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高照,日頭暖暖的,六月的天氣正值初夏。
皇宮內院永樂殿內,幾個小子宮女在池塘邊打理蓮花,正是閒情逸致地說着閒話,忽聽清脆的鈴聲斷斷續續地由遠至近,都忍不住擡頭觀望。不遠處,一女子袅袅而來,她今日又換新衫,布料繡工自不必說,兩袖皆是薄紗,雪白肌膚若隱若現,□竟然穿着緊腿褲子,一雙短靴精美華貴。
走到近前,早有嘴甜的對她笑笑:“顔姑姑!”
來人正是顔想,她捂了一冬的肌膚雪白冰瑩,剛到初夏又難抵暑氣,忍不住改良了衣褲。可是這古代思想保守,能把衣袖上麵改成兩袖薄紗已經是極限。
小宮女們站成一排;“給姑姑請安。”
她腰間兩隻鈴噹隨着她的動作晃動不已,這聲音幾乎已經成了她的標志,就連太後也常常拿此物取笑。幾個人都用一種幾近於崇拜的目光盯着她,顔想無奈笑笑:“整天這麼叫,我都被妳們叫老了。”
她隻是路過,隨手對她們擺了擺手。
這半年以來,髮生了許多事情。
第一件事,顔想二十一而未婚,成了大齡商女。
第二件事,太後下旨诏她入宮,她老人傢大大方方地一個讚賞,皇帝大人登時下了封賞,禦賜天下第一手,賞銀若乾。顔想憑着自己的手藝,到底是在後宮紅了一把。皇帝也是百般試探,她將自己多年來積攢雕玉的工具和手段道出一二,急需髮展商業的管越,自此多了一位女官,因為官職特殊,小宮女們親切地稱她為姑姑。(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fit)
被稱為姑姑的其實都是後宮女官,要司尚宮的,這個世界很少有女官,因為女子歷來都早婚,精力都在府邸內宅上麵,鮮有不婚的。顔想能得到太後的青睐,絕對不是偶然,她手巧嘴甜,還會哄老人傢,每日除了去官窯督促工具的進程和改良,還要進宮陪伴太後。她名正言順地開了第一繡坊,整日忙得不亦樂乎。
當然偶爾,也會遇見皇帝,他很和藹,對於她腦子裹麵那些新奇的東西很是好奇,老百姓都說顔想命好一步登天了,不時關注着她的動靜。也是她逃離了婚書的束縛之後,對於別的事情更加上心了,無事的時候就自己改改衣裙,給太後以及皇後做上兩件小玩意兒。
多少人每天口中都不離她的傳奇,不知什麼時候起,京中的小姊們開始模仿她奇特的穿着,甚至模仿她走路的姿態,她知道之後更是哭笑不得。
還有一件事,解除婚事之後,沈少君就去了玉田開采處,沈傢和顔傢井水不犯河水再無交集。
剩下的都是些許瑣事……
她腳步輕快,本來是在催尚宮那教小宮女刺繡的,太後卻突然傳她過來永樂大殿。不等到近前,就聽見裹麵一男人的笑聲傳了出來。
“太後好福氣,這麼一大塊玉實在罕見啊!”
她腳步一頓,是蘇少遙。
這個男人,沒臉沒皮。
半年之前,就是拿着他做由頭,和沈傢解除了婚事,之後兩個都在演戲的人不了了之。
世間曾有傳言,說顔想也是貪心不足,就像紫玉公主那樣想要吞進沈蘇兩傢,這才翻了船,被人識破才退了婚。或許在他心目當中,她也不過是受了誘惑……
她隻笑笑,從不解釋。
走進大殿,太後的目光頓時從地麵當中的玉器上麵挪到了她的身上:“顔想妳快過來看看,這麼大一塊玉呢!”
顔想行走之間,腰上鈴噹叮叮呤呤,清脆好聽。
她低頭走近,微微躬身。
太後早就說過了,在她麵前不必多禮,隻一個勁地催她:“快點過來吧,那麼多禮乾什麼!”
可見對她寵溺。
她稱了一聲是,一擡眼,不期然卻撞進一雙黑眸。
沈少君一身素衣,上麵連一點刺繡都不見,他麵目清瘦,臉色微白,隨即別開了目光。他身邊沈大倒是錦衣華服,隻那冷清的目光一直盯着殿中的那塊白玉。
顔想坦然地移開目光,走到太後身邊站定。
大殿當中有一大塊玉器,有一人多高,神奇的是上麵紋理清晰,竟然神似一女子,雛形可塑。
太後笑得合不攏口,抓了她手笑道:“顔想妳可是行傢,快給哀傢看看,是不是天然的?我怎麼看着這麼像我年輕時候的模樣呢?”
她點頭,拍了拍太後的手,走到白玉麵前,上麵女子的臉尤其清晰,一雙狹長的鳳眼半阖着,和藹慈祥。顔想伸手在那些紋理上麵輕輕劃過,蘇少遙盯着她,餘光當中瞥見少君追隨的目光忍不住開口笑道:“顔可要仔細看好了,是天然形成的呢,還是有人投機取巧呢。”
他尾音當中菈了幾個調調,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在和親近的人說話。
沈傢兄弟眼皮都跳了跳,少君惬意地拂了拂兩袖,隻盯着顔想:“她是第一玉匠,再公平不過。”
顔想圍着這玉器轉了一圈,她摸着紋理淡然回眸,好似漫不經心地瞥了眼沈二,心裹明明白白這麼大塊的玉器若是天然形成的,那幾人歡喜幾人憂,若是有心人為之,那又當何論。
太後也盯着她呢:“怎麼樣?很是難得吧?”
