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後,我的腰痛的直不起來,一連兩天課沒法上,洗碗的工作也丟了。可我還得吃飯。於是咬着牙在另一個小餐館洗了一天盤子,結果回來休息了一週才能上體育課。我因為長期營養不良而身體虛弱,175CM的身高,體重才41公斤;臉白的好象全身沒有一滴血,身上割不出幾兩肉。
更丟臉的是我不自量力,到工美係自薦當人體模特……我真的想錢想瘋了。
接待的老師是個叁四十歲的中年人。我鼓起勇氣結結巴巴的說明來意,然後——“你?!”
那老師突然瞪大了眼睛看我,好象聽了什麼很可笑的故事一樣,窘的我不敢擡頭。
“啊,我們從來不找本校的學生做模特,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這位同學,你有這個勇氣很好,但是規定在這,所以……”
偷眼看見他臉上掩不住的譏笑,我不禁羞的奪門而逃。
禍不單行,我低着頭向下猛衝,慌亂中和一個正上樓的人撞了個滿懷,兩人頓時跌作一團滾到了樓梯下。
全身痛的沒緩過勁,我摔的眩暈的腦袋發出了警報:闖禍了!
……那人摔的真慘,加上我還壓在他身上,那肯定更痛。我慌忙爬起要道歉他已叫了出來,“有沒有搞錯?!”
他猛的推開我,順勢打掉了我的眼鏡,“啪”的一聲,這副眼鏡與地麵用力親吻之下,報銷了。(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fit)
“對,對不起……”我驚慌的道歉,急忙揀起掉落一地的書用行動錶示歉意。
理所當然的,他向我怒吼,“怎麼走路的?!到底會不會走路啊?!走路都不帶眼睛的?!”。
“對不起,我……對……”
薄的一觸即碎的自尊心發出的碎裂聲全數傳到耳朵裡,幾滴眼淚還很不爭氣的掉下來,我慌忙擦掉。
書遞過去了數秒卻沒人接,沉寂之後我壯膽擡頭看去,那人正目瞪口呆的看着我。
等我意識到是男人哭的鏡頭對他而言太過刺激了,臉皮立刻漲的通紅,恨不能找個洞鑽進去。
四目相接的短暫瞬間,情況一下逆轉。
他突然怒氣全消,“你的眼鏡壞了,……多少度的?”
“五,五百…”
“學校外麵就有眼鏡店,我陪你去重新配一副吧,五百度的眼睛看東西應該蠻吃力的。”
“不,不用了,……”我受寵若驚,一時不明白情形的變化。
“這兒是四樓,說實話我擔心你能不能走到一樓不出事。”他口氣像在開玩笑,我又羞慚又感動,有點懷疑他被撞壞了腦袋:前一分鐘還怒氣衝天,怎麼現在對“肇事者”這麼關心?
難道是因為我哭?!……我根本擡不起頭來了,身不由己的被菈出了校門。
為了省錢我隻在舊鏡框裡配了兩片玻璃鏡片了事,這還是花了叁十塊〔我生平第一次欠債〕。
接着“受害人”提出一起吃午飯。很久都沒有人這樣親切的和我說話了,簡直就像做夢一樣。一個素昧平生的人對我親切而關心,我感動的簡直想哭。
受寵若驚到連行動也拘束到可笑……我去拿筷子,碰倒了辣油瓶,去扶辣油瓶又帶倒了醋瓶。他沒有笑我,隻是幫忙搶救那一桌搖搖慾墜的調料瓶。一時窘不堪言。
他是個曬的黑黑的,但很精神的人。適度削瘦而健壯,從體格到眼神都充滿自信。我們一邊吃麵,一邊說話。
“不撞不相識!我叫Peter, 工美叁年級,不過我隻對攝影感興趣。”
“我,我叫阮非,學自動化的……”
我也怯怯的自報傢門。
“你是一年級的?”
“我二年級……”
“啊,真看不出來!”
我又沒辦法抑制的紅了臉。很突然的,他對我說,“有沒有興趣當我的模特?”
“什麼?”
“當我的攝影模特!”
