鵬大喝一聲:“勾維義看劍!”揮手就是一劍,朝勾老大刺去。

勾老大鈎槍一起,沉喝道:“來得好。”兩人這一動上手,立時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搏鬥。郝飛鵬身後四個黑衣人,一見堂主已和勾老大打上,不待吩咐,一齊揮劍而上。

宋德生長劍一擺,回頭笑道:“張兄,咱們一人正好分到兩個,看誰先把他們放倒了。”口中說着話,劍尖一點,飛灑出一蓬精芒,像風吹柳絲,朝兩個黑衣人分刺過去。他一上手,就使出峨眉“亂披風劍法”的殺着,幻飛劍影,一招之間,指襲兩人身前大穴。

張南強大笑道:“好哇,咱們就和他們作個比賽。”右腕一揮,人隨聲起,不待對方兩人奔近,縱身撲起,劍光如匹練盤空,當下就到了另外兩個黑衣人頭頂,韋空撲擊而下。他一出手,也使出了衡山派精奇劍招,劍氣如虹,聲勢之盛,銳不可當。但對方這四個黑衣人,乃是黃寶堂十二名巡主中人,一身武功,自是十分了得。尤其每人手上,那柄狹長長劍,灰黑無光,動手之間,不見絲毫鋒芒。別說是在黑夜裹,就是大白天,也不容易看清楚他們劍招,無形中就佔了不少便宜。差幸宋德生的“亂披風劍法”飄灑如雨,施展開來,一陣緊似一陣,使人有風飄萬點,捉摸不定之感。張南強“衡山劍法”,更是劍鳴叮叮,身形候起候落,盤空飛翔,有如牽鷹攫食,靈蛇亂閃。兩人合力施為,力敵對方四人,正好打成平手,雙方誰也佔不到優勢。一時人影遊走,劍影參差,同樣打的十分激烈。

黃寶岩前,戰事乍起,那扼守山徑,和虞美人率領二十名花女,雙方劍拔弩張,互相對峙。翻天鷹仇英獨目之中,寒芒暴射,右手向空一揮,沉喝一聲:“沖!”他喝聲甫出,九名頭臉身子都包在蚊皮之中的“十二星宿”,立時縱身一躍,飛撲過來。首名花女形成對峙。雙方原有叁四丈距離,此時一見九名“星宿”飛撲過來,她們之中有十八個人忽然散開,分作兩人一組,動作如一。右首一個左手揚處,射出一點藍星,左首一個右手一丟,兩人手中登時多了一條拇指粗細的鐵鏈,纖腰同時一弓,伏下地去。這一動作,十八個人似乎同樣迅速劃一,似是久經訓練。就在九個“星宿”飛身撲來之際,虞美人反而雙肩一晃,身如箭射,輕捷無比地朝前掠了出去。

九名“星宿”縱身撲起,遇上花女們朝他胸前打來的藍星,他們一來身在半空,不易躲閃,二來自恃身上穿的刀劍不入、暗器不傷的特制皮衣,他們也從不躲閃暗器。這一來一往,快速何殊掣電,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際,九點藍星,全打在他們胸前。但聽半空中響起“轟”然一聲,九人胸前同時爆燃起一蓬藍焰,火光熊熊登時燃燒起來。要知這些“星宿”,身上穿的是特制皮衣,連頭一起包住,隻露出兩個眼孔,這一蓬藍色火焰,就從他們胸前燒起來,眼前除了火光,就什麼也看不見。這九名“星宿”武功全然不弱,身在半空,就被火焰燒着胸口?心頭一驚,匆忙之間急急揮手連拍。這一動作,九人也同樣的迅速劃一,這倒可並不是久經訓練,因為當一個人如果胸前着火,一定會伸手去拍的。

但他們焉知這藍色火焰,乃是百花幫特制的火器,遇物即燃,不待它燃成灰燼,自己熄滅,誰也無法把它撲滅。他們這一舉手拍擊,雙手衣袖,也立即燃燒起來,九個“星宿”雙手揮舞,口中髮出淒厲嘯聲,宛如一個火人,從空中飛落。此時他們兇心突髮,任何人隻要被他抓住,非和他們活生生的一起燒死不可,但十八名花女,早有準備,兩人一組,手菈鐵鏈,早已伏在地上等候。“星宿”們身上一片火光,根本已經無法看清物事,雙足才一落地,兩個花女雙手一抖,迅快的拌住了對方雙足。

“星宿”們不防有此一着,立時跌撲下去。兩個花女不待對方倒下,早巳身形交錯閃動,纏住了對方雙腳腳踩,一左一右用力菈緊。花女們這一動作,同樣迅捷劃一,九個“星宿”倒在地上,雙腳被人用鐵鏈緊緊扯住,再也站不起來。

藍色火焰愈燒愈烈,九個刀劍不入的鲛衣怪人,倒下去之後,隻不過掙紮了幾下,就不見動靜。九堆烈火藍焰之中,冒出縷縷青煙,焦臭之氣,隨風瀰漫!飛寶堂以為縱橫江湖,無人能與抗手的“十二星宿”,和花女們連一招都未交手,就這樣被活活的燒死,變成了九堆烈焰!火焰漸漸因燃料燒完,自行低了下去,漸漸熄滅。

再說虞美人在九名“星宿”縱身撲起的同時,身形—晃,直向翻天鷹仇英欺了過去,長劍一指,嬌聲喝道:“姓仇的,今天是妳大限到了,看劍。”人隨聲到,刷的一劍,迎麵刺去。

翻天鷹仇英沒想到九名“星宿”飛撲過去之時,虞美人會突然朝自己撲攻過來。一時措手不及,縱身橫躍,避開刺來劍勢,左手突出,五指半屈,疾快絕倫地抓向虞美人執劍右腕。這一旋身,右手已從肩頭撤出一柄色呈烏黑的狹長長劍,口中厲笑一聲:“丫頭……”他底下的話還未出口,但聽“轟”然一聲,爆起一片熾熱的火光。舉目瞧去,但見九名“星宿”全已着了火,在半空中,手舞足蹈,宛如九個火人,心頭不禁大吃一驚。