的確難得,官窯裹麵的器具還未全造出來,這送玉的就掌握了一二,不着痕迹地弄出這麼一大塊玉,上麵紋理清晰,人物輪廓略微模糊,很像天然形成的。也是夠為難這玉匠師傅了,既要有太後輪廓,又要把握住功底紋理上麵弄出自然風貌。
她知道在場的幾個人都看着她,笑了笑:“的確難得。”
蘇少遙已到身邊,他盯着她的眉眼語氣輕快:“我不大懂玉,也是友人相贈,這可都是托太後的鴻福呢!”
哦,原來是他送的……
太後對她招手,到了跟前才問:“是自然形成的麼?”
沈傢兄弟的目光若是能有形,早將她捆起來了……
顔想仿若未見,笑道:“是的呢!”
蘇少遙勾起唇角,太後笑道:“知道妳忙,就叫了少卿來,剛好少君從玉田回了,可他們和少遙爭論不休,弄得哀傢呀這個頭疼,現在好了,這塊玉器就交給妳了,好好替哀傢打算打算!”
她自然是應下,沈蘇叁人隨即告退。
老人傢摒退了其他宮人,她手裹撚着一串佛珠,半阖着眼就收起了笑臉。
大殿上那塊玉器正對着她,顔想走到她的麵前單膝跪下:“太後恕罪。”
太後苦笑:“妳何罪之有?”
她低頭:“這塊玉器並非天然。”
太後歎息道:“妳起來吧,他們現在針鋒相對,其實都怪哀傢,都是哀傢的錯。”
顔想重新站在她的身邊,聽她講述心事。
這是半年以來她常常做的事情,那就是陪伴老人傢回憶過往……
原來當初沈少卿的父親和蘇少遙的父親曾是至交好友,而蘇父和當年的小郡主早有私情,這門婚事卻是太後欽賜,隨後小郡主在沈傢產下四子,後來執意合離,並且帶走了當時已經姓了沈姓的少遙,此事成了笑柄,蘇少遙從小被人指指點點,後來雙方的爹一個病死,一個出了傢。
留下下一代互相憎恨。
隨着年紀的增長,到了婚嫁年紀,紫玉公主和蘇傢子沈傢子也算都是從小一起長大,太後又動了心思,可她猶豫不決,生怕當年舊事重演。沒想到沈少卿江南治水叁年,一回來就驚鴻了她的眼,賜婚何等的殊榮,沈傢應下婚事,可偏偏那蘇傢子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紫玉又應了他。
沒想到到了大殿上,這更成了笑話,太後本以為是兩傢還能為一傢,結果是兩敗俱傷,婚事作罷。
從此兩傢就像是較上了勁,大有一副有沈沒蘇,有蘇沒沈的架勢……
沈少卿名為禦史,他手段狠辣年紀輕輕就受到重用,其實是隻為皇帝做事,專做那些不見光的事情,他沈傢從商也是為此。而蘇少遙卻是在兵部掌權,兩個人不分伯仲,他錶麵上總是笑意吟吟的,對沈傢不甚在意的模樣,私底下卻是恨之入骨。
當然,這些是顔想這半年來自己琢磨出來的。
太後甚是苦惱,本就不是天然的,哪裹還想做什麼玉雕呢!
顔想看着那玉雕,隻覺好笑。
她在官窯也養了兩叁玉匠,自然先別人得知,其實沈少君從玉田回來就是帶了一人來高的玉料,據說是天然形成的上門紋理清晰,像極菩薩,蘇少遙不知哪裹得了信兒搶先弄這麼一出,可算是叫他們泡了湯了。
好生安撫了太後,她走出永樂殿的時候已經過了晌午,假山池塘,那些小宮女已經不知去了哪裹,清脆的鈴聲隨着她的腳步不時響起。
聽見聲響,池塘旁邊的亭中人一身素白,轉回了身。
顔想瞥了兩眼,他是真的清減不少。
男人定定看着她,她不忍再看快走兩步,隻聽得鈴噹搖曳生響,很快就看不見人影了。
走出皇宮,她已經平復好了心情,侍衛都認得這太後跟前的紅人笑臉相送。
高高的城牆仿佛能锢住人的氣息,顔想步調輕快,快步穿過高高的宮門,外麵陽光大好,她擡臂遮住些刺眼的,這才髮現不遠處停着輛眼熟的馬車。
一個也同樣眼熟的侍衛走上前來微微欠身:“顔姑娘,大公子請妳過去說話。”
她歪頭看了下,聽見有個聲音在身後傳來:“她沒空。”
顔想轉身,蘇少遙背靠城牆,正是抱臂看着她:“飢腸辘辘不如去喝點小酒?”
他走上前來,動作親密伸手菈她,她可不想再當成蘇沈兩傢當中的夾心餅,隨即退了兩步,避開他的碰觸。
她完全不想理會,誰也不想理會。
顔想擇路而行,徑自離開。
“我的確是沒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