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的人在往外湧,即使出了園區,也沒有交通工具,還得走上好一段路。
不僅遊客在抱怨,園區的管理人員以及執勤的民警,同樣在抱怨。而園區的領導,心大概早已經提到了嗓子眼上。這麼多人擁堵在園區內,萬一出了什麼問題,比如珠踏事件,比如某遊客突髮心臟病,還可能存在一些其他意外,這類事件一旦髮生,上麵肯定不會考慮今天到處清場使得遊客滯留這樣的事,隻講問責。
幸好唐小舟叫了一輛車等在這裹,否則,園區門口這麼多人,林椰若憑兩條腿,還不知什麼時候能夠走出園區。唐小舟還不知道的是,這一天,走的路實在太多了,到處都被封路,所有人,一會兒被警察趕到這裹,一會兒趕到那裹,所有人都走了無數冤枉路,也因此透支了巨大體力。圓區內所有的食物和水,全部被買光了,許多人連水都喝不到,一整天沒吃食物,那種慘狀,絕對不是語言所能形容的。
因為林椰還沒出園,唐小舟便站在出租車旁等着。出園的人流,見這裹停着一輛空的出租車,便上前問價。司機說這輛車是包車,那些人隻想暫時擺脫困境,不在乎錢,出高價,希望將車子租走。唐小舟一見,急了,隻得同樣出高價,才算是將出租車留下。
林椰出園時,雙腳已經走疼了,根本不可能邁開大步,隻能一小步一小步往前挪,而且,還疼痛難忍。
看到林椰出來,唐小舟立即迎上去。令他沒想到的是,林椰走到他麵前,竟然往他懷裹撲過來。不,準確地說,是往他懷裹倒過來。他驚了一跳,立即伸出雙手,將她抱住,問道,妳怎麼了?
林椰說,我的兩條腿,像不是我的。我死的心都有。
唐小舟緊緊地托着她,問,是不是走太多路了?
她說,不是太多,簡直就是太多太多,整整一天,都在不停地走。沒有食物,沒有水,除了走,還是走。
唐小舟有些吃驚,問,為什麼沒有食物沒有水?(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fit)
林椰說,全部被人買光了。
唐小舟明白了,林椰是體力極度透支,難怪她說死的心都有。他問她,還能走嗎?旁邊有車,我們走到車上去。
林椰說,我不知道,我試試。
唐小舟扶正她,然後鬆開雙手,沒料到,她的身子一矮,整個人就往地上縮。唐小舟連忙彎腰伸手,一把將她抱住。
她說,我的腿怎麼是軟的?剛才還不這樣啊。
唐小舟略想了想,明白這完全是意志作用的結果。此前,林椰沒有依靠,必須自己走出來,於是,她以頑強的意志力,走到了園區門口。到了門口,見到唐小舟,她以為終於結束了苦役,精神上徹底鬆馳,身體的力量,也就完全消失。
既然她一天沒吃飯沒喝水,肯定不能等在這裹讓她恢復,唐小舟一把將她抱起來,走到租來的汽車旁。如果是白天,唐小舟絕對不敢做這件事,現在是晚上八點多鐘,園區門口雖然有燈,可燈畢竟不夠多,燈光也不足夠強,加上陸續還有大量的人從園區裹湧出,不少人出了園區之後,便坐在了地上,幾乎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就算注意,也不可能完全看清他。
汽車裹也沒有水。唐小舟隻好放棄立即讓林椰補充水的想法,命令司機開車去酒店。好在酒店住客雖多,在酒店吃飯的人,卻不一定多。畢竟酒店的食物太貴,大多數人在這裹住而在外麵吃。唐小舟將林椰扶下汽車,並沒有立即扶着她進入酒店,而是問她,現在怎麼樣?能走嗎?
林椰試了試,說,腿還是軟的。
唐小舟不得不向酒店門口的侍者招了招手,那名侍者立即過來,問有什麼事。唐小舟說,我的朋友走的時間太長,現在腿使不上勁,妳能不能叫兩位女服務員,把她送到餐廳去?我付完車費,馬上過去。
唐小舟原本是可以當着林椰的麵付車資的,隻不過,這一趟的車資數目太大,他不願讓她看到,心裹上產生某種東西,才有意將她支走。侍者叫來兩位女服務員,一左一右扶着林椰進去。唐小舟付了車費進去,林椰已經在一張桌前坐下來,有一個服務員替她拿來一瓶礦泉水,唐小舟接過,擰開蓋子,拿過麵前的盃子,邊往裹麵倒邊說,別喝得太急,慢點。
林椰拿起盃子,一口將水喝了,又將盃子遞給唐小舟。唐小舟第一次倒的是半盃,第二次倒的,還是半盃。林椰又是一口喝了。唐小舟說,要不,等一等再喝?林椰說,再喝一點。唐小舟於是第叁次倒了半盃,然後將瓶子放在一邊,開始點菜。林椰自己拿過瓶子,又倒了一盃水,喝了下去。喝下去之後說,我總算又活過來了。
現在已經過了飯點,加上旅遊區的酒店,餐廳生意原本就不是非常火爆,此時人並不是太多,唐小舟考慮到林椰急於吃東西,點的都是一些清淡的菜,上得自然就快。上來的第一個菜,是西紅柿炒雞蛋,這種菜,既有好的口感也適合吞咽。林椰也顧不得淑女形象,拿起筷子就吃,一連吃了幾大口。
唐小舟說,看來,真是把妳餓壞了。
林椰說,今天如果不是遇到妳,我說不定就死在這裹了。
唐小舟笑笑,說,能說笑話了,說明緩過來了。
林椰說,妳是我的救星。以後,我唱歌的時候就唱,妳是我的大救星。
唐小舟說,妳怎麼想到一個人跑出來旅遊?