虞美人腳下斜退半步,粉臉上露出得意之色,以劍一指,冷冷說道:“姓仇的,妳看到了麼?妳們認為刀劍不入的“十二星宿”,轉眼就成灰燼,妳也難逃一死。”

翻天鷹仇英聽得大怒,厲喝道:“丫頭,老夫活劈了妳。”長劍一振,正待朝虞美人撲攻過來。

虞美人清叱一聲道:“站住,聽我把話說完了。”

翻天鷹獨目之中,寒光進射,厲聲道:“丫頭,有話快說。”

虞美人冷聲道:“我不妨告訴妳,妳身後不是站着我手下兩個花女麼?若要讓妳烈火焚身而死,我隻須打個手式,就教妳和鲛人一樣,焚骨揚灰。但姑娘要讓妳死而無憾,咱們就各以手中長劍,決一生死。”原來二十名花女,十八個對付九名“星宿”,剩下的兩個花女,在虞美人湧身撲攻過去的同時,早已閃身而出,抄到翻天鷹仇英的身後。

本來是翻天鷹率領九名“十二星宿”堵在百花幫西首的退路,如今卻由兩名花女堵住了翻天鷹的退路。翻天鷹仇英耳聽到九名鲛人淒厲的嘯聲,已感心驚肉跳,知道百花幫果然有備而來。此時聽虞美入說出要和自己比劍,心中不禁暗喜,忖道:“小丫頭,這是妳自己找死。”獨目觑定虞美人,厲笑道:“好,老夫倒要看看妳劍上有何成就。”右腕一振,手中一柄烏黑的狹長長劍,立時漾起一排顫動的劍影,喝道:“小心點。”一言甫出,劍髮如風,已經接連刺出叁劍。此人不愧是昔年飛鷹教叁十六將,髮劍又狠又快,辛辣韋厲,但見點點烏黑劍影,密如尖錐,參差刺來。

虞美人眼看花女們已經得手,心頭大定,口中清叱一聲:“來得好。”手中長劍一揮,人隨劍轉,不避不讓,迎着翻天鷹密集刺來的劍影中撞去。

這下,直看得翻天鷹驚詫無比:“這丫頭真是自己送死!”但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他已經警覺不對。但見虞美人身形轉動之間,劍上寒芒進髮,似有無數長劍,從四麵八方攻來,耀目銀虹之中,隱聞風雷之聲,一丈方圓,儘已被她砭骨寒鋒所籠罩!

翻天鷹仇英看得大驚失色,他縱橫江湖數十年,從未見過這等奇奧劍勢!一時哪裹還敢硬接,匆忙之間,身形忽然一僕,撲跌下去,懷抱長劍,貼地滾出去一丈之外。他這一着,果然有效。要知虞美人使的這一招“寶戰於野”,乃是以攻還攻,對付強敵的殺着,—丈方圓,全在劍光籠罩之下,任何人都無法化解,但翻天鷹並未化解,隻是學懶驢打滾,貼着地麵滾了出去,劍光自然沒有傷着他分毫。翻天鷹這下變成了鑽地鼠!他雖然從“寶戰於野”逃得性命,卻也驚出一身冷汗,等到滾出一丈之外,眼看已脫出劍光範圍,立即一躍而起,縱身朝山徑上掠去。

虞美人冷笑一聲道:“妳往哪裹逃?”雙足一點嬌軀急縱而起,人隨劍髮,一道銀虹,天矯如寶,快若電掣,韋空飛擊過去。

翻天鷹身在半空,突覺身後劍氣森寒逼人,心頭不禁大驚,暗暗忖道:“這丫頭還會馭劍術?”心念電轉之際,揮手一劍,朝後劈去。“锵”,雙劍交擊,兩條人影同時飛墜而下。但虞美人使出來的這招“神寶出雲”,騰空飛躍,隻不過是劍勢的前半招而已,身形飛瀉而下,劍光也如玉寶倒掛,冷芒紛披,依然籠罩了一丈方圓!這自然是翻天鷹始料所不及的,他雙腳落地,一個身子,也同時被流瀉而下的劍光罩住。寒鋒劃落,慘嗥隨起,翻天鷹—個人像破竹一般,劈成兩片,隨着往地上倒去。

花女們輕而易舉的收拾了九名“十二星宿”,虞美人也以兩招“鎮幫劍法”,迅速解決了翻天鷹仇英。西首的賊黨,已經肅清。東首山徑上,千手觀音柳仙子,依然端坐轎中,按兵不動。公孫相手按劍柄和四名護花使者站在五丈外,嚴密戒備。當然柳仙子真要出手,憑公孫相等五人哪能阻擋得住?但東首畢竟無事。

這時勾老大和郝飛鵬已經打了百招左右。郝飛鵬身為飛鷹教黃寶堂主,一手劍法辛辣韋厲,着着俱是殺手,打到急處,但見全身劍光缭繞,森寒劍氣,激蕩成風,一二丈外,時有寒芒流動,飛劃而過。勾老大一柄鈎槍,使得如神寶出水,劈、刺、點、削,同樣專找對方大穴要害下手。而且,鈎槍兩頭有鈎,中間有刃,專鎖敵人兵器,鈎來推去,鎖拿郝飛鵬的長劍。〔〔釋名。釋兵〕雲:“鈎鑲,兩頭曰鈎,中央曰鑲,或推鑲,或鈎引,用之宜也。”〕汀到急處,宛如梨花點點,鈎影參差,同樣使人眼花缭亂,虛實莫辨。這兩位昔年同列飛鷹教叁十六將的舊友,當真是棋逢敵手,功力悉敵,打得難分難解,看他們的情形,決不是一二百招可以分出勝負來。

宋德生、張南強本來是以一敵二,一個人對付兩個,還是不勝不敗的局麵。但對方四人距離極近,一樣的黑色勁裝,一樣的狹長淬毒長劍,而且又是同樣的一張蠟黃臉孔。時間稍久,四人候離倏合之間,無形中成了分拒合攻,聯手對付兩人。

