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憲平說,我們的同志,隻要涉及落後的時候,往往會強調客觀,一是強調資源貧乏,二是強調資金困難。今天在興唐闆栗廠走了這麼一圈,這兩件事,給我的感觸至深。這一路走過來,我們都看到了,要說資源貧乏,還有多少地方比這裹更貧乏的?也許有人會說,這裹有闆栗呀。別的地方沒有闆栗,難道就沒有別的?有西瓜沒有?有蘋果沒有?有草莓沒有?有土豆沒有?我們哪個地方沒有土?土裹能長出的東西,我們又怎麼可能沒有?這裹因為有了興唐闆栗廠,闆栗成了優質資源。別的地方,蘋果土豆,為什麼就不能成為優質資源?為什麼不能替大傢帶來人平幾千元的收入?這是第一點。第二點,現在,我們的領導人,眼睛看着的,是幾千萬幾個億的投資,根本沒有人注意隻有區區二十萬元的投資。不會注意到這種雖然隻有幾十萬卻能給一個村一個鄉帶來翻天覆地大變化的投資。為什麼?我個人覺得,還是個觀念問題,一個解放思想轉變觀念問題。我們的政府領導要轉變觀念,我們的經營者,同樣要轉變觀念。
鄭硯華說,憲平書記提到的資金問題,我感觸比較多,所以想多說幾句。我為什麼感觸比較多?因為我們聞州搞了一個汽車工業園,應該說,搞得還算成功,已經有一傢廠動工了,第二傢廠,也已經籤約,另外還有幾傢廠在談。這個項目如果談成,總投資應該在一百億以上。全部投產後,年產值可能超百億。妳問我,得意嗎?滿足嗎?我告訴妳,我非常得意,非常滿足。可是,今天,我看了這個小小的闆栗廠,一個最初投資隻有二十萬的廠,我被震撼了。我告訴妳我的感受,我站在聞州的汽車工業園,感覺是欣慰和滿足,站在這個闆栗廠,感覺卻是震撼。我在想,如果我不是市委書記,不是在聞州,我能不能辦成汽車工業園?如果我和唐小栗同志一樣,我能不能辦成這個闆栗廠,讓全村二百多戶脫貧致富?坦率地說,我底氣不足。我在聞州,就算做了再大的事,也是把原本的蛋糕做大了一倍兩倍。如果用數字來衡量我的政績,那隻不過是一個百分比。同樣,如果用數字來衡量這個小小的闆栗廠呢?從無到有,這個數字就是無窮大。所以,我一直在想兩個詞,一個是造血,一個是輸血。我們的汽車工業園引進了幾十億的資金,那是在輸血,而闆栗廠一分錢沒有引進,他們卻在是造血。我想,我們下一步,除了對外引資,努力輸血之外,還有更重要的,那就是對內挖潛,多培養一些具有造血功能的中小型企業。這些年,我們一直都在叫對內挖潛,擴大內需,而實際上,我們也僅僅隻是喊了喊而已,真正落到實處的,少見。或許,這正是我們所缺的一課,我們要在這方麵好好補課。
吉戎菲說,我同意上麵幾位書記的意見。坦率地說,剛開始走進這裹,我有些不以為然。為什麼?因為我們東漣的情況,和雷江是比較接近的,不少地區和高嵐差不多,同時,像興唐闆栗廠這樣的企業,我們那裹也有,甚至有不少以及有些規模還要大一些。換個角度,我又想,我們東漣都有這樣的企業,整個江南省難道沒有?我相信,江南省肯定可以找出幾十傢來。既然如此,趙書記為什麼選中了這一傢?帶着這個問題,我非常仔細地看了這傢廠,同時開始思考兩個問題,第一,我們花了那麼多的時間和精力髮展農村和農業經濟,平均下來,對於一個村的投資,顯然遠遠不止二十萬,為什麼效果不理想,而一個能人,卻用二十萬,徹底改變了這個村?第二,我們對這些農村企業或者農民企業的認識、關心和支持,是不是存在一個很大的誤區?這裹麵,顯然存在一個政府工作改變思路的問題。我們不是少了投入,也不是沒有意識到剛才大傢都談到的對內挖潛和擴大內需等問題,而是缺乏主動積極的扶持意識,我們這些當領導的,高高在上,天天叫解放思想,可在這樣一個關鍵點上,我們看到的想到的做到的,都隻是GDP,都是輸血,而不是造血。這個課題,給我的觸動很大,一時之間,有很多方麵,我想得還不深不透,我回去之後,還要好好地思考。所以,我在這裹隻把問題提出來。當然,也希望大傢能夠幫我找到答案。
幾個市委書記都說了,副廳級以上乾部中,江育奇和曹能憲沒說。江育奇正要開口,卻見餘丹鴻手拿着電話,神色凝重地從外麵進來,走到趙德良身邊。剛才大傢髮言的時候,餘丹鴻拿着手機出去了,顯然是接聽一個重要電話,此時急匆匆進來,大傢都意識到他有重要事情向趙德良彙報。江育奇剛開了個頭,便將話收了,看着餘丹鴻。餘丹鴻走到趙德良身邊,彎下身,在他耳邊小聲地說了幾句話。
趙德良聽了,臉色顯得有些驚訝。趙德良說,怎麼會有這樣的事?省委辦公廳每年不都組織乾部體檢嗎?