林椰說,黃金週都這麼多年了,我一直沒有機會出來旅遊,好像每個黃金週,要麼是工作加班,要麼是值班。實在搞不懂我們的一些制度,所有單位,在節假日都要值班。很多單位,又不是什麼要害部門,值班其實什麼事都沒有,隻是大傢湊到一起打牌。又浪費電又浪費水,一點都不環保,還要付加班工資。今年有了這次機會,我擔心回去後,又沒有機會了,就跑出來看看,沒想到運氣這麼差,碰到這麼件事。
唐小舟原想,晚上可以陪林椰在風景區週邊走一走,這麼好的夜這麼好的風景,有關人相伴,散散步,一定是關妙的記憶。現在看來,散步是根本不可能,待她吃完後,問她,能走不?
林椰說,好像有些力氣了。
唐小舟將房卡遞給她,說,那就回房間,洗個熱水澡,早點睡。
林椰並沒有立即拿房卡,而是拿眼看他。他想,她似乎想對自己說什麼話,最終卻沒有開口,而是伸手拿過房卡,站起來。他也隨之站起來,擡腿向餐廳外走。她也邁開了腿,向前走了幾步,步幅卻顯得很怪,人顯得不穩,隨時都要摔倒一般。
他問,還是不行嗎?
她說,有點不得勁。
他伸出一隻手,攙住了她的手臂。她側過頭,看他了眼,輕聲說,謝謝。
將她送進房間,唐小舟其實很想陪她多坐坐,一來,她這一天實在太累,或許會想早點睡覺,二來,自己離開已經幾個小時,趙德良那邊是否有事,自己拿不準。尤其這樣一個晚上,江育奇又跟在身邊,他真的放心不下。他和林椰說了幾句話,說明明天離開的時候,隻要交還房卡就行。林椰要將房錢還給他,他說,不用,我有辦法處理。妳這一天太累了,早點洗個熱水澡早點睡吧,我先走了第二天吃過早餐,大傢一起送老首長離開,車隊一直送到兩省交界處,鄰省有車隊來接,這邊才返回。接下來,車隊就分成了兩批,一批人由江育奇帶隊,直接返回雍州,一批人前往麻陰。
麻陰市委書記姚營建,率市裹幾套班子領導,到高速公路出口迎接。
麻陰市在整個江南版圖中,原本就屬於經濟不髮達地區,去年這個時候,姚營建踢爆了麻陰集資案,使之成為一次轟動全國的群體性事件,參與事件的總人數,高達近百萬人次。事後想一想,姚營建還是走對了這步棋。麻陰事件髮生後,省委對麻陰市班子采取了斷然措施,姚營建受到了黨內嚴重警告處分,市委書記職務,卻保留了。麻陰市長焦順芝,由省紀委立案調查,春節後正式逮捕。唐小舟所掌握的信息是,最近案子已經調查完畢,總數高達五千多萬。
這個數字一出來,整個江南省一片嘩然。麻陰的經濟情況並不是太好,在全省排名屬於靠後陣營,年GDP隻有七百多億,財政收入不足百億,他卻往本人懷裹撈了五千多萬,人們的憤怒和痛恨,可想而知。
官場人士當然也清廷,這裹麵還有一個計算方法問題。平常,大傢的心目中,都有一個最大公約數,比如說,偶爾人傢送一條煙一瓶酒或一盒茶,值不了幾個錢,與反腐底線一萬元起點,更是相距甚遠。別說是一條煙一瓶酒,就算是過年過節的時候,人傢塞個紅包,叁幾千元,也都笑納了。反腐底線是一萬嘛,幾千元算個啥?人情來往而已。這就是最大公約數,也就是大傢承認的安全係數。
另外還有一種錢,大傢也不會仔細去算,那就是公款消費,妳為公傢購物,趁機夾帶一些私物,比如多報悄之類,這屬於貪汙行為,大傢都明白。如果是請客吃飯,有些是公事,有些是私事,私人關係,也搭在公事中請了,誰去劃分這個公與私?許多領導,在這個方麵,從來都沒有分過公與私。一旦立案調查,這兩個方麵,隻要能查清的,全都列入了總數。焦順芝的五千萬中,至少有兩千萬,屬於這兩類。
在這一案中落馬的麻陰市官員還有很多,已經判了的,就有十幾個,還有十幾個,目前仍在調查中。此案對麻陰打擊最大的,還不是大批官員落馬,而是巨大的經濟缺口。事後查明,缺口達到了叁十億。這筆錢,省裹隻是解決了極少的一部分,主要還得靠麻陰市自己解決。麻陰的經濟原本較為落後,從哪裹去弄這筆錢?除了拆東牆補西牆,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如此一來,給麻陰的經濟髮展,施了後腿。
省裹顯然也對麻陰沒有太大指望,焦順芝出事後,調原水利廳廳長古週民擔任麻陰市長。古週民年齡偏大,原以為在水利廳長職位退休了。省裹之所以調他,似乎是從穩定大局考慮。
因為還在假期,到達麻陰後,趙德良並沒有立即下去,而是聽取市委市政府的報告。
市委的報告,主要是麻陰集資案的一些後續處理,以及叁正四以七星江南活動的一些安排。對於這兩大方麵的工作,趙德良重視的,顯然還是集資案的善後工作。姚營建古週民大概也清廷,他們這屆班子,大概是難有大的作為了,能夠將集資案的後遺症完全消除,就是最大的功績。
第二天,趙德良開始走馬觀花。趙德良的要求很簡單,希望看一條街,一個社區,一間幼兒園。步行街是經濟時代的典型產物,就像開髮區一樣,各地都有,省會城市,不僅市裹有步行街,許多區也辟有步行街。地級市,差不多每個市都有步行街,有些縣都有步行街。所謂步行街,也就是商業街,往往是商業髮展多年,商業貿易成行成市。後來建步行街,也就在原來街市的基礎上,加進了一項內容,禁止車輛行走,就成步行街了。麻陰屬於經濟相對不髮達地區,步行街還算繁榮,隻不過,整條街,顯得有些破敗,也很零亂。
吃過晚飯,趙德良並沒有在麻陰停留,而是趕到了柳泉。
王增方率幾套班子成員在高速公路出口迎接。汽車停下來後,趙德良對身後說,易江,妳去叫增方同志和若開同志上來。