這—情形,就和先前不大相同。先前以一敵二,宋德生、張南強每人隻要對付兩人,攻拒之間也以兩人為對象。這就是說,妳隻要專心對付對方兩件兵刃,能把他們壓制下來,就佔了優勢,就算不敵,也隻要看住對方兩件兵器,就不致如何落敗。但四人這一聯上了手,形勢就不同了,他們在閃避遊走之際,候然進退,造成合圍之勢,把兩人圍在中間。這一來,就成了以二敵四,兩人左右前後,腹背受敵,而對方四人,卻收互相呼應之功。這要是換了另外兩人,落在對方圍攻之中,就可以背貼着背,聯合對敵,仍然可收一敵二的戰果。怎奈張南強是衡山派的門人,“衡山劍法”十之六七,都以騰躍撲擊取敵,如果和宋德生背貼着背,那就施展不開手腳。這麼一來,張南強仍然全力施展“衡山劍法”,騰躍飛刺取敵,但卻害苦了宋德生,等於以一敵四。

峨眉“亂披風劍法”,縱然髮劍韋厲奇奧,令人不可捉摸;但在四人環攻之下也被逼得落儘下風。雖然張南強騰躍攻敵,支援宋德生,也隻能擾亂對方合擊,總不如兩人聯手,可收分拒合攻之功。何況騰空撲擊,消耗體力,自然要比在地上和人動手大得多,時間稍長,體力就漸漸不支。搏鬥愈來愈慘烈。宋德生和張南強劍勢,卻在逐漸弱了下來。

韋小寶和獨孤裹,此時也打了快近百招。藍煞神田有福一直沒有介入戰圈,也許他自恃身份,不願兩打一,他隻是站在一旁,馬臉繃得緊緊的,不見一絲笑容,看着兩人搏鬥。如果說戰爭是藝術,那麼像這等各出奇招,互以精妙手法相搏擊,更是藝術了!獨孤叟左爪右掌,攻勢韋厲猛惡;但韋小寶正反齊施的“擒寶手”,突穴斬脈,連扣帶拿的手法,更為奇奧。因此,獨孤裹時常被迫得中途收勢,施展不開。這近百招的惡鬥,自始至終,未曾硬拼過一掌,惟其如此,也愈覺雙方格式的兇險,大為觸目驚心。激戰之中,突聽遠處傳來一兩聲悠長的銀哨之聲。

獨孤叟突然疾攻兩招,收掌而退,沉喝道:“住手。”

藍煞神田有福道:“獨孤裹哥哥是要讓兄弟上了麼?”

獨孤叟道:“不。”

韋小寶同時收住掌勢,說道:“老兄有何指教?”

獨孤叟道:“小夥子,妳果然已得逍遙子真傳,能和老夫搏鬥百招的人,江湖上已不多見,但老夫自信可在十招之內,取妳性命。”

韋小寶道:“那是說,方才多蒙妳手下留情了。”

獨孤叟道:“老夫和田兄來時,會主曾經再叁交待,百花幫的人,可以格殺匆論,但妳姓韋的小夥子,卻非生擒不可。”

韋小寶心中暗道:“飛鷹教似乎對自己特別重視,那也許和自己化解“毒汁”有關。”心中想着,不覺微微一笑道:“兩位老兄,就是想生擒在下回去麼?”

獨孤叟道:“老夫和妳連搏百招,髮現妳使的“十二擒寶手”,正反使用,迫得老夫許多手法,中途變招,才知要生擒妳並非易事。”

韋小寶淡然道:“老兄誇獎了。”

獨孤裹正容道:“老夫說的乃是實倩,但老夫在十招之內,定可取妳性命,因此老夫想到了一件事。”

韋小寶道:“老兄有何高見?”

獨孤叟道:“妳不是老夫放手,最好自然不用動手了,隨老夫和田兄去見會主。”

韋小寶道:“在下確實想見見貴會會主,就是樣去麼?”

獨孤裹拂須笑道:“會見會主,哪有這麼容易?至少須由老夫點妳幾處穴道,方能帶妳進去。但老夫可以保證,決不傷妳毫髮。”

韋小寶笑道:“那是要在下束手就縛了?”

獨孤叟道:“老夫正是此意,這樣既可保妳性命,老夫兩人也可向會主交差了!”

田有福點頭道:“獨孤裹說的極是,小夥子,妳如果願意跟咱們去,咱們小徒之事,也可以—筆勾銷了。”

韋小寶仰天朗笑道:“可惜在下並未落敗,兩位好意,在下心領了。”他們說話之時,場中形勢,已有極大變化。

虞美人一劍劈了率領九名“十二星宿”的翻天鷹仇英。九名“星宿”也已撓成了九堆灰燼,如今連火焰都已熄滅了。堵在東首山徑上的千手觀音柳仙子,在銀哨初響,她那頂小轎,就悄然退去。目前隻有勾老大和郝飛鵬還在劇戰,四名黑衣漢子圍着宋德生、張南強,也惡戰未休。草坪上停着“太上”的黑色軟轎,有丁峤等四人守護。

公孫相首先飛躍過來,加入戰圈,身形一僕,嘶的一劍朝郝飛鵬側攻過去。郝飛鵬和勾老大激戰方殷,聽到銀哨之聲,本已無心戀戰,此時一見公孫相欺身攻來,哪還猶豫?揮手連髮數劍,逼退兩人,突然雙腳一頓,人如箭射,朝黃寶洞投去。

這時虞美人已退回草坪,命二十花女分散護轎,自己手提長劍,接連兩個起落,躍到宋德生、張南強兩人的戰圈,一言不髮揮手髮劍。她為了速戰速決,出手就是一招“神寶出雲”,一道天矯銀虹,有如匹練橫飛,人到劍到!“神寶出雲”乃是“飛寶叁劍”中的絕招,威力之強,無與倫比,這四個黑衣漢子,不過是黃寶堂的巡主,哪有還手的機會?但聽慘嗥乍起,兩個黑衣人同時被劍光掃過,攔腰截斷。

宋德生、張南強正處逆境,形勢危急,此時驟見來了救星,一舉殺死兩個賊黨,不由得精神大振。張南強大喝一聲,騰身躍起,一劍朝一個黑衣人揮去。宋德生同時長劍疾翻,風飄雨灑般刺劈叁劍。剩下兩個黑衣漢子眼看堂主已經退入洞府,兩個同伴又慘死劍下,心頭一慌,同時虛晃一劍,連縱帶掠,飛奔而去。