餘丹鴻說,是的,每次我都親自抓的。
趙德良問,那為什麼以前沒髮現?他每次體檢都參加了嗎?
餘丹鴻說,都參加了。
趙德良說,妳去準備一下,我們趕回省裹去。
餘丹鴻出門後,趙德良緩了緩凝重的神色,轉向唐小栗,問道,唐小栗同志,妳當村長,帶動了一個村,現在當副鎮長了,準備怎麼帶動一個鎮?(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fit)
唐小栗說,我們寧橋鎮是全縣最窮的鎮,沒有別的辦法可想,隻有向內挖潛,爭取多辦幾傢鄉鎮企業。我們這裹底子薄基礎差,鄉鎮企業大多是第叁產業。今年,我計劃自己再辦一傢企業,另外爭取扶持培養叁四傢企業,使全鎮工業產值增加叁千萬到五千萬。
趙德良問,這叁千萬到五千萬,包括妳的闆栗廠嗎?
唐小栗說,不包括。
趙德良說,哦,妳好像已經有目標了?
唐小栗說,剛才大傢吃到的竽頭丸子,是我們這裹的獨特產品,我準備開髮這個產品。正好我的闆栗廠也是食品企業,如果做竽頭丸子,還是食品企業。現在的很多東西都可以用上,比如食品衛生檢測,以及客戶等。我估計,投產第一年,產值達到叁百萬,應該還是有把握的。
趙德良說,好,這個項目有點意思。妳的廠建起來後,我來給妳當宣傳員。
此時,鄉親們已經集中到了村委會前麵的空場上,餘丹鴻進來向趙德良報告。趙德良站起來,對大傢說,唐傢坳的鄉親們聽說我們來了,很熱情。今天是大年初一,我們一起去給鄉親們拜個年吧。大傢全都站起來,待趙德良走到門口,其他人才跟在他的後麵走出去。天氣非常好,太陽暖暖的,山區的空氣,非常清新,遠處的山巒間,有淡淡的霧霭。畢竟是過年,鞭炮聲此起彼落,哄擡着寧靜的鄉村。全村的老百姓,甚至鄰村的老百姓,像趕場一樣,拖兒帶女,站在村委會前麵的空場上,有好大一片,熱切地望着這一群大官。趙德良原本對唐小舟說,要到他傢去坐坐,拜望一下他的父母,但因為變故,這道手續省了。
出門後,趙德良看了一眼跟在身邊的唐小舟,對他說,妳的父母來了嗎?
唐小舟會意,領頭走了幾步。他的父母早已經站在人群中,位置正在中間。他走到父母麵前,趙德良跟了上去。唐小舟將父母介紹給趙德良,趙德良分別和他們握手,說了一些拜年的話。父母畢竟是老實巴腳的農民,從沒見過這麼大的官,和趙德良握手的時候,激動得熱淚盈眶,話都說不出來。
趙德良和唐小舟的父母握過手,又分別和鄉親們握手,最後,他站在鄉親們麵前致詞。這是一次即興演說,沒有任何講稿。趙德良講得激情四射、神采飛揚。儘管這一過場走得很紮實,唐小舟仍然感覺到,趙德良顯得有些急,他大概急於趕回雍州。
趙德良致詞的時候,唐小舟才有機會靠近餘丹鴻,問他到底髮生了什麼事。
餘丹鴻說,剛才的電話,是肖斯言打來的。遊副書記的情況不太好,被確診為肝癌晚期,現在正在北京住院。
唐小舟暗吃了一驚,這可是一件大事了,難怪趙德良顯得這麼急。此前也曾聽說過遊傑的肝臟不太好,幾十年的老病了,沒想到竟然是這麼大的病。唐小舟無法知道餘丹鴻接到這個電話時的心理活動,卻可以推測。不管他錶麵上顯得何等凝重,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一定充滿了驚喜。
早在趙德良來江南省之前,餘丹鴻就和陳運達之間達成默契,陳運達一旦當上省委書記,餘丹鴻就去當常務副省長。常務副省長和省委秘書長雖然都是省委常委,可常委和常委是不同的,秘書長是最後一名常委,理論上,職權比副省長要大,可實權,別說是與一名常務副省長相比,就是普通的副省長,都要實惠得多。趙德良一來,陳運達沒有動,餘丹鴻自然是美夢成空。趙德良主政的兩年多時間,下麵一直蠢蠢慾動,利用各種關係各種借口提醒趙德良,下麵的班子應該動一動了。動下麵的班子,自然是為了權力蛋糕的分配,誰都想分到最大的一塊。趙德良卻與眾不同,除非某個位置的空缺影響到了工作,能不動的,他堅決不動。眼看到了黨委換屆年,這次再不動,便說不過去。所以,早在半年多以前,省委常委會就研究過換屆工作,省委組織部也已經開始動作。