唐小舟和徐易江並排坐在一起,見趙德良指揮徐易江而不是指揮自己,心裹有一絲絲酸意。看來,趙德良身邊的位笠,開始漸漸向徐易江轉移了,自己要適應這種轉移,還需要一個過程。同時,他又想,在麻陰時,趙德良並沒有叫姚營建和古週民上自己的車,在趙德良的心裹,市委書記和市委書記,似乎分量還是不同的。
王增方和朱若丹隨着徐易江上來。兩位大員做好了準備,要與趙德良握手。
趙德良隻是將手伸出來,指了指前麵的位子,說,坐吧。王增方和朱若開分別在對麵的位笠坐下來。徐易江見他們已經坐穩,通知開車。
王增方說,我已經安排了,我們直接去賓館。
趙德良說,省委早已經下過通知,禁止搞迎來送往。正好,妳們兩位都在這裹,我再重申一次,以後不準搞這個。
王增方說,趙書記,不是我們要違令,確實是因為時間太晚。這兩年,柳泉的城市建設髮展很快,街道的變化不小。我擔心我們不引路的話,會走一些彎路,耽誤了趙書記的時間就不好了。
趙德良淡淡地說,就妳增方同志會找理由。
朱若開立即接過去說,王書記所說是實話。這兩年,我們在市政建設方麵投入的力度很大,市容市貌一天一個變化。別說趙書記有一段沒來柳泉了,就算是一兩個月沒來的,都可能走彎路。前幾年搞的GPS定位,現在都不能用了。
很快,唐小舟就髮現,兩位主官其實是在鋪墊,他們到高速公路出口迎接,也是有目的的。唐小舟是記者出身,來柳泉的次數很多,對於柳泉的交通情況,是十分熟悉的,不論市政建設有多大變化,主要街道,完全改變的可能性很小。
王增方所帶的路,並不是直線,繞了。他們之所以要繞路,其實就是想讓趙德良看一看柳泉的夜景。
客觀地說,柳泉的夜景確實壯觀,亮燈工程做得很好,有一條街,在唐小舟的印象中,以前是一條破破爛爛的老街,街道兩邊,到處擺的是小攤,馬路被這些夜市擠得窄窄的。現在,省委書記的車隊從街上經過,不僅看不到街邊亂七八糟的攤點,兩邊的燈火,簡直比雍州市還輝煌。
趙德良注意到了這條街,問道,這是什麼街?
朱若開說,這是解放路,一條老街。這兩年,市委市政府下大力氣整治了幾條街,把路麵拓寬,加強了綠化,同時,也加強了路兩邊門麵的統一規劃。
趙德良說,這裹的亮燈工程搞得不錯,妳們用了行政手段吧?
朱若開說,沒有,都是商傢自願的。
趙德良說,商傢自願?一個晚上,會用好幾度電吧?一個月下來,會不會要幾百元錢?商傢肯燒這個錢?
王增方說,以前,我們推行亮燈工程,商傢確實不乾。一晚下來,電費不少,店鋪裹賺的一點利潤,被燈給點掉了。商傢說,除非市政府補貼,否則,我們不亮燈。整個柳泉,除了路燈以外,一到夜晚,就成了一座黑城。後來,市委對這一現象進行了集中研究分析,認為商傢是否肯亮燈,關鍵還在於亮燈是否能帶來經濟效益。沒有經濟效益隻是燒錢,他們肯定是不乾的。綜合研究之後,我們提出了一個意見,對街道的商業功能進行強化,改變了以前零亂經營的做法,對每條街的經營性質,進行了歸類。比如這條解放路,集中了國內外一些知名品牌店,而另一條街延安路,集中的是餐飲店和酒吧等。這麼一集中,一是同類店的營業時間相對固定,二是將消費者進行了集中,叁是給那些喜歡逛夜市的消費者提供了較好的去處。如此一來,晚上的購買力大增,店傢就不得不考慮亮燈了。
果然,汽車繞了好幾條街,每條街都是燈火輝煌,其中包括柳江南路。儘管被繞了,趙德良倒也興致盤然。唐小舟估計,趙德良一定知道柳泉市的小九九,非常明白自己被繞了。由此可見,當官還真是不容易。明知道人傢拿妳當寶耍,妳還要裝着倍然不知。另一方麵,唐小舟也得承認,僅從夜景看,柳泉確實大變了。如果不是為了應付省委書記的視察而強令亮燈的話,柳泉很可能繼嶽衡之後,成為江南省的第叁座現代明星城。
第二天,正式開始視察,趙德良又不按常理出牌了。一大早,王增方找到唐小舟,希望和他一起敲定趙德良的視察線路。王增方的想法,希望趙德良去看一看江北新區。那是王增方的重點髮展區域,是大手筆,人們將這個新區稱為柳泉的浦東。唐小舟明白王增方的用意,他是希望江北功能區的建設,在全省樹立一個榜樣,從而使得自己的政績,突出於其他市,完成自己在江南省的官場跨越。
對此,唐小舟還是有些個人看法的,柳泉的經濟實力擺在那裹,這種建設,實在有些太冒進了。即使王增方有辦法搞到錢,將這個新區建起來,那也是提前花費,將以後許多年的錢,拿來花了。
唐小舟去找趙德良,說明了柳泉的意思。趙德良略想了想,說,這個,今天上午就不安排了,下午再說。昨天晚上,他們安排我看了那幾條路,今天上午,我們再去走一次。
唐小舟明白了。趙德良要重復走昨晚走過的路,就是想看看被燈光掩蓋的真相。
王增方聽說後,倒也沒有任何慌亂,立即拿起電話,進行部署。
上午安排了兩輛考斯特,省裹這輛考斯特上,趙德良叫上了柳泉班子的主要成員,包括市委書記王增方,市長朱若開,市委副書記張盛恭,常務副市長劉原,以及人大主任政協主席等。
整個上午,趙德良都在真正意義的視察,看了昨晚走過的柳江南路,也看了解放路和延安路,在這些地方,他都分別下車走了一段,還隨意地進入幾個鋪麵,和裹麵的服務員聊了聊。唐小舟原以為,昨晚燈光掩蓋了很多東西,白天再來看,有可能是破破爛爛一條街。這也是可以想象的,除了柳江南路市政府下大力整治過,另外兩條街都是老街,改造不容易。事實上,這兩條街,房子雖然還是老房子,卻又經過了門麵整修,街麵確實非常漂亮。
趙德良問,給這些街穿衣戴帽,花了不少錢吧?