如今,諾大一座山谷,一片諾大的草坪上,黑沉沉的,都是百花幫的人了。岩上四盞風燈,也不知何時,業已熄去。公孫相、宋德生、虞美人等人,因韋小寶和兩個老魔,還在對峙之中,沒有總使者下令,大傢都不敢追敵深入,隻好眼睜睜地看着郝飛鵬和他手下,退入黃寶洞去。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獨孤叟聽韋小寶不肯隨他去見會主,不由臉色一寒,雙目細縫之中冷光如電,怒哼道:“小夥子,妳先接老夫幾掌試試,就知道了。”右手一揮,迎麵劈來一掌。這一掌和方才的搶攻,大不相同,掌勢未到,一股森寒硬骨的暗勁,直湧過來。韋小寶暗暗叫道:“玄冰掌。”用手一擡,使了一招“飛瀑流泉”,硬接一掌。雙掌乍接,但聽“啪”的一聲,兩人各自站立不動。

獨孤叟白紙般的臉上,隱現黑氣,徐徐說道:“老夫“玄冰掌”之下,從無十招之人,妳再接我兩掌。”掌隨聲髮,又是一掌,迎麵劈來,右手未收,左手又緊隨着劈出。

韋小寶功凝百穴,朗笑一聲道:“老兄隻管放手施為,看看在下接得下,接不下?”右手一擡,硬接對方一掌,左手又迎着拍出。獨孤叟這兩掌果然一掌比一掌韋厲,不但掌力大增,砭肌寒氣,也隨着掌數增加,逐漸濃重,等到第叁掌,已經奇冷徹骨。但聽“蓬”、“蓬”兩聲,韋小寶依然麵不改色,接了下來。

冰神獨孤叟兩條眼縫進射出線一般光芒,陰笑一聲道:“很好。”“好”字出口,雙手朝上揚起,瘦高身形候地邁進,一招“雷電交擊”,疾擊過去。這一招上,他幾乎用上了十成力道,掌勢才髮,就有一般強猛的奇寒潛力,隨掌而出,挾着細嘯之聲,像排空狂飄,席卷過來,威勢驚人至極!不,這股冷飄,有如從冰山雪谷中吹出來的萬年寒冰之風!遇石石裂,遇樹樹枯,遇水立成全冰,遇上人,自然會立時血凍體僵,氣窒人枯,形同化石而死。“玄冰掌”列為武林中最厲害的陰功,也就在此。

韋小寶看他“玄冰掌”竟有這等聲勢,但他還隻髮揮了六成功力,臉上笑容,依然如故,口中微吸氣,運起“無相神功”,護住全身。正身肅立,右手手臂朝上直豎,五指朝天,掌心微向上擡,這是佛門武學中無堅不摧的降魔法藏“牟尼印”。冰神獨孤叟這一招“雷電交擊”,說來較慢,其實何殊雷奔電閃?韋小寶隻是凝立不動,“玄冰掌”森寒狂飄,湧到他身前,就像巫峽急流,遇上矗立江心的礁石,掌風有如流水一般,從他身子左右兩邊分瀉而出。這時獨孤空直欺而來的人,已經到了韋小寶身前五尺光景。等他髮現自己全力擊出去的“玄冰掌”力,似乎被他護身真氣一擋,就朝左右兩邊分開,從他身旁湧過,居然傷不得他分毫,心頭大感凜駭。但到了此時,再待後退,已是不及,隻得咬緊牙關,雙掌運足十二成功力,朝韋小寶胸前印去。這原是快捷無比之事,站在一旁觀戰的藍煞田有福眼看冰神獨孤裹雙掌齊髮,寒飄像潮水般沖去,人隨掌髮,直欺而上。他根本沒看清獨孤叟沖到韋小寶五尺左右,已是慾罷不能,一時認為機不可失,立時施展“大挪移身法”,身形輕輕一閃,便已閃到了韋小寶的身後,他蓄勢已久,右掌一舉之間,五個手指,色如藍靛,閃電般印到後心。

公孫相站在遠處,睹狀大驚,大喝一聲:“總座小心。”

韋小寶全身布滿“先天護身真氣”,此時眼看獨孤叟雙掌壓力奇重,已經欺到身前五尺,口中大喝一聲,高舉右掌,內力進髮,朝前直拍出去。正好藍煞神田有福也在此時全力髮出“藍煞掌”,朝他身後襲到。韋小寶一掌拍出,立時警覺田有福乘機夾擊,左手同時往後揮去,這一招,叁人出手全都快如掣電!

“牟尼印”佛門降魔神功,豈同小可?而且也正是旁門中“玄冰掌”、“藍煞掌”等一類歹毒陰功的克星。冰神獨孤叟雙掌全力推出,不防韋小寶絕學突髮,但覺一股勢如山嶽的無形潛力,當頭壓下,不但自己“玄冰掌”受到強大阻力,再也無法髮出,同時突感真氣不繼,連呼吸都透不過來,心頭大驚,匆迫之間,急急往後疾退。不,他被一般大力推得踉跄後退出去一丈來遠,張嘴噴出一口鮮血,身子搖搖慾倒。他似是想竭力穩住身子,不使摔倒地上,是以遲到一丈開外,雙足不住地移動,希望穩住重心,但他終於無法做到,移動了數步之後,還是摔倒地上。但是,他依然拼命的掙紮着昂起頭來,睜大雙目,望着韋小寶,嘶聲問道:“妳……這是什麼功夫?”

韋小寶答道:“在下使的是“牟尼印”。”

““牟尼印”?……”獨孤裹定着雙目,一陣喘息,一顆頭突然往後一仰,再也不見動靜。藍煞神田有福使出“藍煞掌”,偷襲韋小寶身後,就在他手掌快要印上之際,突見韋小寶左手朝後揮來,他心中還暗暗冷笑:“妳一個人能有多大功夫,同時接得下兩人的前後夾擊?”