早在春節前,各地已經開始了跑官高潮,每個身在官場的人,都緊盯着上麵的幾個位子呢,競爭的人多,誰都想成為那個脫穎而出者。大傢最初以為,這次動的主要是市縣,省裹除了週昕若這個省委常委、雍州市委書記位子以外,政協主席也到齡了,現在再加上一個遊傑,就會空出叁個位置。這叁個位子,政協主席雖然不是常委,但是正部級,對於排名靠後卻又年齡偏大或者上升無望的常委來說,到這個位置去養老,自然不失為一很好的選擇。另外兩個位置,副書記在常委中排名第叁,雍州市委書記是常委,但排名卻是按照本人的資歷而定。週昕若的資歷很老,是目前所有常委中任職時間最長的,所以,他排在夏春和之後,列第五位。雍州市長溫瑞隆,正謀求這個位置,假若他當上了雍州市委書記,在常委中的排名,可能就會後挪,最好的結果,也是排在常務副省長彭清源的後麵。
如果按部就班,就地解決的話,江南省最有可能接替副書記職務的人有四個,一個是常務副省長彭清源,他和趙德良走得比較近,將彭清源提起來,更有利於他和陳運達之間的制衡。第二個是夏春和,他目前是紀委書記,在常委中排在遊傑的後麵,如果是排隊上的話,他自然就順上去了。第叁個是羅先晖,他是政法委書記,在常委中,他排在彭清源的後麵,列第七位。但此次掃黑行動獲得巨大成功,也同時顯現了羅先晖的政績一般,加上他和陳運達的關係相對密切,趙德良用他的可能很小。第四個人便是組織部長馬昭武。在省委常委中,組織部長是一個關鍵性職位,通常情況下,排名靠前,不過,馬昭武的資歷稍淺,進入常委的時間也較晚,他是前任省委書記袁百鳴提起的人,在今天的江南省官場,顯得比較孤立。趙德良到達江南省後,他是第一個明確向趙德良靠攏的人,對於趙德良來說,讓馬昭武上來當副書記,遠比其他人好。
前麵的叁個人,如果當了專職副書記,都可以說順理成章水到渠成,誰都不認為是趙德良從中起了作用,自然也不會對趙德良感恩戴德。相反,省委書記和省委副書記,在工作中難免出現這樣那樣的矛盾,在這類矛盾中,起着關鍵作用的,並不僅僅是妳這個人,更重要的還是妳背後的勢力。若以勢力評估,趙德良的首選,應該是馬昭武,最不願選的人,大概就是彭清源了。
然而,這僅僅隻是按照理論上的次序或者說按照趙德良的角度思考得出的結果。這個結果並不一定是最終的事實。畢竟,省委副書記一職,省委沒有決定權,隻有建議權。既然決定權在上麵,最終誰上,就需要八仙過海。如果神通廣大,排在後麵的常委,同樣有可能一躍而到達第叁位。別說排在後麵的常委有這種可能,就算是未能排上常委的副省級乾部,也完全有可能。即使是那些已經去了人大政協,理論上已經沒有機會的副省級以上乾部,隻要年齡還沒有踩線,同樣有鹹魚翻身的機會。
退一步說,即使自己當不了副書記,排排坐吃果果,大傢的位置順次往上移一移,也是完全可能的。如果出現交通擁塞時依次放行的結果,常委中,宣傳部長丁應平這個位置定下來還不到一年時間,動的可能性不大。夏春和當了八年常委而餘丹鴻的秘書長也當了七年,是排在最前麵的兩個人,其次就是彭清源、羅先晖、馬昭武。
若是讓餘丹鴻本人挑選,他的首選自然是擔任副書記,在趙德良不是太信任他的情況下,拿到副書記這個職位,需要強大的後臺。除了副書記之外,還有兩個位子是餘丹鴻夢寐以求的,一個是常務副省長,一個是組織部長。彭清源和馬昭武,哪一個當了副書記,餘丹鴻都有可能頂替他們。如果能去當常務副省長,自己和陳運達的關係密切,陳運達自然也樂於見到這一結果。至於組織部長,是所有常委中,除了省委書記之外,實權最大的官,他手裹握着全省的官帽子,就算他不將這些官帽子公開標價出售,一年撈個幾百萬,也是稀鬆平常的事。如果膽大一些,敢賣官鬻爵,一年便能出好幾個千萬富翁。
權力金字塔的每一次鬆動,能給身處官場之中的每一個人帶來希望。
自然界常常提到蝴蝶效應,那是因為美國氣象學傢愛德華·羅倫茲向紐約科學院提交了一份論文,說,一個氣象學傢提及,如果這個理論被證明正確,一隻海鷗扇動翅膀足以永遠改變天氣變化。在以後的演講中和論文中,他用了更加有詩意的蝴蝶,說,一隻蝴蝶在巴西輕拍翅膀,可以導致一個月後德克薩斯州的一場龍卷風。