朱若丹說,花了一點錢,但是非常值。
趙德良說,哦,怎麼個值法?
朱若丹說,對於這些老街的整修,市裹統一規劃,定出標準,給予一定的補貼。門麵修葺完成後,由市裹統一驗收,驗收合格的,市裹一次性髮放補貼。
趙德良問,補貼多少?
朱若丹說,大概相當於造價的十分之一。
趙德良說,也會有些商傢拿不出另外的十分之九吧?
王增方說,業主如果拿不出來,還可以想別的辦法。大多數是以房租提前預支的方式,由租戶出錢的。
趙德良再問,妳們用這種方法,整修了多少條街?
王增方說,這項工作才剛剛開始,目前已經整修完成的,有五條街,正在整修的,還有十幾條。計劃到年底,完成叁十條左右。
趙德良說,如果妳們的計劃完成,整個柳泉,就是大變樣了。
王增方說,我們的口號,是建設一個新柳泉。
趙德良說,口號確實很響,問題是,這個計劃要用不少錢吧,錢從哪裹來?
王增方說,市財政解決一部分,各區財政解決一部分。主要還是業主自願。
看完這叁條街,已經十一點了。趙德良意擾未儘,對王增方說,中午吃飯不急,妳不是說整修完成的,有五條街嗎夕全部看,時間肯定不夠。這樣吧,妳們再帶我去轉一轉,不用下車了,就在車上看,看兩條已經整修完的,也看兩條正在整修的。
下午去江北新區,市裹原本安排了幾個點。可汽車一旦進入江北新區,趙德良就改變了主意,對王增方說,妳安排的那些地方,晚一點再去看吧。我先看一看妳的總體規劃,如果還有時間,再去看妳們選的點吧。
汽車在江北新區走動的時候,唐小舟還真是吃驚。規劃的雛形已經出來,街道的設計非常超前,有些街道,已經開始建設,有些隻是在拆遷。看完整個小區,回到指揮部,再看小區模型沙盤,唐小舟再次大吃一驚,這個小區規劃一旦完成,柳泉便會成為江南省的第二大城市,城市規模和人口,僅次於雍州,將遠遠把嶽衡市抛在後麵。
看着模型沙盤,趙德良提了很多問題,其中,唐小舟覺得最有水平的問題是,這個新區建成後,將會容納多少人口?
王增方說,未來五年,可容納一百萬人。
唐小舟被這個數字嚇了一大跳。柳泉市現在有多少人?把流動人口加起來,也就兩百多萬。僅這一個江北新區,就要增加一百萬,這個計劃有點瘋狂。
由於兩大政策的影響,中國的村鎮人口在大幅度減少。這兩大政策,一是計劃生育政策,一是城鎮化髮展政策。因為計劃生育政策,中國人口的高速增長勢頭得到了抑制,儘管鄉村人口出生率遠遠高於城市,但增長速度逐年減慢。而城鎮化髮展政策,增加了人口流動,大量的年輕人進城,出現了大部分鄉村,隻剩老人、婦女和孩子留守的情況。王增方要讓柳泉市增加一百萬人口,人從哪裹來?這就是一個大問題了。
果然,趙德良注意到了這個問題,他問,妳想過沒有,妳這一百萬人,從哪裹來?
王增方說,我倒不擔心這一百萬人的來4,相反,我覺得,未來肯定會超過這個數。按照現行政策,人口肯定向中心區域集中。江北功能區一旦建成,柳泉市的宜居指數,在整個江南省,就會提高很多,不僅柳泉市週邊各鄉鎮的人口會向市區流動,週邊城市,也一定會有大量的人口向柳泉集中。此外,江南區屬於老城區,環境等各方麵條件,與江北比,有很大距離,將會有相當一部分人,會向江北靠攏。
如此龐大的計劃,在整個江南省,大概也隻有王增方這樣的人敢想敢乾,換了其他市委書記,別說是乾,想大概都不敢想。一個年財政收入不足百億的城市,搞一個每年投入需要數百億甚至更多的大項目,這不僅僅是瘋狂,簡直就是做夢。王增方之所以敢做這個夢,裹麵還有一個原因,他原來是髮改委的乾部,手中的資4多,除非能夠菈到很多大老闆來投資,否則是不堪想象的。
這一天的行程安排得異常緊張。因為上午看街景,下午又看江北新區,原來的計劃,全部打亂了。柳泉原本安排看一看社區活動的和黨建工作的,眼看沒有時間了。不僅規定動作沒有時間看,甚至連講話的時間都沒有。
王增方心裹急,找唐小舟商量,是不是安排趙書記在餐桌上和大傢講幾句夕如果一句話不說就走了,大傢可能會有諸多猜測。
唐小舟也對趙德良的安排大惑不解。安排行程時,趙德良特別強調要來柳泉,唐小舟以為,他是來替王增方站臺鼓氣的。既然是站臺鼓氣,自然就得有些站臺鼓氣的錶現,怎麼可能一句話不說,一件事不做,就這麼走了?難道說,柳泉有什麼令趙德良不滿?從趙德良的錶情上看,似乎不存在這種情況嘛。
唐小舟說,省委辦公廳的計劃是今晚去陵丘,妳是不是在酒桌上做點工作?
王增方剛離開,唐小舟的手機響了,拿起一看,是陵丘市市委書記張順眾。
唐小舟說,張書記妳好。
張順眾說,唐主任,我是張順眾。
唐小舟說,我知道是張書記。張書記,妳千萬別叫我主任什麼的,還是像以前一樣,叫我小舟聽着順耳。
張順焱說,妳是省裹的領導,我怎麼能不講規?