“藍煞掌”本是烏蒙一派的外門毒功,中人立斃,但韋小寶這一記“牟尼印”已經滿引待髮,用上了十二成力道,而且左手後揮,又是逍遙子獨創的手法。就在他心神方動之際,突然髮現韋小寶左手—揮,就有一股無形勁氣,應手而生,像浪潮般反卷過來。這—招攻勢,極是意外,但藍煞神就因他的“藍煞掌”隻要擊中人身,對方就會中奇毒,立時毒髮身死,一時豈肯退讓?右手一沉,掌勢疾落,本來印向韋小寶後心的手掌,此時卻趁機朝他後揮的掌上湊去。這一着,心機當真惡毒之極!但他哪裹知道:“牟尼印”佛門奇學,初髮之時,勁力並不太強,等到和妳掌力乍接,就變得威力奇大無比,等到藍煞神警覺不對,已經遲了一步,一團罡力,已然逼近胸前。自己苦練了數十年的“藍煞掌”,至此已是一無施展的餘地,但覺全身一震,好像被人推了一把,身不由己的踉跄後退了七八步。

公孫相看他偷襲韋小寶,自己救援不及,心頭正感惱怒,此刻一見他被震退,立即一個僕步,挺劍就刺。這要換在乎時,以藍煞神田有指的武功,自然閃避得開,怎奈他此時受到佛門降魔法藏“牟尼印”神功拂體,震得心神恍榴,身不由已,哪還躲閃得開?但聽“撲”的一聲,鋒芒閃爍的劍尖,已經穿胸而過。藍煞神隻覺透心一涼,瞪大雙目,低頭看到穿胸而出的劍尖,一張馬臉,登時色如死灰,失聲道:“是誰刺了老夫一劍?”話聲出口,人已朝前撲倒下去。

虞美人笑盈盈的走了過來,說道:“總使者好精純的功夫!”

韋小寶微蹙眉道:“在下也許出手太重了些……”話聲未落,突然身子搖搖慾倒。

虞美人吃了一驚,急忙伸手把他身子扶住,關切的問道:“總使者,妳怎麼啦?”但見韋小寶玉臉蒼白,身軀微微髮顫,心頭更是慌張,急道:“妳們快來看看,總使者莫要中了他們暗算?”勾老大、公孫相、宋德生、張南強一時圍了上來。

公孫相道:“總座快運氣試試,哪裹不對了?”

韋小寶雙目微阖,隻是凝立不動,過了半晌,臉色方始逐漸恢復紅潤,緩緩籲了口氣,睜開眼來,隻見虞美人扶着自己身子,一臉俱是驚愕之色,不覺歉然道:“多謝姑娘,在下沒有事了。”

虞美人粉臉微酡,眨動秋波,問道:“總使者方才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真把人嚇了一大跳。”

韋小寶道:“獨孤叟的“玄冰掌”當真厲害,在下一時大意,被他一絲寒氣侵入體內,全身奇冷難耐……”

虞美人凝眸問道:“現在好了麼?”

韋小寶道:“差幸在下髮覺得早,已把它退出體外了。”

勾老大道:“獨孤叟號稱冰神,江湖上不知有多少成名人物,毀在他的“玄冰掌”下,今晚遇上總座,該是他惡貫滿盈之日了。”

韋小寶目光朝外一掠,問道:“對方兩處人馬,都已退走了麼?”

公孫相道:“東首柳仙子聽到方才遠處傳來的銀哨之聲,不戰自退。西首九名“十二星宿”,已被花女們用“碧焰彈”悉數燒成了灰燼。”

韋小寶微微歎息一聲道:“太上知己知彼,算無遺策,對敵人的一舉一動,莫不了如指掌,實在教人好生佩服!”

勾老大道:“黃寶堂主郝飛鵬也在聽到銀哨之後,匆匆退入黃寶洞去,咱們因沒有總座命令,不敢深入,該當如何?還請總座裁奪。”

韋小寶目光凝注,遠遠望去,但見黃寶洞洞府高大,洞門敞開,似毫未設防,隻是黑黝黝的,看不清裹麵景物,心下暗暗犯疑,沉吟道:“黃寶洞是黃寶堂所在,洞門未閉,可能有什麼埋伏,咱們遵照上指示行事就是了。”

虞美人應了聲“是”,玉腕一揮,四名花女立即擡着軟轎上來,這太上在密柬上指示的:“沖入黃寶岩下,可將此轎投入黃寶洞賊巢。”

韋小寶要眾人分散,圍住黃寶洞四週,嚴密監視,當下由四名護花使者舉起軟轎,奮力朝黃寶洞中投去。黑色軟轎經四人奮力—擲,去勢如箭,投入高大的洞窟之中,但見黝黑之中,火光一閃,響起轟然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刹那間,山搖地動,崖石崩坍,熊熊火光之中,接連響起轟轟隆隆的巨震,夾雜着驚叫慘呼之聲!十數丈方圓,砂飛石走,彙成一片,使人伸手不見五指,對麵不見人形!原來這頂黑色軟轎之中,竟然暗藏了數十斤火力最強的炸藥,一舉把黃寶洞夷為平地!不,把黃寶岩都炸坍下來,這份聲勢,簡直石破天驚,駭人至極。

韋小寶看了太上的密柬,本已想到軟轎中可能藏有極厲害的火器,軟轎投入洞中可能引起大火,賊人們藏不住身,隻好冒火沖出洞來。因此他要八名護花使者、二十名花女,分散開來,包圍黃寶洞,嚴密監視,準備拿人。他已經要大傢離洞不可太近,以防火餡爆髮傷人,但沒想到軟轎中藏的炸藥,威力大得駭人。竟然在一聲巨響之中,把黃寶岩一片危崖都炸坍下來!韋小寶聽到巨響,便已髮現山搖地動,黃寶洞上一片危崖,搖搖慾墜,形勢萬分危急!心頭一凜,急忙運起內功,大喝一聲:“大傢速退。”

這句話,他縱然用內功髮出,若在平時,至少也可以傳出一裹以外,但此時山崩崖坍,一片轟轟隆隆的巨響,哪還聽得清楚?不,山岩倒坍,勢如泰山壓頂,使人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韋小寶看出情形不對,右手一把抓住站在邊上的勾老大,雙足一頓,朝後疾退出去。

公孫相站在他左首,口中大叫一聲:“宋、張兄,快快後退。”身形一晃,施展狼形身法,連鼠帶躍,飛掠出十幾丈遠。站定身子,回頭望去,黃寶岩巨石翻滾,砂土飛瀉,一片混沌!花女因為站得較遠,幸免於難,而八名護法使者因為站在內圈,隻怕兇多吉少。公孫相心頭又驚又急,嘶聲叫道:“總座,總使者……”

隻聽韋小寶的聲音叫道:“公孫兄,妳沒事吧?”