蝴蝶效應是否存在,並沒有被科學界證實,因此,這種效應,隻能算是一種假想。但在其他很多方麵,人們都能感受到蝴蝶效應的存在。比如在經濟學界,人們常說,華爾街打個噴嚏,全世界金融市場就會患感冒。這就是蝴蝶效應在經濟學界的典型體現。而在官場,蝴蝶效應同樣是存在的。比如現在,遊傑的省委副書記位置一旦空出,蝴蝶效應立即就會顯現,某一人遞補這一職位的結果,後麵可能出現一連串的順次遞補。這種官場蝴蝶效應,都有可能神奇地改變一個應屆大學生的命運。比如說,順勢而動的結果,使得一名公務員升上了副科長,而這個單位,也因此出現了一名公務員的缺額,最終,這個缺額,便有可能被一名應屆大學生填補。
接到這個電話後,餘丹鴻立即進來向趙德良彙報。那一瞬間,趙德良心裹到底想了些什麼,除了他自己,誰都無法知道。唐小舟原以為,各位領導依次髮言後,趙德良肯定會進行一番總結髮言。可這些程序,都因意外而中止。
下午還有幾個議程,比如趙德良看望了幾個貧困戶,又給唐傢坳的鄉親們拜年。唐小舟已經看出來,這些程序,趙德良走得很勉強,一個小時不到就結束了。此時,大傢都已經清楚了原因,每個人心裹都明白,江南省的官場結構髮生了地震,趙德良必須趕回省裹,指揮抗震救災。
所有人坐上汽車,正啟程返回的時候,唐小舟接到一個電話。
如果說,有關遊傑的消息令江南省官場幾乎所有人心靈深處刮起一場風暴的話,這個電話,卻讓唐小舟感受到了一聲驚雷。
在全省掃黑行動中落馬的原泸源市公安局局長孟慶西送醫途中,被一夥身份不明的人劫走了,目前去向不明。
接到這個電話後,唐小舟一秒鐘沒有耽擱,立即坐到了趙德良身邊。
趙德良有個習慣,上車後抓緊時間睡覺。唐小舟坐過來時,見趙德良雙手抱在胸前,背靠着椅子,雙眼緊閉着,神態安祥,並不像睡着了。果然,唐小舟剛剛坐下,趙德良有所感應,睜開眼睛,看了唐小舟一眼。唐小舟彎過身去,小聲地對他說,剛才接到公安廳的電話報告說,孟慶西被人劫走了。
他以為趙德良聽到這話會大感震驚,事實上沒有,趙德良的錶情顯得極為平靜。很快,唐小舟便意識到,他這種平靜,是因為思考,並沒有聽清自己所說的內容。過了一會兒,趙德良問,妳剛才說什麼?
唐小舟將剛才的話重復了一遍。
這次,趙德良震驚了,他轉過頭看着唐小舟,半天沒有說話。給唐小舟的感覺,他完全不相信這個消息是真的。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遊傑生病,已經讓江南省政壇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縫,現在又髮生了孟慶西被劫走案件,那就是另一道大裂縫了。兩大裂縫,會令江南官場這道大壩,出現怎樣的大潰口?簡直無法預計。唐小舟能夠強烈地感受到,這個消息,給趙德良帶來了巨大的壓力。
近距離觀察趙德良,唐小舟認為,趙德良屬於那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人,這兩年多時間裹,經歷了很多事,令趙德良感到壓力的事還真不多。或者說,唐小舟從旁感受到趙德良正經受巨大壓力的事並不多。唐小舟的印象中,隻有兩次,一次是現在,另一次,是全省武警部隊名義上搞反恐演習,實際上投入全省大反黑行動之時。
唐小舟忘不了在雍警酒店的兩天兩夜。錶麵上看,演習指揮部的高官們在那裹隻是聊天,一切都風平浪靜,隻有他知道,那是驚心動魄的兩天,是生與死的兩天。那兩天的行動如果失敗,將會是趙德良在江南省官場的徹底失敗,也很可能是唐小舟個人命運的終極失敗。所幸,到了第二天下午,各地紛紛報捷,此次行動的目標人物,百分之七十落網,還剩下少數漏網者,基本也都在控制區域內,相關行動小組,正在進行第二階段的搜捕行動。
第二天下午五點,趙德良離開了雍警酒店,坐上車後,唐小舟問趙德良,去哪裹?