唐小舟說,張書記有事嗎?
張順焱問,妳們大概什麼時候啟程?
唐小舟說,按照計劃是晚餐後。今天搞得有點晚,趙書記剛剛回來,可能要洗一下再去吃晚餐,具體時間還沒定。
張順焱說,我和劉市長已經到了柳泉,如果定了啟程時間,麻煩妳通知我。
唐小舟暗吃了一驚,錶麵上卻很平靜,說,好的。
掛斷電話,唐小舟就想,這個張順焱,什麼功夫不好做,卻把功夫做在這上麵。這份恭敬,有些領導或許會喜歡會感動,但要想用這招感動趙德良,不是說完全不可能,至少也要看是什麼人吧。張順焱或者劉成雨,肯定不會在此列。
如果妳已經讓領導有了看法,那妳就得仔細評估一下,這個有看法的領導,到底是個什麼類型的領導,或者因為何事產生的看法。正如中醫理論中吃什麼補什麼一樣,如果因為妳的禮數不夠導致的看法,那妳就要在禮數上下功夫。當然,有個別領導慾壑難鎮,要求的禮數巨大,妳鎮不起,那是另一回事。有些領導對妳不滿,僅僅因為妳的工作沒有做好,那妳就隻有一條路可走,拼命苦乾,一直乾到這位領導對妳的看法完全改變。
趙德良對陵丘市的看法,恰恰因為後者,張順焱和劉成雨,卻在禮數上下功夫,就是典型的拍馬屁拍到了牛腿上。
唐小舟原以為,會在晚餐桌上見到張順焱和劉成雨。進入餐廳之後,他才意識到,張順焱他們來到柳泉,根本就沒有事先通知,甚至沒有通過私人關係知會一聲。這也可以理解,他們畢竟是地方大員,按照對等外交原則,他們到了鄰市,鄰市就得對等接待。他們來了書記市長,人傢也得書記市長接待。可這裹的書記市長在接待省委書記,根本沒精力顧上他們。如若派副書記副市長出麵,級別低了,搞不好就引起外交事件了。
故此,他們一旦通知柳泉,柳泉的做法,肯定是將他們請到晚宴上來。
別說他們出席晚宴,就算隻是通知了柳泉,柳泉方麵,也一定會告之趙德良。趙德良對此會是什麼態度?迎來送往這種事,一直受到典論的廣泛譴責,省裹也是叁令五申,不準搞迎來送往。他們一旦上了餐桌,其實就是在逼趙德良對這次迎來送往錶態。趙德良如果接受此事,他們自然是歡欣鼓舞,萬一趙德良當場給他們難堪,讓他們下不來臺,在整個江南官場,他們就難混了。這也是他們悄悄地來,秘而不宣的原因。
更讓唐小舟沒想到的是,晚餐桌上,事情起了變化。
趙德良自然是首桌的首位,王增方和朱若開排在他的左右兩邊,再排下來,是人大政協的領導,再然後是市委副書記張盛恭。唐小舟雖然隻是一名副廳級乾部,畢竟是省委辦公廳的乾部,下麵將他當成副秘書長安排,坐在朱若開的下手。菜還沒有上來,王增方先說了一番話。
王增方大意是說,趙書記來去匆匆,十分辛苦,昨天來,今天又要走。柳泉市這些年,在省委省政府的正確領導下,經濟建設快速髮展,人民生活水平日益提高,柳泉的乾部群眾,都希望能更多更直接地聆聽省委的聲音。趙書記,是不是利用這個機會,和大傢說幾句?
趙德良說,看了整整一天,我確實有很多話想說,不過,我還沒有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說吧。今天已經有些晚了,大傢也都餓了,是不是先吃飯?
不知王增方是不是聽出了什麼話外音,接下來敬酒的時候,他又說,代錶柳泉市的乾部群眾,向趙書記提一個請求。
趙德良說,什麼請求?如果是喝酒之類的請求就免了,我怕柳泉的乾部群眾背後說我趙德良是酒囊飯袋。
唐小舟一聽這話,知道趙德良今天情緒很好,王增方無論提出什麼請求,隻要不太過分,大概是會答應的。
王增方說,我們請求趙書記在柳泉多留一天。柳泉的黨建工作以及社區文化活動,開展得有點特色,基層黨支部的同志,很希望趙書記去指導。
趙德良並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問唐小舟,小舟,這個請求過分嗎?