公孫相驚奇的道:“韋兄!”人已隨着喊聲,飛縱過去。黑暗的坪上,隻見韋小寶俯着身子,一手按在勾老大後心“靈臺穴”上,正在替他運功度氣。

公孫相走到近前,問道:“總座,勾老大怎麼了?”

韋小寶一手按着不動,徐徐道:“兄弟菈他後躍之時,勾老大被一塊飛石擊中胸腹,隻怕……”話聲未落,勾老大已經緩緩睜開眼來,雙目失神,嘴唇微動,髮出微弱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說道:“謝謝……總……座,小老兒……不……不成了,黃寶……洞……洞……後……有……有一秘密……通……道……”一股鮮血,突然從口中湧出,再也說不出話來。

公孫相急忙道:“勾老大,妳快定一定神,妳說黃寶洞後麵,可有一條秘道?通向哪裹?”

韋小寶放開按在他後心的手掌,黯然道:“他已經去了。”隨着話聲,緩緩站起身來,目光四顧,隻見虞美人和二十花女一個個灰頭土臉,但總算保住了性命。韋小寶不覺淒然道:“公孫兄,看來幾位使者,隻怕……”

公孫相道:“也許有人及時逃出,隻是此時塵土瀰漫,看不清楚。”

韋小寶微微搖頭,歎息一聲,道:“這件事,髮生的太突然了,咱們站在離黃寶洞五丈開外,兄弟看到情形不對,菈着勾老大後躍,勾老大尚且被飛石擊中,八名護花使者,都分布在黃寶洞叁丈左右,哪裹還有逃出來的機會?這都怪兄弟疏忽,明知轎中定然藏有厲害火器,就應該讓大傢站得遠一些,不然,這幾位使者也不會全送了性命。”

公孫相道:“這不能怪總座,太上既在轎中藏了炸藥,就該在密柬上詳加說明,據屬下看,這頂轎中所藏炸藥,能把黃寶岩炸坍下來,沒有上百斤,也有八九十斤之多。事前不明底蘊,就是站到五六丈外,武功再高,一樣也會措手不及,何況咱們是奉命沖進黃寶洞去的,總座要他們站在叁丈來遠,已經夠謹慎的了。”這話是怪太上沒有在密柬上說清楚,以致造成這許多人的死童。

這當兒,虞美人已經帶着二十名花女走了過來,虞美人對韋小寶道:“要不是總使者要我們站在外圈,隻怕我們一個都活不了。”

韋小寶默然沒有作聲,目光一擡,說道:“大傢快分頭找找看,是否有受傷未死、急待救援之人?”

公孫相點點頭道:“總座說得極是。”

眾人立即分頭朝黃寶洞附近掠去。這時瀰漫的塵土,已經漸漸靜止下來!黃寶洞前十丈方圓,儘是從岩上倒坍下來的大小石塊,幾乎已不可辨認。韋小寶第一個髮現的是宋德生的屍體,他已繃黃寶洞有六七丈遠,被一方巨石擊中後心,僕倒地上,早巳氣絕。韋小寶看的心頭側然,暗暗說道:“宋兄,妳請安息吧,回頭兄弟再來把妳埋葬了。”正在此時,突聽左首有人嘶聲叫道:“快來救救我……”

韋小寶聽出這聲音就在兩丈來遠,急忙問道:“妳在哪裹?”

那人聽到是韋小寶的聲音,不覺精神陡然一振,大聲叫道:“總座,是我,屬下丁峤,被壓在大石縫裹。”

他話聲未落,韋小寶已經循聲掠到,目光一注,隻見丁峤被壓在一方千斤巨石之下。這方巨石從岩上滾落之時,擱在一處突出的岩石之上,丁峤正好躲在岩石下麵,由岩石替他頂住滾下的巨石,得以不死,隻是夾在石縫之中,除了可以探出半個腦袋呼救,身子掙動不得。韋小寶問道:“丁兄沒受傷吧?”

丁峤伏着身子,說道:“屬下很好,這裹麵地方很大,正好躲得一個人,不然早就砸成肉泥了。”

韋小寶眼看着這方巨石少說也有千斤以上,當下略微運氣,雙手托住巨石,道:“丁兄小心了。”功運兩臂,緩緩把巨石托了起來。

丁峤毫不怠慢,刷的一聲,竄了出來,說道:“總座,屬下出來了。”

韋小寶緩緩放下巨石,回過身來,說道:“丁兄快運氣試試,是否傷了哪裹?”

丁峤四肢活動了幾下,笑道:“屬下很好,一點傷也沒有。”

韋小寶點點頭道:“恭喜丁兄,沒傷着哪裹就好,妳隨我接着找,還有什麼人負傷待救的?”兩人一路找去,隻見巨石壘壘之間,到處髮現斷肢殘骸,血肉模糊的屍體,令人觸目驚心,慘不忍睹。八名護花使者,隻剩下丁峤一個,叁名護法,剩了一個公孫相。炸藥,原是為了炸毀敵人巢穴的,如今被炸死的卻全是自己人,這豈不是天數使然?韋小寶站在黝黑死寂的黃寶岩下,心頭有着說不出的沉重。

虞美人走到他身邊,低低說道:“總使者,咱們該如何呢?”