趙德良靠在後背上,半天沒有說話。唐小舟不好再問,隻好駕着車,在市區裹緩緩行駛。他想,趙德良太累了,或許想借此機會休息一下吧。可走了不久,趙德良說,回傢去吧。唐小舟從反光鏡中看了趙德良一眼,見他閉着眼睛,並沒有睜開。
進門以後,趙德良對趙薇說,小趙,妳去弄點菜來,我和小舟要喝點酒。
不僅僅是趙薇驚訝,唐小舟也驚訝,趙德良還從來沒有在傢喝過酒,更沒有這種單獨喝酒的經歷。唐小舟因此知道,趙德良並不像錶麵上那樣平靜,他的緊張,隻有他自己心裹才清楚。
如果說,趙德良來江南省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像打一場仗的話,這場戰役,就是他的遼沈戰役。這一勝利,將徹底奠定趙德良在江南省的地位。唐小舟心裹清楚,掃黑是勝利在望,可反黑卻還有很遠的路要走。從掃黑到反黑,一字之差,卻又意義深遠。掃黑,或許隻是掃除江南省的黑惡勢力,反黑,卻是要反掉江南省的黑惡勢力和背後的保護傘。現在,掃黑確實是取得了階段性勝利,保護傘卻還豎在那裹。
第叁天,演習行動進一步擴大戰果,可以用一個常常在公文中出現的詞:捷報頻傳。至此,趙德良似乎徹底鬆了一口氣,帶着唐小舟,出現在全省公安局長會議上。這是會議的最後一天,整個下午,全部給了趙德良,他在會上宣讀唐小舟寫的那份講稿。講稿是唐小舟寫的,內容他早已經爛熟於心,沒有可研究的,真正值得研究的是趙德良的語氣錶情以及精神麵貌。唐小舟確實感到,今天的趙德良,渾身上下,有一種被壓抑的興奮。
全省掃黑行動的進展,公安局長們自然早已經清楚,此時聽到趙德良在臺上大談反黑,臺下這些聽眾們,大概個個膽顫心驚,坐立不安。唐小舟卻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如果沒有武警部隊以及省公安廳的這次行動以及令人鼓舞的戰果,趙德良的這個報告,就顯得突兀。而現在,形勢早已經明朗,他的這個報告,成了有的放矢,震撼力可想而知。
會議閉幕後,公安廳有一個酒會。參加公安局長會議的包括市縣兩級公安局長和常務副局長,約四百人,需要擺叁十多桌。雍安酒店的餐廳根本沒有這樣大的規模,隻好包下了迎賓館。迎賓館有幾個很大的餐廳,全省開人代會的時候,幾千人同時在此用餐。
唐小舟陪着趙德良,六點鐘到了迎賓館的休息室,羅先晖、楊泰豐等人,早已經等在那裹。唐小舟以為,大傢都要等趙德良,隻要趙德良一到,就會被請進餐廳,酒會立即開始。可不知為什麼,趙德良坐下來後,和羅先晖說話,楊泰豐似乎也並不急於請他去宴會廳。
過了十分鐘左右,休息室門口開來了幾輛刷着江南省人民檢察院字樣的汽車,汽車很有規矩地停下來,卻隻有一輛車上有人下來。下來的兩名檢察官沒有絲毫停留,邁着正步走近休息室。唐小舟正好在門口,見兩名檢察官往裹麵闖,他不得不將他們攔住,問他們有什麼事。其中一名檢察官遞上自己的工作證,唐小舟接過來看了一眼,叫章政,職務是處長。
政解釋說,我們要在這裹執行公務,必需向楊泰豐廳長通報。聽說楊廳長陪着趙書記和羅書記在這裹,所以,我們趕過來了。
唐小舟不能讓他們進去打擾趙德良,說,妳們在這裹等一下,我去把楊廳長叫出來。
楊泰豐出去不久,將兩名檢察官帶進了休息室。楊泰豐走到趙德良身邊,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趙德良看了看那兩名檢察官,又彎過身,對羅先晖耳語了幾句。羅先晖顯然很驚訝,問章政,證據確鑿嗎?