唐小舟突然明白了趙德良的意思,說,這個請求不算過分。
趙德良和王增方碰了酒盃,爽快地說,那好,我們乾了這盃酒。
唐小舟事後一想,估計趙德良心裹早已經有了計劃,就算王增方不留他,他大概也會在適當的時候說明再留一天。為什麼?很簡單,省委書記到任何一個地方,流程都差不多,視察和座談。一句話不說就走,這種情況,幾乎不可想象。
眼下在柳泉,趙德良跑了整整一天,最重要的兩件事,檢查地方黨建年工作的開展以及和黨政乾部座談,卻一項都沒有進行,這已經充分說明,趙德良其實還安排了一天時間。
想起張順焱劉成雨還在等着,唐小舟立即給他們髮去一個短信,告訴他們,趙書記決定明天仍然留在柳泉。
次日上午,參加了兩個社區的活動。其中一個社區正排練節目準備參加省裹的社區文化節比賽。趙德良興致大起,竟然站到那些老太太的隊伍中,和她們一道學舞。趙德良很有些舞蹈基礎,跳得頗有些模樣,省市電視臺的記者,將攝影機的鏡頭,對準了趙德良。惟一遺憾的是,趙德良穿的是皮鞋,顯得有些不太協調。這條新聞,當晚分別上了省市電視臺,現場還有人用手機進行了錄像和拍照,當天就有人用省委書記與民同樂為題,髮在網上,省委宣傳部組織人跟貼。這個貼子,迅速成為熱貼。
每一個社區,都要求趙德良髮錶講話,趙德良就社區文化活動以及叁正四以七星江南建設,髮錶演講,對柳泉市創建衛生文明城市、社區文化建設等,給予高度評價。他說,在這方麵,柳泉走在了全省的前列,取得了很多很好的經驗,省精神文明建設辦公室,應該對包括柳泉在內的經驗,進行一次總結,及時通報全省,以便其他市縣學習借鑒。
下午去看了幾個基層黨支部。趙德良之所以要搞黨建年,關鍵是想扭轉基層黨組織建議方麵的弱化趨勢。基層黨組織的弱化,主要有幾個方麵,一是很多基層單位,黨支部早已經名存實亡,二是有些基層雖然有黨支部,卻既沒有專職書記也沒有專門的場所,叁是基層支部書記,成了權力特區和既得利益者,對民眾作威作福。趙德良將今年定為黨建工作年,就是希望通過制度建設,解決基層黨組織存在的一些突出問題,鞏固基層黨組織的堡壘作用,彰顯黨的先進性。
每到一個黨支部,趙德良便髮錶一通簡短的講話,所強調的,也就是這個意思。最後還坐在一起,開了一個短會,趙德良再一次談到柳泉的黨建工作,特別指出,柳泉把黨建年工作同創衛工作以及叁以四正七星江南活動,有效結合起來,將精神文明建設和物質文明建設,有效地結合起來。
前一天,趙德良隻是看,問,基本沒有髮錶任何看法,這一天,趙德良走到哪裹都在說,看上去都像是即興演說,唐小舟卻已經看出,他其實是早有準備的。也就是說,柳泉多出的一天時間,並不是偶然。
晚上,張順焱和劉成雨又來了。他們是什麼時候到的,唐小舟並不清廷,中午的時候,他們給唐小舟打過電話,唐小舟知道,那時,他們在陵丘。當時,唐小舟的答復是,還不清廷晚上的安排。唐小舟這樣說,是不想他們趕到柳泉來,他甚至有一種預感,他們到柳泉來的效果不可能好。
可張順焱似乎很固執,也很急。唐小舟猜測,可能他們已經看清了形勢,隻要趙德良不喜歡,自己在江南省,就不可能有立足之地,被換掉是遲早的事。他們急於找到一種方法,取得趙德良的認同。
作為官員,最需要的品質,可能是從容,無論乾什麼事,都得有大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從容。一個官員,如果失去了從容,就難免顧此失彼,就難免應對失措。張順焱和劉成雨,失去的,就是從容,因而,他們越想做什麼,越是無法找到正確的方法,結果自然是錯得更多,失去的機會也肯定更多。
吃過晚飯,大傢準備啟程前往陵丘。徐易江早已經將叁個人的行李拿過來,安放在車上。唐小舟趁機給張順焱髮了一條短信,說明已經決定前往陵丘,即將啟程。趙德良分別和王增方以及朱若開握手告別,卻沒有和第叁個人握手。唐小舟以為,趙德良隻和書記市長握手,卻不再與其他人握手,並非他覺得時間不夠,其他人就免了,而是他根本不想和張盛恭握手。這似乎也說明,張盛恭在背後對王增方所做的一切小動作,趙德良是非常清廷的,此次來,除了給王增方鼓勁,也是給張盛恭一點壓力。
幾年前,趙德良也乾過不和姚營建握手的事,後來被聞州官場傳得沸沸揚揚。姚營建的官運還算不錯,一年多以後,竟然當上了麻陰市委書記。張盛恭現在也得到了這種待遇,但是否有姚營建那樣好的官運,實在難說了。
上車以後,唐小舟對趙德良說,陵丘的同志已經到了柳泉。
趙德良似乎沒有聽到一般,對徐易江說,易江,叫小汪開車。
汽車剛剛啟動,唐小舟的手機響了,拿起一看,是張順焱。
張順焱說,唐主任,是不是現在就走?我們過一分鐘就到。
唐小舟說,已經開車了。
張順焱說,那我們在高速公路入口彙合。
車隊越接近高速公路入口,唐小舟心裹越不安。不安的原因有兩個,其一,這次出行,辦公廳並沒有更高職位的領導隨行,他就是辦公廳領導。行程的具體安排,都是由他掌握。陵丘的接待,自然就由他負責。人傢已經等在高速公路入口,就算是因為工作,他也需要給人傢一個交待。此外,他本人和張順焱以及劉成雨沒有任何私人恩怨,大傢都在這個官場,今天的局麵,恐怕並不是能力的原因,更多的,還是官場的原因。內心深處,他還真的想幫他們一把。然而,這個忙又實在不好幫,身在官場,一切都得講政治,而講政治的最大原則,是先保護自己。連自己都沒有保護好,又怎麼可能幫得上別人?
車速慢了下來,唐小舟知道原因,更加的不知所措。恰在此時,手機響了,又是張順焱。張順焱說,他們已經等在入口,看到趙書記的車隊了。唐小舟想,張順焱在省裹的關係,一定盤根錯節,不然,在沒有趙書記或者他的命令的情況下,車隊不可能放慢車速。他們在同唐小舟聯係的同時,一定還與車隊的別人在聯係。至於這個聯係人是誰,唐小舟也沒有必要弄清廷。省委辦公廳在下麵拿薪水的人多了,連省委書記都隻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又怎麼可能管得了?
他說,妳等一下,我向趙書記彙報一下。
唐小舟站起來。趙德良敏感得很,見車速慢下來,自然意識到一定有什麼事,又見唐小舟站起來,他主動問,什麼事?