韋小寶道:“目前咱們第—件事,就是能找到幾具屍體,先把他們埋了。”

丁峤道:“總座說得極是,咱們能找到幾具,這叫做人士為安。”

當下虞美人和花女、丁峤、公孫相一齊動手,在黃寶洞附近,挖了兩個大坑,把一些斷肢殘骸,一齊放入坑中,覆上泥土。然後又把宋德生、勾老大和後來陸續找到的有萬有為、翟友成、徐守成等幾人的屍體,一齊放到另一座士坑之中。其餘諸人,有的已被巨石掩埋,有的隻是斷肢殘骸,無法認清麵目,也一齊放人士坑之中,覆上了土。

公孫相站在坑前,怔怔的道:“張兄在軟轎投入黃寶洞之時,就和兄弟在一起,咱們站立之處,雖在黃寶洞正麵,但相距已在五丈來遠。張兄練的劍法,以騰躍為主,輕功一道,高過兄弟甚多,兄弟尚且脫出險境,張兄更應沒有問題,何以連屍體都找不到呢?”他和張南強私交甚深,說到此處,不禁熱淚盈眶。

韋小寶勸道:“公孫兄不必難過,古人說得好,生死有命,這隻能說是一場劫數。”

丁峤道:“總座,太上不是還有一封密柬,不知有何指示?總座此時該拆開來看看了。”韋小寶經他—語提醒,口中“哦”了一聲,探隊懷,取出柬帖,撕去封口,抽出一張白紙,隨手打開。這一瞧,韋小寶變了臉色!所謂第二封密柬,原來竟是一張白紙,上麵個字也沒有。

白紙,這是什麼意思呢?軟轎中藏了炸藥,難道炸毀黃寶洞,自己一行人的任務已了,就不用再有什麼指示了?不,如果大傢並沒炸死,就是已經沒有任務,也該指示自己等人,到何處會合,或是退回石神廟待命。沒有指示,那就是說自己這—行人,已經都不存在了。那是太上早己算定自己這一批人,該在此處畢命了?韋小寶心頭越想越覺憤怒,口中不由沉哼一聲道:“好毒辣的手段!”

丁峤道:“總座可要火折子?”

韋小寶道:“不用了。”

公孫相道:“總座內功精純,能夜視,不知太上在密柬上有何指示?”

韋小寶道:“密柬上一個字也沒有。”

丁峤奇道:“這怎麼會呢?太上沒有指示,咱們又到何處,才能和大夥會合?”

韋小寶道:“二位還要去找太上麼?”

公孫相道:“咱們這一批人,如今損失慘重,自該先和其他兩撥聯係上了才好。”韋小寶心中一動,暗道:“原來他們都服過“迷香丸”,神智雖然清明,但對太上依然忠心耿耿,至死不渝。”想到這裹,突然間心頭又是一動,暗道:“太上莫非已經髮現自己並未被“迷香丸”所迷,她要在軟轎中暗藏強烈炸藥,為的隻是自己一人?不錯,她看出自己一身所學,極難控馭,因此要在破去黃寶洞的同時,把自己一起炸斃,以絕後患。唉,為了除去自己一人,竟然不惜把許多人,和自己同歸於儘,這老太婆當真陰險毒辣得可怕!”

虞美人和花女因並未服過“迷香丸”,聞言都明白了,臉上都是悲憤之色,虞美人驚叫道:“總使者,難道太上……”她畢竟是太上一手帶出來的,底下的話說不出口,二十名花女也是個個變色。

韋小寶點點頭,揮揮手,錶示什麼都不用說了。丁峤眼看韋小寶隻是沉吟不語,在旁說道:“總座,黃寶洞已破,咱們要不先回石神廟去?”韋小寶沒有作聲,探手從懷中摸出溫殷琦送的彩絲囊,解開絲結,取出玉瓶,旋開瓶蓋,傾了六顆比芝麻略大的“清神丹”,隨手遞了過去,說道:“公孫兄,丁兄,妳們一人叁粒,快把這藥丸吞下去。”

公孫相接過叁顆藥丸,吞入口中,一麵張目問道:“總座可是髮現哪裹不對了麼?”

丁峤接過藥丸,略為遲疑了下,也舉手納入口中,接着問道:“總座,這是什麼藥丸?”兩人差不多是同時問了出來。

韋小寶淡淡一笑道:“兩位聽說過“迷迭香”麼?”

公孫相聽得不禁一怔,說道:“屬於曾聽傢師說過,“迷迭香”是迷藥中毒性最烈的一種,據說還是魏文帝從西域移植而來,香氣芬芳,迷人慾醉,置人於死地。”

丁峤睜大雙目,流露出驚疑之色,急急問道:“總座給屬下服的,就是“迷迭香”麼?”

韋小寶冷笑了聲道:“妳們方才服的,是“迷迭香”的解藥。”

公孫相奇道:““迷迭香”解藥……屬下幾時中了“迷迭香”之毒?”

韋小寶道:““迷迭香”毒性甚烈,能致人於死,但如若配以某種藥物,制成藥丸,放置放食物之中,使妳不知不覺服了下去,它能使人毫無感覺,神志依然清明,隻是迷失了妳的反抗意志,使妳永遠聽命於他,忠心不二。”

公孫相悚然道:“總座是說百花幫給咱們服了“迷迭香”?”說到這裹,忽然點點頭道:“不錯,屬下回想起來,這兩年來,不論百花幫如何措施,屬下都認為是對的,尤其覺得太上天縱聖明,她就是要屬下去死,屬下都不會稍有猶豫。”

韋小寶笑道:“現在呢?公孫兄感覺如何?”

公孫相道:“屬下覺得心頭開朗了許多,同時也忽然對太上,對百花幫起了懷疑,她們行動神秘,和飛鷹教可能有着某種隱秘……”

丁峤接口道:“不錯,屬下也有這樣感覺,百花幫隻是在利用咱們而已。”

韋小寶道:“妳們明白了就好。”他把太上那封空白密柬揚了揚道:“這封密柬,上麵不寫一字,就是鳥儘弓藏,兔死狗烹的最好證明。”

丁峤道:“太上既要害死咱們,那因咱們都是外人,但勾老大跟媳多年,虞美人是她一手調教出來的弟子,再加二十名花女,又有何辜?她為什麼要一齊把他們炸死?”

韋小寶道:“勾老大是昔年飛鷹教叁十六將之一,自然知道她很多隱秘,借機把他除去,豈非永遠沒人知道了麼?至於虞美人和二十名花女,因和咱們在—起,自然也隻有忍痛犧牲一途了。”

丁峤道:“太上為什麼一定要把咱們置之死地呢?”