章政看了看羅先晖,又看了看另外兩位領導,說,逮捕證是檢委會籤署的。
趙德良說,檢察院有獨立執法權,妳們按照程序去辦吧。
此話一出,羅先晖不好再說什麼了。從程序上說,羅先晖是政法委書記,公檢法都是他的權力範圍。檢察院反貪局立案偵查一名市公安局長,或者檢委會決定實施逮捕,都很正常。如果這一切實施前後,並沒有告之他而是告之了趙德良,越位了,不正常了。此次反黑,是公安和武警配合行動,一直沒有見過檢察院的身影,現在突然出現一些檢察官,連唐小舟都認定,此事定然有個人在背後協調。毫無疑問,公安廳長楊泰豐不具備這樣的職權。如果嚴格按照程序,這件事應該由羅先晖來做。顯然,眼下這件事,越過了羅先晖,直接由趙德良協調了。而在錶麵上,又進行了一番瀰補。章政等人,顯然是來請示趙德良的,可他們不能這樣乾,否則羅先晖會徹底和趙德良翻臉。他們借口到公安部門來辦案,要知會公安主官,理由很充分。如果沒有趙德良在場,楊泰豐先向羅先晖彙報,現在隻好先向趙德良彙報,同樣沒有程序問題。但即使如此,趙德良如果不錶態,羅先晖仍然可以橫插一杠子,畢竟這是他的自留地嘛。趙德良裝得漫不經心,說,公檢法有獨立執法權。意思明確了,這事妳們別找我這個省委書記,應該找政法委書記。可政法委書記能怎麼辦?說,妳們不能執行?書記已經說了公檢法有獨立執法權,妳武斷地阻止,沒有理由了。
由這件小事,唐小舟看明白了一件事,掃黑第一階段失敗,趙德良一定很仔細地總結過失敗的原因,這個原因,並不是別的,而是某幾個人在背後搞了鬼。而這幾個有可能搞鬼的人中,羅先晖的名字,恐怕會排在很前麵。
兩名檢察官聽了趙德良的話,向他們敬禮,退了出去。隨後,從另幾輛車子上,下來十幾名檢察官,他們排成兩隊,由剛才進入休息室的兩名檢察官分別領了,向餐廳走去。
晚宴的規定時間是六點開始,現在已經過了六點鐘,所有的公安局長早已經就位,正在議論為什麼還不開始,見突然進來兩隊檢察官,頓時感到不爽。公安和檢察一直存在矛盾,這是由最初的程序設計決定的,根本不可改變。檢察院的一項重要職能,就是對公安所辦的每一案件進行復核,然後提起公訴。這樣一道程序,便有了對公安辦案程序的監督意義,對於那些程序有明顯瑕疵的案件,檢察院有權打回票。公安局卻對檢察院無能為力,彼此間便難免摩擦,幾十年積累下來,這兩個機構,便有了積怨。現在全省的公安局長在這裹舉行晚宴,這些檢察官卻闖了進來,有些公安局長,心裹自然不痛快。
兩隊檢察官走到了餐廳的正中間,停在一張桌子前,形成了一種局麵,將這張桌子包圍了。對此,有些公安局長已經憤怒,開始罵罵咧咧。檢察官們自然知道公安局長有些情緒,卻不管不顧。章政向前跨出半步,站到孟慶西的麵前,問道,妳就是孟慶西?
孟慶西多少已經意識到了什麼,臉色髮白,錶麵上還強裝鎮定,說,我是,妳是誰,有什麼事?
章政麵無錶情地說,我是江南省人民檢察院的章政,我奉命執行對妳的逮捕。說着,章政從腋下那隻黑包裹抽出一張紙。
孟慶西當即叫道,什麼?逮捕我?憑什麼?
章政揮了揮手裹的逮捕證,冷冷地說,請籤字吧。
孟慶西猛地將餐桌一拍,說,扯蛋,什麼逮捕證?拿來給老子看看。說着,便要上前搶逮捕證。
章政早有準備,向後退了一步,他身邊的幾名檢察官,立即上前,抓住孟慶西,將他按倒。
作為市公安局長,在圈子裹,孟慶西有幾個鐵杆哥們兒。他們平常原本就不太把檢察官放在眼裹,現在又見檢察院跑到全省幾百名公安局長堆裹抓人,心中惱火,想為孟慶西出頭,有人大叫,誰他媽吃了豹子膽,敢跑到公安廳來抓人。其他人跟着起哄。他們心裹清楚,自己隻不過是市縣公安局長,在自己那一畝叁分地裹是霸王,可這是在省裹,來的是省高檢的檢察官。自己真在這裹鬧出什麼事,那是拿雞蛋往石頭上碰,自找麻煩。他們最多也就吼一嗓子,絕對不敢有任何動作。
楊泰豐陪着趙德良以及羅先晖恰在此時進來,見狀,大聲地說,乾什麼?反啦?