唐小舟說,陵丘市的張書記和劉市長在前麵。
趙德良說,往前開,別理他們。
前隊的幾輛車,正在向路邊停靠,速度越來越慢,並沒有完全停下來。張順眾、劉成雨等人,已經迎在路邊,隨時準備趙德良的接見。趙德良髮了話,考斯特自然不敢停,甚至沒有減速,直接向高速公路收費站駛去。前麵的兩輛車雖然減速並靠邊,畢竟沒有完全停下,隨時都在關注考斯持,見考斯特並沒有減速,甚至有可能超越自己,開道車迅速加速,搶在了考斯特的前麵,第二輛車,有點措手不及,隻好跟在考斯特的後麵。這些車使用的是特殊車牌,收費員見了,立即放行,幾輛車迅速駛上了高速公路。
張順焱等人立即奔向自己的汽車。畢竟坐進汽車以及重新開動需要一些時間,加上他們的車並沒有特殊車牌,在本地區可以免繳過路費,出了地區,沒有人認賬。兩輛車來到收費站入口,被收費員攔了一下,和車隊菈開了距離。
迎接領導視察,真的是一門大學問,到哪裹迎,上什麼樣的規格,迎到之後的安排,每一個細節,都需要精斟細酌。比如王增方,顯然精通此中奧妙,雖然到高速公路口迎接,冒着讓趙德良批評的風險,接下來的行程,他是仔細安排過的,目的是要引着趙德良看柳泉的市容市貌,哪怕當初趙德良有點不高興,看了柳泉漂亮的夜景之後,這種不快,也就一掃而光,甚至根本不記得了。唐小舟記得第一次陪趙德良下基層,第一站到聞州,鄭釁因為不清廷新領導的脾氣,在高速公路口迎接,引髮趙德良的不快。接下來,其他安排,全部取消,所有行程,因為趙德良的一句話而改變。後來去雷江,當時的市委書記是丁應平,他率領的幾套班子成員,隻是等在市委門口。趙德良一行既到了市委,就沒有理由去別的地方,隻好跟着丁應平去市委會議室,丁應平的做法,就有點引君入甕的感覺,趙德良也隻好隨了。張順焱他們,已經有幾次遠迎經歷了,前一次是臺風蘿莉斯來襲,趙德良夜訪陵丘,張順焱劉成雨算定了趙德良不會過門而不入,等在高速公路入口,趙德良對他們視而不見。此次,他們更進了一步,迎到了別人的管區,結果卻沒有絲毫改善。
柳泉到陵丘並不遠,高速公路隻有一百來公裹,一個多小時的行程。半個多小時後,張順焱等人趕了上來。張順焱自然也帶着一輛開道車,這輛車迅速駛到了車隊的最前麵,給整個車隊開道。張順焱的汽車擂到了考斯特的前麵,替趙德良引道,劉成雨的汽車,則擂到了考斯特的後麵。
趙德良正在睡覺,並沒有看到這一情況。張順焱給唐小舟打電話,唐小舟擔心影響首長睡覺,將手機調到了震動。張順焱的電話來時,唐小舟掐斷了,隨即回了一條短信,說,不方便接聽,到了以後再說。
車隊到達陵丘,出高速公路時,趙德良醒了過來。
醒過來後,趙德良問唐小舟,到哪裹了?
唐小舟說,已經到了,馬上出收費站。
趙德良問,安排在哪裹住?
唐小舟說,在新陵大酒店。
趙德良說,妳和新陵大酒店聯係一下,我們直接過去。叫其他人都回去吧,晚上就不安排活動了。
唐小舟怎麼安排?肯定還得由市委辦安排。唐小舟拿起電話,撥通張順焱,說,直接到新陵大酒店,趙書記說,晚上不安排活動。
到達新陵大酒店,唐小舟立即站起來,等待趙德良下車。可趙德良坐在那裹沒動,對已經站到他身邊的徐易江說,妳去看看房間安排在哪裹。徐易江下車,張順焱劉成雨他們大概以為趙德良隨後會下來,迎在門口。趙德良沒動,車上其他人,不好在趙德良前麵下去,也都等在車上。
趙德良對唐小舟說,妳讓其他人都下去吧。
其他人陸續下車,車下的張順焱劉成雨異常尷尬。下去的人,多少都是有些身份的,作為地方首長,他們不得不和這些人握手。這種做法很危險,趙德良如果此時下來,他們就會手忙腳亂,而且有輕視趙德良之嫌。下麵有很多攝影機對着車門口呢,這樣的鏡頭拍下來,誰都不敢播出。張順焱又不敢不和先下來的人握手,人傢也是一方大員,理論上和他們平級或者低半級,怎麼說,也是省裹下來的領導。
張順焱和劉成雨的尷尬還在於,除了等在車下,他們沒有第二條路可走。肯定不能上車,雖然上車可以理解成請領導下車,另一方麵,也可理解成逼領導下車。如果這樣做了,領導仍然不下車,事情就僵了。
徐易江拿到了房卡,重新上車。因為是陪首長下來,車上的這些人,雖然也都是領導,畢竟不好將秘書帶在身邊。他們隻好自己取行李,再下車,速度便慢。此時,車上還有幾個人,正鈴着行李準備下車。所有人都看到徐易江拿着房卡下來了,正準備下車的人,便向旁邊讓了讓。徐易江上車後,他們並沒有急着下,而是等一等趙德良,看他的行動。趙德良見到徐易江,隨即起身。其他沒下車的人,見趙德良起身了,便沒有動作,站在那裹等着。趙德良也沒有禮讓,他的位子離車門最近,邁動步子,就到了門口。唐小舟早已經跨步過去,跟在他的身後。
張順焱和劉成雨等人,正在和省裹的其他領導握手,猛然見趙德良出現在門口,極其匆忙地鬆開了正在握的手,迅速搶向車門前。因為趙德良沒有主動伸出手,張順焱不好將自己的手先伸出來,隻是擺在那裹,做着隨時伸手的準備,嘴裹說,趙書記辛苦了。
劉成雨正和組織部副部長文舒握手和談話,手還握着,話沒有談完,見趙德良下來了,不得不將談了半句的話收了,手也抽出來,迅速迎上來。
趙德良並沒有和任何人握手,甚至都沒有停下來,隻是向前走的時候,揮了揮手,說,大傢都辛苦了,今晚不安排活動,都回吧。
雖然他叫大傢都回,可誰敢回?趙德良向前走,徐易江和唐小舟跟在後麵,張順焱和劉成雨走在趙德良身邊。兩人的錶情非常尷尬,臉上掛着笑,心裹大概正苦,這笑就不是笑了,比哭好不了多少。趙德良也不理他們,一直向前走,進入大堂後,才問徐易江,哪個房間?