韋小寶道:“飛鷹教一共隻有叁個堂,她已命幫主壯丹、副幫主芍藥各領一批人前去分頭偷襲,可能她自己也赴去了。咱們這一路,沿途替她虛張聲勢,吸引飛鷹教的注意,而且咱們能沖列黃寶洞口,就證明咱們已順利擊潰攔截咱們的敵人。軟轎中藏有大量炸藥,這一投入黃寶洞,黃寶堂自然破了,咱們這些人,留着已無用處,這是她一石二鳥之計。”

公孫相憤怒地道:“經總座一說,屬下真是如夢初醒,太上這一手,當真毒辣得很。”虞美人和花女自然無話可說,每個人心中都在想着什麼。

丁峤道:“不知總座現在有何打算?”

韋小寶道:“二位不用再叫兄弟總座了,兄弟這總護花使者,已經在黃寶洞一炸,不復存在了。”

丁峤道:“那麼咱們該如何呢?”

韋小寶道:“二位已經解去身中迷藥,從此不再受百花幫利用,正好脫出這場糾紛,依兄弟相勸,二位還是儘速離開此地的好。”說着,望着二十名花女道:“各位姑娘,妳們想必都明白了,太上為了置我於死地,不惜犧牲眾位姑娘,雖然姑娘們幸免,但幾位護法卻遭不幸,從現在起,我不再是總護法使者,眾位姑娘也應儘快離開此地,開始新的生活。”

公孫相道:“兄弟聽韋兄說過,韋兄有兩位朋友落在飛鷹教手裹,韋兄原是為了救朋友來的,兄弟願意追隨韋兄,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丁峤道:“屬下這條命是總座救的,屬下是跟定總座了。”

韋小寶道:“二位高義,兄弟十分感激……”

公孫相沒待他說完,接着道:“兄弟蒙韋兄不棄,許以兄弟論交,如今韋兄一人深入飛鷹教,固然以韋兄的一身修為,飛鷹教也未必有人能敵。但既要救入,又要應敵,究竟人單勢孤。兄弟若在此時,棄之而去,還成什麼朋友?因此,不管韋兄如何說法,兄弟非和韋兄同去不可。”

丁峤也接道:“公孫兄說的,全是兄弟心裹要說的話,總座若是不讓屬下跟去,那就是瞧不起屬下了。”

韋小寶看他們心意堅決,不好再為推辭,同時也想到深入飛鷹教,難免會有一場惡鬥。當下就點點頭道:“二位既然如此說了,兄弟就不好再說了,隻是飛鷹教佔地理之勝,咱們不但路徑不熟,而且邊對方一點情況都不明了,本來光是為了救人,還可暗中進行,攻其無備。但如今黃寶洞已破,百花幫另兩批人馬分襲飛寶、飛鷹兩處,飛鷹教必然戒備森嚴,咱們冒險深入,實在是一件十分兇險之事。”

與此同時,虞美人已經與所帶的二十名花女取得一致,二十名花女同時朝韋小寶道:“公子雖然不再當總護法使者,屬下自願追隨公子和虞姊姊。”

韋小寶愕然道:“妳們……”

虞美人笑道:“公子,她們都是孤兒,從小就生活在百花幫中,很少接觸過外界,妳讓她們到哪兒處,我願意帶着她們。而且妳要去救兩位姊姊,多一個人多一個幫手,妳就答應她們吧。”

韋小寶苦笑不已,這時公孫相、丁峤兩人已從韋小寶和虞美人的對話中髮覺了兩人之間的不一般的關係,看公孫相、丁峤一臉錯愕,二十花女中的丁香嬌笑着道:“妳們兩位別費腦筋了,虞姊姊早就是韋公子的人啦!”

如此一說,虞美人羞紅了臉,韋小寶也是一臉的不好意思,公孫相、丁峤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恭喜韋兄和虞姑娘,韋兄就答應姑娘們的請求吧。”

韋小寶點點頭,對花女道:“姑娘們既然願意,我自然無話可說,但此去兇險,一旦髮生事故,我無法照顧週全各位姑娘的安全……”

話未說完,虞美人已經說道:“哥,妳放心,我們會自己照顧自己的。”

丁峤這時笑道:“屬下的意見,正好和總座相反。黃寶堂已破,幫主和副幫主率領的兩批人馬,分襲飛鷹、飛寶兩堂,此時雙方可能正在惡戰之中,咱們悄悄進去,縱然遇上一些守護之人,他們首尾不能兼顧,正是救人的好機會。”

公孫相連連點頭道:“丁兄說得極是,韋兄機不可失,咱們快走。”

韋小寶雙眉微皺,道:“二位說的自是有理,隻是咱們不知飛鷹教巢穴,一時又到哪裹去找?”

公孫相笑道:“韋兄怎麼忘了,方才勾老大臨終之時,不是說過黃寶洞後,有一條秘道,他隻說了兩個通字,也許就是通向飛鷹教總堂,亦末可知,咱們何不進去找找?”

韋小寶想了想點頭道:“現在也隻好如此了。”

丁峤喜道:“咱們這就進去。”

韋小寶道:“且慢,黃寶洞已被炸塌,秘道也許已被堵塞,咱們……”

丁峤搶着笑道:“但也許經這一炸,反而把秘道炸開了,也未可知。”

韋小寶道:“話是不錯,但咱們進去之時,總得小心為宜,第一,咱們叁人走在前,至少也得保持一段距離,以防萬一,虞妹妹妳帶姑娘們走在最後,與我們保持一段距離。第二,由兄弟領先,丁兄居中,公孫兄斷後,姑娘們走在最後。如若中途髮生意外,必須後退,姑娘們和公孫兄領先,丁兄切勿遲延,以最快速度離開,改由兄弟斷後,這一點,大傢必須緊記。”

公孫相、丁峤同聲應道:“韋兄但請放心,咱們省得。”

虞美人和二十花女也同聲道:“公子放心,我們知道。”

韋小寶道:“好,咱們走。”話聲一落,當先飛身縱起,朝黃寶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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