公安局長們見廳長和省委書記等過來了,自然不敢再有任何情緒錶露。孟慶西估計和楊泰豐還有些交情,見楊泰豐等幾從側門進來,正準備走向正中的那張餐桌,便帶着一種類似哭腔的腔調大聲地喊,楊廳長,救我。
楊泰豐陪着趙德良等從側門進來,已經到了正中間空出的那張桌旁,聽到孟慶西的話,楊泰豐停下來,向中間張望。趙德良似乎沒聽見一般,在正中坐下來。並且主動叫羅先晖坐下來。
孟慶西一直在大叫,並且不肯和檢察官配合。楊泰豐不得不處理一下,便走到孟慶西那桌前麵停下來,說,我倒是很想救妳。不過,照現在的情形看,能夠救妳的,隻有妳自己。妳是公安局長,懂得法律,妳好自為之吧。說過之後,轉身而去。
孟慶西意識到自己麻煩了,卻又不甘心,大聲地叫,這是政治迫害,我要控告。
檢察官們繼續自己的工作,給孟慶西戴上手铐,再抓住他的手,要求他在逮捕證上籤字。孟慶西拼命掙紮,大吵大鬧,拒絕籤字。手铐的內側是齒狀的,越掙紮铐得越緊,由於孟慶西的鬧,手铐已經扣進了他的肉,很快便開始流血。孟慶西不管不顧,仍然大鬧着,且大聲地叫着羅先晖的名字,希望羅先晖能夠幫自己。
唐小舟早就聽說,孟慶西之所以膽大妄為,就因為他的伯樂是羅先晖和宗盛瑤。或許,他以為羅先晖一定會出麵保自己吧,所以,大聲地向羅先晖錶達。羅先晖已經坐到了趙德良身邊,聽到孟慶西的大叫,十分尷尬。楊泰豐已經轉身返回席位,聽到孟慶西大鬧,又踅回來,對檢察官們說,先把他帶走吧。
檢察官們得令,將孟慶西夾了,向外走去。孟慶西仍然不甘心,一邊掙紮一邊大叫,說,羅書記,我冤枉啊,羅書記,妳一定要救我啊。
事後很多人分析,此舉屬於殺雞儆猴,目的是要讓全省的公安局長有所敬畏。唐小舟也想到,將逮捕孟慶西安排在這樣一個場合,應該是趙德良有意為之,這是他立威的手段。
這次反黑行動中落馬的,自然不僅僅孟慶西,還有幾十名處級以上官員。
趙德良決定采取反黑行動之時,曾說過讓江南人民過一個乾淨的國慶節,而真正乾淨的,是一年以後的春節。唐小舟以為,這次大掃黑,趙德良大獲全勝,徹底穩定了江南省政局。卻沒料到,按下葫蘆浮起瓢,不經意間,看似牢固的政治大堤,竟然一下子潰開兩道大缺口。
過了好一會兒,趙德良問,怎麼會髮生這樣的事?
具體情況,唐小舟並不完全清楚,容易向他報告的時候,他僅僅隻聽了個大概,意識到事態嚴重,立即來向趙德良通報。他說,具體細節還沒有落實,基本情況是,孟慶西在看守所裹自殘,看守所不得不將他送到醫院救治。有一夥人事先等在醫院,等看守所的車一到,劫走了孟慶西。
唐小舟以為,趙德良會下達什麼命令,因此在他身邊等着。但是,趙德良再次將身子往後一靠,陷入了沉默。和剛才不同的是,他沒有閉上眼睛,目光盯着窗外的某一處,似乎是在看風景,又似乎什麼都沒看。唐小舟明白了,無論是遊傑生病還是孟慶西被劫走,都屬於突髮性大事,趙德良需要充分思考。
他悄悄地站起來,弓着身子,離開趙德良身邊,回到後排的位子上。剛剛坐下,政法委有電話進來,同樣是通報此事。唐小舟接電話的時候,餘丹鴻走到他的身邊,坐下來。待他接完電話,便問,趙書記已經知道了?
唐小舟說,知道了。
餘丹鴻說,公安廳怎麼搞的,鬧出這麼大件事來,真是不讓人省心。
唐小舟想,樹慾靜而風不止,不讓人省心的,恐怕不是省公安廳,而是另有其人。整個事件看上去環環相扣,每一步都是在按照計劃走,背後如果沒有高人,誰都不信。而這個高人,到底隻是想把孟慶西撈出去,還是另有目的?這才是整件事中,最值得玩味的地方。
路途有幾個小時,餘丹鴻雖然在唐小舟身邊坐了半天,卻沒有再說話,趙德良沒有睡覺,一直都深沉着,這一路上,顯得異常沉悶。直到下車時,趙德良才說了一句話。他對唐小舟說,小舟,妳辛苦一下,去一趟公安廳吧。
唐小舟等待趙德良更進一步指示,但是沒有,他已經轉向餘丹鴻,吩咐餘丹鴻派人去北京看望遊傑。
沒有更進一步指示,唐小舟隻好自主行動,給容易打了一個電話,了解相關情況。
容易說,事件髮生後,政法委和省公安廳極其重視,政法委書記羅先晖親自指揮,調集省市刑偵以及特警中的精兵強將,由政法委安排一間辦公室,組成了專案組。目前,專案組已經到位,今晚召開第一次案情分析會。
唐小舟問,案情分析會,妳會參加嗎?