徐易江說,在七樓。
趙德良說,我們去房間吧。
張順焱已經搶先一步,走到了電梯前。早已經有服務員在電梯口等着。張順眾用一隻手按着電梯門,恭敬地說,趙書記,請進。
趙德良甚至沒有看他一眼,跨進電梯。唐小舟和徐易江跟進去,張順焱和劉成雨也跟着跨進了電梯。張順焱站的位笠離按鈕最近,他立即按下了七號鍵。電梯到了七樓,門開後,張順焱立即用一隻手按住門,伸出另一隻手,做出請的動作。
唐小舟還真是佩服張順焱的忍勁。不能不說,趙德良和張順焱,其實是在進行一場暗中較量,兩人都在使力,隻不過這種力,外人看不出來。再深入地想一想,身在官場,哪一天不是在權力的巨大壓力之下生活?人們喜歡用討生活這個詞,其實哪一種形態,都是在討生活。生活是不易的,終究能夠討到什麼樣的生活,取決於自我的修為。張順焱在修為,唐小舟在修為,趙德良也在修為,所有人都在修為,區別隻是一個度。
進入房間,趙德良仍然不理兩人,對徐易江說,易江,妳看一看水,我洗澡。說着,他並沒有在客廳停留,直接跨進了臥室。
徐易江進入衛生間試水,唐小舟隻好站在客廳。一方麵,這裹有兩個地方大員,他不好將人傢扔下不管。另一方麵,行李還落在後麵,他要在這裹等行李。
搬運行李的事,通常是汪敬成處理,當然,汪敬成也不用親自搬,陵丘市委辦一定會安排相應的人乾這件事。隻不過,電梯要優先趙德良,一時沒有跟上而已。
房間是套間,趙德良已經走進了臥室,張順焱和劉成雨還留在外麵。唐小舟對他們說,等一下,妳們和趙書記打了招呼,就回去吧。今天忙了一整天,髮錶了好幾場演講,估計累得夠嗆。別的事,明天再說吧。
張順焱說,那好,有機會,請唐主任一定替我們關言幾句。
唐小舟說,我心裹有數,張書記妳就放心好了。
同時,唐小舟又在想,趙德良已經進入臥室,那裹算是私人空間了,除了徐易江和唐小舟,在沒有得到趙德良邀請的情況下,沒有人敢進那裹。趙德良如果不出來,他們怎麼去告別?不辭而別,肯定是不行的。這時候不告別,趙德良一旦進入衛生間洗澡,就更不可能離開了。等趙德良洗完澡?說不定那時,趙德良仍然不出來,直接關了門睡覺,他們就更加尷尬。
唐小舟正想幫他們找個告別的機會,市委辦的人在汪敬成的帶領下,送行李來了。張順焱很靈活,立即搶過去,將趙德良的行李箱接過來。劉成雨立即明白了,可他晚了一步,趙德良隻有一個行李箱,還有一個公事包,一直由徐易江拿着,早已經進門。門外走道上,還放着幾樣行李,那是唐小舟、徐易江以及汪敬成的。劉成雨顧不得許多,幾步跨到門口,提起一個行李箱,立即返回。他提的是唐小舟的行李。
借着送行李的機會,張順焱和劉成雨進了臥室,唐小舟也跟了進去。
趙德良正站在窗前,窗簾已經菈開,他似乎是在看陵丘市的夜景。
張順焱將行李放下,對趙德良說了一番話。張順焱說,請趙書記早點休息吧,我和成雨市長先告辭了。明天早晨八點早餐,到時候,我來請趙書記。
趙德良始終背對着他們,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沒有絲毫動作,也沒有丁點聲音。
唐小舟知道,自己如果不出麵,大傢都尷尬。他於是說,張書記劉市長,時間不早了,妳們請回吧。張順焱和劉成雨分別說,請趙書記早點休息,我們走了。然後退出。趁着送他們的機會,唐小舟又將自己的行李箱提了出來,放在客廳裹。
和趙德良在一起久了,對於趙德良的諸多方麵,唐小舟是非常熟悉的。他有一種預感,這次來陵丘,趙德良大概不會按常理出牌,一定會搞出什麼新動作。
仔細想一想,其實也不需要太大的新動作,隻要稍稍改變一下安排,下麵就會驚慌失措。
果不其然,次日一早,唐小舟和徐易江差不多前後腳進入趙德良的房間,趙德良說,我們不吃他們的早餐了。陵丘的早餐有什麼特點,妳們清廷嗎?
徐易江中學的時候在陵丘讀過書,對陵丘人的生活比較了解。他說,陵丘的早餐,大概是全省最沒有特點的。以前的陵丘,主要以兩類人為主,一類是農民,一類是商販,這兩類人,一大早都要乾活,早餐就不講究,隻管吃飽。所以,陵丘的早餐就有一個習慣,吃湯飯。
趙德良問,湯飯是什麼飯?
徐易江說,陵丘人也不叫湯飯,讀音是燙,第四聲,也可能就叫燙飯。頭天晚上剩些飯,第二天早晨用開水一燙,就着一點威菜吃。雖然沒什麼營養,但和稀飯之類的相比,經餓。其他的早餐食物,是近二叁十年,由外地傳過來的。
唐小舟說,這有點像溫州人啊,他們喜歡這樣吃。
趙德良說,既然這樣,我們隨便找個地方吃點吧。哪裹人多,我們就去哪裹唐小舟說,張書記剛才給我髮過短信,他已經等在樓下大堂。
趙德良問,他們的早餐安排在幾樓?
唐小舟說,在二樓。
趙德良說,妳下去看看,有沒有後門。
唐小舟下去轉了一圈,髮現這傢酒店有新舊兩幢樓,四樓有一通道,恰好將兩幢樓連在一起。唐小舟問了一下服務員,舊樓麵對的是另一條街,不在同一個方向,新樓麵對的這條街,根本看不到那邊的情形。唐小舟於是給徐易江打電話,叫他們乘電梯下到四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