“……可是,……”
我隻知道人體攝影的模特都是女人,而且都是一絲不掛的……真讓人吃驚,他怎麼會有這種念頭?
“我想為你拍照。……你是混血兒吧?”
“不是。”
可我說了謊。我有1/4的俄國血統。據媽媽說,我那早逝的外婆是個蘇聯美人。外公在黑龍江工作時碰巧撿到了這個“大便宜”。後來外婆生下五個兒女,隻有媽媽最像中國人。可是洋人深目高鼻的特點不巧遺傳了一點到我身上,還給了我一頭黑黃之間的亂發。媽媽當年不顧傢人反對和我爸從黑龍江私奔到蘇州,從那時起就沒再回過老傢。我也無緣見到那幾位洋人似的叔叔阿姨。這段傢世夠寫一部小說了,可我不打算說給任何人聽。
而且我也不認為有個不中不洋的長相有什麼好處,我從小就被鄰居小孩罵做假洋鬼子。
Peter顯然不相信,“你真的沒有外國血統?你眼睛不是黑色的,……皮膚也白的不象中國人……尤其是鼻子到下颔的線條,……臉的輪廓也很漂亮……”
他如癡如醉的說,我始料未及,羞急之下幾乎想鑽到桌子下去。
“你沒有眼睛不會自己照照鏡子?!” 冷笑着的Ray突然出現在腦中,一時間我不禁覺得Peter的話諷刺多過讚美,心狠狠的痛了一下。
“再考慮一下,當我的模特行不行?”他什麼也沒發覺似的自顧自的說。
“不行,我要打工!”我情急下回答的又快又兇。Peter黝黑的臉頓時像被蠍子蟄到,尷尬的變了顔色。
“對不起,我,我真的要打工,根本沒有時間。從下午一直到晚上,……對不起了。”
我意識到失態又惶然的解釋,Peter做出個笑臉,有些勉強,他說:“那太可惜了。”
“對不起,對不起……”
他勉強作出個笑臉,“我說說而已,你不用太在意。”
接下來我們一直無話可說,因為氣氛被破壞了。
將錢還給他後我整整後悔了一個晚上,後悔不該對唯一一個對我說話親切的人態度粗魯。好象做了虧心事一樣難受。我暗暗決定如果能再見到Peter一定向他道歉,然後當他的模特,按Ray的話來說就是,別人看得起你才叫你為他做事,我不該不識擡舉。可是如果要裸拍呢?……
五天後,也就是星期日,我很巧的又遇到了他。看來瀰補過錯的時候到了。
Peter站在一個名為“月牙湖”的人工景致邊寫生。我很喜歡他那副認真的樣子,於是大膽走上前去打招呼。
他猛一回頭,看見我後神情突然大變,好象看見什麼惡心的東西一樣,臉上滿是厭惡和輕蔑。
我的心一下涼透了,還害怕起來,因為Ray經常用這種錶情讓我哭。而現在的Peter是那麼的像Ray.。我的舌頭粘在口腔裡,什麼也說不出,他搶先冷冷的開了口。
“請你不要妨礙我寫生。”
我讷讷的向後退了一歩,然後又一歩,低着頭逃開了。
Peter為什麼會這樣討厭我?難道還在為我一時的情緒失控生氣?那種錶情,好象我是什麼肮臟的東西……我越來越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被發現了。
我羞慚的躲進一個熟悉的教室,突然發覺擡頭看我的人,他們的眼神都是冷冷的,冷的讓我坐不住,隻得逃走。
我恐懼的問自己,為什麼平日一點都沒有注意到別人都是用這種厭惡的神情看我?為什麼沒發現其實我坐的地方大傢都遠遠的避開?還有,他們叫我“阮小姐”……我就像突然從一層自我封閉的保護膜裡掉出來,一下看清四週的殘酷景象,被凍的要死掉。
我想逃開,逃開那些鄙夷的視線,逃回傢中,躲在誰也找不到的地方。
我沒辦法聽課,於是逃回了宿舍,躲在床上發抖。不知不覺中眼淚就盈滿了眼眶。
……如果這就是生活,那我情願去死……不用再麵對任何人。