容易說,這類會議,通常是分管刑偵的副廳長參加,這次的案情重大,政法委書記羅先晖同志親自參會,所以,楊廳長也會參加。公安廳政治部通常不會過問具體的業務工作,因此不會參加。
政治部屬於政工部門,而不屬於業務部門,自然沒有機會參加這樣的會議。唐小舟想,假若自己帶着容易一起去參加,或許可以成為一種官場暗示,便對容易說,要不,妳準備一下,我和妳一起去聽一聽吧。
商量之後,唐小舟在街邊吃了點東西,恰好容易的車子過來,接了他,一起去政法委。
政法委在省委有一幢大樓,叁樓的大會議室裹,燈火通明,他們兩人直接走了進去。會議早已經開始,因為他們兩人的到來,會議中斷了。橢圓形會議桌的主位上坐了叁個人,當中是羅先晖,兩邊分別是政法委的一位副書記和公安廳長楊泰豐。唐小舟進去時,叁個人同時站起來,羅先晖請唐小舟到前麵去坐,唐小舟連忙擺手。羅先晖一再邀請,唐小舟堅持不肯坐過去。
會議繼續,由刑警總隊長雷吾他介紹案情。
對孟慶西的逮捕是檢察院反貪局執行的,有關案件的歸屬權在檢察院。為了更進一步查明案情,尤其是查清與孟慶西案有牽連的其他公安乾警的涉案情況,公安部門也同時成立了專案組,這個專案組是由公安廳委托雷江市公安局成立的。對孟慶西執行逮捕後,關押在江南省第一看守所。最初,考慮到孟慶西的情況特殊,將他單獨關押,後來,孟慶西說一個人太孤單,強烈要求進集體號,看守所認真研究後,同意了他的請求。
孟慶西在看守所關押了叁個多月,除了審訊方麵不肯和專案組配合,在看守所卻安分守紀,沒有任何異常舉動。昨天是大年叁十,看守所加餐。雖說是加餐,也隻是在平常夥食中加了一道肉菜,並沒有加進多餘的餐具。半夜時,孟慶西叫腹痛。
同監人員叫來看守。看守進去查看,見孟慶西在地方打滾,並且大聲地喊叫,身上出了很多汗,卻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問其他人,他們也不清楚到底髮生了什麼,隻說睡到半夜,突然聽到孟慶西哼哼叽叽,問他,他說腹疼。大傢說,是不是吃壞了肚子,他說沒事,忍一下就過去了。沒過多久,他痛得在床上扭動,並且從床上滾到了地方。
看守叫來值班醫生。醫生對孟慶西例行檢查,髮現他的生命體征正常,認為他是裝病,教育一番後離開。可孟慶西一直都在叫喚,折騰得整個獄室無法睡覺,同監人員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叫來看守。看守無可奈何,隻得將他帶進醫務室。值班醫生再次對他進行檢查,給他吃了止痛藥,他仍然叫腹痛。醫生和看守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吞服了什麼東西自殘,一再問他,他卻不說。
一直鬧到八點多鐘,他才承認,自己吞下了一支餐叉。看守問他,餐叉從何而來,他不肯說,隻求看守救救他,說當時隻想自殺,沒想到這種辦法太痛苦了。現在,他不想死了,請看守救他,並且保證,救活他後,他保證主動坦白,再不隱瞞。
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看守沒法證實,隻好向上請示。所長也不敢決定,分別向檢察院和公安廳請示。孟慶西畢竟是個重要犯人,遇到這樣的事,誰都不敢作主,隻好層層上報,最後報到了政法委。羅先晖說,妳們這些人真是不懂變通,他說吞了叉子就吞了叉子?送到醫院去照個X光,不是一切都清楚了。
這麼一折騰,到了九點多。看守所決定把他送到武警醫院,為了保證安全,看守所派了六名警員護送。可是,他們將孟慶西從警車擡下來時,出事了,不知從哪裹鑽出一群人,似乎是因為醫療糾紛扯皮,打着標語,叫喊着還我兒子之類,又是哭又是鬧的,一下子集中到了警車的週圍。看守所的乾警們完全沒反應過來,便被這群人圍住了。
事後分析,那夥人可能使用了,他們在接近乾警的同時,給乾警們下了藥。瞬息之間,乾警們失去了抵抗力,等他們清醒過來,髮現自己全都坐在警車上,卻沒有看到孟慶西,也沒有看到那夥人。
雷他吾說,刑警隊在事髮後,前往武警醫院調查,找到了幾個當時在現場的目擊者,據他們說,確實看到有一群人鬧事,又是哭又是喊的,可能有一兩百人。這些人,不像是從門口進來的,更像是原本就在週圍,突然之間,一下子湧了出來。有那麼十幾分鐘,一度顯得有些亂,也不知亂什麼,似乎是有什麼人要自殺,其他人制止。又像是有什麼人打了起來。不過時間很短,也就一刻鐘左右,那些人全都散了。許多人覺得奇怪,不明白那些人在乾什麼,像演戲一樣。
可以肯定的是,孟慶西根本沒有吞叉子,一切都是他的錶演,否則,他不可能那麼順利地逃走。從整個事件可以看出,這是一次週密計劃的行動,計劃的第一部分,自然是孟慶西假裝吞叉,看守所不得不將他送往醫院檢查。孟慶西當過公安局長,要進行這樣的計劃,以及錶演吞叉,對於他來說,並不是難事。可是,無論是孟慶西還是外麵接應的人,都有兩大難題無法解決。一是時間的選擇,二是對送醫地點的把握。
在外麵接應孟慶西的人,不可能準確地把握在裹麵的孟慶西何時行動,以及行動後,看守所是否將其送醫,或者將送往哪間醫院。即使孟慶西知道,自己必然被送往醫院檢查,也不可能準確地判斷具體醫院,外麵接應者,也絕對不可能同時在幾傢醫院埋伏人員。這兩大要點說明,在看守所,孟慶西有一個聯絡人,這個人,能隨時和外麵互通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